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一副手铐
夏蔚摔下臺時,姜竹瀝的腦子也跟着空白了一秒。
等她再反應過來,身體已經先于意識,沖到段白焰面前,撐住了沉重的金屬落地燈。
果然,不管再過多少遍……
她頹然地想。
都做不到無動于衷。
“少爺,你沒事吧?”熊恪快步走回來,俯身檢查他。
段白焰沒有說話。
大廳裏有些混亂,他坐在原地,眼神定定地盯着某個點,唇角陡然變得蒼白。
姜竹瀝背對着他,依然能感受到鋒芒在背般的目光。蛛絲一樣纏繞着,束縛和欲望越收越緊,仿佛要将人溺斃其中。
她背上發疼。
小心翼翼地把燈扶正,打算默默溜走。
“姜竹瀝。”
剛走出去半步,聽見背後的聲音。
平直,清冷低沉,隐隐帶着山雨欲來的怒氣。
“轉過來。”
她身體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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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沒有動。
“轉過來。”
後半句話又壓低了三個音。
宴會廳內喧嚣嘈雜,另有助理清場,正在做晚宴的後續安排。
他好像屏蔽了那些亂七八糟的雜音,連帶着她也被圈在這小小的一隅,被黏糊糊的目光膠着着,動彈不得。
姜竹瀝後悔得想咬掉舌頭。
早知道,就不來蹭這頓飯了……
明明已經分開四年,她仍然像只蜷在殼裏的蝸牛,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
段白焰一字一頓,嗓音發啞:“不要讓我重複第三遍。”
姜竹瀝咬咬牙,轉過去。
四目相對,燈光四散。
他擡起眼,嘴角一動,扯出抹笑:“好久不見。”
姜竹瀝心頭一麻。
沒有錯,他眼底翻湧着的,是濃烈的嘲諷。
只是不知道……
是對她,還是對他自己。
***
夏蔚被送往警局,晚宴有些倉促地結束了。
夜色已深,程西西喝了酒,口齒不清地說要送姜竹瀝回家。可她們兩個南轅北轍不順路,程西西第二天清晨又還有工作,要趕早場。
因而姜竹瀝婉拒了她,打算下山再想辦法打車。
離開千島國際,她一個人順着大路向下走。
月色如霜,山崖下的潮水拍打着礁石,是夜星光燦爛。身邊時不時有車經過,載着某個明星。
夜風鑽進外套,她兩手揣在口袋裏,手心發疼。要真正清醒才能發覺,不管段白焰是多絕情的人,用多決絕的語氣讓她再也別出現在自己眼前,她還是管不住腿。
這真讓人沮喪。
一陣招搖的跑車引擎聲由遠及近,停在身邊。她沒有擡頭,車門卻一聲輕響:“上車。”
這個聲音……
姜竹瀝驚訝地擡起眼。
見她發怔,他皺眉:“快點。”
大概嫌她動作太慢。
姜竹瀝站了兩秒,默不作聲地鑽進副駕駛。
天邊彎月欲頹,窗外霓虹風景飛快地後退。
“謝謝你。”過了會兒,她小聲說。
段白焰的視線落在前方,一言不發。
姜竹瀝有些洩氣,低着頭,車內陷入沉寂。
過去四年,她認為自己唯一的變化是,變成了更加無趣的人。過去尚且有勇氣拽着他的胳膊不撒手,看他眼底冰川偶爾的松動表情。
現在……
“我住在九溪園。”她小聲提醒,“不順路的話,你在山下把我放下也行。”
他沒搭腔。
她只好繼續:“房子是租的,明德苑,7棟12層,坐北朝南。”
段白焰的視線落在前方,光影交織着打到臉上,半邊側臉淹沒進黑暗。
“我三天前才回來。”他不說話,她自顧自地叨叨,企圖借此緩解尴尬,“你別看這才過去三天,我不僅解決了住處,連工作都找好了。就這種辦事效率,要是放在我高中時……”
“你回來——”
他突然打斷她。
語調沒有溫度,姜竹瀝識趣地眨眨眼,閉上嘴。
段白焰抿唇:“是來求我複合的嗎?”
姜竹瀝驚慌失措,像只受驚的鳥:“我沒有!”
分手的時候,他讓她走了就再也別回來。
現在這話的意思,在她看來,基本約等于“不是讓你別出現麽,你他媽怎麽又出現了”。
一陣刺耳的剎車聲,她的身體猛然前傾,又被安全帶拽回來。
段白焰眼裏的溫度一瞬冷下去,偏過頭,一動不動地看着她。
姜竹瀝最怕這種眼神。
像是被盯上的獵物,怎麽都逃不掉。
“呵。”
半晌,他移開目光,胸腔裏發出一聲冷笑。
姜竹瀝下意識跟着一抖。
下一秒,他拔掉鑰匙,一臉煩躁地解開安全帶,砰地一聲阖上車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姜竹瀝茫然得像只小動物:“……”
他真的還像四年前一樣,脾氣一點兒不見好轉。她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永遠猜不到他在想什麽。
甚至于後來,她想逃離父母,偷偷申請了國外的offer,被他知道之後,換回的也是一聲語氣寒涼的笑:“非走不可?”
