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還給我

東運派講習院人山人海,昙花與琵琶女淩空出現,各派掌門急急趕了過來。

先不提九霄玄宮氣之、浩之兩位公子,單憑東運派張邊生、百裏派孫曾、金光門鄭柏、天河派李南山、過家山莊過雲、越劍閣杜時、震南幫王長風這幾位掌門已是威震四方,再加上身後名號極響的得意弟子,還有圍在四周的其他屬下們,就算正義盟傾巢而出也唯有覆滅一途。

然而面對江湖群豪兩位女子卻是絲毫不懼,但見昙花手拈水晶昙花悄然而立,不卑不亢點名過雲道:“當日昙花奉我正義盟盟主之命将日暈珠私下贈與有識之士,因過老莊主允諾會傾全莊之力護住日暈珠,昙花才答應與貴莊合作将日暈珠公之于衆。誰知貴莊護寶不利使我被盟主責罰。如今日暈珠尋回本該物歸原主何去何從由我盟定奪,為何擅自開此這鑒賞大會?”

過雲上前一步開口道:“姑娘此言差矣。先不論此日暈珠是否便為先前之珠,如今江湖各派因日暈珠多有傷亡,當務之急是緝拿兇手而非決定日暈珠之主。若昙花姑娘能将兇手緝來并證明此珠為先前之珠,相信張掌門也不會私吞此物。”

過雲一提張邊生,張邊生随即跨前道:“過掌門言之有理,昙花姑娘可知兇手是誰?”

昙花聞言冷笑:“江湖恩怨孰是孰非?過岐山之死并不一定是觊觎日暈珠者所為,說不定是之前造的孽現世來還了罷!”

話語一落過雲已持劍擊來:“休得侮辱我父!滿口胡言,我看你便是兇手!”

過雲被稱為“慢劍奪魂”,出手卻不慢,昙花急急後撤,堪堪躲過,怒喊一聲:“地龍!”地面突然起伏,過雲一個趔趄,驚呼聲中衆人東倒西歪。瞅得此空,昙花已飛身去拿日暈珠。

地面起伏的情況跟當日葉追情出現時一樣,曾參與捉拿葉澀之人立刻便明白了葉追情也屬正義盟。前後一想正義盟嫌疑更重,紛紛撤劍在手絕不放昙花與琵琶女還有潛伏的葉追情離去。

昙花去搶日暈珠,突然一掌從身側襲來,扭身躲過定睛一看已有人擋在前面。

謝喬收掌而立,周圍頓時一片叫好聲。

昙花掀唇一笑,突然琵琶聲起,一支袖箭從謝喬腳底冒出,饒是謝喬反應夠快,還是被擦到了小腿,驚異之中一掌拍下卻只留下一個土坑,暗襲之人早已不見身影。

此時哀嚎聲傳來,定力不強之人已被琵琶聲懾住心智,不知遭受何種痛苦。謝喬舉掌要擊向再次來搶日暈珠的昙花,卻突然氣息一滞,掌風雖出卻明顯後力不足,擡腳一動卻陷入泥漿般已無法動彈。驚駭地看向四周,卻見地面起伏中不少人已跟他一樣陷入窘境。

內力正在被腳下的土地吸走!

心裏一慌,內力流失,琵琶聲頓時割痛腦髓。

場面一片混亂,混亂中有兩人拔地而起,同時攻向了琵琶女。是葉語聲和沈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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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女被殺個措手不及,琵琶聲停了停,然而未等衆人緩過來,琵琶聲又起,卻是葉語聲與沈林同時突然停了動作。

一邊躲着腳底的暗箭,一邊觀察場內情況的幾位掌門眉頭一皺,都有不好的預感襲來。

緊接着不出所料般,以昙花和琵琶女為中心,周圍之人一個個倒下了,葉語聲與沈林也噗通單膝跪地。

“語聲!”張問着急一吼,緊接着卻是步入後塵。

一陣秋風席卷而過,昙花微微笑着,手中拈着的水晶昙花變成了幽幽的紫色。

“不好!有毒!”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應驗般又有人撲通撲通倒下。

混亂中人群紛紛後撤,卻是有人又中了暗箭,腳底被大地黏住般動彈不得,直至內力耗盡整個人撲倒在地。

琵琶聲再次響起,謝喬已顧不得其他,拼命擡掌擊向地面,卻只是白白浪費力氣。

過雲在昙花怒喊“地龍”的時候已經借力飛出,緊接着謝喬出手他便移至人後轉身藏至高處靜觀其變,此時衆人狼狽,他只用功抵擋琵琶之聲,聞道有毒便扯袖捂住了口鼻。冷眼看着下面各位掌門弟子的反應,目光深沉。

