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5)
會?”
嚴瑤安點點頭,目光卻落在一旁的謝榮身上,向來率直大方的姑娘露出赧然,不敢多看,很快移開視線對謝荨道:“是啊,我原本想求六哥帶我來的,不過他沒答應,我就只好自己出來了。”
一年裏只有這個時候,元徽帝才會準許她出一次宮。
說着,嚴瑤安向兩人介紹身邊的姑娘,“這是內閣首輔顧大學士的四女兒顧如意。”說罷,又向顧姑娘介紹他二人,“如意,這是定國公府的二少爺和七小姐。”
顧如意看向二人,彎目一笑。
這就算認識了,嚴瑤安是個急性子,沒等說上幾句話,一眼就看到後面挂滿香囊的姻緣樹,“那是什麽?”
謝荨方才聽過路的姑娘說了,所以這會能解釋上來,“樹上挂了香囊,香囊裏寫着詩句,若是兩個人的詩句能湊一對,便是一種緣分。”
嚴瑤安聽罷,頓時來了興致,帶着顧如意便往前走,“我們也去看看!”
沒走兩步,見謝荨和謝榮站在原地不動,想了想,折返回去拉着謝荨一起過來,“阿荨也來吧。”
謝荨不會拒絕人,只好跟着去了。
她扭頭向謝榮求助,謝榮果真跟了上來。
幾人站在樹下,下面的已經被人摘得差不多了,嚴瑤安偏要夠最上面的那個,踮起腳尖夠了半天,始終沒夠到。她不服氣,便讓身後跟着的侍衛幫她摘下來,她沒打開,慫恿顧如意也摘一個香囊。
顧如意順手摘了離她最近的那個。
兩人一起打開,嚴瑤安的字條上用簪花小楷寫着:“暗想玉容何所似?一枝春雪凍梅花,滿身香霧簇朝霞。”再看顧如意,卻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但願人長久。”
嚴瑤安把自己的字條翻來覆去地看,苦悶無解:“這句話有什麽含義麽?你的多好理解呀,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婵娟麽!”
顧如意斂眸含笑,安慰她:“不過是湊個熱鬧罷了,何必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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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了想,釋然多了,然而轉頭見謝榮手裏也拿着一個香囊,頓時重新燃起希望:“謝二少爺字上寫了什麽?”
謝榮面色如常地把字條疊起來,收入袖中,“一句閑詩而已。”
嚴瑤安失望地癟癟嘴,要是能跟他湊成一對就好了。
她轉身去跟顧如意說話,顧如意站在燈火輝煌處,側臉恬靜,螓首蛾眉,偏頭朝她微微一笑,周圍絢麗生輝。謝榮收回視線,正好謝荨也湊熱鬧,從樹上拽下來一個香囊,來到他面前神神秘秘地解開,自己小聲地讀出來:“……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什麽呀。”
謝榮揉揉她的腦袋,帶着她往別處走去。
沒走幾步,看到對面走來的嚴裕和謝蓁,謝荨頓時把字條的事忘到一邊,遠遠地喊了聲:“姐姐!”
謝蓁和嚴裕原本打算回府的,沒想到會遇上他們,這下想回也回不了了。
“阿荨,哥哥!”
姐妹相遇,免不了有許多話說。
吳澤和吳濱就近找了一家茶樓,一樓是大堂,二樓是雅間。雅間設施周全整潔,處處透着雅致,正是說話的好地方。
反正沒有外人,不必顧慮那麽多。
雅間裏有一張朱漆楠木小幾,分別可以坐八個人,謝蓁和嚴裕原本坐在一邊,謝荨偏要跟謝蓁坐在一起,把嚴裕擠到了一旁。嚴裕一人一邊,對面是謝榮,右手邊是嚴瑤安和顧如意。
嚴裕看着謝蓁,臉色不太好。
可是這有什麽辦法,總不能把阿荨趕走把……謝蓁回以一笑,假裝自己什麽都看不懂。
他輕哼,把手裏的兩個面人放到桌上。
嚴瑤安看到驚奇地哇了一聲,拿在手裏左看右看,“捏得真像,尤其這個跟我六哥的臉一模一樣!”
