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13)

拉得修長;散漫的步伐裏,有些消沉、有些沉重、有些漫不經心。

高高盤起的長發,露出白晰而優美的脖頸;光潔的額頭下,那雙潋滟的眸子和梓諾那麽的相似——樊迪,那個親自來和自己談代孕的年輕女孩子、梓諾的親生媽媽。

除了眼底的惶恐變成淡然的沉郁、一身的青澀的稚氣被成熟的妩媚所代替外——那臉、那眼、那唇、分明就是她!

顧朝夕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将自己的身體隐入柱子的後面,有些吃驚的看着陽光下許諾的身影,一時間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事隔五年,這個只用了十天,便摧毀弟弟十年感情的女孩,又一次出現在眼前——那個青澀的少女,坐在面前與自己談價時的惶恐與堅持,似乎還在昨天……

……

“樊迪,18歲,Z大廣告傳媒專業一年級學生,家裏有一個姐姐,再沒有其它親人,身體健康,無不良嗜好,無傳染病史,無家族病史。”

“簽定協議後,即支付5萬的定金;懷上後,支付30萬首付,确定胎兒性別後,支付整體50%的費用;之後每個月支付餘款10%。”

昏暗的咖啡廳裏,燈光下的女孩,有一張小巧的瓜子臉、皮膚是透明的白晰、濃密的長睫低垂輕顫,美得不可方物、純得讓人心疼。

她的雙手緊緊撰着搭在膝上的裙擺,強自鎮定的以不容置疑的語氣談着這樁買賣的條件。

她,像一株野草一樣,看似弱不禁風,實則堅韌強悍。

……

那時候的樊迪(許諾當時用的名字),雖然稚氣十足,在談價碼時的堅定與老練,也讓她吃驚。

而現在走在大街上的美麗女子,已經完全颠覆了她的記憶——時尚、傲氣、精致,任誰也看不出她曾經出賣過自己、出賣過自己的孩子。

看來,那筆錢,已經解決了她的問題;那麽,她回來想幹什麽?是想認回梓諾嗎?

她會是蜜兒說的那個女人嗎?她和子夕到底有沒有見過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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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朝夕是個行動派,帶着這些疑問,立刻給艾蜜兒撥過去電話:“蜜兒,你說的那個女孩子叫什麽名字?”

“不知道?你怎麽這麽沒用,連自己男人都看不住。”

“好了好了,遇到事情只知道哭,要是哭能解決問題,子夕也不至于五年都不碰你了。”

“這件事我會查清楚,你自己也要想辦法挽回,媽對你早就不滿意了,若不是子夕護着,就算有梓諾,你這顧家大少奶奶的位置也坐不久。”

顧朝夕煩燥的挂了電話,再擡眼時,街上早已沒有了許諾的身影,當下打電話招來了司機,匆匆的往顧子夕辦公室趕去。

……

“寶儀,總裁在嗎?”顧朝夕心裏有事,看見謝寶儀辟頭就問,倒沒注意她拿着手機正匆匆往外走的慌張。

“總裁現在辦公室。”乍看到極少出現在辦公室的顧朝夕,謝寶儀吓了一跳,急急的按下了才撥了一半的電話。

“我知道了。”顧朝夕放下手中的購物帶,轉身往顧子夕辦公室走去,突然又想起什麽似的,回身快步走到謝寶儀的身邊,低聲問道:“寶儀,總裁最近有沒有什麽異常?”

“呃?”謝寶儀被顧朝夕的問題弄了個措手不及。

顧朝夕微微皺了皺眉頭,有些不耐煩的說道:“我是說除了生意之外,他身邊有沒有不該出現的女人。”

“顧朝夕,你這個問題讓寶儀很為難。”顧子夕冷凜的聲音,及時的解了謝寶儀的圍,卻讓顧朝夕的臉上一陣難看。

章節056 她的消息

“你這是在逼我換秘書嗎?”回到辦公室,顧子夕看着顧朝夕冷冷的說道。

“你這是什麽态度,我這是為你好。”顧朝夕徑自拿了水杯倒了一杯開水,一臉理所當然的站在顧子夕的面前:“記住你是顧氏的總裁,你的一舉一動,無論是公還是私,對公司都有着莫大的影響。”

“是嗎?”顧子夕的聲音依舊冷冷的,還帶着些淡淡的諷刺:“這麽說,這五年來,顧氏股價翻了幾倍,是因為你們幫我塑造的好老公、好父親的作用?”

