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2)
樣就能讓她出醜嗎?
謝蓁心想,她偏不讓她們如意。
太子府。
自打上回見過謝蓁謝荨一面,淩香雲每每來到這裏,總要誇贊一番:“阿姐不知道,定國公府的五姑娘和七姑娘那才是真正的絕色,我要是個男人,一定娶她們倆……”
太子妃淩香霧聞言撲哧一笑,她跟妹妹的性格天差地別,淩香雲有點大大咧咧,她則溫婉賢淑。她點了點妹妹的鼻子,“過幾日就是賞花宴了,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跟你說的一樣。”
淩香雲豎起三個手指頭發誓,“如假包換!”
這話不知怎的傳到太子耳中,嚴韬問淩香霧,淩香霧一邊替他更衣,一邊笑着搖頭,“哪有香雲說得那麽誇張,殿下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成天神神叨叨的,嘴裏沒幾句真話。”
太子想想,還真是這麽一回事,也就沒再多問了。
☆、賞花
? 開春之後,冬雪消融,萬物複蘇。
春暖花開,草長莺飛。
京城的春天比青州來得早,仿佛一夜之間,院裏的花就全開了。謝蓁收到太子府送來的請柬,邀請她和謝荨三月初一到府上賞花。
就像淩香雲說的那樣,她們剛到京城,應該多認識些人才好。而且謝蓁原本就是好熱鬧的人,參加這些宴會對她來說簡直是手到擒來,當初在青州的時候,她可是圈子裏出了名的伶牙俐齒,跟每個人都能打成一片。
當然,青州比不得京城。
京城的人比青州顯貴,認為自己高人一等,處處都透着優越感。其中,以謝瑩和謝茵尤甚。
謝蓁覺得這兩人挺好笑,她們以為把她的布料換成粗布,她就沒辦法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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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之前,冷氏給她和謝荨新做了好幾套衣裳,春夏秋冬都有,都是最時令的顏色和料子。謝蓁眼光獨到,讓人做出來的款式和花紋都別具一格,即便擱在京城,也是讓人眼前一亮的。
謝荨跑過來找她,吞吞吐吐地:“阿姐……”
謝蓁正在擺弄一條粉色箜篌項鏈,聞言擡了下頭,“嗯?”
謝荨扭扭捏捏,好半響才把話說完整:“我能不能不去賞花……”
這下她停下動作,扭頭看妹妹,“為什麽?”
謝荨撅嘴,“人多。”
她哦一聲,很苦惱的樣子,“可是你不去,我一個人勢單力薄,會很孤單啊。”
謝荨聽不懂這話什麽意思,眨巴眨巴眼。
謝蓁放下項鏈,只好問道:“你喜歡三姐四姐嗎?”
謝荨誠實地搖搖頭。
她雖單純,但有些東西還是明白的。一個人喜不喜歡你,你太容易知道了。從她的動作眼神等方面全都可以感受出來,謝瑩謝茵不喜歡她們兩姐妹,從她們剛回府的第一天,她就感覺到了。
謝蓁很欣慰:“對呀,三姐四姐也不喜歡我們。”
小時候的事情,有些她忘了,有些她卻記得很清楚,就跟記得老太爺教訓她弄壞他的花那次一樣。謝瑩從小不喜歡她,跟她不對付,彼時她小,弄不明白為什麽,一次次想接近謝瑩,卻都以失敗告終。
謝瑩是個好強的人,她想成為長輩眼裏最好的那個孩子,然而前面有謝蓁。謝蓁很聰明,看過的書一遍就能記住,所以祖父最喜歡她。
再加上老太太和大夫人的灌輸,謝瑩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看不順眼謝蓁了。
于是欺負她,把她推雪地裏,騙她淋雨,成了家常便飯。
謝蓁後來總算明白過來,謝瑩不是她以為的好姐姐,所以她再也沒接觸過她,一直到現在。
謝蓁告訴謝荨:“別人越不想讓我們過得好,我們越要過得很好,阿荨,你跟我一起去好嗎?”
