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試探

沈清城親自去雞舍挑了一只雄赳赳氣昂昂的大公雞。

那公雞頗有靈性, 似乎知道自己即将命不久矣，嘴裏一直“喔喔”叫，撲騰翅膀要飛起來去叼沈清城。

沈清城跟它鬥智鬥勇, 他在前面充當誘餌，阿布便攆在大公雞後面追。

等最後終于将公雞制服, 沈清城硬是在這大冷的天累出了一層汗。

阿布見把客人累着了, 抱着掙紮不休的大公雞順毛安撫，跟他不好意思道：“它以前挺乖, 不是這樣的。”

沈清城心裏冒出淡淡的心虛, 可不就是看出了它可以“不是這樣”麽。

中午阿布在廚房做菜, 沈清城端着新鮮的雞血走到屋子外面，屋子外面種了一圈蔥郁的翠竹，幾張石頭做的石桌石凳便擺在竹林下面。

他将裝雞血的碗放在石桌上, 擡頭望了望天。

時間雖說已經過了正午，但仍屬于午時，陽氣未散, 還不錯。

沈清城點點頭，從褲兜裏摸出一疊紙。

黃紙沒有, 這紙是他從古堡找到的一本筆記本上拆下來自己裁的, 湊活用。

裁剪得四四方方的符紙擺在裝着雞血的碗旁邊。

雞血有了，符紙有了, 還差筆。

他提高音量，“阿布，你家有沒有毛筆？”

阿布在裏面提高音量答，“毛筆沒有, 鋼筆、圓珠筆、中性筆和鉛筆行不行？”

你說你那麽多筆怎麽就偏偏沒有毛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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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城：“謝謝，不用了！”

沒有毛筆怎麽辦？他伸出右手, 其餘手指蜷着只留一根食指，“說到最後還是要用你。”

看着看着沈清城不由有些心酸，從前他什麽時候這麽凄慘過，要做法要畫符從來都是別人争着搶着幫他準備材料。

現在他不僅得自己準備，材料還沒有！

“唉。”落難的鳳凰不如雞啊。

他嘆了一句便準備伸手去蘸血，耳邊聽到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他側頭看去，是“透氣”的陸戚回來了。

他收回目光繼續蘸血，問：“你去哪兒了？”出了屋子就沒看見人。

“去看了看周圍的環境。”陸戚拍下肩頭的落葉，走到石桌邊。

沈清城動作很快，在陸戚走過來的時間裏他已經畫好了一張符，用幹淨的左手提起來抖了抖晾到一旁，他有接着畫下一張。

符紙上的符號有的線條流暢，有的蜿蜒扭曲，跟小木劍上的符文相似，卻完全不同。

陸戚：“你的工作就是這個？”

沈清城邊畫符便抽空回他，“對啊。”

陸戚：“公務員的工作？”

沈清城：“那倒沒有，只有很小一部分是。”

問這兩個問題的時候陸戚一直在注意觀察，沈美人回答時既沒有眼神閃躲，手上的動作也沒有因此凝滞。

這說明沈美人要麽已經将這個答案背得牢記于心，要麽沈美人說的是實話。

陸戚不敢說自己将沈美人了解透了，因為直到現在沈美人的某些言行仍能讓他感到困惑。

他覺得自己懂了，下一秒沈美人就能做出一系列事情讓他知道他其實沒懂。

但他更偏向後者。

終于畫完第六張符的沈清城感覺到陸戚的沉默，勉強忍受着血糊糊的手指沒洗，“你怎麽了？”

陸戚收回思緒，擡眸看着面前的人，“你畫的是什麽。”

沈清城奇怪道：“符啊。”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吧，早些年電視上可沒少放相關的電視電影，他最喜歡的就是一位姓林的大師！

不對，陸戚會不會根本不看電視？唔，還真有這個可能。

陸戚：“符，和你上次刻的小劍，它們有沒有統稱？”

“當然有，不過這個你可能沒聽過，是道術，”見男人攏着眉峰沉默，沈清城忍不住好奇地問，“話說，你沒聽說過畫符捉鬼？”

陸戚頓了幾秒，“小說裏。”

沈清城震驚，追問：“現實生活中呢？”

陸戚：“沒有。”

沈清城：“那天師？”

