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楔子 離奇世界的開端

俗話說,浪子回頭金不換。這句話另一層更深的意思是:

就即便浪子回頭,也換不回真金白銀來。

別不信啊,此諺在木少爺身上得到了無可辨駁的證實。

很快第四個心理醫生被木林深搞妥貼了,死活不敢接木老板的診金,老木三番五次詢問才知道了緣由,敢情馮醫生早被他兒子敲詐過兩回了,西行一趟,本事見長啊,懂得拿起法律武器敲詐心理醫生了,還愣把馮長翔吓住了。

可以理解啊,辛辛苦苦搞這麽個診所,真要攤上個爛官司,誰也怕啊。

現在唯一不怕的反而是老木了,他是咬緊牙關,要逼兒子成材了,他心裏想了啊,這明擺着的事,和犯罪分子鬥都沒吃虧,回頭還成了警察的座上客;心理醫生被他整得一個個哭笑不得,就再怎麽想,他幹點其他事也是手到擒來啊。

冷戰數周,老木不理不睬,又一次上門讨債的人來時,他二話沒說,直接報警,結果一報警,倆拿着欠條讨債的被提留進派出所吓慫了,老實交待,是木少爺給打的欠條讓來問他爹要錢,要到錢才給他們提成,派出所傳喚了木林深,小木傻眼了,被警察叔叔教育了一番,攆出來了。

老木又開始胃疼了,此時才明白,以前讨債種種,怕都是這個逆子設計的。

小木也開始胃疼了,父子鬥争中,老爸越來越聰明了,都不好诳錢了,這眼看着經濟拮據可咋整?

過得很艱難吶,從馮醫生手裏訛了點,很快被糟塌完了,就剩每月五千塊了,還得巴巴去王律師那兒支取,前一個月他顧及面子沒去,當終于憋不住去時,那王律師一副公事公辦的表情,就五千,而且還沒補上個月的。并且傳達了他父親的意思,如果再發生上門騙錢、訛錢的事,那等着法庭上見吧。

又給小木來了晴天霹靂啊,不過老爸還是顧念父子之情的,給他指出了一條明路,如果實在找不到正當的工作,那就是去廚師學校學習,那樣三十歲可以到慶臣酒店接班。

說到頭,老爸還是想他培養成廚師的初心未改啊,作為海外留學歸來木林深,怎麽可能去适應那種煙熏火燎的生活,自然是一口拒絕的。

于是,他開始了漫漫找工作的路……

秋九月,蘭桂飄香,小木打起精神來,每天在報上尋着招考通知,準備去試試考公。

其實公務員生活是蠻不錯的啊,泡杯茶、叼根煙、男女老少侃一天……嗨,就把工資掙了,天下沒有比這更簡單事了吧?

可在他身上就是無法逾越的困難了,報名要體檢表的,偏偏他臂上那只鳳凰的紋身,根本過不了關,就這個可費了老大功夫了,買通了醫院領導才通過,誰可知道這才是萬裏長征第一步,等正式報名才知道,什麽艾伯拉罕馬林肯大學,根本不頂鳥用,人家單位認南大、北大、西北大、東南大,甚至三本的文憑都承認,就是不認你什麽國外的鳥文憑,直接把小木劃入另冊,考試資格都沒給。

後來才發現,樂子講海歸不如狗一點都不假,無數的有錢家長把蠢笨如豬的兒女送出國鍍金,已經成功地把“海歸”這個詞給毀了。

不行,換呗,活人能被尿憋死?

