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4)

雖然也覺得有問題,但是卻不能不去。萬一高洵真的出事了呢?他們畢竟是幼時舊友,即便有再多的矛盾分歧,他也不能棄他于不顧。

嚴裕反握住她的手,帶着她大步往外走:“我跟你一起去。”

謝蓁茫然地哎了一聲,叫住他:“可你不是被禁足了?怎麽能出去?”

元徽帝禁足他兩個月,如今才過了一個多月,若是他就這麽出去了,傳到聖上耳中,聖上降他的罪怎麽辦?何況前門有侍衛把守,即便他想出去也出不成,謝蓁不是沒想過跟他一起,而是想了一遍發現沒辦法,才只能作罷。

嚴裕頓住,思忖片刻,帶着她往另一邊走:“我們走後門。”

嚴裕口中的後門不是下人出去的後門,而是在春花塢單獨開辟的一扇偏門。門後面是一條小河,河岸兩邊栽種柳樹,夏天到這裏是個納涼的好去處,嚴裕以前是打算跟謝蓁到這裏乘涼的,沒想到今日反而有了別的用途。他帶着她從門外走出,不多時府裏的馬車趕過來,兩人乘上車辇,往清平客棧而去。

清平客棧,林畫屏坐在一樓不起眼的角落。

她等了半個時辰,總算從窗戶裏看到安王府的馬車。

丫鬟扶着謝蓁從馬車裏下來,她微微一笑,做足了看好戲的姿态。

馬車裏只有她一個人下來,看來她是瞞着嚴裕出府的。

清平客棧賓客盈門,絡繹不絕,是以謝蓁看不到她這一桌。她卻看到謝蓁向掌櫃問了些什麽,掌櫃指了指樓上東邊一間房的方向,讓夥計領着她上去。她道一聲謝,往樓上走去。

林畫屏特意在樓下等了一會兒才上去。

她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便領着丫鬟一同走上二樓。高洵的房間在走廊最東間,極其好認,她走過去時直棂門緊緊地閉合,看不到裏面的光景。她在屋裏點了迷香,香料中含有催情的成分,只要謝蓁走入房間,她的貞潔名聲就別想要了。

只要推開這扇門,她就再也沒法當高高在上的安王妃……

林畫屏的心被嫉恨充滿,以至于面容微微有些扭曲,她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伸手猛地把門推開。

門內寂靜無聲,只有餘香袅袅。

Advertisement

她收住笑,直覺有些地方不對勁,下意識往裏面走去。可是她剛剛往前走兩步,直棂門便被人從後面狠狠關上,發出砰地聲響。

她一驚,忙來到門邊推門,“誰在外面?開門,讓我出去!”

門外無人回應,只有一道清晰無比的落鎖聲。

她心口一涼。

怎麽回事?為何跟她想的不一樣?

林畫屏心慌意亂,把門推得吱唔作響,可惜門外卻沒有一個人給她開門。她的情緒漸漸失控,放高聲音:“開門!給我開門!”

桌上的熏香傳入她的鼻子裏,她察覺時已經晚了。

頭腦逐漸變得昏沉,手和腳都不受自己控制,她還在拼命地叫喊:“給我開門……開門……”

她順着門板滑落,覺得身體越來越奇怪。

她覺得很癢,至于哪裏癢卻說不上來。

餘光瞥見有一個人從裏面走出,她眯着眼睛,看不清那人的五官,但是能看出他個字不高,身形偏瘦。他走到她面前,把她抱起來往裏面走。

林畫屏不斷地掙紮,然而她的掙紮卻顯得那麽無力,那個人還是把她放到了床上。

到最後她的意識已經亂了。

身體仿佛被別人掌控着,又疼又熱,一陣陣激烈的感覺湧上頭頂。她哭着掙紮求饒,但是身上的人卻恍若未聞,一次又一次,把她推上頂峰。

她把嘴唇都咬破了,喉嚨也喊啞了,但是依然沒人來救她。

其實謝蓁上樓以後沒有進入高洵的房間,而是停在門外,正準備讓丫鬟先進去看看,卻被一只手帶到隔壁房間。

雙魚跟她一起上來,本欲大叫,看到那雙手的主人後,驚詫地喚道:“高公子?”

