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如你一樣純潔

如何打消祁善被人撞見後的羞怯和退縮,這是周瓒當前最棘手的難題。他不能剛嘗到一絲甜頭就眼睜睜地看她縮回自己的殼裏去。還在想該說什麽話來穩住她,周瓒卻發現祁善似乎并無回避之意,她目送隆兄走遠,面露怔忡,依舊咬着下唇。

周瓒的手從祁善胳膊滑下,分別撐在她身體兩側的秋千座椅邊緣,不讓它鐘擺似的輕晃,晃得他發慌。他問:“找到感覺了嗎?”

“你呢?”祁善竟然微微一笑,用手撥開貼在額頭的發絲。在以75度的百加得151做基酒的“燃燒彈”催化下,她的兩頰呈現出異樣的潮紅,嘴唇鮮豔,眼神濕潤而氤氲,像早晨的霧,很容易将人浸染,卻不可驅散捕捉。她都不像祁善了,住在她莊重溫良軀殼裏的那個靡豔的老靈魂仿佛蹿出來做了主宰。周瓒心如擂鼓,難道開竅一說确有其事,而非他信口胡謅?他眼裏的祁善忽然換了副模樣。又或者她只是喝了點酒而已,醍醐灌頂般開竅的另有其人?

周瓒想到祁善在等待他的回答,他笑出聲來,說:“我是負責傳授經驗的人,能有什麽感覺?你放心,我對你沒有私心,就像親我自己的手背一樣。”

“讓我看看你的手背。”祁善抓起周瓒一只手,拇指蹭着他手背上青色的血管,幽幽道,“你的手背真可憐。”

她現在的言行無法以常理度之,可周瓒仍然想問為什麽,祁善卻已笑吟吟地站了起來說:“我們回去吧。”

走出去的時候,祁善險些在吧臺旁的臺階踩空,周瓒忙扶了她一把。他不小心看到調酒師和侍應生的表情,仿佛他做盡了虧心事。可祁善的酒量讓周瓒大出所料,她明明沒喝過酒,今晚足以把十個周瓒灌醉的酒精只讓她表現出些許亢奮和眩暈,不但沒有不省人事的跡象,思維反比往常更大膽活躍。她父母都不善飲酒,莫非這得自她以酒量和學問著稱的祖父遺傳?

祁善紮着的頭發松垂下來,她随手扯掉橡皮圈。上大學後她把頭發剪到及肩的長度,學校門口的發型師自作主張,弄得一邊頭發長,一邊稍短。周瓒不喜歡,一回來就批評說這個發型完全不适合她,令祁善也有些沮喪,只得每天都把頭發紮起來。現在她才不管美和醜,海風把頭發吹得如亂草一般,舒服得很。适應了那陣暈乎乎的感覺,她反而渾身都輕快了起來,腳踢着沙,一半像行走,一半像在飛。

周瓒的手自從扶住了快要摔倒的祁善,就一直沒有收回來。他的手指與她環扣,表情坦然,令祁善覺得自己實在不該像他說的那樣“迂腐”。于是他們牽着手并肩而行,像回到了兒時。

周瓒從祁善手包裏找出了她的房卡。一進門,祁善就喊着口渴,周瓒替她去拿礦泉水,無意中發現房間迷你酒櫃上陳列着一組小瓶裝的洋酒。威士忌、力嬌酒和白蘭地都有,都是50毫升左右的容量。周瓒伸手,指尖在排列整齊的酒瓶上一一掠過,他很想知道,祁善的酒量到底好到什麽地步。

“我只找到燒水壺,水燒開還要等一會。”周瓒探頭問祁善,“你要睡了嗎?”

祁善盤腿坐在床對面的軟榻上搖頭。

“要不要跟我玩猜拳?”周瓒走了過去。

祁善果然中招,歪着頭問:“怎麽玩?”

“公平起見,規矩我們一起定。”周瓒大方道,“你先說,你贏了想怎麽樣?”

祁善冥思苦想,眼睛看着周瓒心裏發毛,最後她下定決心,“我贏了就要捏你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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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瓒極力掩飾想笑的欲望,勉為其難道:“好吧。輪到我了,看在你是女孩子的分上,我就不用刑了。”他轉身把那一組洋酒擺到祁善面前,“如果我贏了,你喝酒!”