那月木林深居然發現警務單位招聘,市公安局面向全社會招聘合同制警員,他一想自己給人民做過貢獻啊,再一想穿上身牛逼烘烘的警服那似乎也不錯啊,于是就興沖沖去了,一問是巡邏警、再一問是最低工資标準,就這三千塊的工資,不管吃住還得本市戶口。

他咬着牙癢癢,想想實在無處可去,還是報名了,誰可料不報還好,一報惹笑料了,那報名的一查氣着了,當着一群報名的年輕小夥子訓上他了:木林深,中學就有進派出所的記錄,出一趟國你以為就把記錄銷了?就你還報考巡警?想幹什麽,是不是想趁月高風黑打家劫室啊?拿個洋碼字的文憑吓唬誰啊?一邊呆着去,下一個。

饒是小木銅嘴鋼牙,深谙人類心理學,也說不上一句反駁的話來,他對着無數張谑笑看他的臉,掩面落荒而逃。

他明白了,離了他爹,和他爹的錢,他在這個國度,屁都不是。

明白了就好辦了,十月份,老木聽說小木乖乖去濱海技校報名,進廚師班了,他可是心花怒放了,專程去了趟技校,跟校長、教導主任好好敘了一番,中心意思是:不許對木林深特別關照。

于是就沒有關照,木少爺開始和一批滿身汗臭,兩眼苦楚的城郊那些沒出路的苦逼開始學徒之旅了,這種速成班的強度是非常大的,配菜,要在規定的時間裏,在幾十種切好的食材裏配好一盤。

配得肉稍多點,大師傅吧唧就是一巴掌罵:艹你媽,你配這麽多肉,想讓人家老板賠死啊?

配得量稍多點,大師傅吧唧又是一巴掌罵:艹你馬,你配量這麽大,想讓人家飯店賠光啊?誰敢雇你?

配得不多不少吧,大師傅吧唧又是一巴掌還在罵:艹尼馬,笨手笨腳的這麽慢,人家雇上也得把你開除了。

這些技校是絕對順合市場以及奸商的要求來訓練幫工的,直到訓練成一個一個像機械手一樣精準,掉地上的花生米都知道揀起來放鍋裏才算合格;就這還遠遠不夠,素質,素質必須無限制提高,用水必須得省,洗完菜再洗碗,不能嫌髒;用油必須得省,咱家油絕對不是地溝油,是反複用的油;食材更得省,涼菜過水能重調、剩菜骨頭能炖湯、這些業內常識你必須得懂。

不但得懂,而且得懂得不能外傳哈。

經過十餘天的強化訓練,配菜打了七八個盤照價賠償、切菜切了七八回手指,沒有賠償,小木終于開竈要上第一堂廚師課。

簡單,蒜蓉鳜魚,這場面是相當壯滴啊,一百多架火,火上坐鍋、鍋裏淋油,光頭锃亮的大師傅在吼着要領,這是批量式生産廚師,那怕精于一道兩道菜的,出去也能獨擋一面了。

小木在最後一排,垂頭喪氣的,他挑戰自己的忍耐極限,已經到崩潰的邊緣了,左手已經纏了N個創可貼,手上的傷還是小事,心裏受傷啊,這特麽非人的待遇,比傳銷組織裏惡劣多了。

“開始……”大師傅一聲吼。

方陣裏廚師齊齊下鍋,滋滋拉拉炸魚的聲音不絕于耳,淋油、上芡、加味料,一個個經過強化訓練的學徒們已經做得有不紊了,大師傅滿意地一眼一眼看過,不時吼着嗓子提醒着:“不合格的繼續從重開始啊,別覺得學校小氣,不讓你們花自己錢不知道心疼……你,滾蛋……你也滾蛋,瞎了啊,上層沒熟,下層焦了……你,滾,這麽大芡,熬粥呢?”

