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季理來見餘晴了,可是餘晴卻……】
? 嘀嘀嘀!
放在桌上的手機響起來了,坐在輪椅裏的郁天把頭擡起來,他望向了那只在桌上震動不止的手機,爾後,又将目光徐徐地轉向了廚房的方向。
在像是通進了一道黑暗的索道裏的廚房裏,餘晴正在那裏準備着晚餐,她看來是沒有聽到手機的鈴聲,她像是在一門心思地專注于她的料理工作。
郁天緩緩轉動輪椅,來到桌子旁邊後,他拿起手機,他看到手機屏幕上顯示着陶波的名字,于是他那張蒼白而又精致的臉龐開始慢慢地扭曲了起來,他幾乎是憤恨般地摁掉了電話,并将通話記錄給删除了。
外面下着雨,然而對郁天來說,他的世界,從來都是在下着雨。
季理回家見到了媽媽,他送上了不少禮物,令季媽媽大呼驚喜,随後季媽媽握着季理的手,兩人在餐桌旁坐下來,季媽媽做了一桌好吃的,季理拿起筷子,裝做很開心地吃起來。
席間,季媽媽少不得要問起季理這半年在非洲的生活,盡管她對蕭意的離世表示很同情,但她顯然更關心她的兒子。
“季理,難道你打算就這樣一直留在國外嗎?就算你想補償蕭意,做到現在這種地步,也該夠了吧?你多少也該為自己的将來做些打算了,難道,除了蕭意之外,你心裏就再也沒有其他中意的人了?你不打算再談戀愛、也不打算結婚了嗎?”
季媽媽的話讓季理陷入了一陣悵然,但他很快就用菜好好吃的借口,轉開了話題。
對季理來說,留在非洲并非只為了要補償蕭意這一個理由,但他無法将這些心事全部都告訴給媽媽聽,有時候,越親近的人,你反而越會對她保留,因為你不想把無端的傷害再帶給她一并承受。
季理在媽媽家休息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一早他開車返程。
在路上,他接到陶波打來的電話,陶波說已經把人員都叫齊了,地點也已經預定好了,“晚上七點,酒吧見!”
季理一想到今天晚上就能見到闊別許久的這些朋友,心情慢慢地開朗了起來。
一大早,在醫院的走廊上,陶波終于逮到了餘晴。
“餘晴,你怎麽回事?電話一直不接!我有事要找你!”
“陶波?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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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波呵呵笑着,用力抓着餘晴的肩膀說:“季理!季理他回來了!”
餘晴的眼睛亮了起來。
這天晚上,餘晴比往常更快速地準備着晚飯,當她把一切都搞定之後,她飛奔着到門口,穿上外套,背上包包,就在她正準備彎腰穿鞋子的時候,郁天搖着輪椅出現了。
郁天的聲音像是穿過冰窖而來。
“餘晴,你要去哪裏?”
“郁天!”餘晴喘了口氣,走到郁天面前,她嘴角處有掩飾不住的歡喜,“我要出去一趟,飯菜我都做好了,就在桌上,你随時都可以吃。”
郁天的眼神冰冷而銳利,他仿佛沒有聽見餘晴的話,只顧自又重複了一遍:“我在問你,你要去哪裏?”
餘晴美麗的臉龐像被冰雪凍住一般,她困難地吐出一句:
“郁天……”
郁天突然緊緊抓住她的手腕,聲音顫抖,且滿含着恐懼問:
“你是不是,又要抛下我不管了?……”
聚會的人都到齊了,但遲遲不見餘晴出現。
“餘晴呢?為什麽還沒來?”季理不禁有些焦躁地問。
陶波也是一頭霧水。
“奇怪了!說好一定會來的,我再去打個電話問問看。”
季理幹脆站到酒吧門口等,不久,陶波跑出來找他。
“餘晴說她有事情不能來了。”
“你說什麽?”季理的眉頭打起了厚厚的結。
好不容易,熬到聚會終于結束了,季理沒有答應和陶波再來第二攤。
他獨自一人,開了車,來到餘晴家的樓下,但看到樓上的燈沒有亮。
“季理,我會等你,不管你什麽時候回來,我都會等你的,請你,一定要記住這個!”