高洵松開謝蓁,讪讪道:“是我。”

他沒想到謝蓁真的回來。

從他醒來見到林畫屏開始,便覺得不大對勁,直到林畫屏說她跟謝蓁多年好友,他才确定林畫屏是滿口胡言。謝蓁去年初才來京城,此前一直在青州,她怎麽可能跟謝蓁認識多年?

所以當林畫屏說謝蓁要來時,他就起了戒心。

他問謝蓁:“你怎麽來了?難道你真認識林畫屏?”

謝蓁不明白與林畫屏有何關系,她把高洵上下打量一遍,見他好好的才放心,“有人給我送信,說你快不行了,我能不過來麽?”

高洵的眼睛亮了亮,“你關心我?”

她偏頭,不想給他一些莫須有的希望,與他拉開距離,“是小玉哥哥帶我來的,他這個人嘴硬,雖然表面上不待見你,但心裏還是關心你的。他不方便出來,便讓我先上摟看看……”說完忽然想起什麽,擡頭問道:“你既然沒事,那為何要假傳消息?”

高洵笑笑,指着牆壁對她道:“我是在隔壁房間醒來的,醒來時屋裏有一個姑娘叫林畫屏,她說跟你交情好……”

謝蓁蹙眉,打斷他的話:“我跟她從未有過交情。”

……看來高洵猜對了。

他松一口氣,把前因後果跟她講一遍,“……她大抵是想引你過來,又在屋裏點上熏香,誣陷我們兩個……私相授受吧。”

高洵原本想說通.奸,後來怕這兩個字吓壞了謝蓁,這才換了一個委婉的說法。

可是謝蓁還是吃了一驚。

這林畫屏……真是蛇蠍心腸!

她爹都被降職成九品的通事舍人了,她還這麽不安分,難道非要害得全家走投無路才甘心麽?

謝蓁擰起眉心,“她就在這客棧裏?她怎麽知道你跟我有關系?”

高洵不好說是自己喝醉了叫她的名字,咳嗽一聲,正欲解釋,突然聽到隔壁房裏傳來男女之聲。男的聲音從未聽過,那女的哭叫聲……謝蓁聽了一下,很快辨認出是林畫屏的聲音,她張大嘴:“這是……”

高洵轉頭,不敢對上她的視線,“她打算對你做的事……我不過是奉還到她身上而已。”

牆壁那邊還在不斷傳出聲音,謝蓁聽懂了,莫名地耳朵一紅,遠離牆壁,“那……那屋裏的男人是?”

高洵垂眸:“客棧裏的夥計。”

“……”

要是林畫屏醒來,不知道該懊惱成什麽樣。

明明是想算計謝蓁的,沒想到反而被別人算計了!

而且這一切都是她策劃的,即便想找人做主,也是有口難言。光是她為何出現在客棧已經很難解釋了,又為何出現在高洵房裏?這房裏為何有迷香?她就是渾身長嘴也說不清楚。

嚴裕在馬車等候片刻,不見謝蓁出來,這才冒着被元徽帝嚴懲的風險從馬車裏出來。

他走上二樓,看到高洵房間門口站着兩個常服打扮的侍衛。

這兩人是他的手下,方才謝蓁上樓時,嚴裕讓他兩人跟着一起上去。若是謝蓁遇到危險,他們可以擋在前面保護她。

目前兩人正挺拔地站在門口。

方才謝蓁被高洵帶入房間,兩人本欲與高洵對抗,得知他跟謝蓁認識後才住手。而且林畫屏進屋後,是他們兩個鎖的門。

若不是他們,估計林畫屏早已從裏面逃了出來。

嚴裕上前了解事情始末,偏頭看一眼房門,裏面正好傳來尖細的哭聲。

他蹙眉,踅身走向隔壁房間。

謝蓁和高洵正尴尬着,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齊齊看去,看到嚴裕正繃着俊臉站在門口。