店裏夥計陸續上茶上點心,茶是今年秋天新上的鐵觀音,茶香濃郁,茶湯晶瑩,還未入口,便能聞到一股醇厚清香。接二連三上來的還有各種各樣的點心,除了茶,這裏的點心也是一絕,雖然不如八寶齋,但也在京城排得上名號。
夥計把糕點一碟碟放下來,有棗泥山藥糕,炸荷花酥和芙蓉糕等……謝荨饞嘴,第一個拿了一塊棗泥山藥糕咬了一口,裏面棗泥餡兒又甜又足,就是剛剛出爐,有點燙口,她小心翼翼地吹涼一口,給在座每一個人都分了一個。
嚴裕好不容易吃完謝蓁的那包窩絲糖,嘴裏都是甜味兒,目下對這些東西一點興趣也沒有,只看了一眼,便自顧自地喝起茶來。
謝蓁從前沒見過顧如意,疑惑地問嚴瑤安:“這是?”
嚴瑤安再次介紹:“這是如意,內閣首輔顧大學士的四女兒。”
謝蓁笑着朝她點了下頭,“我是……”
嚴瑤安插嘴,“她是我六嫂!”
謝蓁微微一頓,露出羞赧。
顧如意不似別的富貴千金愛端架子,她顯得十分平易近人,笑起來更是添了兩分親切感,“我在骠騎大将軍的府裏見過六皇子妃。”
她們見過?
謝蓁有些不好意思,“那次阿荨失足落水,我沒注意周圍,不記得曾與顧四姑娘打過照面……”
顧如意搖搖頭,讓她無需介意,“我只是遠遠地見了一面,并未與你打招呼。你不記得是應該的。”
說罷露出一雙彎彎笑目,透着薄紗,似乎都能看到她臉上的笑容。
謝蓁這才察覺她從頭到尾都戴着面紗,若是在外面還說得過去,不想讓外人看到罷了,為何到了屋裏還不摘下?她目露疑惑,顧如意大抵也察覺到她的不解,只是輕笑了笑,低下頭去,眼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尴尬。
然而卻沒多做解釋。
發現奇怪後,謝蓁不由自主地就注意到她。
她從頭到尾都沒摘下面紗,原本謝蓁想看看她吃點心時是否會把面紗摘下來,熟料她連桌上的點心碰都沒碰,始終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裏,偶爾與他們說一兩句話。
如果她仲開将軍壽宴那天她也戴着面紗,那就可以解釋謝蓁為何對她沒有印象了。
喝茶吃點心大約用了半個時辰,看看外面天色,已經過了二更,再不回去宮門都要關了。嚴瑤安走時仍有些依依不舍,其中無數次想偷偷搶走謝榮的袖子裏的字條,但都被謝榮發現了,只好悻悻然地收回手。
一行人走下樓梯,謝蓁一回頭,恰好看到她朝謝榮做了個鬼臉,然而謝榮卻沒有理她,淡定從容地走自己的路。
嚴瑤安盯着他的後背,居然也不生氣。
謝蓁似乎明白了什麽,不動聲色地轉回頭去,佯裝什麽都沒看到。
和儀公主該不是對她哥哥……動心思了吧?可是大哥開春就要去邬姜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而且嚴瑤安是元徽帝最喜歡的公主,就算她真的對大哥有意,聖上也不會同意這門親事吧?