陸戚沒說話，沈清城便懂了，還是沒有。

他急了，“不是，怎麽會沒有？是不是你太忘我、不理俗事與外界隔絕太久所以才不知道？你再仔細想想，我這可是擁有幾千年傳承的職業好吧！”

陸戚無語了一會，“我不否認我的工作和外界接觸不多，但既然擁有幾千年的傳承，我不可能沒有聽說過。”

他還是不信邪，恨不得用沾着雞血的手狠狠搖晃陸戚兩下讓他好好想想。

“真的沒聽說過？”

陸戚點頭，“嗯。”

沈清城忽然不說話了。

【怎麽回事啊，天師我也沒聽說過，美人的職業是游戲公司新安排的設定嗎？】

【看這情況應該是了，他對付鬼怪的手法、方法和其他玩家都不一樣。】

【但是這個職業目前好像就看到美人一個？】

【可能是測試。】

【測試不可能放出來給我們看，別逗了，我覺得更像是資料片。】

【樓上+1，而且設定裏7神和美人應該不是來自同一個地方。】

【說句題外話，既然是恐怖游戲，游戲就是給人玩的，但我們看了這麽久的直播，既沒有看到相關游戲宣傳，主播也不能跟我們互動，沒有人覺得奇怪嗎？】

【這個問題和終極三問一樣無解。我明明沒有下載，直播APP為什麽會出現在我的終端裏？為什麽這個APP删不掉？軟件商店為什麽找不到這個APP？】

【？是我記錯了？我怎麽記得應用商店有，APP莫名其妙出現後我特意看過，雖然也沒法删掉】

【坐等樓上兩位仁兄被封】

【講個鬼故事，直播裏面有個玩家長得很像我堂兄】

【！！！原來我不是一個人！我也看到了！有個長得像我舅的玩家！親舅！】

【還有我！！！】

【卧槽怎麽回事，真的嗎，找本人确認過嗎？】

【人呢，來個人回答】

【釣魚？】

【被封了，正常，他們應該之前沒怎麽看直播吧，類似的事發生過很多次了，反正除了讨論直播內容其他都不可說，不可說】

【而且不是封直播間賬號，而是直接封終端號，允悲】

【我還奇怪怎麽突然那麽多直男跑到美人的直播間來，以為我磕的cp火出圈了，原來是沖着新設定來的[笑哭]】

木屋外，沈清城站在竹林下不說話，一股腥氣飄進鼻子裏，他吸了吸鼻尖。

“媽呀，忘了洗手！”看見手指上雞血的沈清城大叫一聲，撇開陸戚沖到水龍頭下洗手。

阿布家用的是老式的按壓式水龍頭，一小股溫熱的地下水随着按壓時的“嘎吱”聲，從出水口湧了出來。

沈清城一邊洗手一邊整理從剛才對話中得到的信息。

陸戚不知道符，沒聽說過天師，硬要解釋可以是因為陸戚所處的環境造成，偏僻，與外界接觸不多。

但陸戚說過自己訓練途中被拉進恐怖游戲，打架能收不住手打死了，訓練還能把自己練死？

他和陸戚不一樣，沈清城無比深刻地認識到這一點。

他洗完甩甩手上的水珠，問走過來的男人，“你來自哪個國家？”

陸戚沒有隐瞞，“大秦。”他注意到沈美人的神色變化，“沒聽說過？”

沈清城：“沒，你問過其他玩家嗎，他們都來自大秦？”

陸戚：“最開始問過，不是大秦也是大秦的鄰國，所以後來就沒問了。”

沈清城：“我來自華夏。”

陸戚：“沒聽過。”

沈清城又不說話了。

來自大秦的陸戚沒聽說過華夏，其他還有很多來自大秦和大秦鄰國的玩家多半也沒聽說過，搞了半天他死後還變成沒有來歷的黑戶了？

他臉色變來變去，既不是好，也不是不好，陸戚道：“我們需要聊聊。”

沈清城擡頭看他一眼，“聊當然是要聊的，不過在這之前我們先把食材處理了。陸戚，你喜不喜歡吃兔子？”

陸戚眸光動了動。

沈清城彎起眉眼笑了起來，“沒錯，就是你想的那只兔子，怎麽樣，吃嗎？”

陸戚：“可以。”

“有眼光，這兔子可是大補！”他上前用力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十分滿意。

陸戚：“……我不需要補。”

