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八百兩的傷藥

柳宿老爺子倒是沒有針對陶家人的意思，他只是生氣，陶鯉這麽一個小姑娘大過年的為了她爹的傷勢四處奔波，怎麽在家裏的這些，連傷患都照顧不好的？

這不是拖後腿嗎？

陶家人被罵的不敢吭聲——連陶老爹都矮着柳宿老爺子一輩呢，再說人家是好意，他們心裏再不爽，那也只能唯唯諾諾的應下不是？

“柳爺爺您別氣了，爹的腿傷還能治嗎？”

陶鯉出口解圍，直接拿下了話語權。

柳宿老爺子傲然的挺直腰板，一副高人模樣的自信道：“治自然是能治好的，只是治療過程會長一些，期間必須得仔細照顧好他才行，否則怕是會落下病根。”

“是是是，老先生您多費心，該怎麽照顧您一會兒告訴我家老婆子和孫女，小兒的傷，就拜托您了。”

陶老爹還算比較懇切，陶劉氏和陶二妹也聽的連連點頭——畢竟陶鐵柱是家裏唯一的壯年男丁，雖然前幾天她們都有些放棄了，但要是他的腿能好，她們自然是高興的。

“嗯，你們先去取些幹淨的雪來。”

柳宿老爺子一吩咐，陶劉氏就自然的在陶鯉胳膊上扭了一把，“神醫讓拿雪，你個懶骨頭還不快動！”

陶鯉其實早有防備，所以雖然被陶劉氏掐到了，但卻避開了軟肉，被掐的地方不疼不癢。

低聲應是，陶鯉把銀狐披風解下放到一邊的椅子上，挽起一截袖子端着銅盆就出去了。

牧霜天和柳宿都從沒見過陶鯉被欺負的模樣，兩人眼睛都忍不住瞪大了好幾分。

“……天行子收她為徒，這家人知道嗎？”牧霜天忍不住低聲詢問玉兔。

中年玉兔嘴角抽搐一下，艱難的點點頭。

牧霜天眼睛瞪的更大，面上結的冰霜，隐有破碎的趨勢——這家人為何這麽大膽，他都不敢對她有過分的舉動，他們都不怕死的嗎？

柳宿和牧霜天不一樣，他只是震驚陶鯉姑娘在他們面前被苛待，會不會惹的牧霜天大人震怒然後大開殺戒。

至于陶家人的刻薄……行醫多年，他早就看清楚了人性。

一家人啊，越是善良老實的那個，越容易被欺負，陶鯉姑娘的例子并不是特例，而是千千萬萬被欺負的人的一個縮影罷了。

心下感嘆着，等陶鯉把雪端回來之後，柳宿老爺子也沒多說什麽，溫熱的手掌抄起松軟的雪沫子，然後直接貼到陶鐵柱紅腫的腿上揉搓起來。

“嘶——”

烙鐵似得腿突然變得冰涼，但冰涼中好像又隐藏着更炙熱的刺激，陶鐵柱只感覺一股酸麻從傷腿直竄心窩，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挺住別動，老朽得先把你腿上的淤血揉散了，才摸得出斷骨的位置重新為你接上。”

一聽這話，陶鐵柱不敢動了，陶鯉眼睛一眯，拉着陶老爹低聲道：“爺，我怕爹一會兒不小心動了影響柳爺爺治療，咱們過去把爹按住吧，這樣他心裏也有底一點。”

陶老爹連忙點頭，但沒讓陶鯉過去幫忙按住，反而叫了在旁邊龇牙咧嘴渾身不自在的陶二妹。

“三妹力氣不如你，快過來跟我一起把你爹按瓷實了。”

