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時間倒退到五分鐘前。

多喝了幾杯雞尾酒的陸持走出熱鬧喧嚣的大廳, 直奔衛生間。卻沒想到他剛剛走到衛生間門口，就被尾随上來的一個女孩兒纏住了。

這女孩兒看上去二十四五歲, 正是一個女人從青澀慢慢轉變到成熟的年紀。一頭棕色的卷發随意披散着，透着絲絲慵懶的性感, 妝容精致, 身材火辣, 舉手投足間都帶着十分明顯的撩撥。

“或許我可以陪你一起？”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尾音上翹，仿佛羽毛輕輕刮過耳畔。

陸持推門的動作一僵，有些不敢置信的回過頭：“什麽？”這種事兒還能陪的？

女孩兒輕笑一聲，用手撩了撩頭發, 一邊說話一邊靠近：“大家都是成年人，這種你情我願的事情, 大家只需要享受其中的樂趣……”

女孩兒伸出手指, 想要撩撥陸持的領帶，卻被陸持躲開了。

“哇哦，你的反應真是可愛！”女孩兒紅唇微勾，饒有興味的評價道：“沒想到你在股市上表現的如此老練, 到了派對上卻這麽青澀。這樣可是不行的。”

女孩兒慵懶的撫摸着自己的鎖骨, 慢慢靠近陸持：“或許我可以幫幫你……”

話音未落，女孩兒突然性感的一笑, 一雙胳膊如同水蛇般想要纏上陸持的脖頸。

陸持微皺眉頭避開襲擊，險些撲了個空的女孩兒索性背靠在牆壁上，挺胸收腹, 身體勾勒出性感的S型曲線。她似笑非笑的看着面無表情，在燈光下越發顯得英俊禁欲的男孩兒：“如果你什麽都不想做，為什麽要來這種派對？還是說，你想要的人只是不是我？”

女孩兒說到這裏，腦海中浮現出另一位東方男孩兒的身影——明明他自己就很受歡迎，卻還是在陸持跟那些華爾街精英高官們交流的時候，一邊打發自己身邊的蜂蜂蝶蝶，一邊繞着陸持忙前忙後。就像一只圍着主人亂轉的大型犬，連腦門上都寫着“忠誠”。

女孩兒有些恍然的笑道：“哇哦，你居然是帶着伴兒來的。這可真不容易……你知道，在華爾街這種地方，那些精英們總是缺乏忠誠。不論是對伴侶，還是對家庭。”

似乎是被觸動了心事，女孩兒熟練的翻開手包，掏出一包女士香煙，沖着陸持示意道：“介意嗎？”

“旁邊有吸煙區。”陸持說着，手放在衛生間的門把手上：“抱歉，我要失陪了。”

“那個男孩兒應該是喜歡你！”女孩兒并不介意陸持的冷淡，她的視線漫不經心地掃過藏在走廊陰影中的那個身影，一邊熟練的點燃香煙，一邊說道：“不過你好像并沒有這種感覺。要不然的話，你也不會在大廳裏有那樣的暗示。”

雖然很不想理會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不過在聽到女人的說法後，陸持還是微微停頓了一下：“暗示？”

不可否認，陸持擁有一副大多數女人都無法抗拒的英俊面容。五官雖然沒有西方人的深邃，但是輪廓分明，眉眼如畫，此刻薄唇輕抿，微側着頭皺眉疑惑的角度，簡直禁欲到可口。就連燈光照進他的眼眸，都反射出細碎的光芒。

即便在華爾街工作這些年已經閱人無數，女孩兒仍舊怦然心動。她難得好心的提點道：“你剛剛在大廳裏，跟那些高管們聊天的時候，說要上衛生間。然後，你沖着我點頭示意，還舉了一下酒杯。在這個派對上，那就是……”我們看對眼了，可以随時來一發的意思。

陸持：“……”

“那只是禮貌性的表示我失陪了！”陸持回過神來，不明白自己為毛會在衛生間門口與一名素不相識的女性讨論這種話題。他決定立刻結束談話：“就像現在一樣。”

他說着，手放在門把手上微微一擰，身後再次傳來女孩兒的聲音：“你确定……你現在不需要另一個意思嗎？”

“華爾街的誘惑很多很大。這裏的交易員每天都要面對成千上萬億的金錢，每一個決定都可能造成至少上千萬的盈利或者損失。大家的壓力都很大，所以性和卡洛因就是最完美的排解壓力的消遣。”

女孩兒紅唇輕動，嘴裏叼着一根細細的女士香煙，饒有興味的說道：“即便現在不需要，你的堅持又能保持多久？”

衛生間的門被打開，又輕輕關上，女孩兒随意瞥了一眼仍舊安靜無聲的走廊陰影處，嗤笑着離開。

等到陸持再次走出衛生間的時候，那個妝容精致性感漂亮的女孩兒已經不見了，反而是岳斌同學一臉糾結的堵在門口——吓了陸持一跳。

“你幹嘛站這兒？”陸持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一不，莫名奇妙的問道：“你是要上衛生間嗎？”

“不。”岳斌搖了搖頭，神色莫名堅定的看着陸持：“我有話想對你說。”

陸持：“……”

