25

“你先休息一會吧。”

看蘇慕星沒拒絕什麽，裴南辰松開她，拿起沙發上的筆記本，準備回公司。

剛從蘇慕星身邊擦身而過時，蘇慕星忽然就開口了，聲音是氣憤：“裴南辰，以後陪你，我會做噩夢。”

說完，蘇慕星咬着唇，眼裏有星光掉出來，“以後我不想住這裏，你要是有需要給我打電話，我現在住經紀人那邊，還有，希望你以後說話算話，年底讓我走就說到做到。”蘇慕星說着，擡手迅速擦掉眼角掉出來的眼淚，走到沙發的茶幾邊，從茶幾的抽屜拿出一本記事本和一支筆，這兩樣東西還是她之前放進去記臺詞和劇本修改點的本子。

上次搬家搬的匆忙，忘記帶了。

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我還是寫一個協議書，避免你到時候說話不算話。”蘇慕星像是機械人一樣，低着腦袋，拿着簽字筆在筆記本的空白頁開始寫協議。

裴南辰回頭看她。

看她寫的那麽認真，好像一副他不認賬的模樣。

真的很諷刺。

他活這麽大，從沒說話不算話過。

眼底有某種難言的神色開始湧起。

但偏偏，這時候他就像中邪了，沒說點什麽，就那麽一動不動站在原地看她低着腦袋寫協議。

看她寫的認真，長長的頭發從她臉頰一側垂下來。

就好像很久以前，有個人最喜歡跑他書房，打擾他學習，美其名不會做作業，要她教，明明她自己也有哥哥，根本不用他教。

偏偏像個小尾巴一樣，死要纏着他。

各種纏着。

纏得他煩死了，纏到最後一顆心全落在她身上。

她卻突然走了……

連給他準備的時間都沒有。

裴南辰手指忍不住緊緊握起來，握得力道大，手指間節骨一寸寸泛白。

蘇慕星沒在意裴南辰的變化，寫寫塗塗，寫的認真，最後寫完。

從記事本上把折頁協議撕下來，在協議最下面先簽上自己的名字，起身，走到裴南辰面前，把協議紙擺到他面前，“你看一下，要是沒問題，就簽一下吧。”