雖說有人喊出有毒,但怎麽中毒的誰都不知,更遑論得知所中何毒。只憑着衆人倒下的形勢猜到施毒之人是昙花,毒()藥可能随風而動。

懼怕毒()藥,幸存的衆人不敢上前,眼睜睜看着昙花向日暈珠走去,半壁江湖有能之輩鹹集于此竟無一人可以阻止!不甘、憤恨全都化為怒吼:“卑鄙!無恥!宵小之輩!”

昙花傲慢一笑,手已觸到放着日暈珠的軟絨,一道閃電卻突然劈在了她的指尖,吓得她一下縮回了手。

不用猜也知道,九霄玄宮二公子氣之出手了。

昙花慢慢轉頭,搜尋到氣之所在的方向,露出笑容朝他走去。

“氣之公子!”幾聲驚呼,似是要提醒氣之小心。然而氣之絲毫不懼,緩步也朝昙花走去。

昙花一愣,止住了腳步。她看到九霄玄宮三公子浩之也從一側慢慢走出,似對她毫不在意般視線只定在氣之臉上,唇角含着淡淡的笑意。他手指在空中做了幾個動作,就聽琵琶女一聲驚叫,砰地一聲正在響着魔音的琵琶猝然斷裂,繼而粉碎。

所有人都驚呆了,連昙花也變了臉色。外行人看不到,但琵琶女的琵琶是由她的琵琶聲層層保護的,就算是神兵利器也難以傷及分毫,此時不僅斷裂而且粉身碎骨,只能證明一點:浩之的造詣遠在琵琶女之上!

早就聽說過九霄玄宮三公子識百草、通音律,沒想到竟是跟琵琶女一樣可用音律殺人。可是,他是怎麽出手的?昙花根本沒聽到一點聲音!

琵琶女的臉色已是一片煞白,昙花目露寒光,手中的水晶昙花開始變幻起色彩。

四周阒然無聲,氣之閑适在在地舉起手,指尖風聲呼嘯而起。

衆人眼中燃起希望,有氣之的風在,什麽樣的毒還可以吹到他們面前?

昙花臉色變幻莫測,她輕輕地跺了下腳,幾只袖箭同時冒出土地射向氣之。貼身的毫無防備的偷襲,誰能躲開?連錯愕都來不及。

然而袖箭還是偏離了軌道,氣之與浩之的腳下出現了一個半徑接近一丈的大坑,一聲悶哼從土下傳來,裸()露的土塊上斑斑血跡。

氣之被浩之牽着緩緩落地,驚魂未定轉頭朝他說了句“謝謝”。

誰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但從氣之的謝謝上可以猜出來大約是浩之出手了。

九霄玄宮三公子,到底擁有怎樣的異能?

昙花突然拔地而起,琵琶女緊接着跟上,反應過來的各掌門擡腳要追卻被氣之一聲“慢着”給制止了。

剛才他敢站出來朝昙花走去,是因為得到了浩之的允許。但既然浩之允許他出手,就證明在他三不五時給他喂的藥丸中有解毒()藥的存在。可浩之的藥從不量産,此時衆人若追去再中了其他的毒,浩之能不能救他們誰都不知道。

明白昙花之毒厲害,衆人再不甘心也唯有認命,轉而放下狠話,紛紛圍過來恭維起氣之和浩之。

氣之做手勢止住衆人的恭維,轉頭對浩之道:“他們中的什麽毒?能解嗎?”

浩之點點頭,拿出一個小瓶來給他:“弄碎兌水給他們灌下。”

氣之交給張邊生,張邊生連聲道謝,忙親自去安排了。愛徒、愛子都中毒不輕,他可沒閑心再管其他事了。然而奇怪的是他第一個跑向的卻是百裏派的葉語聲,見他強撐着沒失去意識,松口氣先給他把藥喂了下去。

孫曾見愛徒沒事了也是松了一口氣,他拱手感激地道:“多謝兩位公子出手相救。”

浩之點點頭抓住氣之的手就走,口中說着:“藥不夠,回去做。”

昙花的毒不致死卻見效快,随風而散範圍廣,很适合在這種情況下運用。只是中毒者太多,那點藥根本不夠用。

明白這一點又怕正義盟卷土重來,氣之便道:“你回去,我留下。”衆人紛紛看了過來,這也是他們的心聲。

浩之連頭都沒回,用力攥住他的手,低聲道:“你想讓我生氣嗎?”