她猶豫着含糊其辭,想等他冷靜之後再商量一下,可他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因為第二天清晨起來,她手腕上就多了一副手铐。
她難以置信,視線向上擡,目光順着手铐的鏈子滑向另一端。
就看見了他的手。
——是蒼白的,帶着針孔的,布滿疤痕的。
病弱的少年沐浴在清晨的陽光裏,逆光看着她,親密地吻在她的額頭上,跟她道早安。
然後,輕笑着問——
“還走嗎?”
***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姜竹瀝背上冷汗涔涔。
就在她手足無措,猶豫着要不要給程西西打電話,讓她報警時。
咔噠一聲。
車門解鎖了。
段白焰去而又返,手上多了個透明的小袋子。
他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座,身上沾了點兒夜霧的水汽,眼角潮濕,整個人的氣場一下子被打磨得柔軟。
只是目光掃過來時,眼神依舊涼涼的。
姜竹瀝無意識地朝後縮。
半晌,卻不見他開車。
“你不開車嗎?”她小心翼翼,“我,我家住在九溪園,明德苑,7棟12層,坐北朝……”
“姜竹瀝。”他的手指扣在方向盤上,忍無可忍地打斷她,“為什麽回來?”
“我……”她無措極了,“我家在這裏……”
“我說今晚。”
為什麽會出現在殺青宴上。
姜竹瀝一愣,後知後覺地眨眨眼。
他這是在氣……她偷偷跑來蹭飯?
“是這樣。”她連忙解釋,“我剛回來時在程西西家借住過兩天,今天上午才搬走,還沒來得及把鑰匙還給她。所以今天她說忘了帶項鏈,我就去給她送,然後……”
段白焰煩躁極了:“我沒問這個。”
“那,那還有就是,”她絞盡腦汁,實在猜不到他到底想聽什麽,“你可能不知道,我們倆分……我出國之後,仍然在做美食主播。今晚剛好有這個機會,我當然想順路去看看千島國際的……”
“下車。”
段白焰身上突然起了怒意,他沒有看她,下颚繃緊,聲線清冷平直。
“……?”
“這是我的車。”
言下之意,讓你走,你就趕緊走。
她愣了一下,難以置信地睜大眼:“你認真的?”
段白焰不耐煩:“快點。”
姜竹瀝有點難過,但還是慢吞吞地解開了安全帶。
“拿走。”
她打開車門,兩條腿剛剛伸出去,一個透明袋子劃出抛物線,穩穩地落到她懷裏。
不等她看清裏面的東西是什麽,段白焰飛快地關上車門,油門踩到底,蹭地消失在了她的視野裏。
姜竹瀝:“……”
長街上人跡寥落,她心裏好奇,借着路燈打開袋子,竟然是一小瓶跌打酒。
……為什麽要給她買這個?
姜竹瀝想不通,往前走了兩步,另一輛車緩緩在她身邊停下。
熊恪旋下車窗:“姜小姐,好久不見。”
夜風沁涼,她笑着朝他點頭:“好久不見了,大熊。”
熊恪開車送她回家。
“是小少爺的意思。”他解釋,“他讓我送你回去。”
先把她扔下車,再讓緊随其後的保镖送她回家。
姜竹瀝四年前就搞不懂段白焰的腦回路,現在依然搞不懂。
不過……
她沮喪地覺得,他比過去更加無情無義,無理取鬧。
車在夜色中行駛,很快到達九溪園。
姜竹瀝剛一下車,又被叫住:“姜小姐。”
“嗯?”
熊恪有些猶豫:“我可以……留一下你的聯系方式嗎?”
高中之前,熊恪就跟在段白焰身邊。于姜竹瀝來說,本來也算老相識。
“當然可以呀。”姜竹瀝笑笑。
“太好了。”熊恪感激,“那以後小少爺發瘋,我就打你電話。”
“……啊?”她沒聽清。
“沒事沒事,我說這可真是太好了,你趕緊找手機。”
姜竹瀝眉眼彎彎:“我的微信號也是這個,你可以加我。”
熊恪心想,他就算了吧。
還是讓段白焰加好了。
說不定能降低他的發瘋次數。
***
回到家,已經快淩晨三點了。
姜竹瀝沖進浴室洗澡,開水龍頭時熱水碰到掌心,火辣辣地疼。
低下頭,才發現手心紅了一大片。
好像被金屬燈架弄傷了……
靈光一現,她想起那瓶跌打酒。
原來竟然是用在這裏。
上過藥,她縮回被窩,睜着眼看天花板,發了會兒呆,睡不着。
猶豫片刻,在搜索欄輸入“段白焰”。
十萬百萬個條目齊齊跳出來。
她一一看下去。
他成名這樣早,又長着一張過于引人注目的臉,外界褒貶不一。
有人誇他是難得的天才,有人談起他的新戲《青果》,有人說他空有噱頭,有人罵他目中無人……
最讓她哭笑不得的是,他微博上聚集着大量顏粉。
姜竹瀝忍不住,點開看他的照片。
有一張圖,似乎是在拍一個雨景,他只身一人撐着傘站在湖邊,面前遠山湖影缥缈如霧,他黑色上衣的領口都被打濕了,眼神浸着水汽,淚痣竟然變得柔軟,仿佛在等一位遠方的不歸人。
姜竹瀝突然想起。
她最初遇見段白焰,好像,也是在這樣的季節。
這種……
容易遇見神仙的梅雨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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