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斷鴻聲裏,立盡斜陽
齊修認慫了,他決定把這個賭注當成這林子裏的落葉,讓它自由的随風而去。
咳嗽了一聲,齊修的目光落在陸小鳳的腰上,“傷口”還在往外滲着血,滴滴答答的,簡直慘不忍睹。
“你……”
齊修才一開口,陸小鳳便猜到他要問的是什麽。
也不管自己猜的對不對,陸小鳳搶着回答道:“不必擔心,這是豬血,喏,豬腸衣。”說着陸小鳳從他衣服上破開的那個口子裏,扯出了一根透明又幹癟腸衣……
嗯,就是灌香腸用的那種。
被陸小鳳這麽一扯,腸衣上一條平整的切口還在往外咕嚕咕嚕往外冒血。
齊修:“……”他只是想說陸小鳳身上腥臭味好重而已。
他當然看出來陸小鳳沒受傷!受傷的人還能像他那樣閑閑地插着腰嗎?!
他的智商雖然比不得這些妖孽,可血囊這種東西他好歹還是知道的好嗎?
而且!豬血加豬腸這麽難聞,金九齡他的鼻子是個擺設嗎?!
躺着都中槍的金九齡如果知道齊修在想什麽一定會反駁:這東西不戳破真不帶啥味道,而且以陸小鳳的飲食愛好,身上有豬大腸的味道真的不奇怪好嘛?!
“嗯,沒事就好。”齊修有些尴尬的回道。
一時候氣氛變得如同陸小鳳手裏那根腸衣裏剩下的血一樣凝滞。
尴尬而沉悶。
齊修看天看地看衣服看草,目光就是不肯放在陸小鳳臉上,他是真的沒有準備好面對陸小鳳,他覺得他就不該過來,可如果不來報個平安,這一次,他和陸小鳳之間又不知道要被如何流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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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當初在聽到那些個話本故事的時候,他就應該想到了。
無風不起浪,再多的巧合如果沒有當事人的默許,也不會傳成這樣。
說他遲鈍也好,說他當游戲不走心也好,說他故意忽略假作不知也好。
好吧,他可能就是揣着明白裝糊塗……
他說了他是男的了啊,他真的沒有故意要騙人感情的,而且他對陸小鳳也只是朋友間的喜歡好嘛,他怎麽可能會喜歡一個書裏的人?
嗯,除了他真的沒有別樣的喜歡陸小鳳這句能說服自己之外,其他的,他是連自己都說服不了了。
可是現在他該怎麽辦啊?
陸小鳳的目光太強了,強到不用看他都能感受到了好嗎?!
他如果再強調一次他是男的會不會很突兀?
他說他是來告別的怎麽樣?
啊啊啊,他到底該說些啥,或者陸小鳳來說些啥,随便來個人打破這尴尬也好啊!
對于愛逃避的人而言,把真相明明白白擺在他的面前之後,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逃。
齊修現在只想逃。
窗戶紙什麽的,有時完全就是遮羞布啊!捅破了是要裸/奔的!
看着一臉“心虛”的齊修,說實話,陸小鳳有些生氣,雖然他現在還沒有什麽資格和立場。
可這不妨礙某些情緒的産生。
陸小鳳不知道齊修和蕭秋雨之間發生了什麽。他不會去問,這是屬于陸小鳳的體貼。
就像在看出了齊修不想履行賭注之後,他也體貼的把這件事揭了過去。
不是真心的喜歡,那種所謂的表白,除了當作玩笑并沒有半點用途。
陸小鳳這樣想,司空摘星卻不這樣想。
很多時候,司空摘星确實比陸小鳳要更不解風情。
說真的,設下那樣的賭局,司空摘星除了激齊修和幫陸小鳳之外,更大的目的是看熱鬧。
然而,現在非但沒有熱鬧可看,他還要陪着這兩個人在這裏忍受尴尬。他都快被這氣氛壓抑得窒息了好嗎?
