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聽說徐翹在學校的消息時,程浪正在家裏書房挨訓。

昨晚餐廳的亂子已被妥善處理,事發過程未以任何視頻新聞的形式流傳開去,但難免還是驚動了程家老太爺。

程宗岳一早把孫子叫到書房,對他不計後果的行事訓了半天話,當然,也難免提到了徐翹。

“我聽說,你是為了徐家那女孩出的頭?”程宗岳坐在一把黃花梨藤椅上,手中拐杖點了點地,“家裏不幹涉你的戀愛自由,但你既然選擇高調公開,就該是奔着結果去的。”

程浪接受了試探,沒有否認。

程宗岳點點頭:“如果是這樣,爺爺還是多提醒你一句,你的結婚對象,不說為你添彩,起碼不該有污點。這個女孩的家庭背景,我已經了解過,她和小烨曾經的關系,我也清楚了,你不用跟我解釋說,這是耳聽為虛的偏見,我會有這樣的偏見,其他人當然也會有,那麽這就是一個無法回避的問題。所以我不認同她是你理想的發展對象。剛好我聽你母親說,你們鬧了些別扭,我以為就此斬斷是好的。”

程浪笑了笑:“爺爺,您現在是在建議我,還是在要求我?”

程宗岳眉梢揚起:“建議又怎樣,要求又怎樣?”

“如果您是在建議我,那麽我想,我不會接受您的建議。”

“如果我是在要求你呢?”程宗岳沉下聲。

“爺爺,”程浪正色道,“您要求我當紳士,所以在昨天之前,我從沒跟人動過手。”

程宗岳氣得別過了頭。

他的好孫子是在說,自己從小被要求當紳士,卻為徐翹破了規矩,那麽在徐翹的事上,他不會聽從任何要求。

不論是建議還是要求,他的答案都一樣。

程浪給一旁蔡安使了個眼色。

蔡安拿着平板上前來,翻到一份電子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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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岳陰沉着臉表示不想看。

程浪賠了老人家一個笑,親手接過平板:“這是我年前跟隆岸敲定的并購案,您過過目?”

程宗岳有些意外地側目看他,勉強給了點好臉色:“你小子,不聲不響吃下了老何家的半壁江山?”

“簽約儀式已經在籌備中,大概安排在下月月中。”

見程宗岳戴着老花眼鏡拿起平板,程浪繼續說剛才的話題:“爺爺,我明白您的期許,但我不需要任何人給我助力。如果我得依靠婚姻來成就事業,我不認為這樣的自己有能力繼承蘭臣,那我不如跟小烨一樣,從今往後閑雲野鶴。”

程宗岳觑觑他:“我教會你怎樣先禮後兵,軟硬兼施地與人談判,是為了讓你有朝一日跟我叫板嗎?”

程浪笑着攤了攤手:“實在是情非得已。”

蔡安正是在這時候,接到了徐翹的消息,冒死悄悄附到程浪耳邊說了一句。

程浪皺了皺眉,抛下一句“爺爺,我晚點回來再聽您訓”就匆匆驅車趕去了學校。

——

但程浪得到消息已經遲了一步,路上又耽擱不少時間,趕到咖啡店時,事件已經發展到尾聲。

推開店門的瞬間,裏面傳來一句:“我這雙手,比我們程先生更黑更狠。”

程浪驀然停在門口。

緊接着,徐翹的後半句話擲地有聲地響了起來:“如果你繼續打擾我們的生活,法律治不了你,我治你。”

程浪保持着推門到一半的姿勢,靜止許久沒有動作。

他不知道怎樣形容這一刻的感受。

以為自己一路匆忙趕來是為救場,他完全沒料到這個結果。

他自小獨立,永遠居于人上,從沒有過被人保護的需要和預期。

可是現在,有一個女孩子,她無權無勢,無依無靠,她受過這麽多苦,甚至被他欺騙那麽久,卻在應該憎恨他的今天,擋在他身前,為他舉起了武器。

有那麽一瞬,程浪覺得自己實在不夠好。

她一無所有,卻依然這樣鮮活明亮。而他褪掉錢權、身份、地位附加的光環後,又剩下什麽?

