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見面

? 等人向來是個令人煩心的事，芠瑛索性在樹上睡了一陣。只可惜睡意不濃，心裏又不明不白地堵着什麽東西，便只是淺淺打了個盹兒。

她一直很明白自己要什麽，不應該做什麽，但是這兩天卻突然開始理不清一些事情。比如，事後除掉聖哲君這個計劃究竟正不正确。

她閉上眼，思緒盈懷正煩愁，卻聽不遠處一聲龍嘯震天，緊接着黑雲壓來狂風大作……

龍脈不遠處的小山之中……

素衣原本是打算回長祁山的，未料一路波折，一波剛平一波又起。她又是個愛管事的，每每遇見便又因而耽擱了時間。

今日照例是準備回長祁，未曾想被兩只已有靈性的山貓擋了路。兩只小家夥不知為何受了傷，她天性使然，便耗了小半日為它們療傷。罷了又是找吃的，又是找水喝。

山裏的水并不難找，水是找着了，深潭裏的水甘甜純淨，她自己先痛飲了夠。

好則好矣，可惜誰能想到深潭裏還藏了一條龍，可能還是一條被她打擾冒犯了的龍。

伴随着震耳欲聾的龍嘯，那巨龍騰空而起，激破平靜的水面，聲勢浩大，狂風卷起的一瞬間仿佛山崩地裂。

盤龍通體墨色，俯首直盯着她，兩眼閃着血色兇光，周身裹着黑雲層層。

竟還是條惡龍！

素衣見識不多，但常闖禍，師父墨真便教了她一些防身的小知識。這惡龍張着血盆大口，黑鱗血眼，一看便知心性極壞，早已作惡多端。

那千年樹妖她還能與之交手，可龍族她打不過，也惹不起，便只有逃的份兒。她也機敏，一個閃身躲過巨龍掃尾，本想順手撈起兩只山貓一起逃了，卻不想那兩只竟悄無聲息地先跑了。