“顧子夕,你這是什麽态度?你別忘了,當年的事情是你老婆一手推動的;你別忘了,睡女人,生兒子的人是你;你別忘了,你現在只是執行總裁,顧氏的大權實際上還在別人的手裏!”

聽着顧子夕話裏那麽明顯的諷刺,顧朝夕也沉下臉來,看着顧子夕嚴肅的說道:“我不管你對我、對媽媽有多少怨,當年的事情,也是你必須去做的。沒有兒子,艾蜜兒遲走從家裏滾蛋;沒有兒子,我們孤兒寡母遲早被趕出顧氏。”

“子夕,你不是這麽天真的。你以為,你讓顧氏的股東年年賺得盆滿缽滿,你的地位就能穩如泰山?你以為,你将顧氏的産業越做越大,顧東林父子就會甘于只拿分紅不惹事?”

顧朝夕仰頭一口将杯中的水喝了個幹淨,用力的捏癟紙杯後,扔進了旁邊的垃圾蒌裏,陰翳的眸子一片沉暗。

“我是不是天真,你很清楚。”顧子夕轉身走到辦公桌後面,冷着臉說道:“如果一個男人的事業,要受制于女人、靠提着褲檔去完成,這男人也不用做了,買塊豆腐撞死算了。”

“你?”顧朝夕眯起眼睛看向顧子夕,這個自小看着長大的弟弟,現在看來,似乎是有些不同了——那個雖然強勢卻對母親、對自己包容到言聽計從的男孩子,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已經不再需要母親和自己的意見。

“子夕,你這是在怪媽媽、怪姐姐嗎?”顧朝夕低聲說道。

“關于我的生活,我不希望你們任何人以任何方式再插手;關于顧氏,沒有人可以輕易的從我顧子夕的手上拿走;至于顧東林(顧子夕的叔叔及繼父),你問一下媽,她是為了幫我們姐弟守住顧氏的股份、還是為了顧東林這個人才改嫁的。又或者,她只是為了執行董事夫人這個頭銜?”顧子夕沉沉的看着顧朝夕,一字一頓的說道:

“在我對他們出手的時候,我得把握分寸不是嗎。我不能讓她再失去一個老公、或者失去顧氏最大股東夫人的頭銜、當然,更不能讓他的小兒子失去父親。”

“子夕,你別胡說八道。”提起母親,顧朝夕的神色更加沉郁了。

“好了,顧朝夕,我找你來不是為了讨論這些事情,這是法國公司上半年的業績報告,利潤比去年同期下滑了7%,你說說看,是怎麽回事?”顧子夕将一份文件扔在顧朝夕的面前,眸子在她沉郁的臉上慢慢掃過,眸底浮起一片隐澀的心疼。

“今年的市場投入比去年同期少了10%,加之歐幣貶值的影響,市場後續乏力,7%的下滑,在整個業內算是不錯的成績,這裏有其它同類公司的業績對比報告。”顧朝夕将手中的一份報告遞給顧子夕,口頭上給了他一個無懈可擊的理由。而提到母親從改嫁到生子的這七年,姐弟二人都心照不宣的停止了這個話題。

眸光從報告上慢慢掃過,顧子夕擡眼與顧朝夕對視着,兩人無聲的交流裏,彼此都懂了對方的意思——隐忍了這麽多年,他們從未放棄反擊。

“不管什麽理由,對于高速發展的顧氏來說,業績下滑絕不允許,我給你半年的時間去改善經營,市場投入方面,你做個詳細的報告給我。”顧子夕看着顧朝夕的眼睛,知道她會懂自己的意思。

