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此時的秦笙歌正站在一片火光中, 四周不斷有人往外逃, 有人撞到了他, 便跟他說話。他只能看見對方的嘴一張一合似乎在說什麽, 卻沒有聲音, 對方說了幾次便放棄離開了。

同樣的事重複了幾次後,他忽然跨步往前走去,眼睛一直盯着不遠處一棟很高的樓, 四周是熊熊的烈火,高溫似乎要将人烤熟, 他卻無知無覺地一直往前走。

直到門口時,他擡頭看向這棟約摸七八層的樓,很多地方已經被火燒塌了, 掉下來的東西幾次都差點砸到他。

火焰燃燒的聲音在耳邊響着,摻着有誰叫他的聲音,他循着聲音回頭望過去,火光卻忽然滅了。

四周安靜了下來,只留下清冷的月亮高挂于空中, 照出了一片燒得幹幹淨淨的廢墟。

他蹲下來開始在地上翻翻找着什麽,偶爾會碰到一兩具燒焦的屍體, 便快速翻出來看他的臉, 但眼裏盈了淚水看不清,只好擦掉了。等發現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後,便又去翻找其他地方,直到翻出來一只緊握的手。

那只手緊緊攥着什麽, 被他翻出來後忽地動了起來,遞到他面前展開了手,上面是一顆成色渾濁的玻璃珠。

他伸手去抓那顆珠子,指尖剛觸碰到,四周的忽然嘈雜起來,環境也變了。

他面前站着很多人,他們将他圍起來堵住了他的去路,但他依舊可以從人群的縫隙中看到不遠處的樹林,以及遠處燒紅了半邊天的大火。

一個男人笑眯眯地站在他面前,手裏還拿着那顆珠子,他卻只是把目光放在一個被押着跪在地上的女人身上。

那個女人嘴一張一合似乎是在說什麽,他卻聽不見。

緊接着男人便朝他走了過來,他往後退了幾步又停了下來,身後是呼嘯的風,而男人只是輕輕一推,便将女人被割破喉嚨的樣子同他一起推進了身後的萬丈深淵。

有誰似乎在耳邊說了句什麽,把秦笙歌吓醒了,睜眼時天還沒亮,他能感覺到有一雙眼睛看着自己,也跟從對方搭在自己背上的力道感受到對方的擔心。

“無痕。”

聽到秦笙歌的聲音風無痕松了口氣,輕輕拍了拍他的背,“我在,你做噩夢了。”

“嗯,做噩夢了。”秦笙歌眼裏還噙着淚水,伸手抱住風無痕時用臉蹭了蹭,将淚水全擦了去,“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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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到懷裏人的顫抖,風無痕将他抱得更緊了些,“沒事了,都過去了。”

“真的會過去嗎?”秦笙歌低聲道,“我第一次做這樣的夢。”

“你都說是做夢了是不是?”風無痕軟聲哄道,“都是假的。”

“如果是真的怎麽辦。”秦笙歌的聲音染上了泣音,“我看到了火,好多房子在燒。”

風無痕拍在秦笙歌背上的手頓了下來,沉默了好半晌,才問道:“然後呢?”

秦笙歌能聽出風無痕聲音裏的顫抖,卻沒繼續答,只是趴在風無痕懷裏小聲地哭,肩膀微微聳動,聽不出來是怕的還是難過的。

“歌兒……?”

“夢裏……還有人叫我……”秦笙歌抽抽噎噎道,“叫我痕兒。”

秦笙歌說完便聽見風無痕的抽氣聲,也能感覺到他身上不住的顫抖,他也輕輕拍了拍風無痕的背,“是在叫你,對嗎?”

風無痕沉默了很久,久到秦笙歌以為他已經睡着了,才在黑暗中聽到一聲輕輕的“嗯”,“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會這麽叫我,但是她已經去世很久了。”

“你娘?”

“你都看到了?”

秦笙歌輕輕點了點頭,“差不多。”他說着動了動身子,擡起頭親了風無痕一下,“你以前總要點着寒星木,是因為那場火?”

“嗯。”風無痕輕聲應道,“差不多吧。”

“你那是你的心魔?”秦笙歌問道,“你剛剛魇在裏頭了?”

“是,我總會夢到。”風無痕道,“沒想到你會看見。”

“很奇怪?”

“當然奇怪。”風無痕苦笑道,“可能是無意識的吧……”

秦笙歌想了一下才明白過來他的是什麽意思,那是風無痕的心魔,是他藏在心裏最深處的秘密,沒有他的意願,誰都看不見。

“你剛剛叫我了。”秦笙歌道,“在書齋的時候,你叫我了,你想讓我看。”

“我知道。”

“介意跟我說說嗎?”

“很無聊的哦。”風無痕道,“真的想聽?”

秦笙歌收緊了手上的力道,說:“想。”

“從什麽地方說起好呢。”風無痕的聲音又輕又緩,好像真的要開始講一個又長又有些無聊的故事似的,“你有看到一顆珠子嗎?”