大哥今年及冠,到了說親的年紀,謝蓁一直不知道他中意什麽樣的姑娘,總感覺他對什麽都淡淡的。
如果是和儀公主……謝蓁搖搖頭,讓自己別想太多,萬一是她誤會了呢?畢竟嚴瑤安對誰都是一副大大咧咧的脾氣。
走出茶樓,一行人停在路邊。
嚴裕和謝蓁回皇子府,謝榮和謝荨回定國公府,正好與顧如意同路,嚴瑤安則自己回宮。
天色已晚,怕路上不安全,謝蓁本想讓顧如意跟哥哥阿荨同路,但是她謝過謝蓁的好意,并說自己家的馬車過來了,便辭別衆人先走上馬車。顧府的馬車停在茶樓門口,她扶着丫鬟的手準備踩上腳蹬,路邊卻突然蹿出來一個醉漢朝她撞來。
顧如意受驚,忙向一旁躲去。
那醉漢借着酒勁,趁顧如意和丫鬟都沒有防備的時候,一揮手扯下了她臉上的薄紗,笑眯眯地道:“小美人兒……”
話音未落,看清她的臉後,臉色大變,站穩身子罵罵咧咧一句難聽的話就走了。
顧如意呆呆地站在原地,薄紗掉在地上,她身軀輕顫,眼眶微紅。
謝蓁和謝荨也呆了。
她肌膚如雪,瓊鼻妙目,卻在眼角下生了一塊胎記。胎記不大,卻足夠影響整張臉的美觀,顏色深紅,在五光十色的花燈下顯得格外醒目。顧家的丫鬟生氣地跺腳,指着醉漢的背影破口大罵,她回過神來,彎腰拾起地上的薄紗,重新戴在臉上,眨去眼裏的酸澀,笑容雲淡風輕地對他們說:“我一生下來臉上就帶着胎記,怕吓到你們,所以才一直戴着面紗,望你們不要介意。”
謝蓁連連擺手說沒有,“顧姑娘太見外了……”
她話沒說完,卻見身邊的大哥不見了。
沒一會,方才冒犯了顧如意的醉漢鼻青眼腫地被謝榮帶回來,跪在顧如意面前磕頭認錯,“是小人該死,姑娘大人大量,原諒我這一次……”
連連磕了好幾次頭。
顧如意感激地朝謝榮看去,沒有多說什麽,牽裙上了馬車,往家中方向駛去。
幾人相繼離開後,謝蓁和嚴裕坐上回府的馬車。
她想起方才看到的那一幕,托着下巴不住地惋惜,“顧姑娘生得如此漂亮,若是沒有臉上那塊胎記,該是怎樣的美人啊……”
嚴裕坐在一旁,一路上聽這話已經聽了不下十遍。
她對別人的臉怎麽這麽上心?把注意力多放在他身上不行麽?
嚴裕不吭聲,她就繼續喋喋不休:“小玉哥哥,你說這種胎記有辦法醫治嗎?宮裏有沒有秘方?”
他看她一眼,說不知道。
她氣餒地嘆一口氣,總算不再繼續糾纏這個話題了。
馬車行駛在街道上,路邊的鋪子大部分都關門了,只剩有個別門前還亮着燈籠。整條街上安寧寂靜,與方才的喧鬧形成鮮明對比,天上挂着銀盤一樣的月亮,馬蹄踏在街道上,發出清晰的橐橐聲響。
沒走多久,馬車忽然停下。
嚴裕問外面的車夫:“怎麽回事?”
車夫道:“回殿下,車轱辘似乎壞了。”
他微微蹙眉。
少頃,坐在外面随行的吳澤道:“殿下在此稍等片刻,屬下去別處借一輛馬車。”
謝蓁坐在車廂裏不安地問:“好好的怎麽會壞呢?”
嚴裕讓她在車裏等着,他下去看看。
原來車轱辘與車身固定的卯榫斷了,馬車不能再行走,只好暫時停在路邊。
嚴裕看過以後,掀起車簾重新走上馬車。“是……”
這一看,頓時渾身發冷。
馬車裏空空如也,方在還坐在這裏的謝蓁,卻已經不見了。
☆、平王
? 他眼神驟然變得陰冷,握拳重重地砸在車壁上。
車壁發出一聲巨響,驚動了外面的人。
吳濱忙問道:“殿下,發生何事?”