“是,我争取半年之後,給交給董事會一張漂亮的成績單。”顧朝夕點了點頭,從顧子夕手上拿回那份報告,收回到随身的公文包後,擡頭看着顧子夕認真的說道:

“子夕,我知道這幾年你和蜜兒的關系不好,但現在不是離婚的時候,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聽她提起這事,顧子夕只是默默的轉過身去看着窗外,剛才還明媚得耀眼的天空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暗了下來,似乎預示着一場暴風雨即将來臨。

“我知道你心裏放不下梓諾的媽媽,如果有可能,你會選擇和她在一起嗎?”顧朝夕突然問道。

“怎麽突然提到她。”顧子夕輕輕的問道。

“今天在路上看到一個女孩子,很像她。”顧朝夕試探着說道。

“你說什麽?你看到她?”顧子夕突然回過身來,直直的盯着顧朝夕,眸子裏有着無法掩飾的震驚、還有零亂的喜悅:“是很像,還是就是?”

“只是像,我上去打招呼,發現根本就不是。”顧朝夕斂下眸子冷靜的說道——看來,那個女孩子沒有找子夕;看來,子夕和那個女孩子也沒有見過面。

那麽,蜜兒說的那個女子又是誰呢?在他心裏的地位和樊迪相比,又誰高誰低呢?

“是嗎?”顧子夕到底是顧子夕,輕易不會讓人看出自己的情緒。

他沉沉的看着顧朝夕,似乎在判斷她話裏的真假,半晌之後,才一字一句的斟酌着說到:“我去她學校調查過,樊迪确有其人,但從沒休學,并不是她。所以,我沒有打算去找她,也不會為此放棄現在的婚姻。”

“當然,如果你有機會遇到,不妨記下她現在的地址,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或許有一天,梓諾會需要知道這麽一個親生母親。”

聽了顧子夕的話,顧朝夕不由得暗自嘆息:在感情的事上,顧子夕對她再無信任——聽到那女子的消息後,眼睛裏那樣的震驚與狂喜,轉瞬之間,卻平靜的告訴她:他從未想過改變。

章節057 這一場雨

若不是家族不容許出借腹生子的醜聞、若不是他的婚姻變故會讓對手有機可乘,她同樣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弟弟過這種有家似無家的和尚生活。

“我聽蜜兒說,你的身邊最近有了個女人,蜜兒的身體那個樣子、你們的感情也不如從前,姐姐也不反對你身邊有女人,只不過,你自己要注意把握分寸。”說完見顧子夕的眸子陰沉了下去,便又補充了一句:“我會打聽梓諾媽媽的消息,有機會也會給她好的照顧。”

如他所說,她的消息,他們還是得了解——萬一需要了呢。

“恩。”顧子夕輕應了一聲,算是對顧朝夕這番話的回應,卻仍讓顧朝夕無法判斷——他身邊現在的女人是誰?她和梓諾媽媽到底孰輕孰重?

“那我先走了,下個月的股東會你好好兒準備一下,這次Y視的競标,超過預算太多,顧東林一定會借機發難,然後将顧安夕的職權範圍擴大到財務或者市場部去。”顧朝夕又叮囑了幾句,便拿着文件離開了。

聽見辦公室門被關上的聲音,顧子夕輕輕閉了閉眼睛,在辦公室坐了好一會兒,終是無法靜下心來。

原本的好天氣,突然陰沉的下起雨來,低沉的天空讓人感到越發的壓抑與沉悶。

顧子夕抓起桌上的鑰匙,大步往外走去——這五年來,第一次,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提到關于她的消息。對她的想念,在這一刻洶湧而來——如同擁她在懷一樣,不需要任何克制。

“顧總,設計工作室的伍小姐下午5點有時間,問您方不方便。”看見顧子夕快步走出來,謝寶儀忙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顧子夕似是沒有聽見她的說話,快步的走進電梯後,離開了辦公室。