謝荨用力地點頭,伸手抱住她的脖子,蹭了蹭,“我聽阿姐的。”
謝蓁猝不及防,被她壓倒在美人榻上,可憐兮兮地嗚咽一聲。
她說:“阿荨你是不是又偷吃東西了?怎麽又重了。”
謝荨大聲地反駁了一句“才沒有”。
到了三月初一,太子府上的馬車準備來定國公府等候。
統共有兩輛,一輛坐着三姑娘和四姑娘,一輛五姑娘、六姑娘和七姑娘。
定國公府有七個姑娘,前兩個都出嫁了,剩下五個待字閨中。六姑娘謝莺不大喜歡說話,時常被人遺忘,是四房嫡出。
這日謝瑩和謝茵早就收拾完畢出門了,兩人穿着新做好的衣裳,妝容鮮亮,登上車辇。
臨上馬車前,謝瑩扶了扶頭上的石榴紋銀點藍釵,看向後頭的馬車,問謝菁:“五妹七妹還沒出來麽?”
謝菁點點頭。
她沒說什麽,只是唇邊的笑意濃厚了些。
謝菁只覺得奇怪,卻沒往心裏去。她坐在馬車裏等了一會,直到花鳥暗紋布簾被人掀起,她擡頭看去,一時愣住。
謝蓁矮身坐進來,頭上的紅瑪瑙眉心墜随着她的動作輕輕晃了下,被窗外明媚的太陽一照,更加顯得雪膚白膩。她朝她微微一笑,兩頰露出淺淺的梨渦,一下子增添了不少親切感,“讓六妹久等了。”
饒是謝菁見過她兩回,這下也不免被她的美貌折服。
以前她沒好好收拾自己,是一種天然去雕飾的美。如今她梳着翻荷髻,穿着櫻色绉紗衫,系一條彩色蓮紋羅裙,頭戴眉心墜,腰佩金累絲香囊,坐在陽光下,整個人好似一朵雨後沾露的荷花,讓人想把她采撷回家,放在花瓶裏,日日澆灌,細心呵護。
她是細心打扮過的,身上每一處都透着精致。謝菁低頭一瞧,蓮花紋羅裙上的針腳紋路,繡得栩栩如生,恐怕就算蜻蜓來了,也想停在上頭栖息片刻。
不等謝菁開口,外面又上來一人,正是謝荨。
謝荨與梳着垂鬟分肖髻,她年紀小,不需要太隆重的打扮,只在髻上插了一支花蝶紋玉簪。她穿着白绫對衿衫兒,下配一條結彩鵝黃錦繡裙,腰上除了香囊之外,還在碧玉翡翠玉佩下面挂了兩個花卉紋銀鈴铛,随着她的動作發出叮叮當當清脆的聲響。
她看到謝菁,俏麗的蘋果臉紅了紅:“六姐姐。”
謝菁被這兩姐妹震住了,愣了許久才回應:“七妹。”再看謝蓁,“五姐。”
謝蓁完全沒在意,放下簾子,讓車夫啓程。
從定國公府到太子府有好一段路,路上百無聊賴,謝蓁跟謝荨并肩坐在一起,腦袋對着腦袋,談天說地。
謝蓁忽然想起來什麽,問謝菁:“三姐四姐呢?”