爺爺剛剛的話似乎颠倒了黑白,是他不值得徐翹的好。

一聲“May I help you sir”打斷了他的靜止,也讓徐翹從對峙中轉移了注意力。

徐翹轉過頭,對上了程浪複雜的眼神。

那是一種,好像在看買不起的稀世珍寶的眼神。

程浪在接觸到她的目光時恢複了自若的神态,推門到底走進來,輕輕扣上西裝紐扣,将門襟褶皺整理熨帖,到她身邊牽住她的手,微微側頭,笑着說:“寶貝,雖然我非常信任你的能力,但髒手的事還是交給我。”說着看了一眼對面人,“當然我想,他應該不會再打擾我們的生活。”

他嘴上是溫文爾雅的陳述,眼裏卻是不含溫度的警告,像是明确下了最後通牒。

對面人臉色鐵青,似是又記起昨晚程浪下狠手的樣子,背脊發涼地拎包起身。

“走之前,”程浪叫住他,“請你為昨晚,包括剛剛給我女朋友造成的不愉快道歉。”

對面人咬咬牙,匆匆朝徐翹鞠下一躬:“對……對不起。”說完疾步走出咖啡店。

“他剛剛欺負你了嗎?”程浪等人走後問。

“沒有。”她只是來給對方一個警告,本來也沒打算幹架,對方對她毫不動搖的強勢态度始料未及,就算程浪不出現,也該落荒而逃了。

“這種層次還欺負不到我頭上。”徐翹輕微地使了點力,抽了抽手。

程浪立刻松開她的手。

徐翹頓了頓又補充解釋:“我剛剛說的話跟你沒關系,什麽我們我們的,也就是演演戲而已。”

程浪一滞過後點點頭:“嗯,那你也當我剛才的話只是演戲就好。”

這麽百依百順還怪別扭的呢。徐翹瞅他一眼:“那你能別盯我梢了嗎?”

“我盡量不打擾你好不好?我沒別的意思,只是不放心你在異國他鄉。”

“哦,那從今天下午開始,你就不用看着我了。”

程浪眼睛微微一眯:“打算回國了?”

“對啊。”她看着窗外答。

程浪沉默片刻,點點頭:“昨天下午林助理給我打來電話,說工作室郵箱這幾天前後接到十來封合作邀請的郵件,我針對你目前的情況,篩選過濾後留下了兩個比較合适的項目,你可以挑選一個嘗試看看。除此之外還有一些私人訂單,大多來自富人圈的太太小姐們,這個你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自由選擇。”

徐翹把視線收回來,有些煩悶地看着他。

程浪猜到了她的想法:“你回國之後,生活上的決定我不幹涉,但我希望你別因為我跟自己的事業過不去。工作室股東不只是我,還有郁小姐的份額,你在那裏所有的工作條件,包括員工公寓的分配,沒有因為私人感情而額外增加資源,這些都是正當的,你應得的利益。”

“如果有一天你确實想要離開工作室,那也應該是因為你在事業上有了更高的追求,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單純考慮到和我關系的改變。是我對不起你,你還一走了之荒廢事業,這樣不是太虧了嗎?”

徐翹癟着嘴“哦”了一聲。

程浪笑了笑,低下頭看着她的眼睛:“這就對了。這麽優秀的女孩子,就算沒有我,也會發光的。”

——

回到國內,徐翹從麗山公館搬走,重新住進員工公寓,在春節假期結束後,按部就班地投入到工作中,結合程浪的判斷,從接到的十幾項合作邀請裏挑選了兩位合作方接觸,最終選定了其中一位。

對方是一名擁有獨立品牌的服裝設計師,計劃今年舉辦一場以“deep sea”為主題的時裝秀,近期正在尋找一位與這個主題靈感契合的珠寶設計師,為時裝秀打造一應珠寶配飾。