巡檢相當嚴格,這種批量生産別指望手把手教你,食材、爐具都得自己掏錢,錯一次就賠得你心疼,讓你滾了,那就得重頭來了,而且得等下一拔了,大師傅一溜看下去,倒把三分之一剔除了,他到了小木面前,這道菜已經結束了,大師傅看看整潔的案板和用掉的味道,像是思忖什麽。

似乎不錯哦,小木很滿意自己這道菜,芡色金黃、湯汁濃而不稠,進盤子裏,清清爽爽一盤,他小心翼翼把一個蘿蔔雕花放上去,OK,平生第一道菜完成了。

“色香味俱全,你無可挑剔啊。”小木得意地道。

大師傅看了他一眼,沒理他,扯着嗓子吼:“第二項,把你自己做的吃了,嘗嘗問題在哪兒……蒜蓉鳜魚的正宗味道是蒜香、甜香、魚香合在一起,汁不沾牙,多食不膩。”

他吼着,一衆廚師開始動筷,挾着魚肉細嘗,這是廚師的必條技能,要從無數次試錯中,找到勾芡、火候、上料的細微的差別,剛一動筷,啊聲一聲尖叫,大師傅回頭,小木呸呸呸吐。

“還色香味俱全,糖當鹽放了,吃死你啊。”大師傅這才揭出謎底,早看出來小木案子上鹽料未動,應該是炒菜時候走神了,這是大忌,大師傅不耐煩地說着:“滾吧,你特麽切手比切菜還利索,炒菜糖和鹽都能搞混了,能當大師傅麽?”

“呸……老子早不想幹了。”小木一摔筷子,扒了自己的廚帽,往鍋裏一扔,揚長而去。

這種情況多了,來者自由,去者自願,對于大師傅,頂多會在最後告誡你一句:

“按合同規定:學費不退啊。”

消息傳到老木耳朵,老木只能概嘆一聲,無語相對。

一個人找準自己的位置很難啊,他倒不怕難,怕得是根本沒他兒子這號人的位置啊。

所有的情節都不會按你設計的推進,當老木在四下尋思給兒子找個什麽樣的工作時,小木的命運卻觸底反彈了,又一月後,王律師告訴他,小木居然去了蘇杭市,并且在一家外貿進出口公司當了業務員,而且以他紮實的英文功底,居然在那家公司混得不錯,起薪就五千。

老木悄悄派助理去打探過一回,耶,居然屬實,兒子居然穿着一絲不苛的工裝,在一處物流工地清點貨倉。這個結果讓他心情稍慰。他暗暗數着這份工作兒子能幹多長時間。

一個月,熬過去了……兩個月,居然呆下來了……

三個月後,春節剛過,頭天上班,遠航進出口報關代理公司,怒氣沖沖的張老板從經理辦沖到了職員辦,那表情震怒、走得地動山搖的架勢把員工們吓住了,一般這情況,都是炒誰鱿魚的表現,今天表現尤為突出。

沒料到是剛進公司的木林深,張老板拿着一摞報關單,劈面就摔到木林深的臉上罵着:“滾蛋……媽的還海歸呢,烏龜都比你強。”

小木瞬間怒了,當了三個月加班狗,積蓄的怒氣全噴出來了,桌子上一堆資料兜頭全扣到老板腦袋上上了,他回罵着:“啊呸,老子早不想幹了,答應的年終獎一毛錢不給大夥,還想讓大家給你賣命……你自己賣肉去吧。”

張老板氣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沒見過這麽操蛋的員工,揪着小木要給他顏色,話說小木豈是善茬,跟着那幫刑警早學了幾招打人的功夫,回敬了老板倆耳光,一腳踹蛋上,拔腿就溜,那胖老板捂着裆直追,又多挨了幾腳,等警察來了詢問原委,員工打老板這一點确定無疑,原委呢?

就在那堆報關單上,整理的員工都樂了,老板把單子摔得啪啪直響,生意就讓這個混球給毀了,能掙多少啊,掙不着錢,都成笑話了。

到底什麽原委呢,警察叔叔一瞧,笑颠了,在一大堆化工品名錄裏,抗靜電劑光亮劑、稀釋劑、穩定劑、抗氧劑、潤滑劑、增韌劑中間,夾了兩個不和諧的字眼:去叫雞(去膠劑)、打炮雞(打泡劑)。

小木因為打老板又被傳喚了,他說了,拼音輸入法惹的錯,天天讓加班,累得頭昏眼花怪誰呢?