做好事惹禍上身，被親手救下的生靈“抛棄”，素衣反倒是松了口氣，至少她不用擔心它們了。

打不過，走為上策！

卻未能料到，那巨龍身形巨大，看似笨拙，卻厲害的很，血盆大口中噴出一口濁氣，将她生生從空中打落。

實力相差巨大，對于惡龍來說，她就像是只能被一根指頭按成渣滓的螞蟻一樣。

素衣狠狠摔落在地上，一時兩眼發黑，手腳疼痛雖不至于傷了骨頭，卻僵硬得動不了。每次闖禍都能全身而退的她，這一次，恐怕連走都走不了了……

素衣閉上眼，下意識地摸到腰間的鈴铛。

師父說過，有危險的時候搖響鈴铛，他就會來救自己。還有一個月他就能出鎮仙塔了，難道要讓師父這個時候沖破塔麽。

可是，她恐怕要死了，她想見師父。

素衣腦中思緒百轉千回，猶豫間巨龍已經俯沖下來，由不得她想清楚到底求不求師父來……

卻在這千鈞一發的之間，數道刺眼的冰晶劃破天際直刺而來。頃刻之間眼前白茫茫刺眼一片，冰晶萬重閃耀着刺骨寒光。

巨龍躲避不及，被一根冰錘穿胸而過，吃痛之下掃尾翻騰，卻不想被第二道冰錘刺穿的龍尾。

冰錘刺進處冰霜蔓延将血肉凝凍，惡龍攪擾着巨大的身體卻無力反抗。它睜着血眼，狠狠掃了素衣一眼，刮到數棵百年老樹倉皇而逃。

這是怎麽回事！

絕地逢生？

素衣手腳并用從地上爬起來……腳好像崴了。

适才蔥蔥綠綠，現下白雪皚皚。

冰晶包圍了半個山頭，寒氣森人。她擡起頭，看向冰錐襲來的方向。

一個白衣白發的女子立在樹冠，純粹得恍如隔世而來，氣質剔透得又如古井般悠遠。女子一雙美眸垂下，似在看她，又好似沒有看她。

如青蓮，不容染指。

素衣看得忘了呼吸，待打了個冷噤之後，才回過神來——是這個女子救了自己。

冰凰降世并未在人界嫌棄軒然大波，但她還沒有傻到猜不出來女子是誰的地步。

與冰雪一體，以冰雪為骨，不是冰凰還能是誰。加之那次與樹妖交手，數道火光救了她的命。兩次加起來一想，便知是火鳳冰凰。

素衣見過的神仙，最尊貴的便是成昴上仙，沒想到這次不僅見到冰凰，還是被她所救。她震驚之下，連忙跪下叩頭。

“素衣跪謝上神救命之恩！”

良久，上神沒有說話。寂靜得能夠聽到冰晶爆裂的聲音。

她心中惴惴，念起上一次應是火鳳出手，也是沒有丢給她一句話。她何德何能，被至尊之神連救兩次。

可這兩位……怎麽都不說話。

那她是不是該說些什麽……

“這、這是素衣的來的神物，不敢私留，還請上神笑納。”

她不敢走，也不知該說些什麽，便取了鎖魂杯捧在手裏，權當謝過上神相救。她自是不能報答什麽的，但神物總還入得了上神的眼。

果然，鎖魂杯在她手裏待了片刻之後，她感覺掌中一空，餘光瞥見鎖魂杯已穩穩落在冰凰手中。

沒有丢下半句話，冰凰來去無蹤，素衣感覺自己只是眨了一下眼睛，那樹冠已空空如也，沒有留下半點冰凰存在過的痕跡。

芠瑛在此停留片刻，不為別的，只是想看清素衣的模樣。冰丹反噬在身，她片刻也不想多留。

她手拿鎖魂杯，感覺胸口一陣陣的寒冰刺痛傳來，幾欲将她渾身凍住。事出突然，倘若不猛攻惡龍，連她也救不了素衣。所以，她未加細想便出手了，一時沒能控制住湧出的皓天神力。

後果便是這樣，反噬加重，險些令她跌下雲頭。她此刻正往玉溪山去，畢竟是故裏故居，只有那裏她才能真正安下心來養傷。

至于，為什麽要救素衣，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總之她出手了……

聖哲君送回媚古，半刻沒有多待便返回龍脈。魔界的陰陽怪氣，他是越發看不慣了，還是呆在冰凰身邊舒服。

然而并沒有走多遠，他心裏突然冒起一陣不安來。

冰火二丹本為一體，多少一些感應。他越想越不對，本已快到了龍脈，突然打了轉身，直往玉溪山去了。

山中寒氣凝結，大有冰封之兆。這般境況，除了冰凰難以控制冰丹，還能有誰在玉溪山弄這這樣的陣仗。

“我不過去了一趟魔界，你怎就成了這般模樣。”

石屋之中，芠瑛側卧在榻，冰霜已經爬上她的臉頰，就連眉毛睫毛也挂上了冰霜。原本還算豔麗的雙唇蒼白如紙，因寒冷微微顫動着。

枕邊放着鎖魂杯，素衣的東西。

聖哲君鎖眉愣了愣，卻來不及細想，只得先将她擁在懷裏。

“咳……”

因火丹的壓制，芠瑛突然感覺輕松了許多。周身傳來熟悉的溫暖令她心中平靜無波，只想安心睡一覺。

可是她不能睡，最虛弱的時候必須保持清醒。

“素衣……”

“別說話。”

不過是開口說了兩個字，便換來他一句呵斥。

“她受惡龍襲擊，此刻應是安全了。”

聖哲君黑了臉，眉間川字更深……素衣當然安全了，否則她自己何故躺在這裏。救人也不先想想自個兒什麽境況，不要命了麽。

“她的鎖魂杯，權當謝意。”

“她不用你操心，這是我的事。你再多說半個字，小心我扒了你的衣服！”

“……”

罷了，人家兩人之間的事不容插手，她幫個忙也不行，真是好心被當驢肝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