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此情難寄(二)
宇文楚天走了,無聲無息地消失,房間裏沒有留下任何屬于他的東西,好像他從未出現過。浣沙經過竹林的時候總是會下意識的向裏面望一眼,竹葉輕浮,清香悠遠,只是人已不再,石桌上只還擺放着一套幹淨的茶具,每每看見此景,她的心總會沉一沉,之後,幹脆吩咐下人将其收了。
蕭潛來了幾次見不到她,便不再來了,渙沙以為他放棄了,蘭夫人卻告訴她:“邊疆突然起了争端,皇上派蕭潛速去守住邊城,今日出發。”
那天,外面下着大雨,她坐在池邊的亭子裏彈着古琴。一身淡衣素衫,雪鍛輕服。
素紗清點未挽發髻,只在鬓角斜斜的插着一只合浦明珠,三千青絲柔柔垂下,那股涼意卻一只蔓延到指尖,雨中氤氲着的霧氣,讓她整個人顯得淡淡的。
雨聲錯亂,琴聲淩亂,池水也被漣漪攪渾。她承認,她有些挂念蕭潛,那種挂念更多的是擔憂,是愧疚,是她深覺自己終究是辜負了這麽好的男子。
驀然,琴弦在她指間斷了,天籁之音在雨中戛然而止。這時候,一只手突然伸過來,捉住她的手。
她猛然回頭,看見宇文楚天被雨水淋得渾身濕透。
細密的雨滴順着他的鼻息輕聲低落,濃密的睫毛沾染了濕氣顯得更加黑亮,那雙黑瞳凝視着他,似乎要把她牢牢的刻在他的眼裏。
“你?”她承認,這一瞬間她是歡喜的,真真切切的歡喜。“你不是走了嗎?怎麽又回來了?”
“你這個樣子,我就是死都不會瞑目!”
“……”如煙如霧的大雨裏,她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痛苦,很深,如同蘊藏了千年萬年一般的深沉。
“走,跟我走。”他不由分說,扯着她走向大門。
“你要帶我去哪?”浣沙心下一慌,差點被裙角的垂紗絆住。
“去見你想見的人。”宇文楚天不由分說的将他身上的墨色披風披到了她身上,又細心的為她系好領口的緞帶。
來不及深思他的話,她忽覺身子一輕,不知怎麽人已被他抱起,飛出庭院,落在飛馳而來的馬背上。
他從背後抱緊欲掙紮的她,策馬飛馳,雨水在馬蹄下飛濺……
不知奔跑了多久,不知飛越了幾座髙山,太陽愈漸西沉,她終于看到了浩浩蕩蕩的長隊。最前方依舊是那個最威武英挺的将領……
宇文楚天将她抱下馬,“去吧。告訴他,你會等他回來。”
“我不去。”
宇文楚天用力拖着她向前走,可是她固執地站在原地。他真的生氣了,在她面前大聲道:“你要我怎麽說你才明白,一個男人若是真心對你,他不會在意你是不是清白之身!”
“怎麽可能不在意?!宇文楚天,換做是你,你能不在乎嗎?你不想知道我曾經委身過什麽樣的男人,曾經與別的男人有過怎麽樣的海誓山盟,才會願意為他懷了骨肉,為他遍體鱗傷?”浣沙的聲音顫抖如風中淩亂的樹葉。
“我,”他避開她凄涼的視線,啞聲道:“我不想知道。”
“可是,我想!我想知道。三年前,我從昏迷中醒來時,腦中便是一片空白,我想不起過去發生的所有事,包括我的名字。我以為我忘記的不過是侯門深院裏平靜如水的生活,所以我從未在意過,可如今,我才知道我忘記了一個不該忘記的人……在我想起他之前,我沒有資格接受別的男人的感情,也沒有辦法接受。”
“……”他無言地松開了手。
“你是神醫,你可以讓我恢複記憶的,對不對?”
“那要看你為何失去記憶。若是因為外傷致腦部受損,待傷勢複原,記憶便會恢複,若是因為藥物之毒所致,只需用解藥來解毒便可,但是,若是你自己不願意想起那段過去,即使是我醫術再高明,也無法幫你……”宇文楚天的語氣緩和下來,他看着前面浩浩蕩蕩的隊伍離開,輕輕嘆了口氣。
“真的是我自己不願意想起嗎?”她想起了浣泠告訴她的話:若是在相遇,我希望我們是陌生人。難道,真的是她想要忘記嗎?
日薄西山,漸落湯谷,帶着浩浩蕩蕩的千軍萬馬,蕭潛走了,消失在她視線的盡頭。
她站在山頂,遙望邊關,“蕭潛……你一定要活着回來!”
西方,陰雲遮住夕陽。
千裏迢迢,遠山重重。
“蕭潛,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
回程的路上,天已經黑了,駿馬穿梭在樹林間,周圍只有雨滴滴答答敲着樹葉的聲音。
雨滴滑落身體,冰涼而清透。
可是,疾風一過,寒意頓時從濕透的衣衫沁入骨縫。
浣沙剛想用手揉搓輕顫的雙臂,便感覺到一雙有力的手臂将她整個人圈入一個溫熱的懷抱。隔着濕透的衣衫的肌膚貼在一起,有種異樣的溫度在身體裏升騰,徹底驅走她身上的寒意。
“還冷嗎?”