他走下馬車,咬着牙說:“謝蓁不見了。”
吳濱大駭,忙掀起車簾查看,果見裏面空無一人,連一絲掙紮的痕跡也沒有,可見将謝蓁帶走的那人武藝高強,不是一般人。他忙往後追出幾十步,一直追到巷口,只看見來往路人,卻沒發現一點蛛絲馬跡。
此時正好吳澤借了一匹馬來,牽到他跟前道:“殿下,天色已晚,只能借到一匹馬……”
話剛說完,嚴裕奪過他手裏的缰繩,翻身而上,朝來時路上奔去,一句話都顧不得與他多說。吳澤怔在原地,不知所以,直到吳濱過來跟他說皇子妃被人劫走了,他才恍然大悟,緊張起來,“怎麽回事?你沒看着麽?”
吳濱向他解釋當時的情況,對方有備而來,身手高明,幾乎沒發出一點動靜就帶走了皇子妃。
兩人互看一眼,然後吳澤飛快地解下馬與車廂之間的套繩,跳上馬背,對吳濱道:“我去追随殿下,你盡快回府通知管事,多帶一些人出來!”
吳濱颔首應是,往另一個方向跑去。
吳澤追出街外時,嚴裕已經跑遠了。
他向人稍微打聽了下,才知道嚴裕是去往湖畔的方向。
為何要去那裏?難道殿下知道了什麽?
實際上,嚴裕确實隐約猜到是怎麽回事,又是何人所為。他一路疾馳,飛快地往方才遇見大皇子的茶樓而去,終于快馬加鞭地來到樓下,卻發現茶樓已經打烊了。大門緊閉,門前站着一位穿黑衣的侍衛,見他過來,上前恭敬道:“見過六殿下。”
他沒心思周旋,開門見山:“我的皇子妃呢?”
侍衛道:“王爺猜到您會來此,讓屬下轉告您一聲。六皇子妃無事,請殿下到平王府走一趟。”
他怒火中燒,俯身拔出侍衛身上的佩劍,朝對方身上刺去。
侍衛不躲不避,硬生生受了他這一劍。
嚴裕扔下長劍,調轉馬頭往平王府的方向去。
吳澤趕來時,正好他要往回走,遂跟在他的身後。
平王府距離此處有一段距離,原本半個小時候的車程,硬生生被他縮短了一半時間。來到平王府門口時,大門半開,似乎随時等着他到來。
嚴裕下馬,一言不發地走入府邸。
院內燈火通明,路旁燈籠高懸,卻寂靜得無一人說話。王府管事領着他來到大堂,堂內寶椅上坐着大皇子嚴韞,姿态悠閑,怡然自得。
“六弟來了?”
看到嚴裕,他不慌不忙地起身讓坐,順道讓丫鬟端茶遞水。
嚴裕不坐,面無表情地立在他面前,“平王劫持了我的皇子妃,不知有何用意?”
嚴韞重新坐回位上,鋒利的鷹目染上笑意,“六弟何必說得這麽吓人?劫持談不上,不過是請六弟妹來府上坐坐罷了。”
嚴裕冷聲:“她人呢?”
“方才在街上聽六弟說六弟妹身體不适,本王這才想将她請入府上,如今王妃正陪着她,想必兩人談得正愉快。”
聽聞此言嚴裕的臉色才算好一些,然而卻仍舊沒有松動:“現在坐過了,煩請平王讓我帶她回家。”
嚴韞卻笑笑,沒有回應也沒有讓下人去叫謝蓁,而是請他坐下談話。
“如果不是六弟妹在此,恐怕六弟永遠不會踏足我這平王府。”
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嚴裕對他深惡痛絕。可是有些人就是臉皮厚沒底線,但凡想達成的目的,不擇手段也要完成。
嚴裕沒有接話。
他喝了一口茶,兀自說道:“六弟與我素來疏離,不如趁着這次機會敞開心扉說一說,我是否不經意時冒犯過你?”
嚴裕冷笑,“平王想多了,并無此事。”
若真沒此事,他會不叫他大哥,只稱呼他為平王麽?