房間裏随即開始了一場“剪刀、石頭、布”的較量。周瓒精得很,按概率,他鼻子受一點罪也是劃算的。祁善上一次和他玩猜拳是上小學時,周瓒提議以拔頭發為賭注。他輸了,頭發短,很難拔下來,祁善卻被揪得眼淚汪汪。

半個小時後,周瓒成了說謊的匹諾曹。當祁善又一次撲過來在他又紅又腫的鼻子上用力施虐,他那句“我操”差點就罵出了口。他們面對面坐在地毯上,祁善看着痛不欲生的周瓒,樂得直用手拍大腿。她面前的酒瓶只空了兩個,周瓒已忘記自己到底被捏了多少次。

“這太邪乎了。祁善,你是不是作弊?!”周瓒怒道。

“這有什麽好作弊的。告訴你好了,猜拳是有規律的。有科學家做過試驗,男性第一次出拳最愛用‘石頭’,大多數人用‘布’的概率最低。每一次我都用克制你上一回出拳的手勢,贏面也會加大。”祁善撲哧一笑,“不過,你運氣也實在太差了。”

“不玩了!”周瓒氣咻咻地選擇放棄。他算看明白了,祁善酒喝得越多只會越亢奮兇殘,那個小媳婦一樣的她成了周瓒美好而遙遠的記憶,再繼續下去,她恐怕能把他鼻子活生生地揪下來,這血和淚換來的教訓。

祁善正在興頭上,哪由他說不玩就不玩,落地有聲道:“不行,酒都沒喝完,你不許賴皮。”

“我怕你了行不行?”周瓒忙不疊地去收拾剩餘的酒。

祁善面露“獰笑”,“臨陣脫逃,除非你讓我再捏十下,不,二十下!”

周瓒不及抗議,鼻子上又一陣痛。他火了,重重放下手裏的酒,扣住祁善行兇的手,“說不玩就不玩了!你明天還讓我見人嗎?”

“那你明天躲在房間裏呗!”祁善笑得前仰後合,“來嘛,再讓我捏一下,我對你溫柔點還不行嗎?”

周瓒汗顏,這種醉法也挺吓人的。他後悔回房後又讓她喝酒了。借着雞尾酒的後勁和淡淡一吻的餘韻,或許更容易攻破祁善的心防。周瓒在懊惱中撇開頭,險險躲過祁善另一只手的攻擊。為了鼻子的安全,他果斷将她那只手腕也截住了。

他們都記不清是什麽時候,祁善脫掉了外面那件長罩衫——似乎是她質問周瓒空調為什麽不涼,周瓒說是她穿得太累贅。總之她身上只剩一件連體泳衣,雖然是最保守的款式,但泳衣還是泳衣。方才周瓒被鼻子的苦難所擾,顧不上其他,現在才品出一絲詭異。他正年輕,背地裏難免有過各種稀奇古怪的幻想,但任何一種都比不上眼前的畫面離奇:他和穿泳衣的祁善面對面盤腿坐着,他的手掌分別抓着她兩邊的手腕,舉在半空,讓他聯想到練《玉女心經》的楊過和小龍女。他們穿得可比那對師徒要嚴實,可是祁善纖細修長的骨架在泳衣的包裹下也不失玲珑。周瓒心中剛偃旗息鼓的邪念死灰複燃,這一回更為具象。

他正浮想聯翩,祁善乘機掙脫了一邊手,再度偷襲成功,開心得像孩子一樣。周瓒重新鉗制住她,讓她的背抵在軟榻的邊緣,警告道:“不許動,再捏我要親你了啊。”

祁善靜了下來,她擺脫周瓒放松了力道的手,輕輕地在他鼻尖刮過,問:“像親你的手背?”

周瓒的臉此刻也是通紅一片,呼吸不由自主地加快。他說:“像親一個女人。”

祁善背後的軟榻忽然往後挪了幾寸,她的脖子在周瓒的壓制下向後仰至極限,有一度她疑心自己已接近窒息帶來的大腦真空狀态,然後周瓒短暫地松開了她。他雙手捧在她的臉上,總是帶笑的唇角濡濕而潤澤,近乎呢喃地問:“還捏嗎?”