派出所調解結果,張老板看在可以不發當月薪水開除人的份上,不追究了。

被處以治安罰款一千元,小木從派出所出來,又一次失業了,他倘徉在街頭、湖畔,就像曾經到陌生的國度一樣,一種無所适從的感覺,其實他很想很想試一下自食其力的,不過終究還是失敗了,活了很多年才知道一個人需要自尊、需要獨立、需要作他喜歡的事,可現在又要學習,把這些東西全部扔掉才能生活。

可能嗎?

沒有什麽不可能,大多數人都是這樣做的,那些忍受制度束縛的公務員,所求無非是五險一金、安穩歸宿;那些忍受大師傅叱喝和耳光的幫工學徒,所求無非是身有一技,養家糊口,就即便這些商業公司,職員忍受老板謾罵、苛刻,還有無休止的加班,無非是想在這座城市有一席之地啊。

“難道這就是父親想讓我經歷的磨練?”

他坐在西子湖畔如是想着,父輩的艱辛他是看着過來的,那份為人處事的圓滑、那種處處小心的奉承,那種卑到骨子裏的谄媚,其實都讓他厭惡。

難道生活就是為了經歷這些,為了出人頭地之後,再把這些加諸在那些後來者以及自己的晚輩身上,加了就加了,還特麽美名其曰“到社會上磨練磨練”?

老子想幹嘛就幹嘛,受這鳥氣?

小木重重地把手裏撿地一塊小石子扔進湖裏,石子在深綠色的水面上激起了一層鏈绮,被污染的水源一點也不讓人心曠神怡,漂起來一個插着塑料管的紙盒,讓小木怔了好久。

環境和人一樣糟糕啊,想靜靜的地方都讓人這麽嗝應。

他拍拍衣服起身,電話響了,他拿起看,更糟糕的事來了。

樂子的短信和一份電子請柬,緣由是:如花要結婚了。

這倒不令他驚訝,如花錢已經多得沒地方扔了,不找倆女的糟塌幾個來回,都對不起他的身家,只是請柬把他看愣了:

新郎:孫清華。新娘:代瓊詩。

沒錯,就是他朝思暮想的班花代瓊詩,有下落了,一出場,就是如此驚才絕豔的把自己插在一堆牛糞上。

小木瞠目結舌了,在最離奇的真實面前,他知道,那怕他自诩研究過多少心理學,在那些世故的人眼中,他的形象依然如舊。幼稚!

不是麽?居然還相信純潔,不是幼稚是什麽?

……

距蘇杭市百餘公裏,濱海市公安局刑事偵察局。

整午時,一位穿着便裝的男子邁進公安局大院,驗過證件,直上辦公樓,敲響了這裏一間标着犯罪心理研究辦公室的門,有人在等,應聲而入,等待的人把厚厚的一摞卷宗拍拍,示意來人看。

那位默不作聲地坐下,翻閱着,很快進入了案情。

等待的這位,無聊的翻查着手機,上面顯示的是對方的照片,簡歷:姓名,申令辰,年齡43歲。

供職單位:蘇杭市刑偵偵察支隊,副政委、兼刑事技術偵察教導隊長。履歷是從普通的民警,積功二十餘年上升到副政委的位置,其實在刑事領域,職務不過一個挂名,大多數時候帶隊的都得沖鋒在前,這可不是個拿着槍能趕着人上陣的年代。

所以,應該是有點真材實學的。

等待的這位又看看此人經辦的案子,9.12煙草公司特大盜竊案、8.08銀樓金庫被盜案、零七化工廠保衛科保險櫃盜竊案,等等數樁,足夠勾勒出一個警察的擅長之處在什麽地方,也在符合面前此人表像。