嚴韞不信。
這個六弟孤高傲慢,除了與太子走得近一些,與其他幾位皇子都是泛泛之交。然而嚴韞卻能從他的态度中感受出來,他對自己深惡痛絕。
嚴韞屢屢想把他招入麾下,但他卻始終不為所動。現如今要維持面上和平恐怕不太可能,只有撕破臉開誠布公地談一談,好話說不成,只能走這招險棋逼他就範了。
思及此,嚴韞反而不着急了,鷹目斂去精光,“那六弟為何對我如此疏遠?”
大皇子長得像他的生母衛皇後,劍眉鷹目,五官深邃,一眼看去便給人一種不易相處的感覺,尤其他不笑時,更加顯得嚴肅冷厲。太子嚴韬則更像元徽帝多一些,眉目謙和,翩翩君子,與大皇子恰恰相反。
嚴裕語無波瀾地解釋:“我回宮時你已封王,又長我十歲,我理應對你更尊敬一些。”
胡話連篇!
嚴韞心中冷笑,面上卻不為所動,“既然六弟對我如此敬重,為何卻三番五次拒絕我的邀請?”
他偏頭,“我與大哥道不同,不相為謀。”
這已是說得十分清楚了,他一心一意要為太子效力,無論嚴韞怎麽勸,他始終不會動搖。
嚴韞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他的決心,只是十分稀罕自己究竟哪裏得罪過他,竟讓他懷恨到現在。旋即想到什麽,輕輕一笑,“若本王沒記錯,開春六弟便要去邊關了吧?”
他說是。
嚴韞以手支頤,若有所思地看向他,“這一去不知多少春秋,六弟妹一人在家,六弟放心麽?”
音落,嚴裕擡眸狠狠看去。
嚴韞卻像什麽都不清楚似的,用極其稀疏平常的語氣,“六弟若是不放心,不如将讓我代為照顧六弟妹如何?”
他咬牙切齒,一個字一個字道:“不勞大哥費心,我自有考量。”
嚴韞擡眉,“哦?六弟可別想得太久,畢竟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我可保不準會不會臨時改變決定。”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嚴裕緊緊握住雲紋扶手,似乎下一瞬,就要将其捏碎。
嚴韞注意到他的動作,只是輕飄飄打量了一眼,卻沒揭穿。
當初在畫舫遇見嚴裕時,他背着那個漂亮的小姑娘,他就猜到她在他心裏的位子不一般。事後找人調查了一下,沒想到兩人在青州就認識,還是鄰居,既然是青梅竹馬,想必比一般的夫妻都感情深厚。趁着過年元徽帝設宴,嚴韞特意試探一番,沒想到從不懂得體貼人的六弟,居然會為了她攔酒,看來她在他心裏的位子,比他認為的還要重要。
是以嚴韞才會動了用謝蓁要挾嚴裕的念頭。
同原先計劃的一樣,他動搖了。
嚴韞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這一切還要感謝後院正陪平王妃說話的謝蓁。
想到謝蓁,便想到她那張清麗絕色的臉。
生得如此粉妝玉琢,難怪六弟對她一片癡心。
謝蓁也不知道怎麽會到平王府來。
她原本在車裏好端端地坐着,突然被一個穿黑衣的人劫持了,她想呼救,卻覺得眼前一黑,再次醒來時便是在平王妃的屋裏。
她看着面前親熱含笑的平王妃,仍舊有些摸不清頭腦。
外面天色漆黑,平王妃這裏卻處處都亮着燈籠,穿戴整齊,似乎早已等候她多時。除此之外,桌上擺滿了瓜果點心,這大半夜的,請人做客也不是這麽個請法吧?更何況她與平王妃只在宮宴上見過一面,根本沒有別的交集。
謝蓁提出要走,平王妃李玉瓶卻想盡各種辦法拖住她。
一會問她青州風土,一會跟她說起京城趣聞,她卻一個都沒聽進去。
謝蓁等不及,直接站起來往外走:“太晚了,我不叨擾大嫂,請大嫂讓人送我回去吧?”
