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左融周一回到寝室時,看到祝清晏差點沒認出來,這貨竟然去把頭發染黑了。
本來一頭藍發再配上他那張妖冶的臉,簡直就像是男團成員。現在染回了黑發,竟然真的能看出點軍人的樣子。
“清晏,說實話你還是黑發好看。”左融有一說一。
趙陽陽也忙不疊地接話,“對吧對吧,我就說這樣看起來特爺們兒,我都快忍不住愛上你了呢!”
祝清晏嫌棄地看了他一眼,轉頭對左融說:“樂樂姐不是嫌藍色紮眼嗎,我昨兒就給染回來了。”
“你爸一頓揍還沒我姐一句話管用,你這樣叔叔得多傷心啊。”其實看到他的那一刻左融就明白了,祝清晏看起來挺剛正不阿一人,其實就是個舔狗。
不過舔的對象是左樂的話,倒也不丢人。
“我覺得樂樂姐什麽都不缺,就盡量做點能讓她開心的事吧。”祝清晏說這話的時候有些扭捏。
左融卻是十分感動,竟然伸手摸了摸他的頭。
“我姐物質上的确什麽都不缺,她有的是錢。就缺一個你這樣的傻小子,能在她身邊逗她開心。所以啊,你要好好加油,別辜負我對你的期望。”這的确是他的真心話。
祝清晏擡起頭來,眼睛很亮。
他說:“融融,前一陣兒樂樂姐過生日,我早先也不知道,所以沒來得及準備禮物,現在想補上,但又不知道送什麽好,你能給我點兒建議嗎?”
左融思考了一下,認真地說:“嗯,你也能看出來,我姐不在乎錢,她最看中的是禮物的心意。所以只要你用心,投其所好,不用花很多錢她也一定會喜歡。”
“那她有什麽喜歡的東西嗎?”祝清晏虛心請教。
“車。”
“左融,你看我長得像車嗎?”祝清晏笑容瞬間凝固。
“是你問我她喜歡什麽的,而且別這麽死腦筋啊,買不起車可以買頭盔啊,或者是汽車擺件車載香氛什麽的不都行嗎。”左融娓娓道來。
祝清晏摸摸下巴,“倒是這麽個理兒,但這些東西都太沒創意了。對了,你送的什麽啊?”
“我?我送了一塊沉香,過年去海南旅游的時候淘的。”左融如實告訴他。
“沉香?她喜歡那玩意兒?盤串兒嗎?”祝清晏想到了自己的叔叔大爺們。
左融毫不客氣地送了他一個白眼,“她玩香道。而且你說的串兒,一般也就是用沉香木,她用的可是正兒八經的沉香,跟胡同口的大爺多學學吧。”
“樂樂姐會的可真多,那她還有別的興趣愛好嘛。”祝清晏緊追不舍。
“茶道花道她都玩,不過她有熟識的茶園和花圃,器具也都是上好的,沒什麽地方可以做文章。嗯,她還特別喜歡聽音樂會看畫展,不過你邀請的話她不一定會去。還有什麽呢,讓我好好想想……”左融撐着額角。
“哦,對了,她喜歡磕cp。”他的靈感突然就來了。
這個詞超出了直男祝清晏的知識範疇,他問:“磕cp是啥意思?”
“就是她喜歡看兩個男的談戀愛。”左融耳濡目染了這麽多年早就習慣了,甚至自己現在都喜歡上了男人。
“什麽玩意兒?同性戀啊?哦對了,她那個朋友就是吧,叫徐子濠那個。這,我雖然尊重人家的選擇,但真的不太能接受啊。難不成你要我找個男的談戀愛給她看?這絕對不行啊!”
祝清晏想不明白,兩個大男人談戀愛到底有什麽好看的,這不就是兄弟抱一下嗎?
“不一定是真的談戀愛,有些明星明明沒關系他們都能幻想出人家結婚了,就是圖一樂。而且也不一定是真人,小說、漫畫、廣播劇她都喜歡,她還為了能第一時間看到小說更新,和幾個作家都成了好朋友。”
左融對這方面的了解程度讓人質疑他到底是不是直男,當然,他現在也的确不是了。
“那這些和我有啥關系啊?”祝清晏還不明白他的意思。
左融直接問他:“你作文寫的怎麽樣?”