【又聽到7神提大秦了，游戲公司不能架空幾個國家名字嗎，聽到熟悉的名字好出戲】

【樓上的兄dei我跟你正好相反，一聽到這些熟悉的名字我就賊有代入感，後頸子一涼，嘶、】

【有沒有人聽說過華夏？會不會是什麽偏遠小國？】

【第一時間搜了回來的告訴你，沒有，顯示查不到相關信息】

【這是要和7神這些老玩家劃分為兩個陣營？】

【不清楚，等後續】

【？？？這個直播間怎麽了？姐妹們，開始了！】

【來了來了】

【啊啊啊啊啊大補，美人你在暗示什麽！】

【7神：我不需要補，不補也可以讓你下不了床:)】

沈清城進屋找阿布拿了一個裝水的竹筒和碗，然後帶上符紙和陸戚進了竹林。

竹林深處四個被綁在柱子上的NPC正在讨論怎麽逃跑，一聽見動靜立刻消聲，趴的趴，裝睡的裝睡。

沈清城才懶得管它們在想什麽，揪起紅毛狐貍聞了聞，紅毛狐貍身上除了騷還有一股子腥氣，這是吃過人才有的。

被禁锢住的胡麗麗一邊掙紮一邊緊張道：“你要做什麽！”

沈清城沒有理會。

他倒了點水在碗裏，取出一張符，用食指和中指夾住在碗上輕輕一抖，只用雞血畫了符文的紙張立刻無火自燃。

陸戚眼裏露出異色。

火焰泛着幽藍的顏色，燒完後變成灰燼落進碗裏。

沈清城随意晃了晃碗，另一只手捏開紅毛狐貍的嘴巴将符水灌了進去，然後将狐貍往地上一扔。

“你幹什麽？你給我喝的什麽！你嗷嗷、”摔在地上的狐貍的愣了愣，不敢置信地張口，“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只能發出一連串狐貍叫。

沈清城給在場的外行人員解釋了一下，“像這種成了精的動物必須把它們的靈竅封住，否則它們遲早能繼續作惡。”

其他幾只已經親眼目睹了同伴的下場，此時聽完又沈清城的科普，立刻不要命地掙紮嚎叫起來。

沈清城招呼陸戚，“來來來，幫一下忙。”

兩人通力合作，先後将其餘幾只弄完，沈清城直起腰舒了口氣，“總算折騰完了。”

被折騰完的狐貍、鳥、兔子包括成人般高壯的黑熊，都癱在地上哼哼唧唧，一副被狠狠蹂躏過的慘樣。

沈清城開始挨個安排，“狐貍和黑熊讓阿布通知動物園，拉到動物園展覽。鳥嘛，留兩只給阿布的爸爸解悶，剩下一只我們帶着。至于兔子，嘿嘿。”

兔兔那麽好吃，當然是吃掉。

當天中午，阿布家的飯桌上除了一道炖獾子肉，還多了一道爆炒兔丁。

那兔子肉尤其香，就連阿布年紀大沒了牙的爸爸也夾了不少吮汁，沈清城更是吃得滿口流油。

吃完午飯沈清城和陸戚辭別幾番挽留的阿布家，帶上五彩鳥踏上了離村的路。

走在前面的沈清城手腕上綁着一條麻線，麻線上綁着一只飛在天上的五彩鳥。

他不時收線放線，嘴裏還道：“真沒用，別的雪橇犬都能帶着主人在雪地裏跑，你呢？什麽時候帶我上天飛一飛！”

“哇哇哇！”

陸戚帶着兩只行李箱落後一步，把沈美人的騷話當耳旁風。

“诶？怎麽感覺眼睛有點熱熱的？”

7天後，沈清城和陸戚再次回到大熊嶺，将最後一只五彩鳥交給了阿布家。

【副本時間結束，恭喜玩家美人傾城通關副本假面舞會】

【獲得獎勵：15生存點】

【獲得額外掉落：休息券x1】

【玩家正在脫離副本】

【副本數據異常，系統正在排查】

【已發現異常數據，正在進行數據修正】

【修正失敗，副本“假面舞會”現已暫時關閉，時間不定】

作者有話要說：

沈清城：鳥，你什麽時候帶我上天飛一飛！

五彩鳥：找你男人的去！

陸戚：……胡言亂語，打死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