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吹完蠟燭三人才把藏了一天的禮物拿了出來，排着隊送給左融。

先是趙陽陽，他的禮物是一個kindle。

“我看你架子上那麽多書，怪費樹的，以後用這個看。那什麽，賬戶你得自己充值哈！”說完羞澀地跑開了。

下一個是盧人傑，他送了一套專業品牌的速幹運動服。

“你這隔三差五就去健身房，得有套專業設備啊是吧，這號兒你穿應該合适！”

最後是祝清晏，他的禮物是一個小小的首飾盒子，讓人猜不出到底是什麽。左融打開一看，裏面是一枚領帶夾，設計很簡單，銀色的夾子沒有過多修飾，但上面頂着的那顆2克拉左右的藍鑽卻差點閃瞎衆人的眼。

他吓了一跳，忙說：“這也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祝清晏趕緊解釋道：“你別誤會，這不是鑽石，只是一顆水晶而已。我們家是本本分分當兵的，不是什麽□□，沒那麽有錢。”

這樣一說左融才松了口氣，放心收下了。

一直在旁邊看着的左樂也湊上來，“之前答應過，等成年了送你臺好車。cbr1000，已經放在車隊了，改天去試試車。”

說完将一把鑰匙抛了過來。

其他三人頓時覺得自己精心準備的禮物還是敗了。

左融一一向他們道謝。禮物這種東西，價格高低不重要，送的是什麽也不重要，從小到大收到的昂貴禮物多了去了，他還真不放在心上。

當人物質富足的時候，就會尋求精神的慰藉，所以每個人的心意，才是他最看重的。

禮物送完終于可以切蛋糕了，趙陽陽迫不及待地拿起刀為大家服務，把中間裝飾着18的那一塊切下來給了左融。

左融拿起叉子，先去叉那金燦燦的“1”，想先把巧克力裝飾吃掉。

叉了一下，沒插進去，這巧克力有點硬。

再用力叉一下，這次直接陷到奶油裏了。

他忍不住說到：“姐，這巧克力太硬了，我可要上手抓了啊。”

左樂捧着自己那塊蛋糕，這才想起來好像是有什麽事忘記交代了，“嗨，那不是巧克力，千足金的，你拿起來掂掂，沉着呢。一會拿去洗洗，放宿舍裏當擺件兒吧。”

215四人：“……”

蛋糕很好吃，藍帶甜品名不虛傳。

奶油甜度調得比較低，一點都不膩，蛋糕濕潤松軟，充斥着綿密的氣孔。中間夾的不是外面常見的芒果和火龍果，而是廚師自己釀的野生莓果醬，還有去核切片的飽滿車厘子。

用叉子切一小塊放進嘴裏，馥郁的酸甜香氣彌散開來，奶香味接踵而至，相輔相成。打發到空氣質感的奶油和海綿般的蛋糕胚，加上細微的莓果籽粒和黃油脆片，多層次的口感享受就像是牙齒打了一場勝仗。

吃完蛋糕已經快九點了，左樂讓廚師在走之前給保潔阿姨準備了夜宵，道過“辛苦了”，這才領着四個弟弟去三樓。

這一層有一個很大的影音室，可以在裏面打體感游戲，她甚至還買了兩套VR設備，幾個大小夥子立馬來了勁頭。

趙陽陽和盧人傑搶先去占了那兩套VR，左融表示沒什麽想玩的，要去一趟樓下的錄音室，因為剛才突然有靈感了。

剩下左樂和祝清晏，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左樂決定還是打臺球好了，這些游戲她只是圖新鮮，其實并不擅長。

對于從小家裏的閣樓就改裝成了臺球廳的左樂來說，如果自己開球，對手基本就沒有碰杆的機會。于是她邊往杆上塗着殼粉邊問祝清晏：“小祝，你臺球打得怎麽樣啊？”

祝清晏結結巴巴地回答：“不，不太會。”