氣之手一抖,本想服軟,但一看衆人期待的目光,便咬牙低聲道:“他們需要我。”

浩之回身,松開他的手,然後從懷中拿出了一個小瓶。

氣之奇怪地看着他,見他打開小瓶湊到了他的鼻下。剛想開口問這是什麽,腳卻一軟,下一秒便被浩之接住,自己也失去了意識。

浩之淡定地把小瓶扣好塞懷裏,扛起他閃身而逝。

被留在當地的人都傻了,随即恐慌襲來。氣之與浩之離去,萬一正義盟再次來襲……

突聽一聲中氣十足的“別慌!”卻是百裏派孫曾發話了:“沒聽到浩之公子說要回去制藥嗎?九霄玄宮離此地如此之近,憑公子的身手最多兩日便能來回,我們只要齊心協力撐過這兩日去便可。”

他這樣一說衆人立刻便安心下來,互相打氣道:“是啊,義盟主不會見死不救的!”“九霄玄宮一直匡扶正義!”“我們也有其他的解毒高手!”“不怕那些賊人!”“賊人也傷得不輕,不會這麽快便襲來!”

士氣被振起,孫曾便轉身回了住所。剛回去不久便聽人禀報李南山來訪,忙起身迎了過去。

他們都知道九霄玄宮大部分情況下雖不會見死不救,但玄宮一向中立,中間若有什麽變故,九霄玄宮成為敵人也不是不可能。為今之計唯有盡各派之力拉攏玄宮到己方陣營!

這邊在清理場地、救助傷者、考慮對策,那邊因為人多嘴雜正義盟來奪珠的消息早已傳了出去。

憑着高超的手法向別人“借”了點銀兩得以生存的舍疏狂此時聽着衆人的談論暗暗地下定了決心。

葉澀交代給他的日暈珠丢失,他責無旁貸。雖然不知道日暈珠是怎麽被人從乾坤盒中拿出來的,但毫無疑問在東運派的那兩顆便是出現在過家山莊的那兩顆。傍晚他偷溜去看了,連紋理都一模一樣。——他必須去取回來。

氣之浩之回玄宮制作解藥,正是上天助他。雖然現在加強了對日暈珠的把守,但日暈珠在明他在暗,只要混進人群,憑他的身手什麽東西不是手到擒來?趁着正義盟還沒卷土重來,趁着氣之浩之未歸,他要先下手為強。

是夜明月高懸,舍疏狂顧不得其他,悄悄藏于人群中,等待着出手的機會。

雖然晚上來觀珠的人不多,但好事者也還是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遠遠看着日暈珠各懷鬼胎。這麽一塊大肉在這裏,不想吃是不可能的。只是礙于掌門禁令,或礙于各派威嚴,少有人敢在衆目睽睽之下動手罷了。

白天剛遭到正義盟襲擊,各派派了幾班人馬輪流在日暈珠旁巡視,保護日暈珠的同時也互相防備。

一片薄雲悄悄地遮了過來,舍疏狂雙目一亮,今夜無人相助,他要強取豪奪。

用出的,是此生最快的身法,羽箭般在巡視之人眼前只留下了一閃而過的身影。手法也是精準的,沒有失手。緊張與不安早已在出手的剎那消失無蹤,幾乎是渾然忘我地只懷着一擊得手這一個信念。

舍疏狂成功了。

驚呼聲是在他越出院牆的剎那響起的。既是他先行一步,那就無人能追得上他。

一切都很順利,心裏想着終于可以毫無顧忌地去找葉澀了,舍疏狂甩掉追兵換掉衣服,連夜想要離開阜運城。

憑他的輕功再高的城牆也能輕易翻過,一離開阜運城他就是自由的鳥兒了。唇角不自覺地溢出了一抹淺笑。

追打聲早已聽不到,仰頭看看城牆,深吸一口氣,舍疏狂擡腳便要飛身而上。

“且慢。”突然一個聲音響起,吓了舍疏狂一哆嗦,條件反射便飛身而起想要逃離。然而緊接着卻是一道淩厲的劍鋒從上而下劈來,忙翻身一滾便要借力往斜處蹿去,可惜刺痛傳來,卻是被一柄劍指住了胸口,同時身後也抵上了另一個劍尖。

舍疏狂定眼看去不禁哀嚎一聲,來人有一面之緣,竟是那在護名山莊救他于蠱蟲之下的葉語聲。葉語聲也明顯一愣:“是你?”

