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情愫暗生(二)

幔帳內,他将她壓在床上,靈巧的手指在她腋下最怕癢的位置尋尋覓覓。

她在床上蜷縮成一團,想要避開那雙讓她全身奇癢無比的手,無奈她到底是小女子,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面對着從小練就一身好武功的哥哥,只能任由他為所欲為,在他身下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後來,她的笑聲越來越弱,變成了輕喘,再後來變成了哀求,“哥,我知道錯了,你饒了我吧。”

“你真的知道錯了?”

她猛點頭,“真的真的。”

“那你說說,你到底哪裏錯了。”

“我不該說謊騙你,我以後再也不騙你了。”

“錯了。”他伸出纖長的手指,又對着她伸來,她急忙躲避,“我再也不說你笨了,你很聰明,你是全世界最聰明的人。”

他的指尖毫不猶豫落在她身上。

“啊……我以後再也不騙你說我受傷了,再也不吓你了。”

他沒有再繼續欺負她,證明她這一次是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她拍拍心口,暗暗竊喜自己真是急中生智,否則真不知道要受多少罪。

緩了口氣,她慢慢蹭到他懷裏,深深望着他特別好看的臉,又問了一遍:“哥,我們真的要留下來,不去苗疆了嗎?”

“嗯,裘叔昨天說的話有道理,現在正是亂世,兵荒馬亂,餓殍遍野,我根本沒有能力保護你。”他頓了頓說,“等我們長大了,我有能力保護你、照顧你的時候,我再帶你去找她。”

“你到底要帶我去找誰呢?”

宇文楚天的眼神恍惚了一下,沒有回答。

“她是我們的親人嗎?”

“是的……”他想了想,說,“她是你的親生母親。”

“什麽!?”

“以前,我曾經無意中聽見父母聊起過她,他們說你與我并不是親兄妹,你的親生母親叫蘭溪,是個苗疆人,是父親把你從苗疆帶回來的。至于父親為什麽要帶你回來,你的親娘又為什麽沒有找你,我就不得而知了。”

落塵一時間說不出是什麽感覺,好像突然什麽都變了,她最愛的父母哥哥居然與她毫無關系,那個陌生的名字蘭溪,才是她的親她卻未養她的母親,這讓她怎麽也無法接受。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是騙我的。”

楚天輕輕摟住她顫抖的肩膀,“小塵,你別這樣,不管你是不是我的親妹妹,我對你的感情是不會變的。”

“我知道,可是......”

“你別怪你娘!”他說:“等以後我長大了,我一定帶你去找到,我相信她一定很疼你,她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她默默點頭。

門前傳來一聲輕咳聲,是裘叔的聲音。落塵伸手撩開幔帳,見裘叔正站着門前,眉頭鎖得更緊。

她低頭看看自己,原來剛剛打鬧時,衣衫扯得淩亂不整,頭發也散亂不堪,難怪裘叔皺眉。

楚天下了床,走到裘叔身邊道:“裘叔,我想小塵商量過了,我們想留下來,不知道會不會叨擾你?”

裘叔看看他,張開欲說些什麽,猶豫了一下,道。“好啊!既然你們決定留下來,我明天便找人來蓋間大房子給你們兄妹住。”

“不用麻煩了,這房子夠我們住的。”

“你們再長大些便不夠用了。”

……

從那日之後,兄妹倆留在了裘叔的藥鋪裏,漂泊流浪了半年多,他們終于有了一個栖身之所,雖然沒有了那片落英缤紛的桃花林,沒有了父母溫暖的呵護,可再這扶搖的亂世,他們有了裘叔,有了那一座長滿奇珍異草的浮山,已是幸運。

每日,他們早早起床,楚天和裘叔一起去浮山采藥,學習醫術藥理,還幫着裘叔打理藥鋪。午後吃過飯,他會帶着落塵去後山的樹林裏,他練功,她坐在旁邊陪他,不論多久,她都會默默在一邊看,直到夕陽西下,他們一起回家。