幾分鐘後，兩人走出這棟紙醉金迷的高級公寓。

深秋夜晚，紐約這座繁華大都市仍舊是一片燈火通明霓虹閃耀。高級商鋪和各式酒吧的燈牌在夜色中閃閃奪目，車燈閃爍着彙聚成一道道燈流，仿佛一條條星光明滅的星河。

陸持和岳斌并肩走在紐約繁華的街道上。岳斌雙手插在外套兜裏，沉默良久，才緩緩開口道：“最近一段時間，我過的特別糟糕。”

他頓了頓，整理了一下思緒，繼續說道：“我患得患失，沒有自信，總是反反複複的糾纏一個問題，甚至連學業和工作都抛之腦後，莫名其妙的沒有安全感……我幾乎變成了我自己最讨厭的那種人。”

陸持沉默的看着岳斌。最近一段時間，他确實察覺到室友同學的狀态有點不對勁。情緒莫名其妙的起伏波動，一會兒高興一會兒失落，總是神思恍惚心不在焉。陸持一直想跟岳斌聊聊這個問題。然而不知道為什麽，岳斌總是對他的詢問表現出很排斥的反應，陸持也不好繼續追問。

現在這是……終于想要跟他聊聊了？

陸持立刻準備好狀态，甚至還貼心的詢問道：“用不用找個安靜點的地方……比如說咖啡廳？”

“不要！”岳斌搖了搖頭，特別肯定的說道：“就這樣邊走邊聊挺好的。真要是找個安靜的地方坐下來，沒準兒我就不敢說了。”

陸持眉峰一挑，看了一眼岳斌，點了點頭說道：“那就繼續走下去。”

岳斌沖着陸持笑了笑，一邊走一邊說道：“……我這個人其實沒有什麽大志向。因為我從小就知道我家裏很有錢，我爸很厲害，我哥将來會繼承家業。所以我只需要做我自己喜歡做的事情，按照他們的安排一路安安分分的走下去，等大學畢業後回公司當個部門經理或者大區負責人什麽的……”

岳斌扭頭看着陸持的側臉。紐約繁華到炫麗的燈光夜景下，陸持英俊的眉眼沒氤氲的愈發精致。然而比他英俊的面孔更加有存在感的，是陸持身上那種不論身處何種境地都能淡定自若智珠在握，仿佛世間沒有任何事情能難倒他的強大氣場。

“陸持，我喜歡你。”毫無防備的，岳斌突然開口。

幾步之外，擁擠塞車的車流裏傳出不耐煩的鳴笛聲，街道兩旁有行人步履匆匆，上班族通電話抱怨工作抱怨客戶抱怨老板的聲音，情侶擁抱着親吻或者争吵的聲音，商場播放廣告和音樂的噪音……其實都很喧嚣。可是随着岳斌這句話出口，整個街道都仿佛安靜下來。

陸持停住腳步，看着站在面前的室友同學，心髒仿佛被一直高高舉起的錘子重重錘了一下，罕見的升起一絲不知所措的情緒——那是對于未知狀況，或者是現狀即将改變的恐懼。

“我知道我的行為或許很自私。”非常敏感的察覺到好友的不知所措，岳斌也緊張的在兜裏握緊了拳頭，手心裏全都是冷汗：“可是我真的忍不住了。”

岳斌直直凝視着陸持的眼眸，他的聲音帶着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然：“沒有辦法容忍別人接近你，不管對方是男是女，結交你是因為工作還是想要追你，見到你和任何一個人交流，總會在私下裏偷偷腦補你們在聊什麽，擔心對方會不會跟你告白，而你又會不會在某一天突然動心，接受他們其中的一個。就算我們簽了協議也沒有辦法安心，因為協議除了用來遵守以外，還是用來打破的。到時候我該怎麽面對喜歡上別人的你？”

“那些追你的人，有些是為了你的錢有些是為了你的人有些是為了你的才華。我其實跟他們也沒有什麽分別。只不過他們中的大多數，比我長得好的沒我有錢，比我有錢的沒我長得好，既比我有錢又比我英俊的，絕對不會比我對你更好……”

“憑什麽我要拱手讓人，把你交給他們呢？”

岳斌說到這裏，低下頭，舌尖舔了舔嘴唇，視線盯着陸持的腳尖，雙手插兜，重心前後晃：“所以我一定要讓你知道我的想法……至少要讓你知道我是喜歡你的。不是兄弟之間的喜歡，而是戀人之間的喜歡，想要一輩子在一起的喜歡。”

“雖然我現在很糟糕。但是我總得嘗試一下。”岳斌說着，目光清澈，直直的凝視着陸持的眼眸，真摯的說道：“至少我想要讓你知道，我很喜歡你。為了配得上你，我會努力奮鬥，成為最好的我自己。”

不會再像之前那樣，患得患失猶猶豫豫黏黏糊磨磨唧唧，沮喪頹唐的樣子連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了。

那樣的我，又怎麽配站在你的身邊。

陸持呆愣愣的看着岳斌，整個人就像被雷劈過一樣。

岳斌一股腦的把自己的心事說出來，整個人反而神清氣爽起來，好像甩掉了幾百公斤的包袱。他沖着陸持微微一笑，那笑容好像春日融融，從剛剛融化的冰湖上吹來的風，帶着一絲絲的清涼惬意，或許還夾雜着一點冬雪未曾融化的澄澈凜冽：“我知道，同居室友好兄弟兼事業上的合作夥伴突然跟你告白，這種行為一定會讓你産生困擾。但我就是故意的。”

岳斌伸手拽住陸持外套的袖口邊，慫慫的道：“你要是生氣，就打我吧！”

陸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