沉穩、不動聲色、冷靜,不為外物所侵。

這正是要在警中尋找的那類人。

足足半個小時,申令辰看到了最後一頁,等待的人出聲問着:“怎麽樣?告訴我你的第一感覺。”

“鄭局長。”申令辰起身要敬禮,被鄭局攔住了,他擺手讓坐下道着:“不必那麽正式,趁這個時間會你,一個方面就是為了保密……你是專業的,應該看出來了,這都是未編號的檔案,可以告訴你,現在能不能立案,都在兩可之中。”

申令辰皺眉了,列出的兩起案件是兩宗離奇的盜竊案,不是報案,而是兩位倒臺的貪官向紀委交待收賄物品,都咬定家中失竊,案子是由紀委轉過來的鑒別的,在對其中一幢單元房的檢測中,保險櫃确實有被撬的痕跡,但作為警察,第一個泛起的念頭肯定是雙向的,那就是:可能是盜竊,也可能是故弄玄虛。

“如果盜竊案是真實的話,那失竊清單,要成濱海數得着的大案了。”申令辰如是道。

名畫十一副、玉器、古玩若幹,估價八千餘萬,鄭局長道着:“所以才請你這位盜竊案專家啊,先別管丢的東西,以你的經驗看,此案是真是假?我可以透露一句,失主,就是兩周前被雙規的王子華、康壯,一位是國土資源局局長,一位是被牽扯出來的,政府審批中心的主任。”

“但案子卻發生在兩年前?”申令辰反問。

“對,雙規後,根據他們交待,起獲了部分證據,但在涉及這幾個宗賄賂時去卡殼了,行賄的承認,還提供的發票,受賄的也承認,但東西丢了……現在紀委兩難之間,所以,把案子轉到咱們這兒來了。”鄭局長道。

“失物我不知道真假,但這個盜竊案,是真的。”申令辰道。

“真的,何以見得?”鄭局長問。

“您看……這是TXDG保險櫃廠生産的家用保險櫃,嵌在牆裏,技術性開鎖的唯一的途私,就是在鎖芯坐标點三十六點五度、十四點五公分處打眼,這個地方屬于兩塊填充物的結合處,用一個普通鑽頭就可以打開,然後再用一個彎鈎,挑起鎖鈎就可以……這種很專業的手法,不是兩位領導同志可以接觸到的。”申令辰道,又笑着補充了句:“哦,前領導。”

鄭局長笑了,接過了申令辰翻到了那一頁照片,仔細看時,還真如他所講,他笑了笑道着:“看來我找對人了。”

“鄭局,我以為是要組織統一行動。”申令辰問道,這個離奇的案子,在他看來,恐怕不好破了。

“可以說是一回事吧,很快,沿海幾市要組織打擊侵財類犯罪的統一行動,每年都有,今年要更大一些,情況你在一線,你比我清楚,現在的盜竊犯罪反偵察意識越來越強,網絡化、跨地域、有組織,甚至境外參與,都不是什麽希罕事了,所以這一次打擊啊,我們的重點,要放在打擊銷贓渠道上,打掉需求,打掉銷贓鏈,才能有效遏制類似重大盜竊案件的猖獗态勢。”鄭局道。

好像兩起風馬牛不相及了,申令辰皺眉問:“那這兩件事,有必然的聯系嗎?”

“有,據雙規人員王子華交待,他所收賄賂中,有一對玉蟾蜍,這對玉蟾蜍是由一家房地産商送給王子華的,在去年九月山西落馬的廳官家裏被搜到,紀委的同志因此專程帶原拍賣行的鑒定人員去了一趟,經證實,正是賣出并送給王子華的那對。”鄭局長道。

“一副蟾蜍,送了兩個貪官?”申令辰奇怪地道,他瞬間反應過來了:“那是被人銷贓了,重新賣出?”