那個機場之吻,直到現在,仍令季理記憶深刻,季理怔怔地伸手撫唇,那上面似乎仍不斷傳來陣陣發麻之感,但是,餘晴呢?說好會來的人,說好會一直等到我回來的人,為什麽沒有出現?季理不安地拿出手機,嘗試了數次後,方才鼓起勇氣,打給了餘晴,但是,電話中傳來的,卻是“對不起,對方已關機。”
季理心中充滿了焦躁之感。
“餘晴,你到底是怎麽了?你是故意在躲我嗎?你是還在生我的氣,所以不想見我嗎?還是,你已經到了恨我的地步,因為我,一直沒有主動和你聯系,也一直,在故意忽視你對我的感情……”
“季理,夠了,別再繼續留在這裏了,回國去吧!”
那一天,滿頭銀發但精神矍铄的蕭孟皇特地把季理叫到自己面前來對他這麽說,“我知道,你是覺得對不起蕭意,才會選擇留下來照顧我,你想代替蕭意,為她盡孝道,這我都明白的,我也非常地感謝,說實話,之前,雖然我答應了蕭意要把真相瞞住你,但我內心,是不願意的,看到心愛的女兒,遠離他鄉,獨自忍受相思之苦,卻不能為她提供任何幫助,到最後,還得親眼看着她孤獨地死去,要讓我不恨你,我是做不到的,但是,通過這半年的相處,我懂了,我明白蕭意為什麽會那麽地護着你了,你是個好孩子,熱情,善良,有正義感,也正因為如此,蕭意才會這麽地愛你,才會這麽地想要保護你,所以,做為蕭意的父親,我自然,也不能再拿這種道義來捆綁你,所以,回國去吧,聽蕭爸爸的話,重新去尋找你真正的幸福吧,我相信,這也是蕭意所希望的!”
季理來到小區公園,上一次離開時,在這裏和餘晴一起玩跷跷板的情景,仍歷歷在目。
那個夜晚,餘晴用她那雙又圓又亮的大眼睛一邊看着他溜滑梯一邊露出好笑的表情,她認真吃着巧克力冰淇淋的表情,她聽到他說要去非洲找蕭意時那副又是吃驚又是心痛的表情,想起這一切的季理,心髒在隐隐作痛,那是他的忏悔,只是時至今日,他才敢勇敢面對……
沒有同伴一起玩耍的跷跷板,只能靜靜地呆在一片死寂裏,就像季理一樣。
郁天死死地抱住餘晴,下半身已經無法動彈的他,只能将他全身的力量都貫注在他手臂上,但即便如此,他也依舊在擔心着什麽似的,而全身發抖。
“餘晴,不要,不要離開我,求你,我不能沒有你……”
郁天那抑制不住的哭泣,讓餘晴的心揪在了一起。
她不得不在郁天的輪椅前跪下來。
“好,我知道了,郁天,我不走,我不走了,我哪裏也不去了,我就在這裏陪着你,好了,別哭了,乖孩子……”
這一晚,餘晴留在了郁天的家裏。
季理第二天上午回醫院看望院長。
院長真心實意地挽留他,“季理,既然回來了,就繼續在這邊工作吧,急診部的位置,我一直為你留着。”
“院長……”季理面露難色地苦笑着。
院長明白了,他點點頭,嘆了口氣說:“唉,我知道了,你還是放不下蕭意那件事,只不過,人已經去了,一切也改變不了了,與其一直沉浸在過去的悲傷裏無法自拔,為什麽不試着走出來,讓自己活得更陽光更自由一點?難道,這不正是報答已經逝去的人的最佳方式嗎?”
季理似有所悟,但他還是婉言謝絕了。
季理和院長在辦公室門前道別,轉身時,季理看見匆匆而過的餘晴的身影。
“餘晴!”他立刻大聲叫起來,餘晴在站定、轉身、向他匆忙地投過來一瞥後,突然像見了鬼似的拔足狂奔!
季理面露不可思議之色。
季理快步來到陶波的辦公室。
“陶波,你快實話告訴我,餘晴她是不是在生我的氣?為什麽她要躲着我?就剛剛,她見了我,就跟見了鬼似的,撒腿就跑!”