“哎呀可好了,還拿過北京市一等獎呢!”祝清晏有點小驕傲,自己雖然從小接受軍事化教育,但學習成績從來沒落下過,不然也考不上P大。
“那就好辦了,你可以寫一部小說送給她,我保證她一定會喜歡。”左融胸有成竹。
“寫小說?寫啥啊?兩個男的談戀愛?這我不會啊……”祝清晏沒想到自己的才華會以這種形式派上用處。
“我給你發兩個網站,上面有的是這種類型的小說,你可以借鑒一下。”左融熟練地把左樂經常發給自己的鏈接轉發出去。
祝清晏看着手機上的鏈接,一咬牙一跺腳,不就是寫個小說嗎?不就是倆男的談戀愛嗎?為了左樂,這算事兒嗎?
不算!
于是他立馬注冊賬號,充值了五百塊錢。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寝室裏其他三個人總是能看到他捧着手機看小說,表情相當凝重。到了晚上就對着電腦狂敲鍵盤,那個背影顯得悲憤又高大。
小說不是三五天能寫完的,之後的事情左融沒再多問,但看着祝清晏明明不情願卻又義無反顧的樣子,他替左樂感到高興。
不過這也讓他思考,自己能為了愛情做到這種程度嗎?如果孔霏承喜歡活潑熱情的人,自己能做出改變嗎?
他不知道,但大概很難。
想到這裏,他意識到自己還任重道遠,孔霏承這座大山就在眼前,卻是畏途巉岩不可攀。
孔教授的朋友圈裏每天都在分享名言金句,還有自己的讀書感悟,時不時還寫首詩,怎麽看都是個挑不出毛病的正人君子。于是左融決定,去打探一下孔霏承的母親。
他早就在趙陽陽那裏打聽到了,孔霏承的母親是物理學院的餘徹瑩教授,一直醉心科研,學術成就卓著。
一走進物理學院的大樓,他就看到了兩旁公示欄的“名師風采”。餘教授的名字就排在院領導後面,地位可見一斑。
照片上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眉眼間的英氣甚至勝過孔霏承和孔教授。但她顯然沒有孔教授保養得那麽好,歲月的痕跡已經很明顯,常年與理論和數字打交道,顯然不如研究文學更能滋養身心。
左融攔下了一個女孩兒,向她打聽餘教授在哪兒。
女孩兒一下就認出了這是校草,表現得十分熱情,“餘教授課不多,帶的學生也少,平時就待在實驗室裏。這會兒八成也在實驗室呢,就這幢樓的頂層,門外挂着教授的名字,你可以上去看看。”
左融禮貌地向她道謝。
但他沒有上樓,而是直接離開了。其實見到餘教授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很顯然,她為了自己的研究忽略了家庭和孩子。但知道了又能怎樣呢?自己總不能就這樣直接去指責長輩。
而且還有一點是他沒有搞明白的,自幼年時期起就缺乏母親的關愛,往往會讓孩子形成戀母情結,對年長的女性格外偏愛,而不應該是孔霏承現在這樣。
他那絕對不是簡單的恐同,而是在受過某種創傷後的應激反應,怎麽看都不僅僅是缺失母愛造成的。
人在面對未知的事物時,總是會不受控制地産生一些極端的猜想。左融甚至懷疑孔霏承小時候遭受過性騷擾,而且對方還是男性。
這種想法一旦開始了就很難停下來,回寝室的路上他的思想越飄越遠,也越來越不着邊際。
回到寝室時,他腦中已經演完了一出“幼年小承遭到變态大叔猥亵,缺少母親關愛無處訴苦,對人生失去希望自暴自棄,現在只是一具行屍走肉在苦苦支撐着”的苦情戲碼,甚至有些心疼想哭。
直到他看見孔霏承更新了朋友圈,吐槽天氣太冷自己感冒了,這才把思緒拉回來,有點震驚自己竟然還有這麽豐富的想象力。
感冒?孔霏承感冒了!
