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25

他們四人一起在醫院的食堂裏吃了晚餐，回到病房的時候柳淩恰好趕到，謝嘉韻開口跟柳淩打了聲招呼，柳淩朝她點點頭，對侯哲道：“晚些蘇誠哥也會來，你回去休息吧。”

侯哲想要拒絕，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左鋒狠狠地掐了一下胳膊。他猝不及防之下倒吸了一口涼氣，惹得蘇沐雨關切地看他，侯哲忙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一來一往之間謝嘉韻已經和柳淩商量好一起留下來照顧人了，左鋒同她們說了聲再見，就拖着尚未弄清楚情況的侯哲離開了。

等進了電梯，侯哲才甩開左鋒的手，沒好氣地問：“你幹什麽？！”

左鋒笑着伸手去搭他的肩膀：“當然是拉你回去休息。”

侯哲瞪他一眼：“我又不累！”

左鋒止住動作，朝侯哲翻了個白眼：“我說你難道看不出來？！人家三個姑娘有話要談，你個大男人還不自覺走開，難道還要留下來礙事嗎？”

侯哲一愣，沉默了一會兒才小聲嘟囔：“我可以回避……”

左鋒對他這個話嗤之以鼻：“我怎麽覺得你這是越活越回去了呢？你以為你還是十七八歲的小年輕呢，談個戀愛得天天黏在一起？”

侯哲沒回答，眼神飄忽得很，左鋒見狀沒再理他，聽到“叮”的一聲就拉着他出了電梯，拉開車門将人塞進去：“去哪兒？”

侯哲回神：“老地方。”

回到家，侯哲洗了個澡，給荊詠玉打電話說明情況，之後便坐在沙發上開始出神。

蘇沐雨這件事發生得突然，他也沒時間多想，一切反應都是慌亂中下意識做出的。他将蘇沐雨當做了重症病人，因此總是小心翼翼，連謝嘉韻領着蘇沐雨去食堂吃飯都将他吓了一跳，若不是謝嘉韻點出來，他大概也不會意識到蘇沐雨的問題更多的是在心理上，而不是在身體上。

身體上的問題總是直觀的，所以看到蘇沐雨慘白的臉色他會心痛；心理上的問題卻是看不見摸不着的，所以到現在他才真正回過味來，開始慢慢接受蘇沐雨有抑郁症的事實。

可……怎麽會？！

侯哲的思緒漫無目的地飄散，過往的一些細節卻漸漸清晰起來。

侯哲最開始想起的是第一次見到安雅時，對方所說的那件往事。侯哲記得，那一次蘇沐雨也是将病情瞞得嚴嚴實實，直到後來病愈後被家人知曉，問她隐瞞的原因，她的回答是什麽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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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是“告訴你們也沒用”。

那這次呢？蘇沐雨瞞着他們的原因也是如此嗎？她覺得他幫不上她？侯哲将這個問題存在心裏，又繼續回憶其他的事。

蘇沐雨在戀愛中是個很讓侯哲省心的——如果沒有這次的事件的話。她安靜又懂事，從不打擾侯哲的工作，也從不問侯哲讨要什麽，她不會像侯哲的前女友那樣接侯哲來炒作，也不會像侯哲的第二任女友那樣因為侯哲工作上同其他女藝人的正常合作而胡亂吃醋。她就像是侯哲理想中的另一半，在他需要的時候她總在那裏，在他不需要的時候……

侯哲想到這裏，終于覺得有些不對，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在他們這段關系裏，蘇沐雨似乎安靜乖巧過頭了。

侯哲回想起往昔，卻發現在他們交往的這一年裏蘇沐雨的的确确對他是太過百依百順了。蘇沐雨當然也曾有過一點小脾氣，但那點小脾氣和侯哲之前的四位前女友比起來幾乎可以說是微不足道了。蘇沐雨不喜歡自己的生活被媒體打擾，可卻因為他三番五次招惹上八卦謠言，原本平靜的生活也被攪得一團糟；袁同曾說過蘇沐雨最讨厭的就是他這類公衆人物，可她卻從沒對侯哲表現出厭煩，侯哲想起6月兩人分開時，她甚至不敢主動給他打電話，生怕打擾他、惹得他煩。

蘇沐雨太過小心翼翼了。

侯哲又想起，謝嘉韻和安雅都曾在第一次見面時就跟他說過，如果有一天他想要結束這段關系，蘇沐雨絕不會對他死纏爛打。

我難道看起來很想跟沐雨分手嗎？侯哲忍不住問。然後他就記起左鋒的話來：“你以前的那些女友，剛交往的時候你不也都是使勁寵着護着的？也沒見哪個能在你身邊超過一年的……說實話，你這回能堅持這麽久我們都挺詫異的，畢竟她跟前面那幾個比起來實在是太普通了。”

難道我看起來真這麽不可靠？左鋒之前所說的關于“安全感”的理論立刻浮現在他的腦海中，讓侯哲煩躁不已。他索性關了客廳的燈回了卧室，躺在床上拿過一個枕頭揉捏着洩憤，然後才将這個問題抛到一邊，繼續回想其他的事情。