☆、下次

? 一開始屋裏的人都沒反應過來有什麽。

但是當隔壁房間傳來令人臉紅心跳的喘息聲時,謝蓁渾身一僵,明明跟高洵只見坦蕩得很,但卻無端端生出一種被捉奸在床的錯覺。

她抽動嘴角,正糾結要不要解釋這一切,嚴裕就已經大步來到她跟前,拉住她的手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她叫一聲,“小玉哥哥,你不跟高洵說說話嗎?”

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嚴裕英朗的側臉和高挺的鼻梁,她能感覺到他的不痛快,也知道他這不痛快從何而來。但是她不希望他跟高洵之間一直這麽下去,形同陌路,再不相識。她怕他以後留下遺憾。

嚴裕壓低嗓音,平靜無瀾道:“沒什麽好說的。他本不該出現在這裏,若是有自知之明,便該趁早離去。”

謝蓁一噎,心道這人還是數年如一日地別扭。

若是一點不關心高洵,那又為何得知高洵要死後沒有遲疑地跟自己來這裏?

口是心非!

正要繼續走,高洵叫住他,“阿裕。”

他停步,立在門邊等他說話。

高洵唇畔含着一絲苦笑,有些無奈,“設下這一計的是詹事府通事舍人的女兒林畫屏。”言訖一頓,看向面前這一對郎才女貌的璧人,不知是故意挑釁還是別有深意地說:“阿蓁嫁給你以後屢遭波折,說實話我很不放心。”

他眼神一沉,無情道:“根本就用不着你操心,又何來放不放心一說?”

高洵權當沒聽到他的話,繼續問道:“上回靈音寺遇刺,這次林畫屏設下圈套,你當真能護阿蓁周全嗎?”

他說話這種話,原本就是僭越了。就算他是謝蓁的同父同母的胞兄,也不該用這樣質疑的語氣懷疑一個王爺的能力,更何況他只是一個對安王妃懷有愛慕之心的青梅竹馬而已。謝蓁豈料他會說出這種話來,着急地勸阻他:“高洵哥哥這時候怎麽不在軍營?你出來得太久,是不是該回去了?”

高洵低笑,“我從昨晚就出來了,不急于這一時半刻。”

竟是一個比一個固執!

再看嚴裕,面無表情地盯着高洵,緩緩啓唇,一個字一個字問:“我不能護她周全,誰能?你麽?”

高洵笑而不語,如果不是礙于彼此之間的身份,恐怕他真會說出那個“是”字。

正是這個态度惹怒了嚴裕,他叫來門口的侍衛,冷冰冰地吩咐:“高千總擅離職守,懈怠軍規,立刻把他送回軍營,交給骠騎将軍嚴懲。”

侍衛從門口而入,一左一右架住高洵的胳膊,拖着他往外走。

其中一個侍衛不知他身上有傷,不甚牽扯到他胸口的刀傷,只聽他蹙眉悶哼一聲,極輕,若不是謝蓁時刻注意他們兩個的表情,恐怕也不會注意到。

謝蓁讓兩個侍衛住手,不确定地問:“你……你是不是受傷了?”

她想起林畫屏不可能無緣無故傳出假消息,就算捕風捉影,也應該有三分真實。她忙向嚴裕求情,搖晃他的胳膊,擡起水潤漂亮的杏眼:“高洵是為了幫我才留下的,如果不是他,恐怕我……”恐怕隔壁房裏的主人公之一就是她,想起這個,不免渾身一抖。她穩住心神繼續道:“小玉哥哥讓他回去就行了,別懲罰他……好嗎?”