“對,送給廳官的那位是煤老板,據他交待,是專程到蘇杭市采購的,紀委委托我們公安查實,根據拍賣行提供的資料,我們最終查到了東西的持有人……您說,會發現什麽情況?”鄭局長問。

“應該查無此人吧?”申令辰道。

“比這個更徹底,是死人……已經注銷戶籍,但還有人持着他的身份證辦理了委托售出。”鄭局長道。

“鬼域伎倆,永遠都超乎想像啊,城市擴張太快,我們的戶籍管理制度永遠是落後的。”申令辰道,對于警察而言,永遠有從你眼皮底下漏掉的嫌疑人。

“還有更驚訝的,我們以這個模式順藤查了查,發現被注銷戶籍,已經出死亡證明的居民裏,仍然有十幾條活動的線索,股市開戶、銀行建賬,甚至開公司當法人的都有,賬務的來往相當頻繁,大部分都是委托賣出,一般情況下,都是委托賣出收到款之後不久,這個人名就棄用了……我們偵察永遠比犯罪慢上幾步啊。”鄭局道,對于未查到結果的線索,業內規矩,都是相當保密的。

必須保密,否則這個作案模式一棄用,他們會想出更匪夷所思的手段,申令辰思忖片刻道:“您的意思是,懷疑在濱海及周邊幾市,有盜竊團夥及銷贓渠道?”

“不是懷疑有,是肯定有啊。”鄭局這才把自己的手機遞給申令辰,申令辰翻着幾頁加密文件,暗暗心驚,兩位貪官失物清單上,有十一件分別于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出現,在沿着線索往下查時,都遭遇了同樣的結果,查到了死亡人口身上,看着看着他眉頭皺起來了。

遇到精妙的作案手段,警察就要頭疼,這樣的案子如果不是反腐風暴厲行,根本不會刨出來,那怕就失主都不敢報案。如果真有這麽一個或者幾個專門針對這些贓物下手,再行銷贓的團夥的話,那已經幹了多久,做了多大,可想而知了。

“你是以休假名義被調來的,目的就是此案,省局的指示是,要在全省性的大行動開展之前,務必查實這夥盜竊及銷贓人員的下落,打響‘斬手’行動的第一槍。”鄭局長道。

起身恭聽的申令辰愣了下“斬首?”

“不,斬手,是這只手的手。”鄭局亮亮手掌解釋道:“賊是三只手,銷贓的是第四手,這一次的行動目的就是,把這多出來的兩只手,一起斬。”

“是!我服從組織安排。”申令辰沒有二話,全盤接手。

“跟我來。”鄭局長起身道着,領着申令辰出了犯罪心理研究室,匆匆直上一層,到他的辦公室,進門時,已經坐在的這裏等得很久的兩人齊齊起身敬禮,鄭局介紹着:“這位是蘇杭市的反盜竊專家申令辰,你們應該認識……他們倆,郭偉,關毅青,見見你們師傅吧……申政委啊,別嫌我們偷師啊,您的本事我們可是仰慕以久了。”

郭偉,關毅青,見到警中的傳奇人物,顯得很激動,兩人又是齊齊敬禮,直接叫上師傅了,申令辰卻顯得興味索然,表現的很淡,鄭局當着和事佬,介紹着小關在信息中心呆過,有什麽需要查實的線索,她會幫忙,至于郭偉,後勤裝備處剛調到刑偵局,小夥子挺精明,組織上要重點培養。

轉眼一個調查組就成型了,中午局裏食堂匆匆一餐,飯後業務就開始了,小郭開着局裏調的車,關毅青給申令辰開車門,兩人畢恭畢敬把這位請上車。

“去哪兒呀?師傅?”郭偉随口問。

“對呀,師傅,咱們從哪兒開始?”關毅青問。

坐在後座的申令辰不由地笑了,他問着:“你們還沒有獨立辦過案吧,想學什麽?”