……

“禦庭華院”501號別墅,靜靜的矗立在雨中,一如五年前的安靜與孤單。

粗砺指尖輕劃過清透的紅玉門牌,一陣涼意透過指尖直透心底——到底,也只是一個門牌、一棟空屋而已,而門裏的人,早已不知道去了哪裏。

花園裏的指甲花,在一陣急雨之後,被打得東零七落;淋濕的鞋,踩在厚厚的長絨地毯上,一個一個的腳印看起來凄涼而孤單;落地玻璃窗前的軟椅邊,那本落在地上的雜志,還停留在她離開時翻開的那一頁——一切,直如當年;不同的是,那時候是她一個人獨守着這一室的清冷;而現在,是他一個人,在這一室的清冷裏尋找她的痕跡。

“或許,你會以為我那句話只是玩笑,所以該是早已忘了。”

“你今年是23歲吧,要是看到梓諾這麽大的兒子,你會不會很開心?很驕傲?”

“如果有一天會見面,你會不會覺得我太老了?”

“到底是有什麽事情,會讓倔強的你,把自己、把孩子都賣掉?是不是從沒想過,一場交易,也能讓一個老男人動心至此?你知道了,該笑我的吧。”

“懷着梓諾的九個多月裏,你可有想起過我?想起我這個說話不算數的男人?”

窗外的雨,一陣急似一陣,似乎在應和着他的心事——一個如他這個年齡的男人,不該有的萌動心事。

……

拼圖一片片失落像楓葉的冷漠

牆上的鐘默默數着寂寞

咖啡飄散過香味剩苦澀陪着我

想念的心埋葬我在深夜的脆弱

無盡的蒼穹滿天的星座

你的光亮一閃而過

只想要記住這永恒的瞬間

像流星的墜落燦爛奪去了輪廓

這剎那過後世界只是回憶的沙漏

像流星的墜落絢麗地點亮了整個星空

像你故事在我生命留下不褪色的傷口

……

“喂,顧總嗎?我是工作室的小伍,現在去您那邊看設計圖方便嗎?”

“方便,一小時後我會在那邊。”

拿在手裏的書,被他輕輕的放下,還是翻開在那一頁、還是放在那個角度,就似她只是起身暫時的離開;就似他每次過來,都感覺她随時都會回來——慢慢的坐進軟椅裏,拾起地上的書,接着看下去。

……

在雨中,車子緩緩往前開去,後視鏡裏,雨中的別墅依然安靜——安靜得有股出塵的味道。

打開車載收音機,那首《回憶的沙漏》緩緩流洩,嘴角的笑意,顯得酸澀而深遂。

……

“許諾?”雨中那抹黃色的高挑身影,将他的思緒一下子從回憶拉回到了現實——鵝黃色的條紋襯衣、淺色牛仔褲,被雨淋得貼在身上,妖嬈的身材在雨中惹火又狼狽,那個散漫而無謂的女人,不是許諾又是誰!

“大雨天的,又發什麽神經呢。”看着她這麽不愛惜自己,他心裏沒來由的惱怒;看着她這麽恣意的淋雨,他又由衷的羨慕。

她,總是能這麽輕易的挑起他的情緒——無論是怒、還是憐、又或是生氣,總之是生動的,讓他不再刻板、讓他不再深陷回憶。

如果說梓諾的媽媽在他的心裏被定格成一幅靜态素描,讓他沉溺憂郁的話,許諾就是一副動态油彩,熱烈而靈動,讓他情不自禁、讓他生動鮮活。

說不上更喜歡哪一種感覺,卻仍希望生命裏多一些生氣——因這個女孩而起的生氣。

“許諾,幹什麽呢?”顧子夕将車停在許諾的身邊,顧不上被淋成落湯雞,就這樣下車站在了許諾的身邊。

“顧總?”許諾下意識的看了看他身後,确認只有他一人,這才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他:“我散步,你幹麻呢?”