她知道,他每天這麽努力的練功和學習醫術藥理,就是為了替父母報仇,為了照顧她,這就是他活着的目标。而她活着的目标是什麽?她想了好久也想不出來,或許就是每日陪着他練功,給他煮飯,雖然她的廚藝真的不怎麽樣,除了白粥什麽都不會煮。

每晚,他會在屋裏讀書,裘叔的書特別多,尤其是醫書典籍,其中不乏珍貴的本草綱目全本,還有山海經完本。有時他讀得太過專注,會忘了時間,直到感覺腹中空空才發現天邊已經透白。每當此時,都會有一晚溫溫的白粥放在他面前,還有落塵暖暖的話:“哥,你讀書讀了這麽久,一定餓了,我給你煮了白粥。”

粥雖清淡,品在舌尖卻是絲絲清甜柔滑。

她問他:“你每天吃我煮的白粥會不會膩?”

他說:“膩呀,可是你會做別的嗎?”

後來,她每天努力學做各種飯菜,問他好不好吃,他答:“你還是覺得你做的白粥好些。”

“……”

她搶過他手中喝了一半的雞湯,頭也不回地離開。

他搖頭笑了笑,合上書準備去哄她,免得她氣壞了,晚上又要搶他的被子蓋。結果他找了一圈,在廚房裏找到她忙碌的小身影。彼時已是淩晨時分,月光隐隐淡去,天邊蕩漾着朦胧的灰白。

她忙碌的背影就那麽深深刻在了他的心口。

他一直沒有告訴她,她做的飯菜都很好吃,但他最喜歡她煮的白粥,因為那純淨的清甜中有一種她身上獨有的味道。

******

花開花謝,一轉眼便是兩年過去了,時值六月,院子裏新種的桃樹落了花,結了果,嫩綠嫩綠。失去父母的餘痛猶在,卻已慢慢平複,畢竟,這個世界還有很多美好的事,還有值得去珍惜的人。

這一日,天氣比每天都要熱,什麽都不做還是滿身熱汗。

裘叔有事出門了,哥哥去上山采藥,落塵一個人熱得難受,便燒了些熱水來洗澡。在房間裏備好了水,她解開發髻,褪下衣衫,躺進水裏,一身的燥熱立刻被溫水浸透,舒服極了。

一種熱切的存在感隐隐傳來時,她的一只手正在往另一只胳膊上淋水,明媚的陽光下,少女初熟的身體散發着柔柔的光……

她扭頭看見楚天呆愣地站着門前,看着她的眼神有種陌生火熱,她似乎有種不安,但有想不出是哪裏不對。

忽然,他好像意識到什麽,轉身要走,她急忙喊住他:“哥,你回來的正好……”

他離開的腳步未停,她以為他沒聽見,又提高了些聲音:“哥,這水有點涼,你再幫我燒些熱水呗!”

“嗯。”他應了一聲,腳步還是沒停,頭也沒回。

過了好一會兒,她幾乎以為他不會給她燒水了,他才慢吞吞提了一桶熱水進來,一手試着水溫,一手将熱水小心翼翼倒進浴桶裏。

他的樣子很專注,比看書,比練功都要專注,專注得仿佛不知道她的存在。

她狡黠地一笑,伸手撩起一股水柱,直直地濺到他身上,等他在專注中警醒時,青白的衣衫早已濕了一大片。

“你?!”他瞪着她,表情尴尬又狼狽。

難得見到他狼狽的樣子,她忽然覺得很有趣,又潑了他幾次。按常理說,以他的反應速度,一定能躲開,可不知道為什麽,今天他今天的反應遲鈍得難以想象,轉眼就被她弄成了落湯雞。

她笑了,笑得極燦爛,像全世界的花都在一瞬間盛開。

他忽然也笑了,他笑得時候,霁雲淡去,紅日斂豔,她的眼裏唯有他的淺淺一笑。

“是不是很涼快?要不你也來洗一洗吧,很舒服的。”她挪了挪身子,給他留出一大半的位置。

他沒有點頭,也沒有反對,似乎在認真考慮她的提議。

她幹脆直接伸手去拉他……

“你們!”門外傳來裘叔的大叫聲,打破了暧昧的寧靜。他的表情似乎很憤怒,但也只是一瞬,很快轉為了平靜。

“楚天,你跟我來,我有話跟你說。”

“好!”