與徐翹郵件溝通幾個來回之後,這位英籍華人向她提出,希望下個月來中國時能夠與她面談。

徐翹從前就對這位潘先生天馬行空的設計風格很有好感,對此次時裝秀的主題也有不少有趣的想法,所以在面談之前,暫時延遲了所有私人訂單,專心草拟創意構想。

直到二月中旬,正式接到潘德的會面邀請。

會面地點約在北城中央商務區附近的一座茶室,跟蘭臣集團相距不遠。徐翹對這一帶不陌生,下車後,帶着林白熟門熟絡地到了茶室包間。

潘德比她提早五分鐘到,也帶了一名随行助理。

兩邊寒暄着說了兩句場面話,潘德以一口字正腔圓的普通話直奔主題:“首先實話實說,羽立小姐,你是我為這個時裝秀接觸的第三位珠寶設計師,而在你之後,我不保證是否會繼續接觸第五位,第六位,如果你因此介意,請與我提出。”

或許是程浪在篩選合作方時已經提前為她過濾不靠譜的對象,這位服裝設計師開門見山,不藏着掖着的辦事态度,讓徐翹感到非常舒适。

她點點頭,從話術上放低姿态:“您選擇考慮我這樣一位新人設計師,已經是我的榮幸,我不介意。”

“羽立小姐倒也不用過分謙遜,畢竟‘資歷’這個說法在藝術領域不值一提。”潘德笑起來,“我可以直說,你目前暫時是我的第一順位選擇。”

徐翹略感意外:“因為我在倫敦展會上的作品?”

“那确實是我認識你的契機,但不是關鍵因素。”潘德從助理手中取來平板,遞到對面,“關鍵是這些作品。我想跟你确認一下,這套貝殼系列的珠寶設計圖,包括它背後的故事創意,是否是你本人原創?”

徐翹一愣之下,接過平板來看。

屏幕上展示了一套珠寶設計圖的電子掃描稿,每張設計圖落款都是龍飛鳳舞的“徐翹”二字。

這不是她作為羽立時創作的作品,而是早兩年大學時期随手畫的草圖。

當時沒打算正經工作,不過偶爾會有一些創作激情,前前後後倒也攢了不少畫稿。

但這些設計圖并不成熟,僅僅只是宣洩創意的草稿,精細度完全沒達到作圖标準。而且,全都是她從未公開發表過的作品。

她驚訝道:“您從哪裏拿到這些掃描件?我的原稿應該在……”

應該在徐家西江府的別墅裏。

程浪當初拍下了她整個衣帽間的奢侈品,但沒浪費那個錢去拍別墅——或許是他早就預謀把她哄回家,當然不會給她第二個華麗的金屋。

總之後來那套別墅的所有者是誰,包括別墅裏廢舊物品的去向,她并不清楚。

潘德看着她的表情變化:“所以它們确實是你的作品?”

“是我早期的作品,但原稿已經不在我手上,我不知道是誰發表了它們。”徐翹一臉的不可思議。

“別着急,”潘德打了個手勢,“它們沒有被公開發表,只是通過一位珠寶商人輾轉到了我這裏。對方詢問我是否有意向購買,我察覺到一些不尋常,這才來找你本人确認。”

徐翹松了口氣的同時更加疑惑:“這位珠寶商人是誰,又是從哪裏取得了這些掃描件?”

“掃描件可能被幾度轉手,在摸清情況之前,我暫時不能向你透露這位珠寶商人的身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但既然已經取得你的準話,我會着手調查此事,屆時給你答複。”

徐翹點點頭:“麻煩您。”

“言歸正傳,”潘德笑起來,“我很喜歡你早期創作的這一系列作品,雖然畫功上有些不足,但它的創意非常切合我本次時裝秀的主題。當然,因為這些掃描件來源未知,考慮到糾紛隐患,我不打算直接使用它們,我覺得,認準你這位設計師應該不會錯。”

徐翹也笑了笑:“我想我會創作出比這個系列更成熟,更符合您本次時裝秀主題的作品。”

——

跟潘德結束談話已經是中午飯點,回工作室車程起碼一個半小時,所以林白安排了徐翹就近用餐。

徐翹因為設計圖洩露一事有些六神無主,一路上一直在設想這其中的可能性,走進附近一家茶餐廳,經過臨窗的位子時,冷不丁聽見一個熟悉的男聲:“徐翹?”

