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義哥哥
王長風與杜時雖都已兩鬓斑白,但畢竟是一派之主,白心雖厲害也與他們堪堪戰了個平手。就在三人打得難解難分之時,白心突然将手中的重锏換到了左手,王長風一見他右側露出破綻,毫不遲疑持劍攻來,白心險險躲過,王長風回劍變招順勢便要再次刺下,一道利刃卻突然刺中了他的腹部。
沾血的利刃從王長風身上拔出又毫不遲疑刺向杜時,杜時一驚急掠後退,定睛看時才明白白心竟然從重锏身上分出了一把似劍非劍的利刃。白心慣使四棱重锏,一锏下來重若千斤,若被擊中輕則斷骨,重則殘疾,若被擊中要害更是神仙難救。對戰之人,無人敢與之硬碰硬,若想得勝唯有躲過所有的重锏攻擊并同時給予他傷害。單打獨鬥或許很難,但王長風與杜時前後夾擊,已是初見成效,誰曾想那重锏竟暗藏玄機,冷不丁分出的利刃瞬間重傷王長風。
盟友一失,杜時一慌,狡猾的白心瞅準機會一锏擊中了他的左臂。骨頭碎裂的聲音在耳邊放大,杜時哀嚎一聲,右手之劍險些沒有握住。然而白心并不松手,趁此機會右手利刃又朝他刺了過去,杜時慌忙持劍來擋,無奈左臂之痛讓他右臂也失去了力氣,竟被白心震飛手中之劍。
白心向來心狠手辣,對手重傷豈有收手之理?利刃與重锏合為一體,右手握住重锏便要當頭劈下。
杜時已經完全失去思考能力了,這一锏下來必是腦漿橫流陳屍此地。此時此刻,什麽日暈珠,什麽名什麽利全都化為塵土。若是不能活下去,一切就都沒有了意義。
一把帶着淩厲劍氣的劍從下往上挑向了白心的手腕,白心一驚硬生生止住了下壓的重锏,咬牙往上提了上去。
整個劍身變成炭紅色的飲天劍帶着龍吟聲快如閃電地朝白心刺了過去。
此時方才反應過來的杜時慌忙翻身滾開,顧不得左臂疼痛,拼命往後退去,直退到三丈開外才止住了身子。僥幸逃脫的他大口喘息着,心髒幾乎要蹦出胸膛。
水憐寒出招如電,本是将重锏運用自如的白心第一次感到了力不從心,力氣再大也無法揮動重锏跟上水憐寒的速度,所以他再次将利刃從重锏一側分了出來。
水憐寒快劍打了他個措手不及,眨眼之間已在他身上開了好幾個血口。
白心被打得火起,一時竟想不起來葉澀之事,脫口怒道:“水憐寒!我跟你無冤無仇……”剩下的話被水憐寒的劍封了回去。
水憐寒一言不發,卻是招招狠厲,白心一時難以招架,不知不覺竟被逼退至無人處。
然而白心并不是省油的燈,以一道更深的傷口為代價,一锏錘到了飲天劍上,水憐寒利落撤劍,疼痛傳來虎口還是被撕裂了。
兩人各退一步,互相瞪視着,水憐寒終于開口,沉聲問:“綁架葉澀的幕後主使是誰?”救出葉澀後兩人将彼此經歷一說,首先懷疑的自是寧缺,但寧缺又說那是他哥哥白衣。但不管是誰,他的行為都令人費解。
白心他們是不知道葉澀的眼淚能解毒的,告訴他們這個秘密的人很可能就是白衣。至于白衣是怎麽知道的,天下無不透風之牆,何況在大革鎮還曾有白影跟随他們。可白衣又很明顯向白心他們傳達了并不完全正确的訊息,再加上他綁架葉澀,又帶水憐寒去救葉澀,難道他的目的只是讓葉澀吃點苦?他的動機又是什麽?
不管他的動機是什麽,一想到葉澀被吊在牆上鮮血滿地的樣子,水憐寒就恨不得将這樣對他的人碎屍萬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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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白心至無人處是他刻意為之,為了盡量少地暴露葉澀的秘密,也為了将白心置于死地!