過了半分鐘他才遲鈍地反應過來這個信息。
他總是穿的很少,都這麽冷了也只是一件襯衫加外套,看着就冷。像他這個人一樣,就連笑臉都不溫暖。
左融立馬急匆匆地沖去藥店,買了自己在家時喝的那種兒童感冒沖劑。校醫院的藥雖然便宜,但效果有限,總是拖拖拉拉。感冒雖然不是大病,扛扛就能過去,但總歸是讓人不舒服。
而他買的這種藥價格不低,但見效很快,而且兒童藥副作用應該也小一些。
他開車來到孔霏承公司樓下,堪堪卡上了下班時間。
直到車停穩他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就這麽冒冒失失地跑過來了,就因為一條朋友圈,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跑過來了。放在三個月以前,他打死都不會相信自己能為了一個男人做到這種程度。
但這次他沒有落荒而逃,在停車場裏四下打量了一圈,卻沒有發現孔霏承的車,心想:難道自己一個沒注意人家就走了?
他決定還是上樓看看,于是乘電梯來到了21層。
前臺小姐還沒下班,禮貌地向他問好。
他直截了當地問道:“孔霏承下班了嗎?”
“孔顧問今天不舒服,已經提前回家了。”前臺小姐的微笑很标準,很職業。
這倒是他沒想到的,孔霏承看上去雖然清瘦了些,但不像是嬌氣的人,能這樣提前回家,想必是已經非常難受了。
“我之前來過這兒,不知道你對我還有沒有印象。我和孔顧問是好友,現在很擔心他的情況,想去他家看望一下,能麻煩你告訴我他家的住址嗎?”他沖前臺小姐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
他現在迫切地想要見到孔霏承,連美男計都使了出來。
但前臺卻不為所動,抱歉地笑笑說:“我記得您,但這是孔顧問的個人隐私,我也不清楚。公司資料庫裏應該有每個人的詳細信息,不過我沒有這個權限調閱。不好意思了,先生。”
“還是要謝謝你,辛苦了。”左融說完便轉身進了電梯。
一回到車上他就立馬給李銘打了個電話,“銘姐,幫我黑一家公司的資料庫,我要知道一個人的信息。公司信息和那個人的名字我發到你手機上。”
電話那頭的李銘愉快地接受了,無聊的日子裏這是不錯的調劑。
孔霏承的詳細信息很快就被發了過來,左融立刻驅車趕往那個地址,沒顧得上欣賞那份耀眼的履歷。
按照電視劇的一般套路,這時候男主角應該帥氣地出現在女主角家門外,給她打電話說:“開門。”然後女孩兒一開門就看到站在外面的男孩兒,感動地抱住了他。
但現實畢竟是現實,兩個大老爺們兒搞這種偶像劇情節也怪惡心的。
更主要的是,左融連小區門都沒進去,就被門禁攔下了。
孔霏承家在一個中高檔小區,安保措施做得不錯。看到一輛陌生牌照的輝騰停在門外,保安立馬過來敲了敲車窗,向他詢問情況。
“小夥子,找人啊?”對于這種事,訓練有素的保安見怪不怪。
左融試着擠出一個微笑,客客氣氣地說,“是啊大哥,我來朋友家做客,您看我能進去嗎?”