“這麽大人了,怎麽這麽任性,大雨天散什麽步,快跟我上車。”顧子夕用手抹了一下滿是雨水的臉,拉着她的手就往車裏走去。

“不怕我把你的車弄髒了呀。”在被顧子夕塞進車裏的時候,許諾滿身的水已經将車上的坐墊又弄得水淋淋的一片。

“又不是沒弄髒過。”顧子夕無奈的笑了笑,幫她關上車門後,迅速的回到了駕駛室:“不是說晚上約了人嗎?怎麽跑到雨裏去發瘋了?莫裏安都不管你的嗎?”

淡淡的笑意、責怪的語氣,有着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親昵。

章節058 收起棱角

提到莫裏安,許諾的眸光不由得黯淡了下來。

辦公室裏那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語,他也該聽到了吧。

以為自己可以如一個普通女子一樣,坦然面對一個普通男子的追求、然後再去決定是否要在一起。

可有了這樣的流言,她又退縮了——畢竟,她才23歲;畢竟,她還沒有那麽強大的心理;畢竟,這場世俗道德的戰鬥裏,她只有自己。

“被人罵了?”顧子夕輕易的看出了她的情緒,也便輕易的猜出了事情的始末。

“你想象力也太豐富了吧,我只是在找靈感。”許諾接過他遞過來的毛巾,邊擦着頭發邊說道:“看看什麽樣的創意,能讓卓雅壓過顧氏一籌!”

“一個女孩子,這麽逞強幹什麽。”顧子夕看着她搖了搖頭,這樣的她讓他有些心疼——她從不妥協的倔強、她極力掩飾的尴尬,讓她看起來有幾分強撐的疲憊。

“廢話,這個社會不會因為我是女孩子,而優待我一些;就象你,不會因為我是女孩子,而少給我制造一些困難。”許諾将擦完濕發的毛巾遞給顧子夕。

看見他的頭發上的水順着額頭流了下來,一慣的白襯衣因濕透而緊貼在身上,雖然并不顯狼狽,卻也與他平時高貴冷凜的形象大相徑庭。想想他這幅模樣也是因自己而起,心裏難免有些抱歉,當下說話便也再沒那麽犀利:“當然,對于你來說,對手就是對手,本就不應該有性別之分。”

顧子夕接過她用過的毛巾,胡亂的擦了一把臉後,看着許諾輕聲說道:“我們可以試試好好的相處。”

“算了吧,商場如戰場,我們從來都只能是對手。”許諾搖了搖頭,扭頭看向窗外,雨似乎并沒有停止的跡象。

在街上游蕩了半天,她也不知道現在該去哪裏,當然也不能就這樣一直坐在車裏,當下只得說道:“既然你拉我上車了,就好人做到底吧,麻煩把我送回公司。”

“再陪你演場戲?”顧子夕看着她笑了。

“恩?”許諾一愣,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當下搖了搖頭:“不必了,那對他不公平。我和他的相處,可以更單純一些。”

“那現在就別回公司了,你這樣子也不适合。”顧子夕說着,便發動了車子,緩緩往前開去:“我約了設計師看圖紙,時間也差不多要到了,一起去吧。”

“喂——”許諾不禁皺起了眉頭。

“就算被人罵了,站在對手的面前,也應該是驕傲的,現在這麽狼狽的樣子,自己知道就行了。”車子慢慢駛出車道,顧子夕淡淡的聲音裏,有種包容、維護的味道。

只這一句話,許諾沒來由的紅了眼圈,輕輕的低下頭去,雙手下意識的擰着還滴着水的衣擺,半晌說不出話來——堅強如她、驕傲如她,因這一句無意的維護,卻有了想哭的沖動。

她想,他可能真的理解了她:理解她從不低頭的驕傲;理解她就算是強撐,也不讓別人看到的軟弱。

……

“我太太身體不太好,需要靜養,所以兒子會和我同住。今天看的房子,是為我兒子改造的。”顧子夕沒有看她,擔心多看一眼,她真的會哭出聲來——他知道她是驕傲的,卻不知道此時的她為何如此脆弱。