熟悉的感覺,熟悉的氣息,就像久違了的夢境一樣,讓她有些沉迷。可她卻不敢有絲毫貪戀,不着痕跡地退出他的懷抱,“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因為你需要。”
他怎麽好象和別人用的不是一種語言,字字句句都如火一般滾燙。
她擡眼看着他低垂的臉,晶瑩的雨滴流過他飄忽的眼,讓他看來那麽憂郁,看得她心裏酸酸楚楚,不由自主地幫他擦去臉上的雨水。
他的肌膚清涼光潤,冷硬的線條觸摸時變得柔和細膩。
她記得……
即使腦海一片空白,指尖那特別的感覺她也記得清清楚楚。
感受到宇文楚天渾身僵硬,她的手指一抖,緊張地問:“我們以前認識嗎?我總覺得我們在什麽地方見過!”
“也許……”他牽動一下嘴角,拉下她的手,笑着看向遠方:“也許在夢裏見過!”
也許是前世,也許是緣分,也許……
浣沙急忙收起心裏莫名其妙的悵惘,換上平淡的表情:“你妹妹是個什麽樣的女孩兒?”
“時而軟弱,時而堅強;時而很溫柔,時而又有點任性,時而無憂無慮,時而多愁善感……總之她是全世界最可愛……”他的語氣流露出不自覺的寵溺,浣沙才發覺原來提起宇文落塵,他除了心痛,更多的是憐愛。
他的話還沒說完,手臂猛然縮緊,大聲叫道:“抱緊我!”
她一驚,只聽風聲鶴唳,無數支飛箭射向他們,快得劃破雨絲。箭頭透着冰藍的光,看似矯健的駿馬,中箭便口吐鮮血,倒地不起!
宇文楚天抱着她飛身跳起,在空中旋轉時接住幾支鐵箭,反手擲了回去。伴随着瀕臨死亡的慘叫聲,幾個黑衣蒙面人從樹上跌下來,再沒動一下!
浣沙驚恐地縮在他懷裏,緊緊摟着他的腰,耳邊金屬碰撞的聲音,東西落地的聲音,和死亡的慘叫聲……
她以為是他的仇家追殺他,可不知何故,所有黑衣人的劍都在她面前晃動,她第一次感覺到死亡如此接近,渾身上下都籠罩在暴戾的劍氣裏。
不過,所有的殺招都被宇文楚天滴着血的劍隔開,沒有傷到她分毫。
就在宇文楚天抱着她沖破重圍,施展輕功掠上半空之時,四把匕首從不同的方向,劃破雨絲飛向他們,速度快得驚人。
閃避的反應還沒從大腦傳到她的四肢,宇文楚天已經用劍擊落了四把飛刀,與此同時,劍鋒筆直地刺向飛刀射出的叢林。
可不知為什麽,當他看清手持飛刀的黑衣人身形時,他的劍忽然頓住,接着劍鋒一轉,劍在空中畫出一道極美的弧線後,刺向另一個黑衣人。
正在他劍鋒偏轉的一瞬,叢林中又射出一柄飛刀,因為飛刀來自浣沙背後的方向,宇文楚天的視線被她遮住,所以沒法準确的辨別方向和速度……
他只能快速抱着她轉身,用身體幫她擋住了那把飛向她後心的匕首。
刀鋒穿透他的左肩,刺入對面的樹幹。
與此同時,三把劍分別刺入他的左腹,右肩,和右腿……
宇文楚天按着右腿半跪在地上,摟着蘭浣沙的左手依然沒有松開。
其實,他不是沒有辦法打落最後一把飛刀,但他不想賭。就算有萬分之一失手的機會,他都不會去用她的生命賭。
“既然來了,為何不敢現身?什麽時候連見我都要藏頭露尾!”宇文楚天對着前方的一片密林冷笑道。
他的話音剛落,一個黑衣蒙面人單足而立,從天而降,她如同暗夜使者般,長發飛揚,黑色的夜衣難掩姿色,黛若遠山,目似流星,朱唇微微上揚,帶着魅惑般深深刺入人心。就好似冰冽幽泉,料峭寒風中的一株傲人雪梅,百花凋零,唯她一枝獨秀,剎那芳華。
剛剛動手的那些黑衣人一見了她,立刻躬身退後。
“都是些廢物。”黑衣女子瞪了他們一眼後,緩步走近她們:“宇文楚天,你終于出現了,我還以為你打算躲一輩子呢。”
“我沒躲!我只是不願意見我不想見的人!”他可以将“不想見”三個字咬的很重,同時看了一眼黑衣女子。
“哦?”女人挑挑眉,瞥了一眼蘭浣沙,陰聲道:“給她殺了這個女人!”
她的手下剛要舉劍,宇文楚天立刻将蘭浣沙摟在身邊,聲音滿是陰森的殺氣。
“孟漫!你敢動她一下試試看!”
那叫孟漫的黑衣女子幹笑了兩聲:“就憑你?你內力受損,又身負重傷,我看你自身都難保了吧?”
“那你就讓那些沒用的廢物試試看。”宇文楚天摟緊浣沙的手臂不自覺多了幾分力氣。
“你少跟我裝英雄了,我要殺你易如反掌。”
“你不會殺我。”宇文楚天勾唇一笑,那一笑當真是魅惑衆生。“你舍不得殺我。”
“你還是這了解我。”孟漫笑了,伸手從衣服裏取了一個瓶子丢給他,之後又附在他耳畔,輕聲道。“想知道誰買通夜枭門殺了你父母,就回來找我吧。”
“你查到了?”
“是的,”她瞥了一眼他懷中的渙沙,笑得更加妩媚。“是一個你意想不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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