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一、淩晨,還不到五點,床頭櫃上的電話鈴響得像叫魂

螢火一樣的燈光全撐不起夜色的漆黑,年輕女孩淩亂的腳步敲打在因年久失修而凹凸不平的地磚上,忽然,她腳底下不知被什麽絆了一下,她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夏夜悶熱得像個蒸籠,李茜劇烈地喘息着,手指經質地絞住自己的衣服。

她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和另一個人的腳步聲。

只有舊式的、軟底的布鞋才會發出那種“沙沙”的聲音,仔細聽,那人的腳步有一些拖沓,一下一下地在地上蹭着,像是腿腳不好。

李茜猛地回過頭去,可除了燈光下亂跳的小蟲,她背後什麽也沒有。

她長相清秀,來是個漂亮姑娘,可是披頭散發,頭發被汗水黏在臉上,嘴唇同臉色一樣蒼白,無論如何也好看得有限了。

慢慢地,她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好像是冷笑,又像是怨毒,當中卻又摻雜着無法言喻的恐懼。

“別想纏着我”她猛地了起來,咬着後槽牙說,“我能擺脫你一次,就能擺脫你第二次。”

腳步聲停了下來。

李茜撸起了上衣的七分袖,白皙的手臂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悶熱的仲夏夜裏,像是有某種看不見的東西讓她覺得冷。

她從地上撿起一塊磚頭,那如同跗骨之蛆的腳步聲從她的四面八方湧來,可是她偏偏什麽也看不見。

什麽也看不見,才是最可怕的。

李茜尖叫起來,張牙舞爪地拿着磚頭在空氣裏亂拍亂扇。

手裏的磚頭越來越沉重,沙石磨得她手掌生疼,她精疲力竭,兩眼發黑,彎下腰,雙手撐在彎曲的膝蓋上,大口地喘着氣,目光無意中落在了地上。

接着,李茜的瞳孔驀地收縮,整個人劇烈地顫抖起來,手裏的磚頭掉在了地上,砸中了她涼鞋裏露出的腳趾,可她仿佛一無所覺,艱難地退後了兩步,膝蓋陡然一軟,跌坐在了地上。

影子是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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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路燈就在她面前,燈下面有光的地方,怎麽會有那麽清晰的一個影子?!

它就好像是潑在地上的一盆墨跡,不知已經在那裏“看了”她多久。

李茜癱在地上,那影子卻是着的。

你身正麽?身正怎麽會怕影子?

??  =

她似乎聽見了一個尖銳的笑聲。

淩晨,還不到五點,床頭櫃上的電話鈴響得像叫魂。

趙雲瀾一宿加班,到家以後衣服也沒脫,直接滾到了床上,感覺自己才躺下,就又被叫起來了。

他面無表情地睜開眼,沉重的眼皮勾勒得他的雙眼皮格外明顯,目光近乎仇恨地盯着自家天花板看了一會,三秒鐘後,才詐屍一樣地坐了起來,艱難地逛蕩着一腦子的漿糊,伸長了胳膊去抓床頭櫃上的手機。

趙雲瀾的房間有種讓人刻骨銘心的亂,說它是狗窩,狗都要抗議。

那衣服扔得滿床滿地都是,也不知道是打算穿還是打算洗,大雙人床上堆滿了各種的雜物,有些簡直超越了凡人的想象力——被單只的襪子裹住一角的記電腦姑且不算,墨鏡雨傘也勉強能理解,可白紙折的大高帽和大罐的朱砂就叫人十分費解了——這些東西擁擠成一團,只堪堪給他留出了能讓一個人躺進去的窩,估計這窩還是躺下去之前他自己刨的。

趙雲瀾的表情很臭,像是下一秒就要破口大罵,可他接起電話來,除了聲音有些沙啞之外,語氣卻十分正常,顯然是已經習慣了這種事:“又出什麽事了?”

汪徵的聲音從話筒裏傳出來,簡明扼要地說:“死人了。”

“什麽時候?”

“不是昨天晚上就是今天淩晨,就剛才。”

“哪兒?”

“大學路。”

“唔”趙雲瀾表情猙獰地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臉,“先讓老楚去一趟。”

“楚恕之去湘西出差了。”

“林靜呢?”

“被地府借調了。”

“我操,那祝紅行了祝紅不用說了,昨天月圓,她請假了,還誰在?”