對方的聲音和語氣十分和煦,但徐翹正神游天外,吓了一跳,回過眼去,才發現是宋冕。

“對不起,吓到你了。”宋冕抱歉起身。

“沒有沒有,是我在想事情。”徐翹擺擺手,看他一身便服,“你今天沒在社區醫院呀?”

“今天休假,剛給……”考慮到餐廳裏有閑雜人,宋冕沒有直接指名道姓,“我的雇主做完檢查,來附近吃個飯。”

徐翹第一時間領會了他雇主的身份,臉上表情微微有些不太自然。

這些日子,程浪信守着給她時間整理考慮的承諾,一直沒來打擾她,當然,每天微信上的“早安”和“晚安”還是一個不落,并且餐餐督促她記得按時吃飯。

她不确定,宋冕是不是知道她跟程浪目前的關系。

“你這是?”宋冕問。

“我也剛結束工作,來這兒吃個便飯。”

“那要不要一起?”宋冕笑着比了個“請”的手勢。

徐翹看了一眼身後的林白。

林白忙識時務地表示,自己去隔壁吃點簡餐。

徐翹在宋冕對面坐下來,接過他遞來的菜單,點完菜後,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如果是想問關于‘他’的事,不用避諱,”宋冕主動解了她的圍,“現在應該沒什麽不能說的了。”

聽他這麽一講,徐翹就确定了,宋冕很清楚她跟程浪的近況。

畢竟上次在倫敦,她電聯他時,他的答案是“我不能透露任何關于我病人的隐私信息,對不起”。

“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啦,”徐翹尴尬地笑,“就你說剛剛給他做完檢查……”

“只是心率血壓血糖一類的常規檢查,沒什麽問題。他最近沒接觸過敏原,病情暫時穩定。”

過敏原……是指女人?

怎麽回事,私人醫生還負責替雇主跟前女友解釋這種事嗎?

“哦。”徐翹點點頭,拿起面前的溫水喝了一口。

“對不起,上回在電話裏沒跟你說實話。”宋冕歉意道。

“哎喲別這麽說啦,你在這件事上首先是醫生,然後才是我的朋友嘛,遵守職業道德,行規行距是應該的,這本來就是我跟他兩個人的事情。”

“那你現在怎麽考慮這件事?”

徐翹警惕地看着他:“不會是他派你來刺探軍情的吧?”

宋冕笑着搖頭:“據我了解,他不是這樣的人。”

哦,也對。

程浪怎麽可能跟她的男性朋友求助這種事。

“我只是覺得,這件事也有我一部分責任,”宋冕看着她,“如果你需要找個人聊聊,我非常樂意當聽衆。”

徐翹還真有些憋得慌。

為程浪的隐疾考慮,她根本不能跟身邊的任何朋友真正傾訴這件事,确實只有宋冕這個原本就知情一切的人,可以當她的聽衆。

“我最近是有點煩來着……”她低着頭嘆了口氣。

“你煩惱的根源在于不清楚自己對他的想法嗎?”

徐翹隐約聽明白了,宋冕是在含蓄地問她,還喜不喜歡程浪。

“不是,”徐翹悶悶地搖了搖頭,含蓄地回答了——她覺得自己還是喜歡程浪的,“我只是不知道該不該原諒他。”

宋冕沉吟片刻道:“我沒有戀愛經驗,也不适合在這個問題上給你建議,不過我認為,你的選擇沒有該或不該。”

“嗯?”徐翹擡起頭來。

“是否原諒一個人犯下的錯誤,不是因為應該或不應該,而是因為相信或不相信。”宋冕拿起手邊的調料瓶,倒了一滴醬油在盛了水的玻璃杯裏。

濃黑的墨跡在水中慢慢暈開。

“錯誤的發生是既定的事實,就好像這杯水裏的墨跡一樣,你已經無法将它完整剝離、清除,哪怕給它時間淡化溶解,這杯水也未必恢複透明。但如果往杯子裏加入更多澄清的水呢?直到容器裏的水漫出來,新鮮的水不斷置換進去,那滴墨跡還會剩下多少痕跡?”