一只腳剛踏出門檻,便被門外兩個五大三粗的婆子攔了下來,“皇子妃娘娘請留步,我家王妃難得邀您來一趟,您就這麽走了,是否不大妥當?”
謝蓁氣得要死。
這是邀請麽?
這簡直就是綁架!
可是她現在在別人的地盤上,而且身邊沒有一個丫鬟,撕破臉只會對自己更不利。她暗暗咬牙,回頭問平王妃:“大嫂深夜叫我過來,該不會只為了與我喝茶聊天吧?”
平王妃也不反駁,想着她反正都是要知道的,便沒有瞞她:“我家王爺與六弟有話要說,王爺讓我先照顧你。六弟妹別着急,一會六弟就會來接你了。”
有話要說?什麽話非得用這種方式?
謝蓁隐隐有不大好的預感,想沖出去,奈何勢單力薄。
她只好重新坐下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門邊,等嚴裕過來接她。
平王妃見她這樣,忍不住笑道:“聽王爺說六弟妹與六弟感情深厚,如今看來,果真不假。”
謝蓁抿唇,不搭理她。
約莫一刻鐘以後,聽到外面丫鬟對婆子說:“六皇子來了。”
她霍地從繡墩上坐起來,心急火燎地沖出去,站在廊下。婆子被她撞到一邊,捂着胳膊嘀咕了一句。
她沒聽清,眼裏只有遠處走來的人。
嚴裕的臉色鐵青,與大皇子并肩走來,看到她的那一瞬才柔和了些。
謝蓁不管不顧地沖上去,張開雙臂抱住他的腰,“小玉哥哥,你總算來了!”
嚴裕扶住她的肩膀,心中大定,輕輕地嗯了一聲。
嚴韞退到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二人。
謝蓁在他胸口蹭了蹭,顧忌有人在場,好些話都沒說,硬生生地吞回了肚子裏。但是那滿滿的依賴姿态确實騙不了人的,她像撒嬌的貓,拖着嬌軟的嗓音對他說:“我們回家吧?”
嚴裕說好,然後擡頭看一眼嚴韞和李玉瓶,沒有打一聲招呼便轉身離去。
回到六皇子府,謝蓁才有種腳踏實地的安心。
她想起平王妃跟她說的話,洗漱過後坐在床邊問道:“大皇子都跟你說了些什麽?”
嚴裕換衣服的動作一頓,面不改色心不跳:“沒說什麽。”
“騙人!”謝蓁不信,要真沒說什麽,至于這麽大費周章,鬧這麽大的動靜麽?她見他衣服穿半天也沒穿好,便上去替他整了整衣襟袖口,“到底說了什麽?”
嚴裕不告訴她,她氣鼓鼓地瞪他一眼。“你不說,我就去睡側室!”
他一愣,很快把她抱到床上去,打消她這個念頭。
吹熄了床頭的燭燈,屋內很快陷入黑暗。謝蓁不喜歡亮着燈睡,那樣她會睡不着,所以屋裏沒有留燈,連桌上那盞小小的油燈都熄滅了,只剩下窗外月光照進屋裏,灑下一地銀輝。
謝蓁原本以為他要跟她坦白,沒想到他只是說了句:“睡吧。”
語氣透着疲憊。
謝蓁聞言就要從他身上爬下去,他反應倒是快,一翻身把她壓在身下,黑暗中盯着她熠熠生輝的雙眸,“你去哪?”
她眨眨眼:“睡側室。”
側室許久沒有睡人,裏面的被褥枕頭都空了,她也沒真打算睡過去,就是想逼他說出實情罷了。
嚴裕沉默片刻,無可奈何地咬住她的唇瓣,“他問我何時出發去邊關,手中握有多少兵。”
謝蓁只覺沒那麽簡單,腦子轉了轉,反應迅速,“他是不是用我威脅你了?”