謝菁幾乎立刻回答:“三姐四姐出來得早,先走了一步。”
她點點頭,便再無話。
半個時辰後,馬車停在太子府門前,府裏的人前來接應。丫鬟領着她們到後院去,說太子妃與和儀公主已經到了,其他姑娘也在那裏。
謝蓁還當自己來晚了,好在丫鬟說:“太子妃和公主設宴款待各位姑娘,自然是到的最早的,姑娘不必着急,随婢子來就是。”
她這才放心。
賞花的地方在後院東南角,那裏有一塊牡丹園,裏面是太子妃悉心培育的各種牡丹花。園子裏有涼亭和花架,還有假山流水,以及各種姑娘喜愛的琴棋書畫。謝蓁、謝荨和謝菁到時,園裏仿佛世外桃源,絲竹悅耳,笑語嫣然。
丫鬟上前,朝亭子裏對弈的兩人通禀:“娘娘,公主,謝府五姑娘,六姑娘和七姑娘來了。”
淩香霧落下一子,扭頭朝外面看去。
只一眼,便被驚豔。
謝府兩個姑娘,都是萬裏挑一的絕色。小的那個尚未長開,稚嫩中帶着嬌憨,大的那個卻是十足的美人胚子。
十四五歲的模樣,身段窈窕,曼妙無雙。她裙子上繡着暗地金蓮花紋,金累絲香囊裏透出淡淡荷花香,一走近,還真有點步步生蓮的味道。
看來這回淩香雲沒有撒謊,整個長安城,估計都找不出這樣的好顏色。
她和謝荨一進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們身上,一旁的謝菁幾乎成了陪襯。謝瑩和謝茵看着她們,既是震驚,又是惱怒。
謝蓁和謝荨上前,對淩香霧和和儀公主行禮:“拜見娘娘,拜見公主。”
淩香霧虛扶了她們一下,讓她倆起來。
淩香雲站在太子妃後面,朝她們爽朗一笑。
石桌對面的和儀公主總算醒過神來,方才差點流了口水。她跟謝蓁一般大小,容貌可愛,性子卻有幾分野蠻刁鑽。今日不知怎的,謝蓁和謝荨對了她的胃口,很快跟兩人玩到一塊兒去。
一問生辰,才知她只比謝蓁大了半歲,立即跟謝蓁又親近了一些。
和儀公主不跟太子妃下棋了,拉着謝蓁到一旁賞牡丹,兩人一見如故,居然有說不完的話。
短短半天時間,就有發展成閨中蜜友的趨勢。
謝瑩見狀,手裏的帕子都要絞碎了,“她可真有本事……”
謝茵也是嫉妒,心想不就是長了一張好看的臉麽?憑什麽讓公主對她另眼相待?
另一邊,和儀公主帶着她坐在紫藤花架下,解下腰上的白玉玉佩,“這個給你,以後我們就是好姐妹了。你好好收着,要是敢弄丢了,我找你算賬。”
謝蓁只好收下,她身上沒帶什麽可以送人的東西,索性把金累絲香囊解下來,“那這個給你。”
和儀公主兩眼放光,痛快地接過去,“我早就看上你這個香囊了,這裏面放的什麽香料?聞着真香。”
這香囊裏的香料是謝蓁做的,她說起來如數家珍:“有荷花,桂花,茅香和杜蘅等……”
和儀高高興興地收下了。
謝蓁笑話她,“公主還缺這東西麽?怎麽跟沒見過似的……”
和儀哎一聲,打斷她的話:“你以後別叫我公主了,就叫我的名字瑤安吧。”
當今國姓是嚴,嚴瑤安。
謝蓁倒也沒客氣,叫了一聲瑤安,順道誇她名字好聽。
晌午是在太子府用的午膳,和儀公主是個野蠻性子,說什麽都不讓謝蓁走。到了申末,如果不是下人通禀說六皇子來接她了,恐怕她還是不肯放謝蓁離開。
☆、重逢
? 和儀公主與六皇子都是惠妃所出,六皇子七年前才中民間找回來,對外宣稱與和儀公主是龍鳳胎,被宮人所害,才會多年下落不明。其實這裏面牽扯到宮中醜聞,外人并不知曉真相。
和儀公主并非惠妃親生,當年被人跟六皇子調換了身份,一朝入宮,享盡榮華富貴。原本六皇子回來後,她也應該恢複原來的身份的,但是當今聖上疼愛她,不舍得把她放出宮外,是以才保留了公主的封號,至今仍留在宮中。
這件事情,只有為數不多的人知道。
嚴瑤安與謝蓁依依不舍地辭別,臨走前還提議:“你家住哪?不如我讓六哥送你一程?”