裴南辰根本不想看這種協議，他打心眼覺得自己不會毀約。

“你要不簽，我沒辦法相信你。”蘇慕星看他不想簽，沉着氣，繼續一口氣說完。

态度堅決又強硬。

和之前被他呼來喝去那副乖巧軟糯又聽話的形象完全不一樣。

裴南辰看着她的臉，忽然有些恍惚，甚至隐隐的在她臉上看出了一絲絲盛汀溪的樣子，她有時候也喜歡這樣惹他。

乖的時候很乖，就好像一只黏人小貓待在你身邊。

不乖的時候，恨不得露出一口尖牙要咬你。

“簽嗎？”蘇慕星等得有點急，秀氣的眉緊緊皺在一起，現在的她一刻都不想和他待一塊，“我一會還有事。”她等會回去後還要做一場節目組的直播。

做完直播要回經紀公司報道。

晚上她還得請高嘉吃飯，上次讓他幫忙貸款，她都沒來得及感謝他。

行程比較趕。

裴南辰拉回神游，沒吭聲，拿過她那張紙，垂眸落在那張寫了兩行話的白紙上。

字體娟秀又工整。

但每一撇都會帶一點點勾，這種特殊的寫法……他只知道盛汀溪會這麽寫。

當時他嫌棄她寫的勾太多，醜。

她說改不了了，小學的時候，她媽媽就是這麽教她的。

寫了十幾年，改不掉。

這樣的習慣……蘇慕星這麽也這樣寫？

裴南辰有一瞬的懷疑，随即就看向正焦急等他簽字的女人，她們是長得像……可他知道……她不是她。

飛機事故，沒人會生還。

裴南辰收回目光，快速打消自己的懷疑，簽上自己的名字，簽完，交給她。

蘇慕星看一眼上面的落款名字，甚至都沒看一眼裴南辰，把這張協議紙收好，放入口袋。

随後，就像完成一件極其沒感情的‘簽字畫押’任務，沒再像之前還嘗試和他多說點話，很決絕地轉過身，快步往門口走去。

蘇慕星這麽冷靜又冷淡地拉門出去，裴南辰沒吭聲，就那麽凝着眸站在客廳中央，沉沉看着被她關上的那扇門，心裏某個地方忽然間又有些說不上來的煩。

真是見鬼。

最近每次看到蘇慕星，他都會這樣煩躁。

她哭，他也煩躁，她這樣冷淡，他也煩躁。

他覺得自己有病了。

以前，他從沒這麽煩躁。

大概，從蘇慕星知道真相要離開他開始，他就煩躁了。

不過，裴南辰不會讓自己為蘇慕星分心，也不會讓自己對她上心。

他知道自己現在的做法其實很不對。

但就是沒辦法控制。

就好像，這件事從一開始他的蓄謀到結束，像一個圓輪，既然圓輪已經開場，那麽必須要堅持到終場結束。

就是這樣而已。

蘇慕星從公寓下來，情緒已經被自己消磨的差不多了。

她一直告訴自己不要難過，不要在意。

閉閉眼睛忍受一下就好了。

然後自我催眠克制其實已經泛濫的難受站在街邊等出租車。

這條街是外灘比較繁華的街，但出租車限流。

要打的，網約快一點。

蘇慕星在網上預約結束，就安安靜靜靠在公寓牆角處，耐心等出租車過來去療養院那邊看一下爸爸。

原本她打算努力做好這三期節目，争取留下來。

現在知道裴南辰身份，她不需要再努力争取。

做完三期，她就走。

以後自己找劇組拍戲。

公寓內的裴南辰從地下車庫開車出來的時候，蘇慕星還等在那邊。

午後暖陽薄薄又均勻灑在她臉上。

看起來又變回了他們沒鬧掰前的那種溫暖又乖巧。

裴南辰坐在車內，剛好看見，下意識就踩了剎車，停在原地隔着擋風玻璃看她，看了會，也不知道腦子裏有什麽在作祟，松開剎車，想開過去送她一程。

就當順路。

沒有別的多餘的意思。

結果他的車還沒行駛到她面前，蘇慕星在手機上預約的網約車到了，卡在裴南辰的車前，穩穩停在了蘇慕星面前。

蘇慕星也沒留意網約車後面的那輛黑色賓利。

拉開車門，鑽進去。

随後車子哄哄兩聲，留下一團青煙，從裴南辰車前快速開走，消失在拐角。

留下裴南辰一個人看着消失的車輛，整個人臉上頓時有點說不出來的情緒，凝着眸坐在車內，等了幾秒才想起來開車回公司。

……

蘇慕星從療養院回艾比那邊，艾比剛洗完澡，穿着一身寬松的T恤短褲站在陽臺邊，一邊抽煙一邊給公司高層打電話彙報蘇慕星的工作進展。

葉子瑤則捧着半個西瓜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劇。

半支煙抽完，電話挂斷，蘇慕星進來。

艾比回頭看她，将煙頭摁滅在陽臺的煙灰缸內，有點奇怪地看着她，“這麽快就回來了？我還以為你要跟你老同學吃吃飯再回來呢。”

“你不是說要回公司一趟嗎？”蘇慕星低頭換拖鞋，說的極其輕松，完全不想讓她們猜測到什麽，“所以早回來了。”

“明天也可以去的。”艾比繼續說：“等會直播，你準備一下。”

“一會直播大概多久？”蘇慕星及着拖鞋，從手腕取下皮筋，把自己的頭發綁起來。

“一個小時左右吧。”艾比單手叉腰，揮揮嘴裏的煙味，“一會試試節目組制作的那個手工粉。”說完，回頭對還在沙發上吃葉子瑤說道：“子瑤，你去幫星星拿一條裙子，她這身上鏡不太好。”

葉子瑤放下西瓜，“拿哪一條？”

“嫩黃色那件吧。”正好忖她膚色，顯得白。

“我去洗個臉。”今天一下飛機她就趕去見裴南辰了，整個人沒什麽精神，臉色不好。

洗把臉，可以讓自己精神點。

“那你抓緊點。”艾比開始搗鼓直播間。

“我知道的。”蘇慕星邊說邊往浴室走，在卧室挑裙子的葉子瑤翻到那條嫩黃色連衣裙，趁着蘇慕星洗臉塗保濕乳液的空隙把裙子拿進來。

蘇慕星快速換上，跟葉子瑤一起出來。

果然，艾比的眼光很毒辣。

嫩黃很忖蘇慕星的膚色。

“我們在客廳直播吧。”艾比把手機用手機架固定好，讓蘇慕星坐到沙發上，開始直播。

蘇慕星打起精神，她不能被今天的事左右自己的狀态，所以努力在內心深呼吸，快速進入直播狀态。

其實她之前很不适應直播。

總覺得自己很不耐壓。

尤其噴人的黑子，讓她很崩潰。

但做了兩期，差不多能克服了一些。

包括那些亂噴她的黑子。

一個小時的直播，很快在時間中慢慢流逝，臨近尾聲，蘇慕星覺得播得差不多了，準備提前關了直播，突然間，直播間又進來一個陌生的賬號。

【賬號ID林暖】：“你好，我可以見你嗎？”

這個賬號提問的很突兀，蘇慕星愣了一下，以為是那種愛慕她的女網友，沒有細想，随機應變，微笑着說：“以後有機會我做品牌活動的時候，你們可以來見我。”

【賬號ID林暖】：“我現在在海外看你的直播，下周我就回國，我們能見一次嗎？”

【林暖】說完，特豪氣地給她砸了很多游艇。

底下的網友驚嘆地紛紛給她讓路。

蘇慕星有些奇怪，但她不想回答她這個請求。

因為要是拒絕，顯得她很不親民，不拒絕，她自己身份是明星，不可能真的去和網友見面的。

所以直接跳過單獨回複她請求的環節，說：“如果你們想和我見面，可以關注我的微博，我們公司會發布我以後的通告安排，如果有線下品牌活動，你們可以及時關注。”

【賬號ID林暖】倒也沒再追着一定要見她，而是發了一句：“你長得很像我最好的朋友。”說完這句，就下線消失了。

蘇慕星看見了，沒說什麽。

她想關了直播。

今天很累。

勉強打起精神和大家揮揮手說再見。

就退出了。

随後，脫了鞋子，躺到沙發上，有點累地想睡會。

昨晚因為裴南辰的事，沒怎麽睡又那麽早坐飛機，現在做完直播，整個人就累癱了。

眼睛剛閉上一會，想起來高嘉，便拿出手機給高嘉發信息。

她還惦記他的幫忙。

高嘉收到她信息回的挺快：【晚上有公司聚會，但明天有空。】末了，高嘉就反約了蘇慕星，請他看他們銀行和一家上市公司組織的友誼籃球賽。

蘇慕星想想自己明天也沒事，問了艾比，她覺得她可以放松放松去看看，就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