祁善的手摸了摸周瓒發紅的鼻子,被他張嘴咬住。他牙齒的力道不輕,祁善嘶了一聲。

“你媽讓我這次出來看住你,不讓你出什麽差池。”周瓒含糊地說。

祁善的手指退到了他唇邊,“你看住了嗎?”

“你膽子太大了,我得對你進行安全性教育!”

他們滾落在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周瓒親着親着,累了,平躺在祁善身邊。祁善又笑了起來,“喂,你的經驗不會是在隆兄那裏學來的吧?”

“放屁!”周瓒氣結。

“難保那天你沒有落入他的魔掌。”祁善翻身,撐在周瓒上方看他。

周瓒摸她的臉,笑意若有若無,“你有多純潔,我就有多純潔。”

“如果我有一天變得不純潔了呢?”祁善散落的發絲搔着周瓒的脖子和下巴,他從一個完全陌生的角度端詳着祁善,原來被她壓制在下方也不失為一種樂趣。

“那我也一樣。”

祁善還是笑,笑着笑着就伏在了周瓒的胸口。周瓒不敢動,也不想動,乖乖地等着下一步的福利。一分鐘過去,兩分鐘過去……她的呼吸變得悠長而均勻。祁善後來喝的兩小瓶酒,周瓒給她挑了最烈的伏特加和白蘭地。他一直保持着這個姿勢到半邊身體發麻,才小心地托着她的頭将她平放在身畔,撥開她遮住臉的頭發,祁善脖子上被蚊子咬的包也被他收入眼底。

周瓒貼近祁善,做了一件自己早就想做的事。他用手指輕戳着祁善脖子上的蚊子包。祁善脖子修長,那裏的皮膚薄而白皙,按壓下去還感覺得到血脈的奔流。周瓒在蚊子包上掐了個“十”字,忍着笑細看,漸漸地也替她癢了起來,心癢。

他以前不知道把一件泳衣從身上剝除是那麽困難的事,好幾次無從下手,最後是從肩部往下褪,一直往下,往下。大約是周瓒對祁善的身材長期低估的緣故,當真相在他面前呈現,反而給了他極其意外的沖擊。誠然祁善不是那種豐滿肉感的女孩,然而山巒、平原、林谷都是它們該有的樣子,無不迤逦有致。周瓒是誤入的旅行者,眼前展開的新世界颠覆了他對美景的定義。他發了會兒呆,這才拿了件浴衣披在祁善身上,又用枕頭墊在她頭下。

穿着泳衣睡覺難免不踏實,他這麽做有充分的理由。可該做的都做了,要走時到底是不甘心,周瓒在房間裏來回轉了數圈,又半跪在祁善身旁,輕柔地拍着她的臉,企圖叫醒她。

“小善,小善!我想做壞事,你說該怎麽辦?”

祁善模糊地應了一聲:“嗯?”

周瓒忙俯下身,額頭貼着額頭,呼吸交織着呼吸。

“醒着嗎?”

“還玩?”祁善把手搭在雙眼上,遮住惱人的光線,又被周瓒拿開。

“你快說,我是誰?”

祁善動了動,身上的浴衣偏離了位置,她半眯着眼睛,捏了捏他的鼻子說:“你是小嬌。嘻嘻,不對,你是周勺子……”

……

祁善夢到了一把勺子,而她是即将融化的冰激淩,被人在軟塌塌的紙杯裏攪拌着、攪拌着,成了甜膩而黏稠的旋渦。她醒來沒有摸到床頭的鬧鐘,重新捂住臉的被子也是陌生觸感。這不是家,也不是學校宿舍,她的喉嚨像被灼燒過一樣疼痛。

從落地窗簾縫隙溜進來的陽光昭示着外面的世界是個豔陽天。祁善坐起來,對了,她在三亞,可昨天最後的記憶是在哪裏呢?飛機、酒店大堂、宴會廳、沙灘和海、五彩缤紛的液體……總之不該是這張床。

“醒了?快起來,等你吃早餐我都要餓死了!”房間某處傳來的說話聲吓得祁善肩膀一縮,可那聲音偏又無比熟悉。

“周瓒?”