“我,”汪徵說,“可是太陽就要出來了,我馬上要下班。另外還有大慶和新來的實習生郭長城”

趙雲瀾打了個哈欠,有氣無力地說:“你讓大慶陪着實習生去看看,給小孩個鍛煉機會。”

“實習生郭長城現在哪也去不了,”汪徵平鋪直敘地說,“昨天晚上來報到的時候,他吓暈了,可能是暈就事兒睡了,現在還沒醒過來。”

“”趙雲瀾問,“被什麽玩意吓暈了?”

“我和老吳。”汪徵一板一眼地彙報,末了還總結,“我早說過讓你找專業壽衣店給老吳糊一個身體,祝紅手比腳還笨,縫出來的沙包都露餡,糊的紙人什麽東西都像,就不像人。”

趙雲瀾木然地在床邊坐了一會,終于嘆了口氣:“我直接出面不合程序,怕吓着人家可也沒別的辦法,得了,那我一會過去看一眼,你叫大慶等着我。”

他挂了電話,用了三分鐘梳洗畢,就飛車到了大學路。

經過路口,趙雲瀾才剛減速,一道黑影就從天而降,只見一只圓滾滾的動物手榴彈似的“咣當”一聲,山呼海嘯地撲到了他車的前蓋上,好懸沒把車蓋給砸出個坑來。

趙雲瀾趕緊一腳急剎車,腦袋伸出窗戶,心疼得直嘬牙花子:“這叫機動車,是交通工具,不是貓砂盆!您老能悠着點麽?”

車前蓋上端坐着一只通體漆黑的貓,它有一截存在感十分委婉的脖子,脖子上面頂着一張毛球版的柿餅臉,球狀的體型,乍一看就像加菲貓的非洲兄弟。

只見它後腿盤起,努力地收腹,這才克服萬難地把與肚子相比略顯簡短的前腿觸地伸直了,保持着一個對于貓而言非常端莊的坐姿。

這只柿餅臉的大貓咪往左右看了看,發現附近沒人,于是胡子一顫,慢吞吞地張嘴,吐出了一個略顯低沉的男人的聲音:“別廢話,快下車——你沒聞見這個味道?”

空氣中确實有一股無法言喻的惡臭,堪比生化武器。趙雲瀾把車停在路邊下來,伸手捂住鼻子,皺着眉問貓:“這麽臭,你放的?”

大黑貓不屑于理他,雷霆萬鈞地從他的車蓋上跳下來,把一扭一扭的大肥屁股對準了他,霸氣側漏地邁着标準貓步往前走去。

馬路對面已經停了好幾輛警車,工作人員在一個小胡同入口處拉了警戒線。

趙雲瀾摸索了半天,才從兜裏翻出了一個破破爛爛的工作證,守在警戒線旁邊的小警察正面有菜色地背對着案發現場,接過後只來得及匆匆忙忙地掃了一眼,就把工作證塞回趙雲瀾懷裏,接着忍不住往遠處跑去,扶着牆吐了。

趙雲瀾抓了抓他那豬突狗進的雞窩頭,十分詫異:“我的一寸玉照就那麽讓人作嘔?”

黑貓一連領先了他幾步,見他還在那裏磨磨蹭蹭地說廢話,忍不住回過頭來,炸着毛對他發出個長音節的“喵”。

“行行行,正事——哎呀我操,這個味道,十步必殺。”趙雲瀾彎腰從警戒裏鑽了過去。

他才剛一露面,裏面立刻有人迎了出來,用紙巾捂着鼻子,甕聲甕氣地問:“是特別調查處的同志來了麽?”

在公安系統中,大家都知道,有這麽一個秘部門,叫做“特別調查處”。

他們部門級別不低,但大家都不知道這些人具體是幹什麽的,有怎麽個章程——反正每次特別調查處來人,都由上級直接下達通知,誰也沒有抗議的餘地。

可是他們的人不來,請也沒地方去請。

他們屬于公安系統,有時又游離于公安系統,組織嚴密,辦案程序全不透明,而媒體不經過特批,通常連特別調查處的人影都找不到,更不用說跟蹤采訪。

也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公訴程序究竟是怎麽走的,總之案子交到了那裏,就像是進入了一個黑箱,對外公開的只有一個雲裏霧裏的結案報告。

有時候,這些特別調查處的工作人員甚至比那些懸案更加撲朔迷離。

他們的結案報告詳盡,起因、經過、結果,嫌疑人身份、抓捕情況乃至抓捕過程,全都交代得一清二楚,邏輯嚴謹、格式分明,絕對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來。

唯一的一個疑點就是,結案的時候犯人都死了。

雖說一般到他們手裏的,都是情節極其惡劣的重案,犯罪嫌疑人多半也算死有餘辜,可這未免也太巧了些。

這時在現場負責組織調查工作的是個上了些年紀的老刑警,姓楊,他一邊熱情地和趙雲瀾握了手,一邊略帶好奇地仔細地打量了這個人,客客氣氣地問:“怎麽稱呼?”