這話說得，好像12歲就憑一根臺球杆橫掃整個軍營無敵手的人不是他一樣。

“行，那我教你吧。先給杆兒上殼粉。”左樂說着把手裏的小方塊抛給他。

他依言照做。

左樂繼續說：“打臺球啊，首先姿勢要對。左手放在臺案上，五指盡力張開，抓緊臺布。手心向上拱起來，大拇指緊貼着食指翹起來，來我幫你擺……”

當她的手握上來的一瞬間，祝清晏的大腦一瞬間空白了。

到最後結束的時候，他也不知道自己進了幾個球。只記得左樂教自己擺姿勢的時候，摸了左手，摸了後背，好像還踹了自己小腿一腳。

手背上殘留的觸感那麽清晰，不正常的熱度大概一晚上都消不下去。

吵吵鬧鬧到了12點，玩了一天的幾個人都有些累了，就分配房間去睡覺。左融的房間在二樓，左樂在三樓，兩層上各有兩間客房。迷糊了一天的祝清晏突然像清醒了一樣，要了三樓左樂隔壁的那個房間，趙陽陽和盧人傑選在二樓。

左樂回到自己房間，在浴缸裏放好水躺進去，今天的确是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她浴室的天花板上有一個小天窗，在浴缸正上方，泡澡的時候可以躺着看星星。

今天一天祝清晏的所作所為她都看在眼裏，也許小孩兒自己都沒搞明白是怎麽回事兒，但她清清楚楚。

三年了，追求自己的人不在少數，男的女的都有，每次去酒吧都有一群人撲上來搭讪。

這些人裏大多都是沖着她的皮相和財産來的，有單純想要打一炮的，也有未成年就想被包養的。

當然，也有少數年輕有為的精英認真追求她，但他們只是想找個合适的人結婚而已。

對于這些人，左樂都可以從容應對，從沒讓他們占過一點便宜。

不過祝清晏這種青春期還沒結束的少年，倒還是頭一遭，可越是這樣就越是不能給他任何希望。

情窦初開的小男孩兒什麽都不懂，頭腦一熱就喜歡上了，還不知道什麽叫責任與義務。

如果是三分鐘熱度倒還好說，要真是個鑽牛角尖兒的，一頭紮進去出不來了，那自己的罪過可就大了。

六歲的年齡差，兩個代溝，她不太了解現在的孩子是怎麽想的。

大概是早熟的緣故，再加上已經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幾年，她理想的異性一直都是睿智又風趣的年上男。這種人才能帶給她安全感，讓她有踩在實地上背後有依靠的感覺。

而這些，絕對不是一個18歲的男孩兒能做到的。

樓下的桂花開得正好，那股香甜的氣息随着晚風鑽進半敞的窗戶，讓她一下子以為自己回到了南京。其實一切都沒變，她依然是那個還在念大學的自己，那個擁有王祚的自己。

“老王，桂花又開啦，你說要給我做桂花糖芋苗的，結果一次都沒做過。我每年這個時候都會腌糖桂花，放久了就倒掉，從來沒吃過。”左樂出了神，小聲嘀咕着。

“你還記得嗎，咱倆第一次見面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結果我吐了你一身，真丢人。打那以後我一聞到這桂花味兒就會想起你，當然，平時也想你。

你看，我在咱家院子裏栽了一棵桂花樹，附近的老太太都想來偷桂花。我看見好幾次了，但沒攔着，也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桂花開的時候愛上的人，果然這輩子都很難忘啊。”

“老王，我好想你。”