他靠在房間的軟榻上玩PSP。無數個疑問瞬間将祁善淹沒,她想要問他話,一個字都吐不出來,身體和腦袋一樣沉,明明坐着紋絲不動,身下是柔軟的大床,卻有種在流沙中陷落的錯覺。周瓒也沒有出聲,祁善微張着嘴聽了一會他正在玩的游戲發出的聲音,那一定是個緊張的競技游戲,配樂高亢而激越。她慢慢屈膝,将頭埋進了被子裏。

祁善身上穿着酒店的浴衣,低頭時她有意無意看了一眼,浴衣下她什麽都沒穿。

“誰……誰給我換的衣服?”祁善的停頓是被自己的聲音吓了一跳。

周瓒頭也不擡,說:“半夜你自己非要換的。”

“你看見了?”祁善又驚又羞。

“嗯。看見了一點。”周瓒躲開祁善扔過來的枕頭,笑道,“有什麽了不起。我又不是沒看過。”

祁善拼命在腦海裏收集昨晚的記憶碎片,臉色越來越白,“我回房間還喝了酒。我們後來,後來……”

“後來我鼻子差點毀在你手裏。祁善,你喝了酒簡直太殘暴了。”

“正經點,我不是開玩笑的!”

周瓒當然知道祁善在意的是什麽,他按了PSP上的暫停鍵,坐起來說:“我說有還是沒有,你會相信嗎?你是女孩子,有沒有你自己比誰都清楚。”

祁善抓緊浴衣的前襟閃進了浴室,她在裏面待了很長一段時間,再出來時明顯梳洗過。周瓒拿着PSP的手擱在膝上,不發一語地看向她。

祁善背對着他在行李箱裏找東西,半晌後方冒出兩個字:“還好!”

過了一會,她身後又傳來了游戲的音樂,周瓒的聲音輕飄飄的,“你想好啊,我昨晚也不太清醒,要是我做了什麽事……”

祁善回頭,見他笑了笑,說:“大不了我發發慈悲,以後把你娶了。”

“我說了‘還好’,什麽事都沒有!”祁善繃着臉,手裏抱着打算換上的衣服。

這回周瓒跟着她去了浴室,看着磨砂玻璃門在他面前重重地關上。他倚在門口說:“沒有我就放心了。我就說嘛,我也是有操守的。”

“你有個屁!”祁善也顧不上用詞文雅了,走出來狠狠瞪了他一眼,“我不該喝酒的。你以後也不許晚上單獨留在我的房間。”

周瓒涎着臉笑,“白天沒問題?”

祁善面無表情地從他身邊走過。周瓒像尾巴一樣緊跟着她,“你喝多了我當然要看着你。”

祁善想說:沒你我也不會喝多。可她想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冷冷地向周瓒伸出手,“把你手機給我。”

周瓒沒有動,祁善自己在軟榻上找到了他的手機,揪着心翻開相冊,果然看到有兩張自己的照片,都是拍于昨晚。幸而內容都還算健康,一張是她在沙灘吧的秋千座椅上看着海發呆,一張是她躺在房間的地板上,雙眼緊閉,臉色酡紅,身上穿着那件泳衣。

“變态!”祁善罵着,點了徹底删除。

“開玩笑而已。下次讓你拍幾張我的醜照。”周瓒笑嘻嘻地接過手機,“好了沒有?我餓死了。”

他的手自然無比地拉着祁善。祁善臉一紅,周瓒抓得更牢,像讨要糖果的孩童一樣晃了晃手臂,“要不是為了等你,我早就自己去了。”

“誰要你等?”祁善依舊沒有好氣,等到打開房門,才趁機把手抽了回來。

他們去得晚,提供早餐的自助餐廳已過了用餐高峰。周瓒去給祁善倒了杯牛奶,找個視野極佳的位置坐下來。他喝了一口自己的咖啡,又想起祁善的牛奶還沒放糖,她喜歡甜的,又忙着去拆糖包。一個堆疊着各種肉腸和雞蛋的大盤子被重重地放在他的面前,他愕然擡頭,看到隆兄大咧咧地坐在他的對面,擠眉弄眼道:“巧啊,我們都起得晚……你鼻子被馬蜂蜇了?”