嚴裕擡手撫摸她的眼睛,想說一句不好,輕抿薄唇,沉默不語。

明顯是不高興了。

謝蓁與他大眼瞪小眼,誰都不肯退讓一步。眼瞅着他的氣息越來越不穩,像是要爆發的千兆,被侍衛押着的高洵出聲道:“阿蓁不必替我求情,我違背軍規,回去原本就是要受罰的。”

謝蓁真想讓他閉嘴,都這時候了,就不能別一個接一個地鬧別扭嗎?

為何不能坐下心平氣和地談一談?

少頃,嚴裕讓侍衛都下去,眉峰之間的冷冽淡了幾分,但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冷硬:“你為何受傷?”

高洵一滞,顯然沒料到他會問這個,氣息有一瞬間的紊亂。

嚴裕又問,這一次語氣比方才更加篤定:“平王遇刺,與你有沒有關系?”

這話有如平地一聲驚雷,炸得謝蓁耳朵嗡嗡作響。她曾經猜測過許多可能對平王下手的人,但是卻從未猜疑到高洵頭上。

當真是他麽?他為何要這麽做?

謝蓁滿懷疑惑的視線落在高洵臉上,高洵從震驚中回神,忽而一笑,明明被人揭穿了卻一點也不慌張,反而十分磊落:“阿裕,你為何不直接問那人是不是我?”

嚴裕不語。

他倒是老實,“沒錯,正是我行刺平王,我身上的傷也是拜他所賜。”

嚴裕條分縷析地問:“那封信也是你送給我的?”

“是我。”

果真是他……他幾乎不用問,就知道他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他跟嚴韞無冤無仇,唯一有牽扯的便是上次謝蓁在靈音寺遇害,他救了她。

他想殺了平王,為謝蓁報仇麽?

嚴裕目光灼灼地看向他,語氣譏諷:“你有沒有想過這樣魯莽行事的後果?若是那晚你沒有逃出來,被平王的人抓到,以他的本事,會查不出你跟定國公府的關系?到那時整個定國公府都要陪着你遭殃!”

這話一點也不嚴重,嚴韞完全可以借題發揮,高家與謝家在青州來往密切,高洵受定國公府指使行刺也并非不可能。到那時候牽扯出來的可不止是定國公府這麽簡單,恐怕連安王府和太子府也難逃一劫。

他此舉确實太過沖動。

高洵垂眸,許久自嘲道:“你當我去的時候沒想過後果?我若真被拿下,不等嚴韞逼問,自己便先了斷這條性命。”

謝蓁杏目圓睜,震驚道:“高洵!”

他擡眸,看向嚴裕,語氣近乎溫柔:“阿裕,我比你想的要聰明一些。”

嚴裕一噎,握着謝蓁的手踅身便走,“你好自為之!”

忽然想起什麽,停在門邊又道:“你以後不得再跟安王妃私下相見,若是被我發現一次,我絕不放過你。”

說罷走得果決,瞬息就只給他留下一個背影,和一句言辭铿锵的警告。

方才屋裏還站滿了人,如今走得幹幹淨淨,只剩下他一個。他扶着圓桌坐到繡墩上,捂着胸口嘶一口氣。胸口的傷雖然痊愈得差不多了,但是毒素卻還有一些沒有清楚,方才急火攻心,又聞了隔壁房間的迷香,一時間氣悶于心,差點喘不上氣來。

他緩了一陣子,待到神智清明後才走出房間。

路過林畫屏的房間時順手把門上的鎖摘了,屋裏已經平靜下來,就算明日林畫屏醒來,也不擔心她會來客棧大鬧一場。姑娘家的名節何其重要,一般人遇到這種事,必定想方設法的遮掩,而不是大張旗鼓地宣揚。