一句平常的話而已,她卻已經紅了眼圈,這樣的她,太讓人心疼——他,卻不是那個适合擁她在懷、給她安慰的人。

顧子夕的眸子微微暗了暗,說話的聲音,不由得有些幹澀:“一會兒幫我參考一下,設計師說現在的風格太硬了。”

“我試試。”許諾低低的應着,心裏澀澀的感覺微暈開來,浸透入淡淡的暖意。

一時之間,誰都沒有再說話。

兩個被雨淋得一身狼狽的人,自然的收起了一身的棱角。沒有了商場上的針鋒相對、沒有了習慣裏的劍拔驽張,似乎還有些不習慣。

電臺音樂被顧子夕調得很小,淡淡的萦繞耳畔,似有又若無;兩人各自想着與對方有關、又無關的心事,和着音樂,聽聞着彼此輕淺的呼吸——這樣的靜好默契,兩人之間,似乎有些什麽東西,正慢慢的改變。

……

“你和你兒子關系很好?”當情緒恢複平靜後,許諾首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可能是我太嚴肅了,他其實有些怕我。”提起寶貝兒子,顧子夕有些無奈搖了搖頭,嘴角卻不自覺的噙起一彎溫柔的笑意。

“他和你長得很像。”想起那個酷酷的、有些自以為是又驕傲得緊的小正太,不禁也輕輕笑了起來。

“連冷硬的脾氣、很臭屁的驕傲都像。”許諾在心裏加了一句,卻很識趣的并沒有說出來。

“我的兒子,當然像我。”顧子夕嘴角的笑意更甚了,眼底是滿滿的驕傲與寵溺,藏也藏不住。又或者,他跟本就沒有想要藏。

看着顧子夕這樣一個在商場上狡詐無情、在工作中冷歷嚴肅的男人,在提到四歲的兒子時,這樣一副柔軟溫情的模樣,許諾不由得有些失神——孩子,真的可以融化任何堅硬的心。

對寶寶那樣深切的想念,與顧子夕這樣自然的溫柔與寵溺相比,顯得那麽的單薄而無力——沒有了參與他成長的機會,哪兒來想念的資格?又怎麽能體會一個小生命一路成長的艱辛與喜悅。

“我想,你應該是個好爸爸。”許諾輕聲說道。

“呵呵,你還小,不懂這些,等你以後有孩子了就知道,對孩子來說,不是好不好的問題,是你不知道該怎麽去愛他們,才是對他們最好的。”和天下所有的父親一樣,說起孩子,顧子夕的話明顯多了起來。

“恩。”許諾輕應了一聲,将目光從顧子夕溫柔的臉上調開,看着車窗外一片模糊的雨景,心裏又泛起淡淡的酸澀——她還小,她卻和他一樣,也有一個四歲的孩子;他是一個為孩子成長而驕傲的父親,而她,卻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母親。

寶貝,對不起。

章節059 他的襯衣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顧子夕與許諾一下電梯,便看見設計師伍靜背着一個大包、拿着雨傘站在門口。

“沒有沒有,我也剛來一會兒。”伍靜忙側身讓開一些,讓顧子夕方便開門,在看到衣服濕透貼在身上的許諾時,不禁多看了兩眼。

比新聞中看到的總裁夫人要年輕許多,氣質也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類型。

可與那孩子卻有股子隐約的神似——特別是那雙眼睛,一樣的深髓、一樣的幽暗,黑葡萄似的明亮靈動。

她和顧總,關系不簡單!