他就想不通了,蕭秋雨到底說了什麽把齊修打擊成這樣了?難不成齊修真正喜歡的人其實是蕭秋雨?
不應該啊!
像一陣風一樣飄到了齊修身側,司空摘星引誘道:“你不是想學口技嗎?我教你啊,咱們把賭約換交易怎麽樣?”
“司空摘星!”陸小鳳把這四個字咬得極重。
司空摘星對着他做了個鬼臉,那模樣似在嘲笑陸小鳳的沒膽。
“齊修,換個地方,我們談談吧。”走到齊修身邊,陸小鳳微微笑着邀請道。
被司空摘星這樣一打斷,他突然就想明白了。
有些話,還是得用說的來表達。不過這裏的圍觀者實在太多了,也實在不是個聊天的好所在。
他想他應該先找個地方好好洗個澡,換上一身柔軟又舒服的衣服。再好好吃上一頓,養足了精神,然後找一個有花香有鳥語的地方,那樣的氣氛應該要好上很多。
餘光瞥向林子裏到處都在晃的枝葉,陸小鳳無語,這些人還真是閑。
順着陸小鳳的目光望過去,在看到幾片沒來得及藏住的衣角之後,齊修:“……”
可以的,八卦精神無處不在。
猶豫了一會,發現自己剛剛鑽牛角尖了的齊修對着陸小鳳點了點頭。
——是爺們就不要慫!
咳,他其實還是有點慫。
見齊修跟陸小鳳要走,江重威趕忙從樹後面走了出來,他喊道:“齊姑娘,我這有一封白雲城主給你的信。”
在場的不知道多少雙眼睛,齊刷刷地落在了江重威身上。
江重威不自覺的打了個寒戰。
齊修走過去道了聲謝,接了信,卻沒有立馬打開。
他已猜到信上的內容。想來,在走之前,他也真的需要跟陸小鳳好好聊聊了。
夕陽下,倦鳥向着深山飛去。一個個小黑點,一眨眼便融入了遠山墨色,如眉黛,似墨臺。
江面上,水天相映,粼粼波光似龍鱗,一條大江向東而去,如金龍橫卧,分割天地。
秋水斜陽演漾金,遠山隐隐隔平林。
齊修和陸小鳳并肩坐在望江樓的樓頂上。
陸小鳳笑道:“你好像很喜歡待房頂上。”
望着夕陽,齊修道:“這裏的視野很好,可以看到很多顏色。天地雖大,卻好似能包容萬物。在我們那裏,容身之地對很多人來說都是一種奢望。”
“嗯?你的門派很亂?”陸小鳳關心道。
齊修搖了搖頭:“不是那裏。”
齊修并有等陸小鳳來問便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也許是有些東西壓在心裏太久,也許是現代人的通病,焦慮、不安、忙碌,好像一點點的悠閑都是罪惡。
如果不是那種莫名其妙的使命感,就好像穿越了就一定要去找主角,就一定要做些什麽一樣,他也許會選擇去旅游。
在陸小鳳的世界旅游,把在現實中見不到的風光看上一遍,想想也挺美好的。
這裏的星辰圓月都特別的明亮。
這裏碧草黃花随處可見。
這裏再高的樓也不會遮天蔽日,一切都是那麽開闊。
聽着齊修說家鄉,陸小鳳越聽越覺得那是茶寮裏說書先生都編不出來的故事。
什麽樣的樓可以真的離地上百丈?
什麽樣的器具可以讓人飛到三十三天外?
什麽樣的車可以一日千裏?
這一刻,陸小鳳認識到,他和齊修的世界隔得很遠。
遙不可及。
“我們那邊有一個很流行的詞叫‘穿越’。穿越又分很多種,身穿,魂穿,系統穿。當然,有些意外的時候還會女變男,男變女。”
聽到這裏,陸小鳳已經猜到他要說什麽了,只見他笑着道:“所以你就是男變女了?”
齊修嚴肅點頭:“确切說,這一次是變女的了。”
陸小鳳驚奇道:“這麽說還有上一次?”