當今朝中狀況她還是有所了解的,大皇子和太子不和,朝中早已分為兩派,嚴裕是太子的人,但是難保大皇子不會對他手裏的兵權心動。如果這次嚴裕去邊關,立下功勞,那對太子來說更加如虎添翼,大皇子受到威脅,自然不會坐以待斃。
用她來牽制嚴裕,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嚴裕不說話,她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他威脅你什麽?”
嚴裕頓了頓,“要我為他效力。”
她很聰明,很快想到關鍵所在,“如果你不答應,我會有危險嗎?”
他抱緊她,擲地有聲:“我不會讓你有任何危險。”
謝蓁被他摟得喘不過氣,腦袋想得很簡單,輕而易舉地問:“那如果我跟你一起去邊關,是不是就沒事了?”
他一愣,撐起身看她:“那裏荒蕪偏僻,寸草不生,你過去只會受苦。”
謝蓁笑眯眯地說:“你會好好保護我嗎?”
他想都不想地點頭。
“那我就不怕吃苦啊。”
他的胸腔被她的笑容充滿了,這一刻對她憐愛到了極致,雙臂纏着她,與她臉貼着臉,許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自從謝蓁說過要跟他一起去邬姜後,嚴裕認真思考了這件事的可能性。
後來發現還是行不通。
先不說邊關的水土她适宜不了,她身嬌肉貴,到了那種地方根本沒法生活。最要命的是戰役過後,城中死傷數千,有些屍體來不及處理,便引起了一些疾病。疾病傳染速度快,聽說已經死了數百人,若是她跟着過去,也染上同樣的病怎麽辦?
嚴裕不能讓她冒險。
但是她留在京城也會有危險。
這幾日嚴裕想了無數種辦法,卻失蹤想不出一個萬全之計。
雪融化後,天氣一天天暖和起來,再過不久便要脫掉冬衣,換上春衫了。也就是說距離嚴裕出發的日子只剩下十來天。
謝蓁聽他說了邬姜的狀況,沒想到那裏已經到了如此水深火熱的地步,她可以不去,那他呢?阿爹和哥哥呢?他們會不會染上疾病?
謝蓁越想越擔憂,不忍心看嚴裕為難,就乖巧地對他說:“你多派些人手保護我,府裏府外都守着,那樣就不怕平王的人了。”
若真能如此輕松就防得住嚴韞,那他就白白蟄伏這麽些年了。
後來還是太子看出他的反常。
一問之下才知怎麽回事。
嚴韬蹙眉,“大哥此舉不大地道。”
确實不地道,可人家能把不地道的事兒做得理直氣壯,誰又能拿他怎麽辦?
嚴韬想了想,最終道:“你放心去邊關,在府裏多留下一些侍衛,我再安插幾名人手,一旦你府上出事,我便讓人前去援助。六弟妹是你正正經經取回來的王妃,平王再怎麽猖獗,也不敢傷害她。真到了那個地步,我便禀明父皇,不信他不會放人。”
話雖如此,但他不在謝蓁身邊,如何能夠放心?
思來想去,唯有按照嚴韬的方法做。他留下自己的十二衛貼身守護謝蓁的安危,一旦出了事,第一時間帶她回定國公府。這十二衛是宮裏培養的最傑出的侍衛,嚴裕迎戰西夷時,元徽帝将這幾人送給了他,如今他便讓這些人保護謝蓁。除此之外,府裏府外還有近百十名侍衛,分布在明處暗處。
平王再猖狂,也不會明目張膽地來皇子府搶人,這些人足以抵擋一時。
一切都布置完後,很快到了他出發前一日。
夜裏嚴裕一整夜都沒睡着,他躺在謝蓁身邊,屋裏點着一盞燈,他就這麽安安靜靜地看着她,看了整整一夜。
☆、花宴
? 天快亮時,謝蓁忽然伸手抱住他的腰,細如蚊吶地說:“不要走。”
他一夜沒睡,她有何嘗睡得着?
這一去前途坎坷,生死未蔔,也不知道元徽帝是怎麽狠得下心讓他去的。不是說最寵愛他麽?難道不怕他回不來?