……

“伍小姐先坐,我們沖個澡換了衣服就過來。”顧子夕見伍靜一直盯着許諾,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好的,請便。”伍靜意識到自己的失禮,忙從許諾臉上收回目光,嘴角挂着讪讪的笑容。

只是在聽了顧子夕的話後,對他們之間的關系就更加懷疑了——‘我們’‘沖澡’,天啦,這根本就不是懷疑,而是确認好不好,只有親密如夫妻的男女關系,才會用到這樣的字眼。

聽寶儀說她們總裁夫人的身體不好,總裁這些年很少回家。而顧子夕這麽個正常的大男人,這些年一直也沒傳出過什麽緋聞,這似乎也有些不正常。

“所以,她應該是這顧總的秘密情人?”

“如果是這樣,寶儀的心事豈不要白費了?”

伍靜低頭随意的翻看着圖紙,腦袋裏卻是一片旖旎的遐想——不是她愛胡思亂想,顧子夕的話實在是過于親昵而暧昧。

……

“那個,顧總,我……”許諾輕輕的掙脫了顧子夕的手,眸光看着伍靜似乎了然又刻意沉默的樣子,臉上不禁尴尬一片。

“我去給你拿衣服,身上的傷口注意一些。”顧子夕低頭看了一眼她手上被雨淋過後半散開的紗布,眉頭皺得更緊了。

“你?好吧,謝謝。”掌心的隐隐作痛,讓許諾不再拒絕顧子夕的安排——同樣的,他身上也有傷,這一場雨,淋得确實不是時候。

随着顧子夕拿了衣服後,快速的閃身進了客房的浴室——雖然兩人都放下成見,不再針鋒相對,可這樣的熟撚無拘,她仍覺得有些尴尬。

……

大概結過婚的人都這樣不拘小節吧,許諾如是想着,對着鏡子拍了拍臉,卸下一臉的尴尬,感覺手心隐隐的疼痛,忙解開紗布,用毛巾吸掉水份後,快速的沖了個澡。

身上的小傷口用毛巾吸幹水份後,除了有些輕微的紅腫外,并無大礙;倒是手上縫針的傷口,處理之後,仍然是水泡過之後的白色,蜿蜒的一長條在手心,十分的吓人。

下意識的伸手輕撫腹部那條蜈蚣似的疤痕,心裏不由得又苦又澀——若辦公室那些人知道她曾經生過孩子,怕是流言會更難聽了吧;若莫裏安知道她身上有這樣一道疤痕,還會對這段沒有回應的感情執迷不悔嗎?

“許諾,吹風機在洗漱間第二個抽屜裏。”顧子夕清雅淳和的聲音由遠而近,讓許諾猛的收回了撫在小腹上的手——她說過,她還要有未來,沉溺回憶,不敢去愛,就是她曾經想要的未來嗎?

到底,是不敢?還是不想?

到底,是在逃避?還是在為那一句承諾而期待?

……

“許諾?”顧子夕的聲音就在門口。

“我知道了,謝謝。”許諾忙出聲應着——在這樣私密的心事裏,有人在身邊,就似這心事被人窺探了一樣,讓人慌張而不安。

“傷口怎麽樣了?”對于她遲鈍的回答,顧子夕似是有些擔心。

“還好,謝謝你幫我準備一點兒收水的藥。”陌生人的關心,似乎更能輕易的勾起人性中的軟弱與感動,許諾在不安中感到淡淡的暖意,說話的聲音也帶着絲絲暗啞,聽起來有股別樣的感性。

“好。”顧子夕應了一聲,腳步聲随之遠去。

随着顧子夕的離開,許諾的不安才慢慢平複了下來。

掩上裕袍,将心底的秘密小心的藏好——不管是逃避、還是下意識的等待,她的過去,都是不能說的秘密。

許諾快速的将自己內衣洗淨之後,用吹風機吹幹了重新穿上,然後套上顧子夕給她準備的襯衣——對着鏡子瞅了瞅:還好,一米七不到的她,穿着一米八二的顧子夕的襯衣,剛剛到了膝蓋,倒像是家居裙裝,雖然太過随意,到也安全無虞。

……

“顧先生,這是按您的意思設計的圖紙,您看看在布局方面還有哪些地方需要改動的。”剛走進客廳,便聽見設計師伍靜清脆明亮的聲音。

“一會兒聽聽我朋友的意見。”顧子夕的聲音讓許諾微微一震,邁出的腳步不由得頓了頓——朋友?