陶波盯着季理的臉,做一副深思狀,就在季理以為他馬上就要發布一番驚天動地的言論時,他居然憋出一句:
“那丫頭,估計是大姨媽來了吧?”
“陶波!!!”季理暴跳如雷地大叫起來。
季理等在醫院門口,準備下班時間一到,他就上去堵住餘晴的路。
暮色漸漸籠罩,遠遠的,他看見餘晴的身影出來了,他站直身體,正準備跳出來,這時,他又看見從餘晴身體的左側匆匆跑出來一個黑衣人,那人向餘晴微微地鞠了一躬後,便伸出右手,指引着餘晴跟他一起走。
季理看的是滿頭霧水。
“什麽情況,那個人?”
季理馬上拿出手機打給餘晴。
“喂,餘晴嗎?我是季理!”
他剛一出聲,電話馬上就被挂斷了。
“什麽?居然敢挂我電話!?”這下季理是真的被惹火了。
季理騎上摩托車,尾随着那部接走餘晴的車,結果,令他震驚的是,那輛車的最終停靠地點,竟是郁天的家。
“郁天?”
看着餘晴下車,跟着那位黑衣人走進了公寓的樓道,季理怔住了。
季理跳下車,繼續跟上去,電梯顯示,剛剛上去的餘晴所停的樓層,正是郁天家,季理等了一會兒,另一部電梯很快就到了,季理登上去。
到了郁天家,季理看見了剛剛的那位黑衣人,像是保镖一樣,那人身姿筆挺而又面無表情地站着。
季理上去客氣了一下,“你好,借過。”他擡手,欲敲門,黑衣人馬上阻止了他。
“你找誰?”
“郁天。”
“對不起,郁少爺不見任何人。”
“但剛剛餘晴才——”
“餘醫生是特例。”
特例?
季理咧開嘴笑了,“你大概是不認識我,其實我也是郁天的好朋友,我叫季理,要不,你先幫我向你家少爺通報一下?”
黑衣人冷漠地瞥了季理一眼,搖搖頭說,“對不起,請你離開。”
黑衣人要季理走,季理不肯,兩人就在門口推搡了起來,季理瞅了個空就撲上去敲門,黑衣人氣急敗壞地沖上來抓住他,“喂,我警告你,不要亂來啊!”
就在這兩人相争不下的時候,門打開了。
“季理?”
看見季理的餘晴,臉色瞬間煞白。
季理卻高興得不得了,“餘晴,是我,我來找你來了,可是這家夥,居然不讓我進屋!”
餘晴越發驚恐地瞪着季理,她連聲音都開始發抖起來。
“你來找我?……你來找我做什麽?”
“做什麽?”季理氣極地瞪大眼睛吼:“難道這句話不是應該由我來問你嗎?餘晴,你這個傻瓜,為什麽一直躲着我?就算要來見郁天,也可以帶我一起來啊!我也好久沒見郁天了說!”
餘晴這時候終于平靜下來了,她用堅強的意志,演出了極致的冷酷。
“不必了,郁天不見客,你還是回去吧!”
說完,餘晴就要關門,季理想也不想地沖上去并伸手去擋,接下來就是一聲慘叫,季理的手,被門夾到了。
餘晴差點被吓暈過去。
“季理,你怎麽樣啊?”
季理看着自己那只被餘晴捧住的手,緩緩地苦笑了起來,“餘晴,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你明明還關心我,卻故意要裝做不想理我的樣子?難道,你是在複仇嗎?為了要報複一直以為我對你的冷淡嗎?我想說,你成功了,你的不理睬我,徹底弄碎了我的心,這還真是,連我自己都沒有預料到的……”
餘晴怔怔地望着季理,望着他臉上浮現的痛苦,她的心,也開始像在大海上飄浮着一樣,迷亂了起來。
“季理……”
可就在餘晴剛想對季理說點什麽的時候,從餘晴的身後,由那個黑暗的房間深處,傳來了郁天的聲音,于是餘晴的臉色瞬間又變了,她摔開了季理的手,并匆忙地向他抛下一句:“總之,現在我不能見你,請你回去吧!”說完,不等季理反應,她已果斷退身并重重地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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