不經旁人提醒,周瓒都快忘了自己受傷的鼻子。他輕咳一聲,摸了摸鼻梁,果然還疼,“喝多撞牆上了,還好老子的鼻子是原裝的。”

“你不是不喝酒?一喝起來口味那麽重。”隆兄啧啧稱奇。

祁善拿了食物,看到隆兄和周瓒坐在一起,自己另找了個位子。

“我給你拿的早餐,多補補身體!”隆兄把餐盤推到周瓒面前,見周瓒臉色不善,他嘴角都要咧到耳朵邊上,“一分鐘都離不開?我懂……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都已經上手了還急什麽?以後有大把的機會。”

周瓒虎着臉說:“你別大嘴巴到處亂嚷嚷,我和她沒什麽事!”

隆兄鄙夷道:“你敢說你沒上她?”

“滾!”周瓒不耐道,“你嘴巴放幹淨點!”

隆兄被周瓒一本正經的樣子逗樂了,“我明白了,是她上了你。那更得補,大補!”

周瓒端起咖啡就要走,隆兄趕緊求和,“別急啊,昨晚要不是我在你爸面前替你圓場,你小子能那麽安逸?”

“我爸問你什麽了?”周瓒垂着眼問。昨晚周啓秀給他打了電話,他謊稱自己正和隆兄在一起。

“還不是怕我把你帶壞了。”隆兄說,“我也算将功補過,夠意思吧!”

周瓒望向坐在遠處的祁善,她清醒時面皮薄,還有點死心眼,他不敢逼得太狠。他又叮囑了隆兄一句:“你什麽都沒看到。”

早餐還沒吃完,周啓秀的電話又來了。下午是公司正式的年終總結,周啓秀要周瓒務必去旁聽。周瓒想到他媽媽若是知道他缺席這樣的場合,一定又要罵他不争氣,免不了各種找碴。他只得敷衍地在會議室坐了一下午,怕別人盯着他的鼻子看,還以感冒為由找了個口罩戴上。

會後周啓秀公司辦了個沙灘BBQ,祁善也在,可周啓秀找的那個負責照應祁善的女職員一直在她身邊,一邊烤肉一邊跟她有說有笑。周瓒被隆兄強拉去做翻譯,好讓他搭讪一個高個子洋妞,聊着聊着別人的老公推着寶寶車過來了。這邊剛脫身,周啓秀又領着周瓒以及子歉和今天剛飛過來的大客戶寒暄。

好不容易天黑了下來,他們還沒有結束的意思,祁善已不見了蹤影。周瓒耐不住給她打電話,才知道她和周啓秀公司的女職員結伴做SPA去了。周瓒敗興而歸,在自己房間心不在焉地玩了兩個小時游戲,尋思着祁善怎麽都該回來了,才跑去敲她的房門。祁善卻說自己已經睡下了,有話明天再說。周瓒還不死心,非要哄着她把門打開,不幸被從走廊經過的周啓秀逮個正着,只得灰溜溜地回房。

次日上午他們集體返程。周瓒先上的飛機,他在座位上看着祁善和周子歉一前一後進了機艙。祁善一大早去吃了早餐,後來也沒給周瓒單獨說話的機會。周瓒有些不是滋味,故意別開臉看窗外。祁善登機牌上的位子是和周瓒在一起的,他正在想,她該不會和別人調換位子吧,耳邊就聽到了祁善的聲音,“這個位子好像是我的。”

周瓒也不看她,低頭擺弄手機,說:“你不是喜歡靠着窗坐?”

祁善咬着唇,擠進了他身邊的座位。兩人挨着坐也不說話,周瓒關了手機就翻看航空雜志,不知哪來的閱讀興趣。祁善在飛機剛起飛不久就睡着了,頭頂的出風口吹動她的發梢,不時掃在周瓒的手臂上。周瓒這才放下雜志,靠在椅背上側頭看着她,過了好一會,他伸出手在祁善脖子上未消的紅痕處戳了戳,又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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