他走到樓下,從袖中掏出一錠銀子不着痕跡地放入掌櫃手中,颔首道謝,然後平靜地走入川流不息的街巷中。

他不是對別的姑娘沒有一絲一毫同情,只不過若要在林畫屏和謝蓁之間做個選擇,那他毫無疑問地站在謝蓁那邊。

要怪只能怪……林畫屏被他看出了破綻。

上回拿的藥吃完了,他又去醫館包了一副藥,走在回軍營的路上。街上來人熙攘,他走了一段路,忽然停下,從懷裏掏出林畫屏拿給他的那個簪子。

金鑲玉翡翠簪在夕陽照耀下發出瑩瑩潤光,精致得耀眼。

林畫屏說這是謝蓁的簪子,他不知道這簪子怎麽會到林畫屏手裏,猜測大概是謝蓁不甚弄丢被她拾到了……方才在客棧裏時他忘了還給她,如今安王府的馬車已經走遠了,他追也追不上。

想了想,他慢慢踱步往前走,重新把簪子塞回衣襟裏。

下次再找機會還給她吧……下次,下次吧。

這天晚上,林畫屏在外徹夜不歸,林家找了她一天一夜,仍舊未果。

林夫人哭得眼睛都腫了,只當寶貝女兒遇到歹人,有了性命危險。

然而翌日一早,林畫屏卻自己回來了。

是了,身邊沒有丫鬟婆子,更沒有馬車護送,只有她一個人步履蹒跚地從外面走回來。

昨日服侍她的兩個丫鬟察覺到情況不對,一個已經逃了,另一個不敢回林府,今早才偷偷地跟在她後面回來。林夫人聽到下人傳話出來迎接,見狀忙把她擁入懷中,流着淚心疼道:“我兒怎會弄成這樣!”

她不說話,窩在林夫人懷裏一昧地哭,昨晚噩夢般的回憶洶湧而至,她甚至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她今早醒來渾身酸痛,連看都沒敢看那人一眼,就匆匆地從客棧逃回來了。她不敢想,哭着哭着就暈倒在林夫人懷中。

自此以後,林畫屏鮮少出門。

林家對外宣稱林畫屏得了重病,需要在府裏修養一段時間,不便見客。

可是熟悉內情的人都知道,林畫屏是患了病,卻一種瘋病。她整日待在屋裏不出門,時常對着空無一物的地方大喊大叫,叫着叫着就哭起來,一邊顫抖一邊把自己裹進被子裏。林夫人為她找了許多大夫,大夫們卻都束手無策,紛紛搖頭。

林夫人曾問她發生了什麽事,她不肯說,然而當天給她換衣服洗浴時,不可避免地看到她身上的斑駁痕跡。

丫鬟大驚,忙禀告給夫人。

林夫人知道後兩眼一黑,暈厥過去。

林畫屏不說真相,她就只能猜測是女兒被歹人玷污了身子,至于那人是誰……稍微一查就能查出來。

林家是不可能允許自家閨女嫁給一個毫無前途的夥計的,私下裏命人把那夥計打得半死不活,聽說帶到山上活埋了。至于那家客棧……掌櫃早就逃了,如今也已關門盤了出去。

林家上下對此事諱莫如深,林睿親自下了封口令,誰若是敢說出去,便跟那個夥計一樣的下場。

可惜盡管如此,林畫屏還是沒有恢複正常,讓林家兩位老人一夕之間愁白了頭發。

正屋,林夫人坐在床頭哀聲哭泣:“畫屏才十四……正是說親的年紀,今後可怎麽辦……”

林睿在屋中來回踱步,被她哭得心煩氣躁,狠狠甩了甩袖子,“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畫屏還小,等過兩年從這件事裏緩和過來後再為她說一門親事,至于新婚之夜……就想個辦法糊弄過去吧!”

林夫人淚水漣漣,這幾天下來幾乎把眼睛都哭壞了:“我可憐的女兒……”

如今林睿被革職,他豈能甘心當一個九品的通事舍人,必定要等候時機一步步奪回原來的位子。他原本寄予了重大的希望在兩個女兒身上,他的兩個女人無論才情還是容貌都是上層,即便不能給皇子當妾,也能與朝中重臣聯姻。錦屏已經十六了,不能再拖,這兩年就該嫁人……而畫屏的年紀剛剛好,即便再等兩年也沒什麽,卻沒想到居然出了這種岔子,他很不得把那間客棧所有人千刀萬剮!