這個時候謝蓁真是怨極了元徽帝。
然而無論怎麽樣舍不得,還是要走的。外面的駿馬已經準備好了,只等着他趕到城門跟謝立青一起出發,門口還等着數百軍隊,容不得她任性。
謝蓁剛說完這話就後悔了,默默地抽回手去,耷拉着腦袋補充:“其實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快起來吧,再不走就該晚了。”
如今剛過寅時,離出發還有一個時辰,他們還有一段時間可以說說話。
可是說了又能如何呢?那麽一點時間,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能做,徒增傷感罷了。嚴裕無言地親了親她的額頭,他是男兒身,為果效力本就是分內之事,不該為了兒女情長優柔寡斷,可是那不是他,他就是舍不得她,就是不想與她分離。
若是能把她揣進兜裏帶走就好了。
“羔羔……”
他唇瓣翕動,輕輕地叫她。
謝蓁嗯一聲,長睫毛微微擡起,掃到他的下巴上,有一點點癢。
他下了決心,無比認真地說:“等我回來。”
這個時候謝蓁格外聽話,想也不想地點了下頭,“好。”旋即想到什麽,不放心地叮囑:“一年四季的衣服我都給你準備好了,就放在那個雕四褔紋的大箱子裏,聽阿娘說邊關那裏很冷,我就給你多拿了幾件冬天的衣服……還有一些治跌打傷痛的藥,也都一起放在裏面了。哦,聽說那裏疫情嚴重,我還請了四五個大夫跟着你一起去,萬一你生病了,周圍總得有個人懂醫術吧。”
她倒是什麽都想好了,別看平常心不在焉懶怠松散的,關鍵時刻倒是細心得很,甚至有些嚴裕都沒想到的東西,她都一一準備好了。
嚴裕低低地嗯一聲,埋首在她的發間,久久不語。
再不舍也要有分開的時候。
天蒙蒙亮,窗外透出薄薄熹微,丫鬟進屋伺候他們梳洗。
嚴裕今日穿的跟平常不一樣,穿的是明光铠,戴的是鳳翅盔,原本就是英姿勃發的少年,這麽一打扮,更加顯得英挺耀眼,器宇軒昂。謝蓁站在繡墩上,親手替他整了整頭盔上的紅纓,笑眯眯地說:“小玉哥哥穿起铠甲來,總算不像姑娘了。”
這是故意取笑他的。
自從他十三歲長個子以後就不像姑娘了,而是個劍眉星目的俊朗少年。而且他肩寬背闊,勁瘦挺拔,哪裏像姑娘了?就算是小時候,別人也不會一眼把他當成小姑娘,只有她眼瘸,才會一張口就叫他小玉姐姐。
嚴裕無聲地瞪她一眼,偏她笑盈盈的,讓人發不出火來。
一想到馬上就要離開這個小活寶,他在心裏嘆了口氣,“羔羔,你別說話了。”
謝蓁不解:“為什麽啊?”
他說:“你再說話,我就會忍不住把你帶走。”
謝蓁嗔他一眼,背過身去不再理他。
那邊嚴裕收拾妥當,她也換上蜜合羅衫和白春羅灑線連裙,洗漱一番,很快到了辰時。
謝蓁把他送到門口,看着他騎上馬背,負手含笑,十足的乖巧:“小玉哥哥一路平安。”
嚴裕深深地看她一眼,不放心地叮囑管事一定要好好照顧她周全,又把十二衛叫來吩咐了一遍,直到他們保證誓死守護皇子妃安全後,他才一狠心,縱馬離去。
馬蹄聲橐橐遠去,消失在長街路口,只留下一個直挺挺的背影。
謝蓁在門口站了許久,直到再也看不到人了,她才轉身回屋。屋裏似乎一下子空了不少,到哪都感覺少了一個人,她低頭笑了笑,覺得自己想太多,正準備讓雙魚去國公府一趟,把謝荨請來,沒想到卻突然聽下人說:“娘娘,殿下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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