聽水憐寒這樣一問,白心才想起之前的事來。水憐寒殺他不少手下,他還沒找他算賬呢!冷哼一聲,不屑道:“對付黃毛小兒,還用得着幕後主使?說到底,那都是他咎由自取!看在他是原先的少主份兒上,我們替他殺了黑面報仇雪恨,他本該感激我們才是!誰知他竟如此陰險,在給我們的解藥裏又放上毒()藥。哼,落到我手裏算他走運,否則被赤眉弄去了,那才叫一個生不如死。識相的趕緊把他交出來,或許還能留他一條狗命!區區……”
話未落,劍尖已逼至鼻頭,白心猛地後退一重锏朝水憐寒砸去。
水憐寒目中閃着寒光,磨着牙說出了兩個字:“找死!”
本就不想留白心的命,只是例行公事般問一下或許會得到什麽線索,但是現在已經無需費力了,就算白心肯拿天大的秘密來交換,他也不屑于再聽。
在得知白衣并不是寧缺後,他曾在葉澀身邊仔細地思考過白衣與正義盟與葉追情和如願樓的關系。寧缺說并不知道葉追情此人,但據他推測白衣和葉追情百分百同屬正義盟,因為在聽別人說起地龍時,他立刻想到了當日他與葉澀被圍困,地面突然起伏的事情。可是關于葉追情此人,以及正義盟和如願樓的關系卻不甚明了。
可是今天如願樓人出現在東運派,已經給了他後一個問題的答案:如願樓受雇于正義盟,白衣當日去如願樓便是為了洽談此事——在葉澀不在身邊的此刻,腦海中只劃過這樣的簡單推測便被強迫畫上了句號。
此時滿眼都是葉澀所受折磨的水憐寒早已化身羅剎。
白心瞪着眼睛,至死都不明白,水憐寒到底是用什麽手法結束了他的生命。彌留中最後一縷意識意識到的是……恐懼。
居高臨下冷冷地看一眼地上扭曲的屍體,水憐寒嫌惡地轉身離去。真是,髒了他的眼。
就在水憐寒出手相救杜時的同時,天河派掌門李南山與正義盟三只刀也正戰至酣處。
李南山慣使雙刀,三只刀也正好兩把刀在手,正是針尖對麥芒,你來我往互不相讓。
那三只刀雖是第一次現身卻委實身手不弱,與身為一派之主的李南山對陣也是游刃有餘,看起來倒是李南山打得有些費力。
許是李南山年事已高,長久作戰體力明顯不支,雖未露敗相,卻已是邊戰邊退。一個不慎被三只刀一刀劈來,強大的勁力迫使他倒飛出去,落地不穩跌趴在了已是千瘡百孔的講習院內。
幾乎是在同時在講習院內負責守衛日暈珠的李忠義竟一劍誤傷了同伴王竹,好在王竹躲得快只是劃破了皮肉,但兩人常年積怨,王竹又憋着一股為長兄、親姐報仇未成的火氣,頓時氣炸了怒道:“李忠義!你什麽意思?!”
李忠義邊回身抵擋着如願樓殺手的攻擊,邊極力解釋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剛才情況危急……”
然而王竹豈會聽他狡辯?剛要開口怒罵,卻見李忠義持劍直直朝自己刺了過來,再不遲疑一劍擊向李忠義,兩劍相交之時,來自于殺手的劍也在王竹身側劈空,“小心”兩字才從李忠義口中吐出。
原來他竟是要救他。王竹心中一驚,一時之間有些懵了,下意識地說了句“謝謝。”
“別發呆!”李忠義警告一聲,擋住殺手的兵器,王竹瞬間回神,“锵”地一聲與另一殺手刀劍相交。分神看去,對陣雙方各有傷亡,己方杜枝傷重,金光門鄭天成與許庭波互為犄角勉強應對四名殺手的緊密圍攻,謝喬身邊有三四名東運派弟子幫忙,傷勢不重卻也被好幾名殺手糾纏住不得脫身。震南幫衆均已失去戰力,唯剩自己單打獨鬥,此時此刻應與李忠義暫時抛棄前嫌護衛日暈珠才是。
想到這裏偏頭去看李忠義,他卻沒出現在自己預料中的位置,一劍擊退敵手瞅空再尋,卻發現他竟然出現在了展臺旁邊,而且正扭頭看着展臺!父親的叮咛霎時響在耳畔,他竟忘了由各派少掌門共同守護日暈珠的初衷!
