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幻聽,他只是回憶裏的人

晚上十時許,賓客漸散。

顧眉生房間的會客廳裏,擺滿了各種各樣,或珍貴,或稀罕的生日禮物。幾個工人用了足足半個小時的時間,才将所有的禮物搬完。

顧眉生送走了同學和朋友,轉身的時候,擡頭看到墨色蒼穹上劃過一束流星。

耳邊似有一道熟悉聲音在喚她。顧眉生擡頭望去,映入眼簾的,卻只有一個個稀落而漸行漸遠的陌生背影。

她輕輕晃了晃頭。重生之後,她的雙耳便常有幻聽:有時是一陣尖銳的仿佛刀刃劃破皮肉的悶響,有時是看守所裏陰森而喧嚣的謾罵嘲笑聲。

更多的時候,是栾亦然在喚她。低啞沉穩的聲音穿透時空和流年,刺痛她的耳膜,輕聵她的心房。

“流星呢!眉生,你許願了嗎?”秦婉如不知何時出來的,她将一件白色的外套體貼地披在顧眉生的身上。

顧眉生看向她,微藍眼眸中似有星海蕩漾。一半深邃難測,一半純美迷離。她抿唇一笑,“我什麽都不缺。”她說完,轉身走回顧宅,“晚安,婉如。”

秦婉如應了一聲,步行往不遠處的地鐵站走去。

看,這就是上流世界與她的真實生活之間的距離。秦婉如無論多麽努力想要戰勝自己的出身,都不能像顧眉生那樣底氣十足地說上一句,“我什麽都不缺。”

秦婉如缺的太多了。她最缺的,是顧眉生那樣的生活。

手提包裏的電話在震動。她踩着尖細的高跟鞋飛速地追趕着一輛即将開走的地鐵。

有人在身後推了她一把,秦婉如狼狽的跌坐在地上。列車呼嘯而去,寒涼的風吹在她臉上。

她卻若無其事地站起來,接了電話,“喂。”

“我以為,顧眉生最聽你的話。”

秦婉如眼眸疏冷,“她是。”

“秦婉如,今晚父慈女孝的畫面會令我懷疑你的能力和忠誠。再有下次,你自己從顧家的圈子裏滾出去。”

對方的聲音經過特效處理,根本連男人還是女人都聽不出來。顧眉生剛把耳機摘下來,身後就傳來了顧希顏怯怯的聲音。

“姐姐。”真是陰魂不散,顧眉生眼中劃過一陣戾寒。

她轉身,看向顧希顏,表情溫和,“客房可不在這裏。你要是不認識路,可以讓吳媽帶你過去。”

顧希顏可憐兮兮地垂下眸,“對不起姐姐,我完全不知道這只貓會突然跑去前廳。還有蔣悅然好兇,我怕她。”

顧眉生看到了她右邊臉頰上的紅紅手掌印,微眯了眸,“她打你了?”

顧希顏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卻沒有回答。既然暫時拉攏不了蔣悅然,那就想辦法徹底把顧眉生和蔣悅然的關系弄僵。

顧眉生伸手輕勾起她的下巴,手撫上她紅腫的粉頰,不着痕跡地比着。這掌印的方向不對,根本她自己打的。

顧眉生看似着惱地望着顧希顏,“她怎麽能随便打人!”

顧希顏越發顯得委屈,哭着躲進她懷裏,“姐姐,誰讓我只是個私生女呢!”她聲音哽咽,但說到私生女三個字時,還是忍不住輕輕咬了牙。她恨!她恨透了私生女這三個字。

顧眉生往後退了兩步,去拿紙巾替她擦淚,避免讓她虛假的眼淚落在自己身上,“你放心,我一定替你做主。你也是顧家的女兒,哪怕不被爸爸承認,也不能讓外人欺負了去。”

不被爸爸承認……這六個字仿佛是顧眉生不經意間脫口而出的,卻像一把傷人的刀,狠狠地割在顧希顏的心頭。

“去睡吧。”顧眉生開始下逐客令。

顧希顏輕輕啜泣着,“姐姐,我今天可以跟你一起睡嗎?”顧眉生的房間奢華又舒适,她才不要去睡客房。

顧眉生眯眸看着她。上一世,顧希顏原來就是這樣一寸寸侵蝕進她的生活的。

顧眉生很想叫她滾出自己的房間,或者直接一刀割斷她的動脈。

但……還不是時候!

顧眉生喚來了顧宅的管家劉文,“劉叔,讓吳媽給希顏挑個大一點的客房。”

顧希顏沒想到一向很好說話的顧眉生竟會趕她走。她強忍着心頭的屈辱,跟着劉叔走了出去。總有一天,她會将顧眉手擁有的一切都搶過來!

第二天早上,顧希顏來找顧眉生一起上學,卻發現她已經離開了家。

去學校的路上,她給母親何美琪打電話。顧希顏說,“我越來越捉摸不透顧眉生了。”

顧眉生是她在顧家生存紮根的王牌,若是無法掌控顧眉生,她的前途會很艱難。

何美琪對女兒說,“孤注一擲是愚蠢的。除了依附她,你還要想辦法令你爸爸一點點對她和她的母親失望。當然,我和你的哥哥都會幫你。”

“上帝給你一張臉,你卻為自己再造了另一張。”

當顧眉生被泰拳師傅第二十三次擊倒在地,感受着肉體被一寸寸撕裂般劇烈疼痛的時候,她想起了哈姆雷特裏的這句話。

“你沒事吧?”泰拳師傅帕塔朝着顧眉生伸出了手。

她穿着單薄工字背心的身上都是淤青和汗漬。顧眉生搖搖頭,将幾乎已經快要擡不起來的手放到了帕塔的掌心中。

她以為他要扶自己起來,卻被帕塔一個過肩摔又一次重重砸到了地上。顧眉生痛得生生出了一身冷汗,可嘴裏硬是一聲疼都不曾喊過。

帕塔走到她面前蹲下來,望着她眼中深邃的怒意,道,“兵不厭詐。心軟或者輕敵只會令你萬劫不複。”

顧眉生氣喘籲籲地躺在冰涼地板上。良久後,她看着帕塔,眼眸浸滿淚水,聲音無比嬌柔,“我的腰動不了了。”

帕塔俯下身去替她查看,卻被顧眉生陡然出手鎖住了雙腳,整個人被這外形瘦弱的女孩毫不留情地砸向了對面的泡沫氣墊上。

很重的一聲悶響在練功房裏響起。帕塔痛得爆了一句粗口。

顧眉生忍着酸疼站起身,朝帕塔極有禮貌地鞠了個躬,“兵不厭詐,我一直是個好學生。”

帕塔瞪着漠然離開的少女。被她那一砸,他身上的骨頭簡直快散架,臉上表情更是臭到了極致。媽的!這女娃娃下手也太狠了!

這時,一雙黑色的男士高級訂制皮鞋出現在了帕塔的眼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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