身後一痛,顧不得回答他,自認倒黴的舍疏狂回頭一看,高潔冷凝的男子,是沈林。“你倆不是死對頭嗎?”

沒想到舍疏狂會說出這句話來,葉語聲微微一愣,偏頭對沈林笑道:“說到底這局還是我贏了,若沒有我你也找不到他。”

舍疏狂雙目一瞪:“你們把我當賭注?!”葉語聲的語氣讓他感到了深深的侮辱,不為別的,只為他篤定他能逮住他。可他舍疏狂是什麽人?他對自己輕功的自負程度比一般人高太多!怒氣一來,舍疏狂不顧劍尖在身體上劃出傷口,斜沖出去便要再次逃跑。可惜葉語聲與沈林都不是省油的燈,在武功上他差他們太多。

再次被定住身子,這次葉語聲收回了劍,沈林的劍尖卻刺入皮肉了許多。

葉語聲啪啪封住他的穴道,笑道:“不要動,沈林可不跟我一樣好心腸。”

日暈珠被他搜出來揣懷裏,舍疏狂登時眼冒怒火:“還給我!”

“還給你?”葉語聲偏頭一副無辜的樣子:“用詞不對吧?”

“這本來就是我的東西!”

葉語聲噴笑出聲:“你的?哈哈~~你倒是說說這怎麽就是你的了?”

舍疏狂被氣得漲紅了臉:“就算不是我的也是我朋友的!你們根本無權得到它!”

葉語聲玩味地看着他:“你朋友又是誰?說出名字來,要真是他的,我們就還給他。”

“是……”驀然頓住,想起這是水憐寒的秘密,舍疏狂牙一咬,偏頭哼了一聲:“你不配知道他的名字。”

他語氣這麽沖葉語聲也不惱,啧啧兩聲道:“小兄弟,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趁現在只有我和沈林,把該交代的交代了,免得被推到各位掌門面前吃苦。”

舍疏狂一身正氣天不怕地不怕,梗了脖子道:“嘗聞百裏派葉語聲義薄雲天,金光門沈林正氣浩然,原來也不過是觊觎日暈珠的宵小之輩!有本事就殺了我獨吞日暈珠,到時化作冤魂我也要告訴我朋友,讓我朋友來索你命!”

他這番話雖說得毫不客氣,言辭中卻透露出來了一些信息。葉語聲不禁斂了笑,道:“看來你偷這日暈珠倒不是想要私吞。”

“那當然!小爺我是什麽人?最恨奪取別人的異能為己所用!日暈珠再寶貝,對我來說也不過是一枚普通的珠子罷了。”

“那你還偷?”

“我是為了物歸原主!”

葉語聲沉吟了一下,問:“那日在護名山莊跟你一起的人是叫葉澀嗎?”

聽他說起葉澀,舍疏狂不禁心下戒備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葉語聲看他半響道:“那你就是舍疏狂了。”他用的是肯定句,舍疏狂不禁愣了一下。

葉澀與水憐寒被困之事,葉語聲全程看在眼裏,他心中有自己的計較,此時沈林在側也不好多說,便保守地道:“葉澀殺死了過老莊主并色()誘水憐寒,其同夥舍疏狂偷得日暈珠并殺死千水閣白閣主,盡人皆知。”

“什麽?!白月死了?怎麽死的?”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腦中晃過那一抹白影,舍疏狂心裏噗通一跳,嗤笑道:“白月怎麽死的我不知道,小爺還差點被她害死呢。但葉澀殺了過岐山簡直是含血噴人!你們就冤枉好人放任兇手逍遙法外吧!還有什麽葉澀色()誘水憐寒?哼,簡直令人啼笑皆非。他倆可是兩情相悅。”

舍疏狂不像是在說謊,但口說無憑,葉語聲與沈林對視一眼,沈林收回了劍。

“總之先回幫裏再說吧,你有什麽冤屈盡管說來,我們也不是是非不分之人。”

被人定住身子無法逃脫,舍疏狂也唯有聽話被綁回了東運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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