她可真敢說,謝蓁哪裏敢讓皇子送自己,用家裏有馬車拒絕了。
侍女欠身,委婉地提醒:“公主,殿下已經在門口等候多時了。”
六皇子嚴裕跟太子外出辦事,回來時路過太子府,得知和儀公主也在府裏,便順道接她一起回宮。
嚴瑤安站起來撣撣裙子,這才往外走。
太子府外停着一輛青帷華蓋的馬車,馬車簡單卻不失華貴,一看便知裏面坐的非富即貴之人。馬車四角立着八名侍衛,各個訓練有素,貼身保護六皇子的安全。見到和儀公主過來,紛紛行禮,其中一個侍衛挑起一邊繡暗金紋簾子,請她入內。
嚴瑤安彎腰走進車廂,擡眼一瞧,笑着叫了聲:“六哥。”
嚴裕坐在車廂一邊,斜倚着車廂,正在閉目養神。這幾天他跟太子外出,為了調查太子受刺一事,少有休息的時候,這會忙裏偷閑,便在馬車裏睡了一會。聽到嚴瑤安的聲音,他只微微擡了下眼皮子,眼裏甚至沒有一點情緒起伏,随口問了句:“怎麽這麽慢?”
嚴瑤安讓車夫啓程出發,放下簾子,“跟定國公府的五姑娘多聊了一會。”
嚴裕重新閉上眼,連問都沒多問一句。
嚴瑤安習慣了他的性子,她這個六哥總是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表情,好像什麽事都不能撼動他的情緒,更沒人能吸引他的注意。也不知道成天在想什麽,就不能多說兩句話麽?
她撇撇嘴,拿出謝蓁送給她的金累絲香囊,無聊地擺弄香囊下的穗子。
一時間香味充盈車廂,這種香并不濃烈,淡雅素馨,徐徐蔓延,甚至有些讓人心曠神怡。很特別的香味,起碼嚴瑤安從沒在別人身上聞到過。
馬車漸漸前行,一點點遠離太子府,嚴裕仍舊在睡。
嚴瑤安忽地想起什麽,興致勃勃地跟他說:“六哥,你上回去定國公府見到謝五姑娘沒?她可真漂亮,比我見過的所有姑娘都漂亮。”
嚴裕沒搭理她。
她繼續自言自語:“她還有一個妹妹,也是個标致的美人兒……就是還小,有點怕生……”
她的話讓嚴裕想起另一個人。
思緒飛遠,腦子裏只剩下五六歲時的光景。
那也是一個很漂亮的小姑娘,她也有一個妹妹,她總是笑盈盈地叫他“小玉哥哥”,纏着他要跟他牽手。她的聲音很好聽,會唱動聽的兒歌,還會背着他走很長的路……那個時候他總不耐煩她,因為第一次見面她就摸他褲裆。
真是一個小混蛋。
他心想,為什麽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卻還是對她念念不忘?
一閉眼,每一幕都記得清清楚楚。
不知道她長成了什麽樣?小時候就像個小狐貍,現在呢?他在宮裏生活,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想找人去打探她的下落,但是又害怕知道她的消息。
或許是因為近鄉情怯,又或許怕給她招來麻煩。
不知不覺竟已七年。
他陷在回憶中,那邊嚴瑤安還在喋喋不休:“看,這個香囊就是她送給我的!六哥聞聞,香麽?”
見嚴裕沒反應,她倒也沒氣餒,繼續說:“不知道我戴久了,身上會不會跟她一樣香?她說她妹妹阿荨也有一個,是她自己調的香料……”
話沒說完,嚴裕驀地睜開眼,漆黑烏瞳再也沒有平靜,只剩下震驚:“你說什麽?”
嚴瑤安沒見過他這反應,呆呆地說:“我說她自己調香料……”
不是這個,嚴裕抓住她的拿香囊的那只手,“你說她妹妹叫什麽?”
嚴瑤安張了張口,“阿荨,謝荨。”
許久,車廂裏只剩下寂靜。
嚴裕松開她的手,朝外面道:“停車,立刻停車!”