那個燥熱的午後,裘叔和楚天關緊房門聊了很久,落塵洗完了澡,換好了衣服,也把衣服都洗的幹幹淨淨,她坐在房裏昏昏欲睡時,他們才聊完。

“哥,裘叔找你什麽事啊?”她問。

他的表情很奇怪,似有若無掃了她一眼便低下頭去,“裘叔說你長大了,我不能再把你當成小孩子一樣照顧了,我今晚就回自己的房間睡……”

說完,他低頭收拾他的東西。

落塵一把搶過他準備拿走的衣服,“不行!你明明答應過我的。”

“我的确答應過你,可是……”

三年前,裘叔特意把房子重新修建,隔出四個房間來,他們每人一個房間,多餘一個做了楚天的書房。那時候,他們本應分房睡了,可是落塵每晚都會做噩夢,在夢裏哭着喊着呼喚他,他擔心她,所以謝絕了裘叔的好意,每晚陪着她睡。

可如今她已經快十四歲了,出落成了聘聘婷婷的少女,而他也快十六了,懂了很多事情,縱使他們之間的兄妹之情純如白紙,可是在外人眼中,總是不和倫理綱常的。

“……小塵,你真的長大了,以後哥哥不能總陪着你。”

“為什麽不能,你說過會陪我一輩子的。”

“我是你哥哥,不可能陪你一輩子,你總要碰到自己喜歡的人,總要嫁人的。”

“那我不嫁人了!”

“你……”

“我就要跟着你,你走到哪,我就跟到哪,寸步不離!”

“那如果我死了呢?”

她想都沒想就答:“我就跟你一起死!”

聽到這句話,他久久無法成言,感動于她願意生死相随,也感動于她對他至真至純的依戀,但這些感動背後,他也有種深切的擔憂,就像裘叔說的,她太過依賴他,這種依賴終究會害了她。

他願意照顧她,願意讓她這一生寸步不離地追随,可是世事難料,若有一天他遇到意外,他也想讓她追随嗎?他當然不想,他希望她能好好活着,為了值得她活下去的人。

“小塵,我們是兄妹,不是夫妻,我們不能睡在一個房間,讓別人知道,會說閑話的。”

“誰愛說就讓他們說好了,反正我又不認識他們。”

“裘叔呢,他怎麽看我們,你也不介意?”

“裘叔最通情達理,他才不會亂想我們。”

面對她的任性,他別無他法,只得狠下心來:“好吧,我告訴你,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睡了,你總是搶我的被子,總是把我擠得無處安身,還有,你總是動來動去,惹得我睡不安穩,小塵,我以後想一個人安安靜靜睡覺,你明白嗎?”

她看着他,看到眼睛濕潤,眼淚在眼眶中彙聚,最後一滴滴滑落她的臉頰。

“小塵,對不起,我不是……”

她搖頭,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幫他把衣服整整齊齊疊好,最後她從櫃子裏翻出一條嶄新的被子,上面繡着一片桃花林,雖然繡工粗糙,片片桃花卻與他記憶中一模一樣。

她低聲說:“這是今天剛縫好的新被子,你最近又長高了很多,原來的被子太小……”

他用盡全力将她抱在懷裏,他能感覺到她的顫抖,她落在他肩上的淚水的溫度。

他忽然有點恨自己,他明明知道,她對他的感情是那麽純粹真摯的,她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不在乎生死別離,她只在乎他的感受,只要他說不願意,她絕不會勉強……

他明明知道,卻刺傷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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