“當然想學您慧眼如炬的本事啊,我看過8.08銀樓金庫被盜案,您當時是從重傷的保安身上找到了突破口,我就納悶,您怎麽看出他是內賊呢?”郭偉崇拜地道。

“離題了,離題了……師傅,您得教教我們怎麽辦盜竊案啊,很快我們要參與專案組……”關毅青道,不料話沒說完,申令辰提醒道:“哦,是不想再到專案裏端茶倒水送資料對吧?”

說中了,關毅青一愣,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是剛複職,你們是剛入職,而案子又是個大案值,作為警察,你們應該有起碼的敏銳性吧?”申令辰道。

确實如此,因為涉嫌濫用職權并有辦案刑訊,申令辰被停職一年,而且接受了處分,這件事誰也不願意提及,可停職和剛入職,又有什麽關聯,關毅青和郭偉互視一眼,納悶了。

“起碼的敏銳性就是,有時候你必須在忠于職守,和忠于自己中作一個選擇,兩位被雙規的官員,兩年前發生的盜竊案,已經銷售出去的贓物,不論你查那一件,都有可能把自己陷進漩渦裏,查出來了,功勞屬于集體,查不出來或者事情搞砸,是你自己無能,如果有嚴重影響,這個黑鍋得你自己來背,不能給組織抹黑……你們選擇吧,我不怕你們偷師,就怕你們後悔。”申令辰道。

這麽嚴重,已經坐慣辦公室的郭偉和關毅青,面面相觑,郭偉說了,師傅您放心,我要成為您那樣的人,不後悔,關毅青表态了,師傅,要是忠于自我的話,我就不當警察了。

“呵呵,希望到我這個年齡,你們還能這樣說……好吧,開車。”申令辰命令道。

“去哪兒的啊,師傅?您剛來,要不先休息休息?”郭偉關心了一句。

“先離開局裏,沒有那個案子是坐在辦公室裏能查到線索的……現在就開始教你們第一課,在接手一件案子的時候,第一步要幹的是什麽?”申令辰問。

“看案卷啊,看完案卷,仔細分析現場,對,去現場,親自查看。”關毅青道。

“應該是先找類似案例吧?”郭偉道。

“錯,兩年前的現場有什麽可看的?盜竊案不一樣,首先,你得去找這個圈子裏人,看過案卷有什麽感覺?”申令辰問。

“幹得很漂亮,把兩個貪官窩給端了。”關毅青道。

“嗯,不錯,欣賞犯罪,這是能夠讀懂犯罪的第一步。”申令辰意外誇了一句。

“再漂亮也是犯罪啊,我覺得難度很大啊,跨省銷贓,又是貴重物品,而且渠道又在見不得光的地方,查到了線索,又到了死亡人口身上,我真想不出,得有多陰暗的人才能幹出這麽蹊跷的事來。”郭偉道。

“嗯,畏難情緒,很正常,這也是沒有人接案,啓用你們兩個新手的原因,忠于自我的人太多,能忠于職守的,卻太少了。看來我得找點圈內的人,好好教教你們兩個新手了。”申令辰道。

“圈內人,您指,賊?”關毅青有點不舒服地問,申令辰确實路子很野的那種警察,怨不得積功十幾年,仍然奔波在一線。

“去哪兒找啊?”郭偉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看守所……把近五年,有名有姓,量刑在十年以上的盜竊嫌疑人,都找出來,手段這麽漂亮的賊,不可能寂寂無名,想了解這類案件,你們要向這些作案的人學習,而不是向辦案的人請教,這個階段,咱們設三天,你們認真學,我也了解一下,濱海這裏的江湖。”

申令辰道,聲音陰沉,讓人很不舒服,就像他的表情,永遠是那麽頹喪一樣,從這個警中奇人身上,已經看不到熱血和朝氣。

車,直駛看守所,這個離奇的世界,從高牆鐵窗、從深牢大獄,打開了一扇離奇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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