秦笙歌點點頭:“看到了,我感覺很像……”

“雲水珠,對嗎?”風無痕道,“雲水珠這樣的珠子,還有四顆。”

“金木水火土?”

“對。”風無痕道,“這五顆珠子很特別,分別有不同的人守着。”

“如果集齊了,會引起異變?”

“怎麽可能,別想太多。”風無痕低頭在秦笙歌發上落了個吻,“這五顆珠子傳說有起死回生、讓人功力大漲的能力,實際上并不完全是。這些珠子能和吸收天地精華,能助長功力是真的,但是起死回生卻不一定,一定要說的話,可能說是讓傷口快速愈合的靈丹妙藥更合适些。”

“全部都?沒有自己的特色?”

“自然是有的,這個只是最基本的護主而已。”風無痕道,“但是珠子認主,這主可以是一個人,也可以是一群人,只要原先的主人活着,它絕對不會認第二個主人。”

“一群人?”秦笙歌有點想明白了,“比如門派信物嗎?”

“是。”風無痕道,“雖說力量會被削弱,但是能護着所有人。”他說着忽然松開了秦笙歌轉過身去,動了動手指,清脆的鈴聲便在黑暗中響了起來。

風無痕将兩條墜子抓在手中,紅色珠子裏的火焰在黑暗中躍動着,像一盞小小的明燈照亮了兩人,相較之下雲水珠要弱得多,微弱的藍光翻到有些像眨眼時一閃而過的光點。

風無痕搖了搖手裏的墜子,“這是九炎珠。”

秦笙歌将墜子接到手裏,“這是火?”

“沒錯。”風無痕道,“這顆珠子,我養了數十年。”

“數十年……”

“你是想問我,當初是不是為了這個,才殺光九炎派的人的?”

“嗯。”

“是。”風無痕淡淡道,“說到底九炎珠本來就不是他們的東西。”

“不是嗎?”秦笙歌有點愣,“我聽說九炎珠傳了數百年,是九炎派聖物。”

“與其說是傳,不如說是九炎珠在幫他們。”風無痕道,“九炎派從來不收人,卻能日益壯大,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為什麽?”

“火是傳承。”風無痕道,“九炎珠能保住傳承,讓一個族群日益壯大。”

“你是說他們都是一家人?”

“是。”風無痕道,“你在夢裏見到的那場大火,燒的,就是九炎山。”

秦笙歌沒應,只是靜靜聽風無痕繼續說,“九炎珠最早是九炎族的聖物,而九炎族的人,都姓風。”

聽到風無痕的話秦笙歌的手緊張地抓了一下他的衣服,聽到他的笑聲才放松下來,溫聲道:“風能熄火,也能助火。”

風無痕笑道:“是不是我不清楚,反正我出生的時候我們已經姓風了。”他說着忽然頓了頓,撫上秦笙歌的肚子,“以後這個孩子,也是。”

秦笙歌道:“那第二個得跟我姓。”

“現在就在想第二個了?那第二個就随你吧。”風無痕笑道,“我們族人一直在這裏過着與世無争的生活,雖然不算富裕,但好歹開心。但是我們不想争,不代表別人不想。九炎珠是聖物,想要的人太多了,為了自保,我們從小就會習武,應付那些人倒也沒什麽問題。”

“那後來呢?那場火……”

風無痕攬着秦笙歌的力道忽地收緊了,聽到他細細的抽氣聲才趕緊放開來,嘆了口氣:“是九炎派第一任掌門放的,我們一族日常所需都是跟他買的,一來二去便也熟絡,他也因此知道了很多事。”

“比如九炎珠無法易主的事?”

“是。”風無痕的聲音沉了很多,“所以他殺光了我們一族的人。”

“你掉下懸崖,九炎珠也成功易主了。”

“嗯。”風無痕道,“我堕入魔界,就是為了有一天,再拿回屬于我們一族的東西,是不是覺得我很過分?”

“怎麽忽然這麽問?”

風無痕笑道:“因為後人是無辜的。”

“這種事哪有個準。”秦笙歌苦笑道,“傳承傳承,又何止傳了血脈,他們當初接過信物,受到九炎珠的庇護,已經是背下了罪孽。”

“我一直想要一個孩子,由他将我跟另一個人相連,但這麽多年了,卻一直等不到,我曾經想過,是不是九炎珠根本不想認我。”風無痕道,“你是第一個,歌兒,你跟孩子,都是我最親的家人。”

秦笙歌眼眶泛起紅,湊到風無痕唇邊落了個吻,“以後我跟孩子都會陪着你。”

風無痕聞言将秦笙歌抱得更緊,臉埋到他頸窩,聲音有點啞,“我好想我娘。”

“我知道。”秦笙歌回抱住風無痕,輕輕在他背上拍着,“想歸想,過了今晚,不準再讓以前的事纏着你了。”

風無痕聞言低低笑起來,“嗯”了一聲:“我盡量。”

之後風無痕很快就睡着了,他做了太久的噩夢,遇上秦笙歌以後便很少了,但美夢,許是這麽多年來第一次。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這章寫了好久現在才發出來我去面壁,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寫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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