心下焦急,不管能不能趕得上,王竹也拼着受殺手一劍硬生生旋身往展臺奔去。
然而王竹還未到展臺,三只刀的身形卻也逼近了展臺,伸手便要去拿日暈珠。剛才他将李南山打飛到講習院,自己也順勢追了過來。李南山勉強站起應對了幾招,卻明顯後力不濟。不欲跟他多做糾纏,三只刀抛下他便欲前來奪取日暈珠。
就在日暈珠旁邊的李忠義顯然也發現了三只刀的企圖,為了大義也好,私心也罷,總之為了不讓三只刀得手,他也迅速出手去抓日暈珠。
兩人的手均已越過展臺邊緣,王竹眼前的一切都變成了慢動作,心跳幾乎靜止。突然一聲不輕不重的噗嗤聲從衆多雜音中剝離傳入耳畔,王竹看到本已無力的李南山突然暴起一刀刺中了三只刀後背的右斜方肌。
三只刀的右手抽搐了一下,無力地耷拉了下來,而李忠義的指尖已經觸到了日暈珠。
三只刀的雙眼瞬間瞪如銅鈴,“李、南、山——!”從齒縫中擠出的怒吼令人不寒而栗!
李南山一把抽出帶血的單刀來,靈活地躲過了三只刀擲過來的鋼刀。
暴怒的三只刀朝着李南山就撲了過去,與此同時得到日暈珠的李忠義還未來得及欣喜一下,突然感到一股無形的銳氣割來,下意識地後仰身子,頭皮一緊,一縷頭發齊根落地。
緊接着幾不可辨的風聲再次響起,李忠義心裏一突,不管不顧就往院外逃去。同時早已注意到這邊動靜的謝喬等人,拼着受傷也殺出一道豁口想要去追李忠義。
此時李忠義已逃至空無一人的院門口,而王竹也追到了他的身後,其他人也拼命往這邊飛來,口中喊着:“李忠義!站住!”
李忠義心中大感不妙,只顧逃命哪管他們喊的什麽?突然被一股大力扯動,一個趔趄驚魂未定,卻聽一聲脆生生的“義哥哥”,卻是白衣出塵的白冰兒突然出現在眼前,還用力地拉住了他!
李忠義對白冰兒向來是有好感的,多年形成的要保護她的觀念在此刻讓他停頓了一瞬間。然而就在這一瞬之間,李忠義突然毫無預兆地往前撲去,後背上平白裂開一道血口,鮮血四濺。
緊跟其後的王竹登時傻眼,而拽着李忠義的白冰兒在來得及弄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之前,穩穩地從毫無防備吃痛松手的李忠義手中奪出了日暈珠并毫不遲疑吞了下去。
李忠義後背的傷口繼續擴大,疼得他當場就暈了過去,重重地砸在了白冰兒身上。
謝喬、鄭天成等人和殺手們齊齊奔了過來,搶着去翻李忠義的身子,當然他們什麽都沒有找到。面面相觑之後,都不約而同地把懷疑的目光投向了王竹和白冰兒。
吓傻了般從地上爬起來的白冰兒看着自己的雙手喃喃道:“我……做了什麽?”
王竹突然擋在了她面前,張臂護住她,極其冷靜地道:“她是為了保護日暈珠。自己人吃下總比讓正義盟和如願樓得到好。”
“讓她吐出來!”反應過來的殺手們手中的兵器全都朝白冰兒招呼過去,王竹出劍抵擋,情急之下點名謝喬喊道:“不要敵我不分!”
被他一喊,謝喬才回過神來出了手。事已至此只能容後再敘,現在最重要的是要遵從掌門的另一個命令:找到幕後黑手,除掉正義盟。
另一邊只剩一只手臂可動的三只刀與絲毫不露疲态的李南山對戰竟也不落下風。突然他冷笑道:“李南山,井底之蛙、妄自尊大!今天就讓你明白背叛我盟的下場!你們父子倆去陰曹地府相會吧!”