車夫得了命令,匆匆忙忙把馬車停在路邊。
他原本想讓車夫調頭,重新回太子府,但是又嫌馬車走得太慢,于是直接奪走嚴瑤安手中的香囊,大步走出車廂。
嚴瑤安不幹了,掀起簾子抗議:“那是我的!”
他沒聽見,讓一個侍衛從馬背上下來,他接過缰繩,翻身上馬。他甚至連招呼都沒跟嚴瑤安打一聲,直接喊了一聲駕,揚塵而去。
從沒見他這麽着急過。
嚴瑤安在後面氣得跺腳,回過味來後,開始思考他為何如此反常?好像是從聽到謝荨的名字開始……
他認識謝荨?什麽時候認識的?
嚴瑤安說她姓謝的時候,他根本沒有多想。
直到聽到謝荨的名字。
這天底下,生得漂亮,妹妹又叫謝荨的人,能有多少個?
或許很多,然而這一刻,他卻管不了那麽多,只想回去見她一面。見到她,看看她是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小混蛋。
謝蓁,謝蓁。
那個可惡又可愛的小姑娘,經過這麽多年,他以前的東西都毀了,她是不是還跟小時候一樣?
耳畔風聲喧嚣,他卻仿佛聽到她撒嬌叫他“小玉哥哥”的聲音。
不知道還好,他可以把所有的情緒都壓制在心底。一旦知道她就在京城,就在離他這麽近的地方,他竟如此迫不及待。
街上行人很多,他騎馬飛奔,強行闖出一條路來。
到了太子府,他跳下馬,不等下人把馬拴好,便直接往院裏走,“太子妃在哪裏設的賞花宴?”
下人一愣,不好回答:“這……殿下要去麽?”
那裏都是姑娘,他去似乎不太合适啊?而且六皇子來太子府,不是一般都找太子殿下麽?今兒怎麽想起來賞花了?
他沒有耐心,又問了一遍,“在哪?”
下人只好說:“在牡丹園,小人帶您過去。”
他步履匆忙,下人也不好走的太慢,幾乎是小跑着帶他過去的。
然而到了牡丹園,卻發現裏面空無一人,賞花宴早就散了,姑娘們也各自回了家中。
下人面露為難:“殿下……”
嚴裕站立片刻,手裏握着金累絲香囊,指節泛白,捏得香囊都變形了。他一言不發地轉身往外走,來到太子府門口,躍上馬背,朝定國公府的方向騎去。
他上回跟着嚴韬去過定國公府,是以知道在什麽方向。
這一路比剛才平靜了點,只是手心仍舊不斷地冒汗,差點握不住缰繩。他下颔緊繃,面無表情,快馬加鞭總算看到定國公府的大門。
門口停着一輛馬車,應當是剛從太子府回來,丫鬟打簾,從馬車裏走下兩個人。
謝荨先踩着黃木凳走下來,她還是圓圓的蘋果臉,沒什麽變化。
她身後,謝蓁緩緩走出。
大抵是路上坐累了,她有些困,謝荨不知跟她講了什麽,她唇邊彎起一抹笑,整個人頓時鮮活起來。
她笑起來眉眼彎彎,明亮耀眼,跟小時候一模一樣。
☆、相遇
? 謝榮站在國公府門口接她們,他已經長成了出色的男人,身姿挺拔,成熟穩重。
印象中,他一直都是默默地站在兩個妹妹身後,替她們掃平一切障礙,不動聲色地看着她們成長。他現在變得比以前更加不茍言笑,只有在面對謝蓁和謝荨的時候,臉上的神情才會柔和一些。
嚴裕靜靜地看着,直到謝蓁牽裙拾階而上,撲入他的懷中。
她埋在他懷裏撒嬌,那麽大的姑娘了,居然還會露出小時候的表情。她仰着頭向他說什麽,眼睛裏全是笑意,軟軟的,甜甜的,只是遠遠地看着,就能讓人從心底裏覺得溫暖。
嚴裕握着香囊的手漸漸放松,他拿到跟前,一邊看着她,一邊輕輕撫摸香囊上的紋路。
她在謝榮懷裏,小得就像一個玩具。小時候她總是比他高一個頭,如今他只比謝榮低了一點,看樣子總算能扳回一局了。
不知道她見到他,會是什麽表情?