…………

左融從錄音室出來時，其他人都已經睡下了。今天對他來說很特別，18年的人生中，他第一次體會到了“朋友”這個詞的意義。

曾經，他一直以為只有家人會不求回報地對自己好。但最近一段時間的同吃同住，讓他和室友們迅速熟絡了起來，也漸漸感受到了親情之外的第二種感情。

可愛的趙陽陽，直率的盧人傑，仗義的祝清晏，三個人都擁有着很美好的品質。他們友愛又善良，真摯又熱誠，不因為有所求而靠近，也不會因為自己的冷淡而疏遠。

在今天，他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這三個人，會是自己一輩子的好朋友。

藝術的創作需要情感的迸發，蠟燭熄滅的一瞬間，他一下子就有了靈感，趕緊去錄音室忙活了兩個多小時，把腦海中的旋律記錄下來。

後面還需要更多的時間讓它豐滿起來，他希望有一天，能夠把這首歌唱給這三個人聽。

第二天一早左融起床去吃早飯，發現左樂和祝清晏兩個生物鐘變态的人已經坐在了餐廳。

阿姨準備的早餐很豐盛，供五個人随意選擇。軟糯的米糕上淋了糖桂花，粢飯團裏有滿滿的肉松，豬肉餡兒餅噴香，牛肉鍋貼金黃酥脆。

祝清晏正在吃脫脂牛奶沖泡的麥片，而左融和左樂口味一樣，盛了一碗魚片粥。

粥熬得很粘稠，魚片嫩滑，沒有一絲腥氣，裏面還加了鮑魚肝，香氣更加馥郁迷人。

不一會兒盧人傑也拖着睡眼惺忪的趙陽陽下來了，小趙同學在半夢半醒的狀态下完成了洗漱，這一下子就被香河肉餅喚醒了全身的細胞。

民以食為天，睡覺靠邊站。

盧人傑邊喝粥邊看手機，“這粥真香嘿，用的是我們東北大米吧？指定是，我都嘗出家鄉味兒了！

诶，融融你啥時候發的朋友圈啊？我看看哈，昨天晚上十點多。

你說你自個兒過生日咋發個樂樂姐的照片兒呢，還寫了個生日快樂，不知道的還以為樂樂姐過生日呢。”

他不說左融都快忘了自己發過朋友圈了，昨天進錄音室之後就再也沒看過手機，現在正放在卧室裏充電呢。

不過發姐姐的照片倒是他一慣的作風，自己不愛拍照，又是個炫姐狂魔，因此他的朋友圈但凡配圖，十之八九都是左樂。

要是不認識的人來看，肯定會誤以為這是她的微信號。

祝清晏聽到這話，默默拿出手機點了個贊，然後把那張左樂捧着蛋糕笑彎了眼睛的照片保存下來。

吃完早飯左樂送四人回學校。不知道為什麽，左融總覺得她情緒不太好，雖然還是有說有笑，但眼底有明顯的青黑。

他照例坐在副駕駛上，掏出被遺忘的手機打開看了下。

朋友圈的點贊和評論已經顯示99+，這裏面很多都是他不認識也沒說過話的人。對于這些人，只要不吵鬧的話他就讓他們在聯系人列表裏躺着，不會主動删好友。

往下翻朋友圈，是盧人傑發的五人合照。

再往下竟然意外地翻到了學姐的朋友圈，配圖是《維納斯的誕生》，文字是簡單的“生日快樂”。

他感到有些奇怪，便點進了學姐的聊天界面。

果然，昨天晚上自己發了朋友圈沒多久，她就發了“生日快樂”過來，只是自己一直沒看到，所以趕緊回了句“謝謝”。

本來他還覺得，也許學姐誤以為是左樂過生日。但仔細想想不對，她是私聊的自己，而不是評論。一般發個祝別人生日快樂的朋友圈，哪有人會私聊祝賀，頂多就是評論一句。

那麽朋友圈就是對自己說的了？維納斯是在說自己？

左融感到了濃濃的詫異，自己橫豎看起來都是個堂堂七尺男兒，這配圖怎麽也得是《上帝創造亞當》吧？

維納斯一般都用來形容女性，如果非要用在男性身上，那他一定也得特別美。嗯，就像孔霏承那樣。

可能是那張臉美得太深入人心，左融的第一反應就是他。

不過學姐的态度又讓他有點摸不着頭腦，兩人加了好友基本沒說過話，按說絕對到不了為對方發動态祝福的關系。

說不上她是熱情還是冷淡，就這麽忽近忽遠，朋友圈也是時而有趣時而晦澀，和甜美可愛的外表一點都不符。

這樣看來，這個女人的段位倒是相當高。被這樣一個人看上的話，他自覺可能做不到全身而退。

當天下午上課時，他收到了左樂的信息，“我去南京一趟，過幾天就回去，周六晚上去學校接你。”