李南山一驚,還未來得及替愛子擔憂,就敏銳地感到了一股近在身畔的殺氣。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刀鋒的破空聲,可是他卻沒有看到刀身!
大駭之下躲避不及被擦傷,迅速凝神靜氣朝三只刀看去,竟在他的心窩處看到了一叢刀影。十年前他得到了異能,自此能輕易地看清別人的弱點,戰無不克。三只刀的弱點在斜方肌處,他早已看透,本是穩操勝券,誰知他竟還有一把心刀隐在體內!
那把刀是怎麽回事?
破空聲再次傳來,這次卻是在身後,李南山回身去擋,三只刀卻從前面攻來。
這下比對陣雙刀的三只刀更加艱難,因為那把無形的刀會從各個方向随時攻來,而且只有到了身前才能感覺到它的存在。
沒有人沒有弱點,而一旦暴露一項弱點,其他的弱點就會接二連三暴露出來。李南山堅信這一點,也用實踐證明了這一點,所以他以為能看清別人弱點的他已是無往不利。
他想的不錯,然而他忘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所以在他一瞬間看到那把無形之刃的實體後,他以為自己又掌握了三只刀的一項弱點,只是他沒想到在那把實體的利刃之後還隐藏着一把無形之刃,所以他死了,見血封喉。
他死得實在是太快,所以來不及反思一下自己的錯誤,以至于後來自己的兒子雖然好不容易保住了性命,卻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盡管他一再申辯自己只是為了保護日暈珠,并無觊觎之心。
李南山死的時候還是有人看到的,只是沒人聽到三只刀說的“背叛我盟”的話。
事實上在離開曲江城的當晚,李南山遭葉追情威脅找到“名冊”便饒他多活幾日,他是明白就裏的,所以為了自保才四方鑽營,可惜義盟主并沒有給他他想要的回複,而張邊生等人對他也并不坦誠。
人心隔肚皮,對別人也總是知十分說三分的他也不去怨天尤人,他會以自己方式保住自己的性命。而正當他四處盤算的時候,正義盟再次找到了他,他知道識時務者為俊傑,所以毫無愧疚心地出賣了自己人。
葉語聲、沈林等意外中毒,便是他的功勞,因為兩次搶奪日暈珠不成的正義盟也有些焦躁了,為了讨好正義盟,他便做出了這個提議。當然,首先毒害葉語聲和沈林他是動了心思的,因為他早已料到真正對戰時無暇他顧的各派掌門只會派出門下弟子看護日暈珠,而葉語聲和沈林正是自家兒子的最大對手。
跟正義盟約好到時候自己故意戰敗并讓自己的兒子配合,好讓正義盟人輕松奪取日暈珠,私下裏卻準備趁亂讓兒子奪取日暈珠,他早就前前後後算計了好幾遍。
深知下次再見日暈珠機會渺茫,兒子武功又難突破,若想天河派繼續蒸蒸日上,只有利用日暈珠,是以就算無法在一個時辰內再吸收別的異能,想必日暈珠本身存在的異能也夠兒子受用一輩子。只要創造好時機,讓兒子“迫不得已”服下日暈珠,事後就有一萬個理由去解釋。機會難得,名冊的事可以稍後再說,對付正義盟他還是有算是比較成熟的計劃的。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誰曾想李忠義在拿到日暈珠後三只刀根本就沒給他一絲喘息的時間,誰曾想一聲“義哥哥”,一個習慣成自然讓他悔不當初?
有人趁亂偷去了另一顆沒有絲狀雜質的日暈珠,但大多數人已經不關心了,因為李忠義身為天河派少掌門既然只去搶那顆帶絲狀雜質的就證明他早已通過什麽方法得知了真正的日暈珠是哪一顆,剩下的那顆很可能帶毒的假珠子早已無關緊要。
日暈珠已被白冰兒吞下的消息還沒有傳出去,所以各方還在混戰。而此時挂念着日暈珠的水憐寒也已返回了講習院,一眼看到空空的展臺,周身瞬間散發出狷狂的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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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