嚴裕握緊缰繩,想打馬靠近,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
見面之後該說什麽?怎麽解釋他的身份?
他當初沒有履行約定,明明說好帶她去別院放風筝的,但是卻沒實現。不知道她有沒有等他?等了多久?
那時候他跟父母連夜逃走了,根本沒機會向她解釋一句,她會不會怪他?
嚴裕看着定國公府門口,始終沒有再前進一步。
謝蓁跟在謝榮後面,牽着謝荨的手快走兩步,走入院內。她笑着對謝荨說話,隔得太遠,看不清她五官的輪廓,只能看到她笑得那麽真誠,仿佛荟萃了整個春天的美景。
他想起來,嚴瑤安說她前幾天剛來京城。
謝立青不是在青州擔任知府麽?她為什麽會到京城來,又為什麽成了定國公府的五姑娘?
人越走越遠,再也看不到了。
嚴裕在定國公府門口停了很久,一動不動。旁人路過,免不了好奇地觀望幾眼,他恍若未覺。
直至暮色西陲,日落西山,他才重新握起缰繩,調轉馬頭轉身離開。
他尚未在宮外建府,至今仍住在宮裏的清嘉宮。宮中除他之外,還有五皇子和七皇子,其餘幾位皇兄皆已成家,在外建了府邸,不常留宿宮中。
嚴裕住在清嘉宮中段的郴山院,他回來之後,讓人把馬牽回馬廄,他則去了書房,一坐就是一整夜。
夜裏小公公袁全進去看了好幾次,發現他一直坐在圈椅裏,連姿勢都沒變一個。
他的眼睛看着翹頭案,案上有一個金累絲香囊,一看便是姑娘家的東西。
袁全看直了眼睛,他的主子什麽時候對女人的東西感興趣過?
真是不得了,難道是要開竅了?
袁全端着茶水點心,放在案上,“殿下,您從回來就沒吃過東西,不如吃點糕點墊墊肚子吧?”
嚴裕這才動了動,伸手把香囊握在手心裏,竟是當成寶貝似的,“拿下去吧,我不吃。”
袁全露出擔心,“不吃東西怎麽成……”
他沒回應,看樣子是又走神了。
也不知道那個香囊究竟有什麽好看的,值得他看一整夜?袁全偷偷瞄了瞄,除了香味好聞點,其他也沒什麽特別的嘛。
袁全忍不住好奇,委婉地問:“殿下,這是……”
他不說話。
袁全壯着膽子,“這是姑娘送您的?”
他霍地站起來,把袁全唬了一跳,還當他是生氣了。正要叩頭認錯,卻見他風一樣往外面走,也不知道是要去哪裏。
嚴裕徹夜未眠,天一亮便去了和儀公主的永平殿。
殿內嚴瑤安剛起床,正在一個人吃飯,見他進來,忙讓宮婢多準備了一副碗筷,“六哥怎麽這麽早來了?”她說完,忽然想起來他昨天幹了什麽好事,伸手便攤在他面前,“把香囊還給我。”
嚴裕坐下,面不改色,“扔了。”
嚴瑤安登時就怒了,那是她的東西,他憑什麽扔了?頓時連早膳也不讓他吃了,揮揮手趕他:“你給我走,別讓我看見你!”
她說趕人就是真趕,管你是不是哥哥。她從小野蠻慣了,對誰都不客氣,整一個霸王性子。
嚴裕卻穩坐如山,權當沒聽見她的話,“明日是上巳節,你怎麽過?”
嚴瑤安以為他要轉移話題,哼一聲:“你管我怎麽過?”
每年都是在宮裏過的,到水邊洗洗手洗洗帕子,一點意思都沒有。她倒是想去宮外玩一圈,但是哪有那麽容易?誰肯帶她出去?