“如果你相信,今後的新水都是澄清的,就給這個杯子一個機會。反之,就扔掉它。過去無法改變,我想問題的關鍵在于,你是否相信以後。”宋冕下了結論。

徐翹出神地點點頭,過了會兒,像是回過神來,又點了一次頭。

上菜的服務生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兩人轉過眼,看着服務生推車上的生日蛋糕齊齊一愣。

“我們沒有要蛋糕。”宋冕說。

“蛋糕是附贈的,宋先生,祝您生日快樂。”

徐翹一愣:“今天是你生日啊?”

宋冕點點頭,又轉頭問服務生:“誰告訴你們今天是我生日?”

“您從前在餐廳登記過生日信息。”

宋冕皺皺眉頭,似乎不太記得這回事,但還是跟服務生說了聲“謝謝”。

徐翹立馬賠罪:“對不起對不起,不知道今天是你生日,沒準備禮物,我過後一定補上。”

“沒事,別說你,我自己都忘了。”宋冕笑了笑,看了一眼桌上蛋糕的樣式,好像覺得不太對勁,似有所覺地朝窗外望去,一眼看見馬路對面的行道樹後躲了個小姑娘,只朝這邊露出半個腦袋。

發現他望過去,對面人匆匆跑開,冷不防被臺階一絆。

宋冕一下直起身板,看見小姑娘堪堪扶着樹站穩,急急掉頭離開。

徐翹朝他張望的方向看去:“怎麽了?”

宋冕慢慢收回目光,搖了搖頭:“沒什麽。”只是這頓飯,就吃得有些心不在焉了。

——

兩人都有工作要忙,吃完午飯後就在餐廳分別。

回到工作室,徐翹搜腸刮肚地想着設計圖洩露的事,有點猶豫要不要聯系程浪打聽打聽情況。

可打開微信,發現他今天中午沒有提醒她吃飯,這消息又變得有點發不出手,想了想,決定等他提醒她吃晚飯的時機再問。

結果一直等到天黑,他居然也沒提醒她吃晚飯。

這是從倫敦回來後,程浪第一次接連落了她兩頓飯。

徐翹生氣了,覺得她跟程浪這杯水可能不會好了,意難平地扒了幾口工作餐,化悲憤為靈感,在畫室加班到晚上十點,才打着呵欠坐上了回公寓的車。

走進公寓樓電梯,她再次拿出手機确認了一遍微信。

沒欠費,沒斷網,但也沒程浪的消息。

平常這個時間,他都該來跟她道晚安了。

這狗男人,難道發現以退為進不行,玩起了若即若離的套路嗎?

電梯上升到十六樓,徐翹嘆着氣把手機扔進包裏,走了出去。

聲控燈在電梯門打開的剎那亮起,她走過拐角,忽地踉跄着扶住了牆:“哦媽!”

徐翹倒抽一口冷氣,因為看到一個男人無聲無息,筆挺挺地站在她家門口。

男人聽到聲響,回過頭來。

當然,不用他回頭,徐翹也在心肝兒一顫過後認出了他的背影。

“你你你幹嗎?一聲不響吓死我了!”她驚魂未定拍着胸脯,與此同時,聞到一股濃郁的酒氣。

程浪遠遠看着她不說話,不知是不是因為酒精作用,看上去反應有點遲鈍,整個人不太聰明的樣子。

徐翹走上前去,靠近他嗅了嗅:“哇,你這是喝了多少酒?”

他像是終于意識到是她回來了,擡手把她攬進了懷裏。

徐翹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見頭頂傳來語氣非常受傷的一句:“你今天去給宋冕過生日了嗎?”甚至問完後,他的下巴還在她肩膀上可憐兮兮地蹭了蹭,蹭得她心肝兒又是一顫。

這回不是吓的,是給酥的。

“……”怎麽回事,這男人喝醉酒這麽崩人設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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