“我姓趙,趙雲瀾,您叫我小趙就成。”

老楊聽見這話吃了一驚,他沒想到來人竟然是現任特別調查處處長,只見這位趙處長還不到三十歲,相對他的級別來說,是有些年輕了,個子很高,身材修長,模樣也端正得很,乍一看就像是男裝廣告上出來的平面模特,只是襯衫皺巴巴的,上邊開了兩顆扣子,下擺一半塞在褲腰裏,一半掉了出來,再加上那一腦袋宛如剛下過蛋的窩一般的亂發,看起來多少有點不修邊幅。

可人家級別在那裏擺着,別說是不修邊幅,就算是出門裸奔,底下人也得稱贊一聲趙處引領時尚潮流。

老楊“哎喲”一聲:“您就是趙處!這這個,您看我眼拙的,實在是沒想到咱們領導這麽年少有為”

趙雲瀾顯然非常習慣這一套,順口跟着耍了幾句花腔。

這時,有“人”不耐煩了,只聽“喵”的一聲,老楊一低頭,就見一個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蹭蹭蹭”兩三下,順着趙雲瀾的褲腳,一路扒着他的衣服爬上了男人的肩膀。

那是一只黑貓,碧綠的眼睛,按理說,出現在兇殺現場的黑貓聽起來非常詭異,可由于這只“詭異”的貓咪它實在是太富态了,一看到它,不知怎麽的,敬畏和恐怖就會自動轉化成對它膽固醇過高的憂慮之情。

老楊和它大眼瞪小眼片刻:“這這”

趙雲瀾尴尬地拎着險些被肥貓拽下去的褲子,幹笑了一聲:“這是我們那的貓主任,平時抓工作抓得很緊,看見咱倆說話,不願意了。”

老楊:“”

黑貓愛答不理地“喵”了一聲,大粗尾巴不耐煩地從趙雲瀾的肩膀上甩過來,驕傲地仰了仰它的脖子——這有點困難,它的脖子真的是有些難以定位。

趙雲瀾會意,伸手從黑貓脖子上扒拉出了一個小貓牌,好不容易才把它和周遭的肥肉與長毛分開,遞給老楊看:“這是特別調查處特許證,與我們的工作證同等效用,批準它可以進出任何現場,您放心哈,老貓,懂事,不會添亂的。”

老楊:“”

他終于開始覺得這事有些扯淡了。

片刻後,官大幾級的趙處長抱着貓,邁着四方步跟老楊進了現場。

越往裏走,臭味就越是醬香濃郁。

只見窄小的胡同裏躺着一具女屍,她穿着一件寫着“龍城大學迎新”字樣的文化衫,渙散的雙目圓睜,就像一個散了棉絮的大人偶,四肢被擺成“大”字,張着嘴,腹部被某種利器剖開,而裏面的內髒已經空了。

老楊再次用紙巾捂住鼻子,五官都皺成了一團,看起來糾結得難舍難分。

趙雲瀾肩膀上的肥貓長長地“喵嗚”了一聲,跳到了地上,圍着屍體轉了兩圈,最後在一個地方停了下來,蹲坐在那裏,擡頭看着趙雲瀾,訓練有素得好像查出了毒品的緝毒犬。

趙雲瀾走過去,從皺巴巴的褲兜裏摸出一副皺巴巴的手套帶上,在貓蹲下的地方摸了摸,然後小心地擡起屍體的一條胳膊。

老楊伸長了脖子,他看見在被屍體擋住的地方,有半個血手印。

那絕不是人的手印,巴掌只有小孩那麽大,可手指卻有至少二十公分長,老楊做了一輩子老刑警,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東西。

他正目瞪口呆,冷不丁地就聽見趙雲瀾用難得嚴肅正經的聲音說:“從現在開始,這案子轉到特別調查處,後續手續會在兩個工作日內成。”

說,不等老楊回答,趙雲瀾就指着圍牆上開的一個破破爛爛的小門問:“這是什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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