齊修狐疑地望着他道:“你是真的信我還是準備聽故事?”
陸小鳳道:“确實有些不能理解,不過,我願意試着去接受。”對于全心信任的朋友,陸小鳳向來都是給予最大信任的。
哪怕齊修說的東西玄而又玄到讓他不是很能理解。
齊修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上一次我來的時候,也就是你我剛認識的那會,我的狀态是:看起來是個女的,可實際上是個男的。胸那裏是看得到摸不到的。”
聽到齊修一本正經說這個,陸小鳳還是沒忍住笑出了聲,他道:“咳,所以你才……”他想起了那時齊修每次都反應極快的護胸,實在是很有意思。
齊修一臉沉痛的點頭,然後道:“現在你知道我是個男的了,你還要跟我說你喜歡我嗎?”
陸小鳳突然就不說話了。
他沒想到齊修會直接問出來。
搖頭失笑,陸小鳳道:“我還以為你一直沒察覺到。”
齊修:他有那麽遲鈍嗎?好吧,他有。
齊修望天道:“蕭秋雨說的。”不過他自己也不是毫無所覺。
“哈哈哈哈……”陸小鳳笑了起來:“我大概有點理解他了。”
又是熟悉的沉默,這次的氣氛卻沒有之前那麽糟糕了。
兩個人,看風景的看風景,聽歌女唱歌的聽歌女唱歌。
“秋水斜陽演漾金,遠山隐隐隔平林。幾家村落幾聲砧。
記得西樓凝醉眼,昔年風物似如今。只無人與共登臨。”
其聲揚越,倒不似那教坊中的奢靡绮麗。
陸小鳳和着拍子,輕哼了起來。
一曲唱罷,齊修出了聲:“陸小鳳,我要走了。”
陸小鳳在腿上點着拍子的手指停了停,然後道:“要去哪裏?”
“走走逛逛,然後回家。”
“還會回來嗎?”
“會,不過再回來我不會來找你了。”
“那……”
“我們應該會見面,就是不知道,到了那時,你還認不認得出我了。”
“再見面……是因為葉孤城的信?”
“嗯,葉孤城和西門吹雪将在下月十五在紫金山巅決鬥。不過這不是最終的時間和地點。”
“嗯?你知道什麽?”
齊修很愉快地笑道:“這次我不會給你任何提示。”
陸小鳳怔了怔問道:“為什麽?”
齊修笑得越發愉悅了,他道:“因為這一次,我們立場不同。”
陸小鳳是西門吹雪的朋友,齊修是葉孤城的徒弟,這樣的立場豈非不同?
但事情真的這麽簡單嗎?
齊修沒有說,陸小鳳也沒有問。
他依舊坐在那高樓的瓦片上,看着夕陽的最後一點紅消失在天際,看着齊修足下的綠葉飛花越飄越遠,直到黑暗整個來臨,那一抹白完全的融入了夜色裏。
斷鴻聲裏,立盡斜陽。
(第二卷完)
作者有話要說:
歌女唱的是賀鑄的《減字浣溪沙》。
感情廢,前面1000字卡得要死要活,給親友看齊修的部分,親友表示:齊修你這寫不下去了,換個視角吧。然後我給她看只有一句的陸小鳳部分。親友只剩哈哈哈哈了。
相顧無言,真是唯有淚千行,嗯,哭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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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卷結束啦。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下一章開始開《決戰前後》秀爺終于要上線了orz
壞消息五一我要浪~我不要更新~對,五一沒更新,大家節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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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利一篇我家藍山的劍三本土文:柳大刀和村頭孫小花
小甜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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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讓親友回複到評論裏,因為我覺得作話再這麽放下去,要不是我一章3000字,可能作話都要比正文長了。
emmmmm為什麽我寫作話就沒得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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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友看完表示:你又改大綱?
我:有……有嗎?
親友:你不是說秀爺下線後,再上秀娘,然後陸小鳳表示他喜歡的是秀爺嗎?
我:是喔……(依舊不改了)
第三卷:決戰前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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