嚴裕私自外出的事被元徽帝知道後,自然又殘忍地多禁了他兩個月。

與其說是禁足……到不如說是阻止他參與某些事情。

太子與平王的矛盾益發激烈,太子私下架空了一部分擁趸平王的官員,讓他們在朝為官有名無實,無權參與議事。平王明知他的一舉一動,明面上卻仍舊一臉平和,不急不躁,暗地裏卻讓都指揮使司的魏提督私下招兵買馬,壯大軍隊,另外又訓練了一批效仿嚴裕的精兵,統共有三千人,一個個都棟梁之才。他正在與西夷密切聯系,等待一個合适的時機,給太子一個重擊。

朝中的波詭雲谲,似乎與安王府沒有關系,嚴裕和謝蓁的日子過得平穩安樂。元徽帝既然不想讓他插手此事,他就如他所願當一個好兒子,置身事外,端看事态如何發展。

自從上回客棧回來後,嚴裕悶不吭聲地回到府裏,明顯還在置氣。

謝蓁說了很多好話才把他哄住,他小氣得很,明令禁止謝蓁以後不許跟高洵來往。謝蓁一開始不答應,多年關系豈是說斷就斷的,何況他們之間根本沒有什麽,他怎麽就這麽喜歡吃幹醋呢?

然而謝蓁不答應的後果就是,當晚嚴裕在床榻上折騰她許久,咬着她最敏感的左邊耳朵不斷地說:“羔羔……不要跟他來往……”

直至東方既白,他才放過她。

謝蓁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若不是身子沒有力氣,真想一腳把他踹到地上去。

她嬌嫩得很,哪裏守得住他這樣的折騰,身上的紅痕三天都沒下去。

他事後知道愧疚,拿着藥膏仔仔細細地往她身上抹藥,一邊抹一邊小心翼翼地問:“疼不疼?”

謝蓁把頭一扭,故意讓他愧疚:“疼死了……這兒也疼那兒也疼,都是小玉哥哥害的。”

他果然心疼得不行,貼着她的臉頰又親又舔,含住她的雙唇極其溫柔地品嘗她的滋味:“以後不會了……”

謝蓁烏黑大眼瞥向他,“如果高洵哥哥再出現呢?”

他輕輕咬住她的下唇,不想從她嘴裏聽到這個名字。

看來這人會是他心裏永遠的疙瘩,每每想起,都會覺得不痛快。

謝蓁在心裏嘆一口氣,他可真會給自己添堵,心眼兒那麽小,為什麽偏偏揪着這件事不放呢?

端午節前兩天,謝立青正好從邬姜回來,阖府上下為他接風洗塵。他如今是元徽帝看中的人,此一時非彼一時,定國公府的人都要對他高看一眼,再也不像從前那般奚落調侃。

這等大事謝蓁必定不能不去,嚴裕特意向元徽帝上書,元徽帝看過以後,特允他提前解禁,去定國公府看望一下老丈人。

答應得這麽快,讓人不得不懷疑元徽帝其實很早就想放他出來了,繼續關着他只是為了好玩。

謝蓁沒有在意這些細節,第二天便帶着丫鬟婆子一行人回到定國公府。

一年不見,謝立青在邊關黑了瘦了,但是人卻更精神抖擻了。即便滿面風霜,也遮擋不住骨子裏的英氣,反而更添兩分滄桑的魅力。

謝蓁走過影壁,老遠便歡喜叫了聲“阿爹”。

待人來到跟前,謝立青才責怪道:“都已經嫁為人婦了,怎麽還這般沒規矩,也不怕安王笑話。”

話雖如此,但臉上的慈愛笑意卻是怎麽都掩不住。

謝蓁在父母面前,永遠是一副小女兒的嬌态,“我跟阿爹一年不見,高興一些怎麽了?若不是不高興才有問題呢!”