那晚接她妻子的電話,他也說是朋友,她曾經懷疑他是為了達到某種私己的目的才這樣說;

而今天,在這個設計師面前,他又說出‘朋友’這兩個字——那麽自然,似乎他們原本就是朋友,無庸置疑。

這個顧子夕,走近了,竟然和之前的印象完全不同——在商場上或許仍是不擇手段的;在私下裏,卻是一個細心妥貼的男人。

讓她有種異樣的情緒,慢慢滋生出來。

“弄好了?我看看你手上的傷口。”看見許諾,顧子夕朝她點了點頭。

“恩,有點兒滲水。”許諾低低的應了一句,擡眸看了一眼旁邊的伍靜,下意識的扯了扯被她穿得像睡衣的襯衣。

“這衣服你穿……倒是挺合适……”待許諾走近,顧子夕的眸子不由得微微暗沉——修長而結實的雙腿、随意垂在腰間的長發、初洗過後不施粉黛的清顏,随意裏的性感、走動間的青春、舉手投足的妩媚,這個年齡女子該有的一切美好,都在她的身上盡顯無餘。

章節060 參與設計

“有烘幹機嗎?衣服我倒是洗了,怕是一時半會兒幹不了。”許諾躲閃着他過于侵略的目光,聰明的将話題從自己身上轉了開去。

“先上藥吧。”顧子夕從她身上收回目光,将她的手拿在自己的大手裏,看着有些發白的傷口,眉頭不由得緊緊皺了起來:“怎麽是這樣?”

“我是疤痕體質,只要受了傷就會是這樣。”許諾在沙發上坐了下來,輕聲解釋着。

“恩。”顧子夕看着她淡然的神情,輕應了一聲便不再說話,幫她塗上藥水後,又用紗布幫她仔細的包了起來:“注意別再打濕了。”

“我知道。”許諾擡眸輕瞥了他一眼,輕輕點了點頭。

“成年人要學會對自己負責,別因為別人一些無謂的話,做出傷害自己的事。身體是自己的,弄壞了沒有人會心疼。”顧子夕拿着她的手看了一會兒,想了想又說道。

“你兒子會不會很煩你?”許諾斂着雙眸,聽着他類似唠叨的話,嘴角不由自主的噙起一彎淺笑。

“嗯哼,我兒子怎麽會有你這麽笨!”顧子夕将包好的手放回到她的膝蓋上,輕瞥了她一眼,淡淡的說道:“你的電話剛才響了很久,好象是莫裏安打過來的。”

“哦。”許諾眸光微轉,拿起電話看了一眼,眸光在屏幕上略作停留後,便将電話塞進了襯衣的口袋裏,對着顧子夕咧唇笑了笑,輕聲說道:“看圖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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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千歡難以想象月雲柔居然是這麽的惡毒殘忍!
絕望,心痛,恥辱,憤怒糾纏在心底。
這讓月千歡……[

帝少強寵:國民校霸是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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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兒?你為什麽突然脫衣服!”
“為了睡覺。”
“為什麽摟着我!?”
“為了睡覺。”
等等,米亞一高校霸兼校草的堂堂簡少終于覺得哪裏不對。
“美美美、美人兒……我我我、我其實是女的!”
“沒關系。”美人兒邪魅一笑:“我是男的~!”
楚楚可憐的美人兒搖身一變,竟是比她級別更高的扮豬吃虎的堂堂帝少!
女扮男裝,男女通吃,撩妹級別滿分的簡少爺終于一日栽了跟頭,而且這個跟頭……可栽大了!

校園修仙狂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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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丁毅。
外號:丁搶搶。
愛好:專治各種不服。
“我是東寧丁毅,我喜歡以德服人,你千萬不要逼我,因為我狂起來,連我自己都害怕。”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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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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