陶二妹不情不願的上去，一驚一乍的模樣看的陶老爹火從心頭起，擡腳狠踹了她一下，才把陶二妹收拾消停了。

果然，有人按着之後，柳宿老爺子揉起來的力度更大了。

而陶鐵柱，也更受罪了。

他的傷腿裏不止有淤血，還因為沒怎麽看護導致裏邊兒有些地方化膿，濃汁憋在裏邊兒出不來，被擠弄的時候疼的紮心窩子。

再加上裏邊兒骨頭是斷的，只要稍不小心碰到骨頭，陶鐵柱甚至能感覺到骨頭茬子紮在肉裏的感覺，簡直頭皮發麻，慘叫不斷。

“刀！”

柳宿老爺子揉捏半響，突然往旁邊一伸手，低聲喝令，他身後提着藥箱的藥童，馬上熟練的把幹淨的小刀放到老爺子手上。

刀在手中，柳宿老爺子一點猶豫沒有，直接刷刷就在陶鐵柱的傷腿上開了幾個口子，看的陶劉氏直接跳了起來。

“你這老不死的要幹什麽！”

柳宿老爺子真的打從行醫還沒被人這麽辱罵過，當即呆了一瞬，才黑着臉道：“我這老不死的要把你兒子腿裏封着的膿液放出來，有什麽問題嗎。”

回話間，柳宿老爺子用力一擠，那幾條新鮮的傷口裏，馬上溢出了惡心的膿液，惡心的陶劉氏連退了好幾步，面上的嫌棄厭惡之色，讓陶鐵柱漲紅了臉。

“哼，不懂就出去，再出言不遜，老朽就告辭了！”

柳宿老爺子這話是對着陶老爹說的，配合他臉上的不屑，陶老爹心裏門清——這是在說他管教不嚴呢。

“屁都不懂，給老子滾出去！”

男人都好面子，在柳宿老爺子面前丢了面子的陶老爹狂怒的沖陶劉氏吼了一嗓子，要不是他手裏還按着陶鐵柱，他真想撿根柴棍好好收拾收拾這不成器的婆娘！

陶劉氏最怕陶老爹生氣，這會兒直接兔子似得竄出了房門，就扒在門框那探頭探腦。

柳宿老爺子嗤笑一聲，繼續治傷。

用幹淨的棉布和藥液徹底洗幹淨腿裏的膿液後，柳宿老爺子放慢了動作，屏息凝神，仔細的摸索起來。

“咔擦——”

突然，老爺子手裏巧力一扭，骨頭發出清脆的“咔擦”聲，陶鐵柱“嗷”的一聲慘叫着坐了起來，要不是被陶老爹和陶二妹按着，他都不知道要扭成啥樣。

但劇烈的痛楚過去後，陶鐵柱卻驚喜的發現，他受傷以來就沉重的跟灌了鐵一樣的傷腿，現在竟然是從來沒有過的輕松，仿佛直接能動了一樣。

“哎，別動別動，剛把你骨頭對上，要是再錯開了，老朽可撒手不管了。”

警告了陶鐵柱後，柳宿老爺子拿出一只精致的玉盒，盒子一打開，濃郁的藥香撲面而來，房間裏的衆人都忍不住深吸一口氣，面帶陶醉。

“陶鯉姑娘，這是最好的續骨傷藥，除了能幫助斷骨加速愈合之外，還能鎮靜傷口，止痛，擦過之後腿就不會再次發炎化膿了。”

舉舉玉盒，直接把玉盒放到陶鐵柱手中，柳宿老爺子淡淡道：“這一盒子傷藥看在陶鯉姑娘的面子上，給八百兩銀子就行，當然，要是用不起，給你們換普通的也成，就是用普通的，你就要多受點罪。”

沒等陶家人從“八百兩”的震驚中回過神來，陶鯉一口應下。

“謝謝柳爺爺，就用這種的，只要爹能好受點，多少錢我都願意給！”

陶鐵柱的眼眶濕潤了，果然，三妹雖然是撿來的，但卻是和他最親的！

經過了這些天的沉浮冷暖，陶鐵柱心裏，有了某種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