謝立青說不過他,看向一旁的嚴裕,抱拳施禮道:“下官教女無方,讓安王笑話了……”

嚴裕虛扶一下,“岳父言重。”言訖看一眼笑盈盈的謝蓁,唇邊難得地溢出一抹笑意,“她只是太想念您了。”

語氣無奈,還透出一點點縱容。

謝立青立即聽出兩人關系融洽,不似剛成親那陣僵到了冰點,發自肺腑地笑道:“我這女兒的品行我能不清楚?安王就不要為她開脫了。”

謝蓁鼓起腮幫子,嬌嬌地嗔了一聲:“阿爹……”

謝立青是那種典型的喜愛在別人面前數落自己孩子的人,她和阿荨都被數落過,本以為出嫁後會好點,沒想到還是跟以前一樣。他們兄妹三人裏,唯有謝榮沒被謝立青拎出來批評過,不是謝立青偏心,而是謝榮實在沒什麽缺點,即便有心挑毛病也挑不出來。要說唯一的不足……應該是性子太寡淡,太沉默了點。

一行人在堂屋和和樂樂地洽談,就連平素總愛板着一張臉的老太太也露出笑意,誇獎了謝立青幾句。

謝立青沒有表現得受寵若驚,只是笑着說母親過譽了,謙遜而溫和。

快用午膳的時候,謝蓁四下看了看,不見謝荨,低聲問冷氏:“阿娘,為何不見阿荨?”

冷氏放下茶杯道:“她一早便被仲四姑娘叫去了将軍府,算算時間應該快回來了。”說罷讓一旁的丫鬟去門口看看謝荨回來沒有。

丫鬟應聲離去,在國公府門口站了一會兒。

不多時看到府裏的馬車迎面趕來,穩穩地停在門口,正欲上前迎接,便看到謝荨穿着月白錦衫和六幅裙從車廂裏哭哭啼啼走出來,懷裏還抱着一只半死不活的兔子。

丫鬟名叫雨清,是冷氏的貼身丫鬟之一。雨清三兩步上前關切地問:“七姑娘為何哭泣?”

謝荨讓她看懷裏的兔子,她哭了一路,眼睛紅紅的,一抽一噎地比那只兔子還可憐:“阿短要死了……雨清姐姐幫我去叫大夫,讓大夫給它看看好嗎?”

阿短……是這只兔子的名字?

可是怎麽從沒聽她說過?是路上撿的?

她正疑惑,卻瞥見後面有人騎馬追來,人到跟前,才看清是将軍府的獨子仲少爺。仲尚身穿青蓮直裰,軒昂俊朗,此刻卻顧不得形象,從馬背上翻下來來到謝荨跟前:“阿荨妹妹,我話沒說完,你為何忽然跑了?”

謝荨少見的堅持:“阿短要死了,我要救它!”

仲尚準備從她懷裏把兔子接過去,但是她卻往後一躲,仿佛戒備極了,他莫名地煩悶頭疼:“我一定找人醫好它……你把它交給我,我帶它去醫館。”

謝荨搖搖頭,剛哭過的杏眼仿佛被泉水滌過一般明亮,她吸吸鼻子:“仲尚哥哥這次就差點把它養死,我不相信你了。”

任憑仲尚怎麽說,她就是一個勁兒地搖頭。

仲尚頭一次面對姑娘是這麽的無措,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哄她……可是看她櫻唇一扁,可憐兮兮的模樣又覺得堵心,他更喜歡她笑容嬌軟地對他說話,而不是現在這樣充滿了戒備。

今日謝荨到将軍府,她跟仲柔一起到他的院子裏看望阿短,正好看到阿短無精打采地卧在廊下,無論喂它什麽它都不吃。她一問下人,才知道阿短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她心中一急,抱着兔子就要往外走。

仲尚從屋裏出來叫住她,她什麽都沒說,坐上自家的馬車就走了。

仲尚以前沒養過兔子,哪裏知道該怎麽養,沒養死就不錯了。這幾天阿短不吃東西,他在軍營裏很忙,顧不上管它,便讓下人代為照顧,沒想到居然到了這麽嚴重的地步。

現在他說什麽都晚了……謝荨已經不相信他,不願意把阿短交給他了。

雨清看着兩人在門口談話,踟蹰片刻,不知該不該請仲尚進去:“仲少爺……”