對于這麽帥氣又有禮貌的人,保安大哥顯然很有好感,“小夥子,我們有規定,不能随便讓外來車輛進入。這樣,你朋友住哪一棟?叫什麽名字啊?我給他打個電話聯系一下。”
左融一一報了上去,也告知了自己的名字。
保安回到值班亭打電話,左融在車裏聽不到聲音,只能看到保安大哥臉上一直洋溢的笑容。心想,孔霏承果然是個很受歡迎的人。
不一會兒保安打完電話出來,給他放了行,還騎着小電驢指引他把車停好,然後帶他去了孔霏承住的那幢樓,用工作人員的門禁卡幫他按了電梯。
左融連連道謝,他沒想到孔霏承竟然這麽輕易就讓自己進來了。
孔霏承住在九層,很好的位置。電梯門打開的時候,左融看到他已經敞開了家門,抱着胳膊倚在門框上,正上下打量着自己。
果然是個很讨厭的人,生病了都這麽裝模作樣,左融腹诽。
“左融同學,你怎麽會知道我家的地址?”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
“聽說你感冒了,過來看看。不請我進去坐坐嗎?”左融拎起手裏的藥沖他晃晃,答非所問。
孔霏承輕笑一聲,閃身把門口的路讓出來,“進來吧。”
左融飛快地走進去,生怕他下一秒就反悔了。
他的家不算大,七八十平米的樣子,一眼就能看個大概,很适合獨居白領。裝修就是簡約的樣板間,沒有多餘的裝飾,看起來像是租住的房子。這印證了左融的一個猜想,他果然沒有和父母住在一起。
“我這裏沒有多餘的拖鞋,不用換了。”孔霏承顯然很疲憊,自顧自走到沙發上坐下來,連招待客人的力氣都沒有。
左融皺了一下眉頭,把藥放在茶幾上,想要找熱水來泡沖劑,卻沒看到熱水壺在哪裏。
“你家的熱水壺呢?”他又去廚房裏看了一圈。
孔霏承把衣服裹緊了些,雖然地暖很充足,但他還是覺得冷,“沒有那種東西,你右手邊的水龍頭是直飲水,喝不慣的話冰箱裏還有巴黎水。”
小時候保姆照顧得不仔細,出國留學又養成了喝冷水的習慣,所以這麽多年來他都不記得自己喝過熱水。
左融的眉頭已經皺得快留下皺紋了。這個人還真是不省心,一個人住還不會照顧自己,估計胃病什麽的也少不了。
他在廚房的櫃子裏找了一圈,廚具倒是一應俱全,不過幾個鍋看起來都沒怎麽用過。本想去冰箱裏找塊姜,卻發現裏面除了水就只有幾袋速凍餃子。
于是左融回到客廳,問他:“你吃過飯了嗎?”
“沒有。”孔霏承已經把毯子披在了身上,卻還是不住發抖。
左融見狀不對,立馬過去摸了摸他的額頭,都燙手了。
再低頭看這人,燒得臉都紅了,還一副搞不清狀況的樣子。
他有些着急地說:“你發燒了。走,去醫院。”
孔霏承一點異議都沒有,乖乖站起身穿好衣服。因為實在是覺得渾身酸痛難受,就算左融不來,他也想打個車自己去醫院了。
看到他這麽配合,左融還有些高興,要不是怕他燒壞腦子,一直這樣下去也挺好的。
出門之前左融又逼着他戴了一條厚厚的圍巾,這才下樓去了停車場。
孔霏承安安靜靜地坐在副駕駛上,一言不發。
他已經很久沒生病了,孤身一人,不敢有什麽差池。經常是打個噴嚏就要喝一包板藍根,把感冒壓制下去,不然生病了也沒人照顧,自己去醫院是一件很悲慘的事情。
這次的病突如其來,而且來勢洶洶,随着寒流一同侵襲着身體。他想,大概是最近疏于鍛煉,抵抗力都下降了。
皮膚散發着異常的溫度,熱量出去了,自己身體就感覺到冷了。渾身上下都不舒服,眼眶被熱氣熏着,有些疼痛,看東西都朦朦胧胧,這讓他覺得身邊的人很親切,像火種一樣吸引着衆生。
眼皮很沉重,連續一個星期的勞累讓他有些撐不住了。白天的工作很忙碌,晚上又總是輾轉難眠。都怪這個正在開車的混小子,害自己很久都沒睡過一個好覺。
這就叫寤寐思服嗎?
他沒意識到自己笑了一下,疲憊感就湧了上來。空調開得很足,座椅調到了一個舒适的角度,這孩子身上的木質香氣很安神。
他就這樣睡着了。
作者有話要說: 去家裏了!四舍五入do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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