偏偏嚴裕就跟知道她想什麽似的,垂眸說:“我明日要出宮一趟,可以帶你一塊出去。”
她登時一喜,連香囊的事都不跟他計較了,站起來追問:“真的麽?父皇同意麽?咱們什麽時候出發?”
嚴裕想了想,“明日辰時。”又道:“我會去跟父皇說一聲,若是為了祭祀去災,他應當不會反對。”
嚴瑤安簡直高興壞了,對他的态度立馬變得恭恭敬敬,開始計劃明日的行程:“六哥,我們明天要去哪兒?”
在宮裏憋悶了太久,還沒出宮,就跟撒了歡兒似的。
擱在以前,嚴裕肯定不會帶她一起出宮的,畢竟嫌煩,但是這次不同以往,需要她一塊同行掩人耳目。他說随你,又道:“我中途要去定國公府一趟,你最好找個人結伴而行,路上出了意外,也好有個照應。”
他既然提到定國公府,那嚴瑤安第一個想到的便是謝蓁,果不其然,她說:“我找一起出來,六哥會派人保護我們麽?”
嚴裕頓了頓,颔首。
語畢,她忽然想起一事,神秘兮兮地湊到嚴裕跟前,擠眉弄眼地問:“昨日我一提到謝荨,你為何這麽大的反應?六哥難道認識人家?”
他偏頭,半真半假地說:“早年認識她的哥哥謝榮,多年不見,想确認一下是不是他們。”
嚴瑤安很好打發,當即就信了,“那你見到了麽?是他們麽?”
他點頭,說了聲是。
嚴瑤安一笑,熱情高漲:“那正好,明日我把他們叫出來,讓你們好好敘敘舊。”
他沒說話,但是也沒反對。
三月三日上巳節,家家戶戶都要到溪邊淨身祛病消災。
富貴人家在家中用蘭湯沐浴,普通人家便到溪邊淨身,祛病消災。更有些文人雅士、王孫貴族喜好臨水宴飲,曲水流觞。這一日可謂熱鬧非凡,家家戶戶都來到街上,就連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姑娘們也都出了門,一起外出踏青游玩。
嚴瑤安早就聽說宮外的熱鬧了,可惜一直沒機會親眼見一面。
如今有聖上恩準,還有六哥帶着她,她可算如了一回願。一大早不用人請,便自發自覺地收拾好一切,在永平殿裏等着。
不多時,嚴裕底下的人小公公袁全來傳喚:“公主,可以出發了。”
她一躍而起,飛奔而出。
殿外停着一輛黃楊木馬車,一看便是嚴裕的那輛。她不用人扶,踩着黃木凳上馬車,興高采烈地喊了聲出發。
馬車緩緩駛出宮門,先往定國公府的方向駛去。
到了定國公府門口,嚴裕走下馬車,在朱漆大門前站了好一會兒,才舉步上前。
看門的阍者得知他們的身份後,惕惕然讓他們在堂屋等候,很快把定國公和老夫人請了過來。
定國公哪裏料到他們會來,忙要跪下行禮。
嚴裕把他們扶起來,開門見山:“府上二公子謝榮可在?”
定國公惋惜道:“他方才出門。”
和儀公主聞言,迫不及待地問:“那五姑娘和七姑娘在麽?能否讓她們出來一趟,我帶她們出去玩一圈。”
定國公還是搖頭,同樣的理由,“回公主,她們也不在府上,這仨孩子一塊出去的。今兒個是上巳節,榮兒估計帶他們去水邊踏青了。”
嚴瑤安失望地撇撇嘴,又問:“那你知道他們去哪兒了麽?”
定國公忙差人去玉堂院詢問,沒多久下人回來,告訴他們謝榮帶着謝蓁和謝荨去明秋湖游玩了。
明秋湖在城外,距離此處有二三裏的路程,不是太遠,馬車兩刻鐘就能到。
嚴瑤安道了聲謝,轉身就出門要去明秋湖。
她上馬車前問嚴裕:“六哥,你呢?”
