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回門家宴
第26章 回門家宴
婚後第三日,回門。
辰時,馬車至懷王府正門口停下,祝鶴鳴與妻子親自出門迎接,蕭莨攜祝雁停下車,倆人一同拜過兄嫂,被扶起身,說說笑笑進門去。
祝雁停是男子,父母又俱已不在,與家中人并無那些私房話好說,寒暄了幾句,便先回去了翠竹院暫歇,蕭莨則被祝鶴鳴叫去書房說話。
祝鶴鳴親手煮了壺茶,為蕭莨倒上一杯:“嘗嘗。”
蕭莨與之道謝,恭恭敬敬地喝了。
祝鶴鳴望着他,輕勾唇角:“二郎不必這般拘謹,如今你與雁停既已成婚,我們便是一家人,你既稱呼我一句兄長,我待你亦如雁停一般。”
蕭莨點點頭:“兄長客氣。”
祝鶴鳴嘆道:“雁停他小時候受過許多苦,母妃去得早,那會兒他還沒懂事,又遭了父王厭棄,日子過得頗為艱難,這幾年我們好不容易自在了,他嘴上不說,心思卻是重得很,愛胡思亂想,他在家裏時,我與他嫂子一向嬌慣着他,如今去了國公府,只怕這性子也是改不了了,日後若是他有做的不好的地方,還望你能多包涵些,別與他太過計較。”
蕭莨聽着頗不是滋味,鄭重應下:“理當如此,兄長放心。”
“我自是放心你的,國公府的家風早就有所耳聞,若非如此,我也不會答應他放棄王爵嫁去你們家,我就這麽一個兄弟,只盼着他過得舒坦、過得好,便就足夠了。”
“我定會待他好。”蕭莨說得誠懇,無論祝鶴鳴是否當真有別的心思,至少面上看起來,他确實是個關心弟弟的好大哥。
“那便好。”祝鶴鳴又是一笑,繼續給他添茶。
蕭莨有些神思不屬,躊躇半晌,問祝鶴鳴:“兄長,雁停是否身子不大好?我見他手心總是微涼,先前天還熱着時便是如此,如今天冷了更是離不得手爐,我問他,他似也不願詳說。”
祝鶴鳴的眸色有瞬間的晦暗,一聲長嘆:“他自是不願與你說的,……他被我那位繼母喂過毒,一種損耗身體的慢性毒藥,吃了長達一年的時間,自那以後身子便不好了。”
蕭莨愕然,祝雁停竟還被人喂過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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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竹院。
祝雁停閉目倚在榻上,太醫搭指在他手腕之上,正細細為他把脈。
“如何?”
陳太醫皺眉沉思片刻,回答他:“郎君體內的餘毒雖已盡去,但留了病根,身子過寒,原本也無甚大礙,就只是要吃生子藥孕子,怕是有些艱難。”
祝雁停睜開雙眼,眸色幽黯:“若我偏要懷呢?”
“……倒也不是不可,我為郎君開個藥方,郎君先吃半月,這藥藥性比較烈,郎君吃了怕會有不适,需得多加休息,待後再服生子藥,若是能懷上,之後我再開安胎藥,需得一直吃到腹中孩子出生,會比常人煎熬許多,就怕郎君受不住,孩子也很大可能會早産。”
“無妨,你開藥吧,我受得住。”祝雁停神色堅定。
陳太醫不好再勸,只得應下:“好。”
祝雁停輕籲一口氣,又問他:“先慧王妃那事,那種藥,你可知太醫院有多少人識得?”
陳太醫搖頭:“那種毒藥産自南洋,極其難得,太醫院的毒藥典上并未有記載,那被貶的醫士也是後頭偶然,從一去過南洋的舊友那得知了那種毒藥的存在,那藥還不似郎君早年服過的,服藥之人光從脈象上只能看出體弱,尋常醫者甚至是太醫若是不識得那藥,都只會以為是中毒之人身子虛弱所致。”
“可偏偏慧王妃的脈案被毀了,那醫士只是提出些許疑問就被找由頭趕出了太醫院,那王太醫必是知曉其中蹊跷,做賊心虛,皇太弟想必也知道。”祝雁停冷聲道。
陳太醫垂首不再言語,祝雁停眸色幾變,又道:“還得麻煩陳太醫一回,能否幫我去弄些那毒藥來?”
“好。”
蕭莨回來時,陳太醫才剛離去,見他眉頭緊鎖着,神色不豫,祝雁停問他:“表哥怎不高興了?可是我兄長難為你了?”
蕭莨在榻邊坐下,握住他一只手:“沒有。”
他眼眸低垂,眉目間依稀有陰郁之氣,祝雁停低下聲音:“到底怎麽了?你不高興你跟我說啊。”
蕭莨望向他,目光中滿是心疼:“雁停,你身子不好,……是因為中過毒?”
祝雁停一怔,讪然笑道:“你知道了啊,定是兄長與你說的,我就該叮囑他,讓他別告訴你。”
蕭莨的雙眉緊蹙着:“為何不能與我說?”
