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血腥的優雅

“打斷我的腿嗎……”

牧霜天有些虛弱的走出來，慵懶的依靠在門框邊，神情平靜的瞥了光頭男一眼，又輕飄飄的挪開。

“好久沒遇到這麽大膽的人了，要是你們乖乖的，本來還想留你們一條生路的……算了，還是死了幹淨。”

牧霜天的語氣平靜的讓人毛骨悚然，被這麽多兇神惡煞的強盜包圍着，他卻以一種甚至提不起興趣的慵懶，決定了強盜們的命運。

光頭男只感覺一股涼意從腳後跟直竄後腦勺，濃烈的危機感籠罩了他，死死的壓在他心頭上。

這種危機感他曾經也感受到一次，那次他差點就被上百精兵包圍了，真的是轉頭就跑，最後抱着浮木，從瀑布跳下去，在水中漂了兩天才險死還生。

可那是一百精兵，而現在，他們面前只有牧霜天一人！

光頭男猶豫了，危機感和現在的場面對比起來太過詭異，就算他謹小慎微慣了，也一時舍不得馬上逃跑。

他做了這輩子最錯的一個決定——抓着陶鯉，擋在自己身前。

“小子，就算你再邪門，憑你現在站都站不穩的模樣，想吓唬誰呢？”

刀疤臉不屑的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惡心的在陶鯉臉上摸了一把，逼的陶鯉惡心的偏過頭去。

“铮——”

牧霜天沒什麽激烈的動作，只微微屈指做了個撥弦的動作，本應空無一物的地方，竟然傳出了絲弦的清鳴聲。

弦聲震動着空氣，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下一瞬，刀疤臉搭在陶鯉肩上的手，齊手肘突兀的掉在地上。

整齊的切面中噴灑出大股的熱血，澆了陶鯉和光頭男一臉一身。

到這時候，刀疤臉才感覺到失去手臂的疼痛，慘叫着抱着斷臂拼命往後退，看牧霜天的眼神像在看一個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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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血粘膩的噴灑了一身的陶鯉，忍不住胃抽搐的連連幹嘔起來，濃烈的血腥味彌漫在鼻間，那種溫潤的粘膩感糊在臉上、身上，又慢慢的變涼。

血液凝固在身上時，皮膚都會變得緊繃繃的，像刷了層猩紅的膠水，惡心的不行。

從沒經歷過這種近在咫尺的殘肢斷臂，說不害怕是假的，但害怕中，陶鯉又莫名的惱怒。

這個男人，明顯的小肚雞腸，還在為早上她拒絕他的事生氣，現在故意讓她難堪呢！

氣不過的怒瞪過去，和牧霜天的眼神對上後，陶鯉果然從他眼底看出一絲得意和幸災樂禍。

幼稚的男人！

兩人眉來眼去的，其他人倒是都沒注意到。

強盜們是被這鬼魅的攻擊給吓住了，而褚松青，則是裝出哆嗦的樣子，心裏暗暗後怕。

果然，夜帝就算虎落平陽，也不是狗能欺負的。

他明明中了毒，可竟然一天時間就把大半毒素壓制住，只恢複了一點點的實力，就能讓他使出“天蛛絲”……

像是站累了一樣，牧霜天靠着門框緩緩滑落着坐下，兩只手優雅的懸在身前，陽光透過樹梢打在他臉上的光斑，看起來都那麽的高貴不凡。

“我不喜歡彈琴。”

牧霜天近乎自言自語的道：“兒時就不喜歡，這麽枯坐在琴邊，不如金戈鐵馬的厮殺來得有趣。”

随着他輕聲的低喃，手指也優雅的撥弄着幾乎看不見的“琴弦”，清脆的弦聲，流淌出一曲高山流水的雅音。

如果沒有院子裏不停綻放的血花、七零八落的殘肢、地獄般的慘叫……

或許，這一幕更接近少女和心上人相遇的幻想。

“琴只學了三個春秋，脆弱，不方便帶在身上。好在我有一群還算不錯的随從，他們知道我喜歡什麽，便給我尋了這可以随身攜帶的天蛛絲。”

此時，院中除了陶鯉和癱坐在地上的褚松青，已經沒有一個活人，或者說，已經沒有一具完整的屍體。

琴聲停下，牧霜天有些笨拙的，把不知何時纏滿整個院子的絲弦，一點點的抽回來，繞成團。

像被貓兒玩過的線團，亂七八糟的一堆，聚在一起呈現漂亮的銀色，讓陶鯉總算能看清楚它的模樣。

被拉直的絲弦，最後一縷，就緊貼着陶鯉的臉頰。

她能感覺到絲弦的鋒利，也十分清楚，只要她稍微晃動一下，這看似單薄的絲弦，就能輕而易舉的把她半邊臉都切下來。

心裏有些涼——他果然是在報複，而他心裏，明顯不是真的有她。

雖然早就告訴自己了這點，但莫名的，她卻有些委屈和傷心，像一鍋五味雜陳的湯，在心裏被打翻了。

“嘣——”

絲弦斷了。

院中的三人齊刷刷愣住，然後下意識的循着絲弦斷裂聲傳出來的地方看去。

一只巴掌大小的金背龜，“惡狠狠”的把斷了的那截絲弦，給吃面條似得吃下去了！

“……吃，吃了？！”

褚松青真的很想在這種時候保持低調，但他見到這一幕後，還是忍不住啊！

大哥，那可是天蛛絲，本身就帶着能讓人渾身麻木的劇毒，而且分金斷鐵易如反掌，且不說你吃下去怎麽還不死，就說剛才那聲“嘣”是怎麽回事啊！

什麽時候烏龜如此厲害了，連數百根天蛛絲撚成的絲弦也能一口咬斷了！

月黎國已經卧虎藏龍到一個普通農女身上帶着的一只龜，都這麽厲害了嗎！

“呀！”

看着金背龜半天，陶鯉連忙把它從懷裏捧到手上，讪讪的內疚道：“小金子，我都忘了你在我身上了，昨天沒喂你吃東西，餓了吧……”

金背龜哪還有剛才咬斷絲弦的兇惡，一聽這話，馬上人性化的努力點頭，裝的無比凄慘可憐。

果然是成精了吧……

陶鯉也被它逗的哭笑不得，手指在它的背甲上安撫的摸摸，好笑道：“那你再忍忍，等我們下了山，我給你買一整碗牛肉面吃，好不好？”

金背龜點頭點的更歡快了。

出息啊，能咬斷天蛛絲的龜，竟然被一碗牛肉面就收買了！

褚松青看着小金子的眼神極其複雜，他很想不顧隐藏身份的跳出來，看能不能用無數珍馐美味把這只龜，給拐到手。

當然，他也只敢想想罷了，因為被吃了一截天蛛絲的牧霜天，有些惱怒的發話了。

“天蛛絲千金一寸，你準備拿什麽來償還？”

“主子！主子可別啊，算了吧算了吧，錢都是小問題，再計較下去，以後咱們的天蛛絲也弄不到了啊！”

總算達成統一意見，姍姍來遲的中年玉兔一來就聽到他家主子要求賠償的話，再一看院子裏渾身是血污的陶鯉，吓的臉都白了。

主子用的天蛛絲還是他們找杜良買的半成品呢，要是現在讓杜良的小師妹賠錢了，以後他們還上哪兒找天蛛絲去？

這買賣做不得，虧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