嚴裕說:“既然謝榮也在那裏,我跟你一起過去。”
嚴瑤安沒多想,痛快地點了點頭。
于是兩人一起坐上馬車,往城外明秋湖而去。出了城,路上行人減少,馬車走得很是暢快,再加上嚴瑤安的催促,到的時候比往常都快。
明秋湖一邊是山,一邊是水,風景秀美,是個适合踏青的好地方。
湖邊站了不少男男女女,泰半女子都戴着帷帽,看不清面容。一眼望去,竟像大海撈針,完全找不到謝蓁和謝荨的影子。
嚴瑤安怎麽也沒想到會這麽多人,登時傻了眼:“這該怎麽找?”
她有點想放棄,畢竟這是一個浩大的工程。
嚴裕讓她站在原地,環顧一圈,然後說:“我去找。”
說完不等嚴瑤安反對,他便已消失在人群中。
明秋湖是個游山玩水的好地方,往常就有不少人來,今兒個更是人多。湖岸有不少姑娘潑水嬉鬧,笑聲傳出好遠,即便潑濕了帷帽也不以為意。一年中唯一一次放縱的機會,誰都不想錯過。
他沿着湖岸走了一段路,路上遇到很多人,卻都不是他想見的那一個。
正當他要往回走時,忽然聽到一聲嬌軟的催促:“你走快點呀!”
他一定,循聲看去。
距離湖岸有一定距離,臨近樹林邊沿,幾顆高大的樟木下,站着一個穿粉衫白绫羅裙的姑娘。她戴着帷帽,一手拉着另一個小姑娘,林中吹來一陣風,刮起她面前的輕紗,露出一個光潔的下巴,以及微微揚起的粉唇。
嚴裕轉回身,漆黑如墨的眸子裏只剩下她。
她的身份毋庸置疑,因為另一邊的馬車旁,就是謝榮。
謝蓁牽裙往前走兩步,興致勃勃:“阿荨,快跟我來。”
謝荨慢吞吞地跟在後面,“阿姐走慢點,我跟不上。”
她在林中發現了一只小鹿,那鹿躺在草叢裏睡覺,她沒有驚動它,回來先告訴了謝荨,想讓妹妹跟她一塊過去看。
然而她只顧着回頭看謝荨,連帷帽挂在樹梢上都不知道,輕輕一扯,帽子便從她頭上掉了下來。
丫鬟來不及阻止,霎時間,青絲流瀉,露出一張姣麗無雙的面容。
她一愣,正要彎腰拾起帷帽,嚴瑤安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遠遠便喊了一聲:“阿蓁,阿荨!”
頓時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謝蓁循聲看去,嚴瑤安站在人群裏,身後站着幾個侍衛和宮婢,生怕別人不知道她身尊貴。
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她,謝蓁有點驚訝,回過神後,重新把帷帽戴在頭上,朝她走去。
“瑤安,你怎麽會在這兒?”
嚴裕就站在嚴瑤安跟前不遠,謝蓁從他身邊直直走過,竟是連看都沒看一眼。
☆、憤怒
? 嚴瑤安親昵地拉住她的手,“可算找到你了!”
方才她在附近轉悠,沒想到一眼就看到了她。也是,帷帽掉下來後,她的模樣是最出色的,跟着大家夥兒的目光看過去,就一定能找到她。
可惜是昙花一現,還沒看夠,她就把帷帽重新戴上去了。
謝蓁不由得感到奇怪,“你找我做什麽?”
嚴瑤安說得理所當然,“今兒個是上巳節,我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一個人沒意思,不找你找誰啊?”
一看她的陣勢,就是剛從宮裏出來的。身後跟了三五名侍女不說,不遠處的馬車旁還站着十來名侍衛,雖然都做了喬裝打扮,但還是十分引人注目。再加上剛才謝蓁露了臉,一時間明秋湖大半的人都在看她們,委實太招搖了些。
嚴瑤安向她訴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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