祝雁停不在意道:“這也不是什麽好事,反正都已經過去了,餘毒都清了,沒什麽大礙,再提起還有什麽意思,平白叫你擔心。”
怔然片刻,蕭莨将祝雁停擁入懷中,在他耳邊低喃:“再不會有下次了。”
“嗯。”
晌午,懷王府辦家宴,那些旁支都過來了,一大家子人,蕭莨一一見禮,表現得謙遜得體,叫人挑不出錯來。
懷王府雖只有祝鶴鳴與祝雁停兄弟二人,旁支另分封的郡王卻有七八個,都是他們的叔伯,更別提再上一輩分出去的,人着實不少。
蕭莨作為郎婿回門,酒是一定得喝的,陪着那些個叔伯們一人幾杯喝下來,已有些醺然,再有人來勸他酒,便被祝雁停給擋下了。
“他不勝酒力,喝不得那麽多,堂兄就饒過他這回吧。”
來勸酒的是祝雁停的一個堂兄,先頭蕭莨已陪之喝了一杯,對方猶不肯放過蕭莨,祝雁停的神色已有些冷了。
那人不以為然地一笑:“哪有郎婿回門不喝酒的道理,他不能喝,雁停你替他喝啊?”
祝雁停勾唇:“我也不喝,我得養身子備孕,堂兄就體諒體諒我吧。”
對方噎了一瞬,蕭莨輕捏祝雁停指節,應道:“我喝吧。”
不等祝雁停再說,他已将杯中酒一飲而盡,倒杯示意。
如此痛快,反叫勸酒之人不知當說什麽好,幹笑着一臉讪然地走了。
祝雁停望向蕭莨,皺眉道:“他叫你喝你就喝,他是個什麽東西,你不懂拒絕的嗎?”
蕭莨輕拍他手背安撫他:“都是你家人,我總不能不給面子,讓人覺得我怠慢你。”
祝雁停無言以對,略一頓,壓低聲音氣道:“誰要你給這種面子,我又不在意他們,我在乎的只有你。”
蕭莨的眼中有倏忽滑過的笑意,再次拍了拍他手背。
未時末,倆人辭別懷王府衆人,上車回府。
進了車裏,祝雁停扶住蕭莨,讓他靠到自己肩上,握着帕子給他擦臉。
蕭莨捉住他的手,輕喊他:“雁停……”
“嗯,”祝雁停淡聲應道,“醉了?”
“沒有。”
祝雁停略無奈:“每回醉了都說沒有。”
“雁停,……你不喜歡你家裏那些人嗎?”
“不喜歡。”祝雁停答得幹脆。
“為何?”
祝雁停輕蔑道:“他們算什麽家裏人,當初我被關,我兄長被打,他們一個幫我們說話的都沒有,全都讨好着那位新進門的繼王妃。後頭我被她下毒,身子越來越差,眼見着就要不行了,兄長實在沒法子,只得偷跑去求勤王,勤王是在京的這些宗王裏輩分最大的,又是宗事府的宗令,他帶着兄長進宮面聖,将懷王府的這些腌臜事告到了禦前,陛下派了禦醫來懷王府,親下了旨意,我才被從那院子裏放出來,我那位繼母才終于有了報應,被送去佛堂,與青燈古佛相伴,再後面就病死了。”
祝雁停哂笑,又道:“這事說來也是一樁宗室醜聞,如此惡婦在親王府作威作福,我父王竟還縱容着她,連陛下都覺得丢人,差一點就要革去我父王的爵位,被勤王勸着作罷了,當中這些細枝末節實在有損宗室顏面,陛下下了嚴令不許外傳,所以外頭人都只知道懷王府鬧了出笑話,不清楚其中更多的事情。後頭那女人生的兒子落水夭折,那女人病死,我父王被打擊得一病不起,沒兩年就去了,兄長才承襲了王爵。”
蕭莨閉了幾閉眼睛,依舊枕在祝雁停肩上,握緊他的手:“……眼見着就要不行了,是何意?”
祝雁停一怔,發覺自己說錯話,趕忙哄他:“沒有,當真沒事,陛下派了宮中禦醫來給我看過,後頭又有太醫一直幫我調養身子,餘毒早就清了,我現下就是不能受寒,別的當真沒什麽,表哥你別擔心。”
蕭莨坐直身,望向祝雁停的雙眼中似有什麽激烈的情緒晦暗難辨,祝雁停猶豫着要再說些什麽安慰他,下一瞬便被蕭莨拉入懷中,用力揉進身體裏。
蕭莨的喉結滾了滾,在他耳畔澀聲道:“我為何,沒早些認識你……”
祝雁停低笑:“表哥,你與別人的婚約在娘胎裏就定下了,就算當初我當真将你請來府上陪我玩,我們那會兒就相熟了,我喜歡上你,你會為了我悔婚嗎?”
蕭莨的呼吸略微粗重了些許,不待他說,祝雁停微微搖頭:“表哥不會的,我的表哥是真正的正人君子,從不會做違背良心之事,我最喜歡你的便是這一點,我們現在認識也挺好,免得從前你為我傷心難過。”
難以言喻的酸脹情緒在心口沸騰翻滾,蕭莨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低下頭,兇狠地覆住祝雁停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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