袁同的話就是在這個時候跳到他腦海中的。

“我以前一直以為小雨會一直一個人過，畢竟戀愛對她來說并不是什麽必要的事。她從小到大從沒談過戀愛，也從沒遇到過喜歡的人，追她的人不是沒有，但她卻從沒答應過他們中間的任何一個人。”

“說實話，我一直以為她是獨身主義者，所以去年年底，她跟我說她有男朋友的時候我很吃驚。她的父母都是開明的人，雖然希望她結婚，卻也不會為此去逼迫她，所以我很好奇，究竟是什麽人打動了她，讓她願意敞開她的個人世界去接納一個外人。”

侯哲想起自己當年向蘇沐雨表白時，對方答應得其實頗為爽快，并不像袁同說的有獨身主義的傾向，侯哲那時也并沒有想過，蘇沐雨為什麽會那麽簡單就答應了他的追求。現在想想，排除掉像是父母逼婚之類的不靠譜猜測之後，唯一可以肯定的一點大概就是蘇沐雨那時的答複是十分認真的，她是的的确确喜歡侯哲。

想到這裏，侯哲心裏又有些高興，他回憶起和蘇沐雨在一起的點點滴滴，終于漸漸有了困意，混亂躺在床上睡了過去。

第二天侯哲到醫院時，蘇誠已經在給蘇沐雨辦出院手續了，柳淩提着藥和蘇沐雨站在一邊聊天，見到侯哲，蘇沐雨朝他一笑。

侯哲走過去拉起她的手：“感覺怎麽樣？吃了早餐沒？”

蘇沐雨搖搖頭又點點頭：“已經沒事了，你別擔心。”

柳淩似乎心情也好了不少，她白了侯哲一眼：“都這個時候了才來，難不成還要餓着肚子等你一起吃早餐？”其實現在也不過七八點，正是正常的早餐時間，不過柳淩擺明了是要找茬，侯哲也就摸了摸鼻子，不跟她這個守夜的計較。

蘇誠辦好手續走過來，見到侯哲先是一愣，然後把車鑰匙遞給蘇沐雨：“你們先到車上等吧。”随即轉頭對侯哲道：“正好，我們聊一聊。”

侯哲跟着蘇誠走到一個角落裏，蘇誠道：“你打算什麽時候跟小雨分手？”

侯哲全身一震：“什麽？”

蘇誠就重複了一遍：“你想什麽時候跟小雨說分手的事？”

侯哲終于反應過來。他像是聽見了什麽極其荒謬的冷笑話似的，反問：“我為什麽要跟她分手？”

蘇誠沉默片刻才重新開口：“你的情況，我聽小嘉說了，也派人調查過了，小雨現在這種情況，繼續在一起對你們倆都沒好處。你是藝人，有個得抑郁症的女友對你而言絕不是什麽好事，那些媒體如果知道了，必定會對此大書特書，不如就趁現在先分手，小雨生病的消息我也會找人壓着，不會影響到你。”

侯哲低笑出聲，譏聲問：“既然你能找人把消息壓下去，我為什麽要分手？更何況，就算是消息傳出去又怎麽樣？”

蘇誠嘆口氣：“我知道你并不打算跟小雨結婚，你何苦這樣吊着她？”

侯哲問：“這是她說的？”

蘇誠搖頭：“當然不是，她和你在一起就從沒有奢望過婚姻。不過你這樣又有何意義，你們總是要分手的，難不成你還想她當你一輩子的女朋友不成？”

侯哲忍不住反駁：“為什麽不行？我們彼此相愛，交往也是自然而然的事，即使不打算結婚又如何？難道這世上所有的情侶都會結婚不成？”

蘇誠搖頭道：“若是換做其他人也就罷了。小雨她不過跟你在一起一年就得了抑郁症，若真跟你談一輩子，只怕她的這輩子不會超過四十歲！”

侯哲一愣：“什麽意思？”

蘇誠深深看他一眼：“為了找到她的病因，我請了個催眠師。”

侯哲愣怔了片刻，呆呆地問：“她變成這樣……是因為我？”

蘇誠道：“也不全是。她會這樣是因為當年被威脅的緣故，但後來那混蛋沒了消息，她也漸漸放了心，直到你出現。她知道跟你在一起不會長久，卻依然答應了你，一邊跟你高高興興談戀愛，一邊數着日子等你提分手，結果那混蛋不但回來了，還用你來威脅她。”後面的話蘇誠沒有說完，但侯哲卻已經想到了。

蘇誠見他還呆愣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從口袋裏拿出一張名片來遞給他：“想清楚了就給我打電話，我最近都會留在這邊照顧她。你還年輕，等你以後就會明白，兩個人相愛是一回事，在一起又是另一回事。”

蘇誠說完，便轉身走了，留下侯哲一人站在原地，腦子裏一片混亂。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