果然，他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左樂每年都要去幾次南京，每次都是她心情特別不好的時候。因此只要一聽到她說要去南京，左融心裏就犯嘀咕。這次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誰又碰到她那根弦兒了。

吃完晚飯，他覺得胸口有些悶，就沒跟室友一起回寝室，而是選擇自己去湖邊散散心。

飯吃得晚，天也開始變短，剛走幾步就開始擦黑了。

他低着頭走走停停，心裏想着左樂的事兒，不知怎麽的腳步一頓，突然就很想擡頭看看。仿佛前面有什麽在等他，如果不擡頭就錯過了命運的安排。

于是他輕輕擡起頭，看到天上已經懸起了一輪月亮，那清輝籠罩之下正散發着香氣的，是一棵桂花樹。

這一幕像極了學姐發的那張照片。

再往下看，樹旁站着一個人，背影看起來有一些單薄，有一種正處于青春期的少年感。

照理說這樣的身體應該是朝氣蓬勃的樣子，卻偏偏在那人一轉頭時露出了清冷，他的眼神中分明是左融極度熟悉的落寞。

這張臉，也只有孔霏承能長出來了。

兩人目光相對，避無可避。左融只好上前打招呼，“孔助教，你也在這兒散步啊。”

孔霏承收起轉瞬即逝的失态，換上那副如面具般的笑臉，“對啊，有事找我父親，順便過來逛逛。”

左融忽然想起了什麽，便問他：“您父親是人文學院的孔教授嗎？”

“對呀，你也知道他嗎？”

“嗯，我選修了孔教授的西方文學課，很有意思。你和孔教授，都是很優秀的學者。”

孔霏承輕笑一聲，“他的确是優秀的學者，但我不是。我只是一個希望賺大錢的白領，做學問對我來說太枯燥了。”

這倒是出乎左融的意料，在大多數人的印象中，書香世家培養出來的孩子都特別擅長念書，仿佛一輩子都在永無止境地鑽研，沒想到孔霏承卻是個例外。

不過他不是唯一一個例外，左樂也是。

她父家也是書香世家，祖上幾輩都是規規矩矩的讀書人，結果到了這一輩，出了她這麽一個混世魔王。

孔霏承盯着左融看了一會兒，看他沒答話就繼續說：“你長得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左融稍一低頭，對上他的眼睛，那人卻不知為什麽躲開了。

“是嗎，倒是很少遇到和我長相相似的人，是你朋友嗎？”

“不，是一個我正在追求的人，她很漂亮。”孔霏承挑起了一側的嘴角，如果不是光線太暗，左融一定能發現，他的眼神很冷淡。

“孔助教還是單身嗎？其實你在女生裏面非常受歡迎的。”左融如實說。

孔霏承一點兒也不意外，“看你這張臉就知道，你一定也很受歡迎，那你應該能體會那種感覺。

當你作為月亮被衆多星星追捧時，就根本看不到他們的光芒。能夠引起你注意的，只能是太陽。”

雖然這樣說有些貶低女同學，但左融承認他說得對。

茫茫人海如同浩瀚星辰，你必須發出足夠耀眼的光才能引起別人的注意。這麽多年來也只有左樂夠格扮演太陽的角色，讓他想要變得更好，有一天也能成為別人的太陽。

兩人又互相寒暄了幾句便告辭離開，回宿舍的路上他才驚奇地發現，自己這好像是第一次和陌生人一下子說這麽多話。只是見過幾次面的關系而已，卻能說這麽久，而且竟然還不覺得難受，這還真是前所未見。

“難道我也是個外貌協會嗎？”他心裏不住嘀咕，想想孔霏承，再想想左樂……

嗯，好像還真是。

要不得要不得，以貌取人不好，得改。

作者有話要說：  是的，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