話音剛落,便見仲尚一把将兔子奪了過去,故意用吓唬的語氣對謝荨說:“你既然把它交給我,它就是我的,我想怎麽處理都可以。”

謝荨以為他要把阿短扔了,眼淚再次奪眶而出,伸着雙臂想要奪回去:“不要……仲尚哥哥還給我……”

她一邊哭一邊拉扯他的袖子,可惜兩人身高有差距,她剛剛到他的胸口,蹦了半天也夠不着。

她嗚嗚地哭,可憐得不得了。

仲尚有種欺負小姑娘的罪惡感,但還是硬着心腸問:“那你以後還跑不跑?”

她這時候很聰明,知道順着他的心意才能把阿短要回來,抽抽噎噎地搖了搖頭。

仲尚把兔子還給她。

她抱着兔子後退半步,一邊抹眼淚一邊認真地說:“我讨厭仲尚哥哥……”

仲尚心裏一虛,“你說什麽?”

她擡眸,亮閃閃的眼睛看着他,“仲尚哥哥欺負我,我不原諒你了!我讨厭你!”

這句話大抵是鼓起了全部的勇氣,她一說完,就轉頭跑進府裏,只留給他一個越來越小的背影。

雨清張了張口,最終什麽也沒說,跟着謝荨一起回府了。

仲尚這才知道自己弄巧成拙,在國公府門口站了很久,最後翻身上馬,一揚馬鞭飛奔離去。心裏有一股濁氣發洩不出來,他也說不清是什麽感覺,在街上逛了一圈,停在一家酒樓門口。

☆、說親

? 謝荨不敢去堂屋,她知道那裏有很多,今天阿姐和姐夫都來了,阿娘阿爹和祖父祖母都在那裏。而且阿娘不能見到這些帶毛的小動物,她心思一轉,只好偷偷回到自己的房間裏,讓丫鬟用毯子褥子臨時給阿短做了一個窩,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到裏面。

雨清請的大夫還不來,她抹抹眼淚,一邊看着阿短一邊小聲抽泣。

“你別死……你要是不死,等你病好了我就把你放走。”她用商量的口氣跟兔子說話,小小的人兒蹲在地上,輕輕地撥弄它的耳朵。

可是阿短一動不動,還是那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不多時大夫總算來了,可是大夫只給人看病,對付畜生實在不在行。坐看右看一番,在謝荨緊張的眼神下慢吞吞地道:“七姑娘前幾天喂它吃了什麽?”

謝荨眨巴眨巴眼:“……不知道。”

阿短一直是仲尚喂養的,她經常過去看看,偶爾喂它吃一些青菜葉子,至于仲尚都喂它吃什麽……她還真不知道。

大夫若有所思:“若是沒診錯,它大抵是前幾天吃得太多,導致食物沉澱,在胃中不能消化,所以才會食欲不振。”

說着摸了摸阿短的肚子,果然有一塊地方鼓鼓的。

大夫如釋重負,到一旁提筆寫藥方:“我開幾種藥草,姑娘讓下人搗碎成汁倒在它的水裏,讓它一起喝下,看看是否見效。”

謝荨點頭不疊,等大夫寫好藥方,讓雨清付診金多謝大夫。

下人拿藥回來,搗碎成汁後謝荨親自看着阿短喝水,阿短實在太虛弱了,連喝水的樣子都蔫耷耷的。謝荨看着它,忽然想起剛才在家門口仲尚欺負她的光景,她鼓起腮幫子枕着雙臂,“仲尚哥哥壞蛋……”

話音剛落,便聽後面一聲脆響:“阿荨,你何時回來的?”

她慌忙轉頭,謝蓁一身水藍提杜若紋衫裙,頭上斜插一支雲形嵌寶金簪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