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 一時鋪內靜寂無聲。
姜蕙發怔了片刻,才走上去。
見她仰着一張小臉,水般的眸子裏滿是疑問,穆戎的眉頭挑了挑,不過才月餘未見,她的容貌又好似長開了一些,比他印象裏還要妍麗,眉似春山,頰似豔桃,也難怪能勾得人忍不住動手。
他目光沉沉,像是陰郁的天氣,姜蕙被他瞧得心慌慌,也不知他為何而來,先開口問道:“不知穆公子有何事?”
“你這兒有內堂罷?”他問。
“有……”姜蕙呆了呆。
他徑直走進去,随身伺候的何遠守在門外。
內堂相當于家中的客堂,做生意的,常與人相商,便是要有一間這樣清淨的廂房的。
姜蕙不知他要作甚,連忙跟了上去。
豈料一等她進來,穆戎反手就把門關上。
“咚”的一聲,恰似她心裏的驚懼。
姜蕙下意識要去開門。
他一掌壓在上面。
姜蕙用盡了力氣,門仍是紋絲不動,回頭一看,他正盯着她,目光雖沉靜如水,卻也好似瞄着獵物的毒箭,她一下心跳如雷鼓,咳嗽一聲,慢慢轉過身,強自鎮定的笑道:“既然穆公子有話要說,那就在此處罷,請坐。”
逃,逃不了,只能以退為進。
因她不敢呼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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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雖有寧溫與兩個夥計,兩個丫環,可哪裏抵擋得了穆戎随身帶的侍從。
穆戎不坐:“這樣說便好。”
她背對着門,他立在她面前,二人身高相差頗大,好似一座大山對着一棵青苗。
姜蕙心道,這樣哪裏好?
她只覺氣都透不過來。
勉強咬一咬牙忍了,她垂眸看着地面道:“穆公子請說罷。”
因不太服氣,她嘴角不甘的抿着,勾出小小的紋路,濃長的睫毛遮着如水眸子,時不時的有些顫動,看起來惹人憐愛,他微微側開頭道:“離五月沒有多久了,你上回說,夢見姜家被牽連,是怎麽回事?”
姜蕙吃驚的擡起頭。
她沒想到他會專程來問這個。
穆戎對上她眼眸:“興許本王能幫上忙。”
這句話一出,姜蕙更是驚駭,也不知是該歡喜,還是該再次試試奪門而逃。
她眸色複雜。
穆戎看在眼裏,眼眸微眯。
她那樣費盡心機來救姜家,其實都抵不住他在父皇面前一句話。
有他在,她原本什麽都不需要做。
只可惜,姜蕙卻從未這樣想,想要向他獻媚,想借助他來挽救姜家。
因她知道他的無情,不然上輩子,他早該替她找尋妹妹,也早該讓她贖身,放了她走,這些舉手之勞的事情,他都不肯,別說姜家了,姜家于他無益,便是滿門抄斬,又如何叫他心軟呢?
故而,他現在說要幫忙,她如此震驚。
“不知殿下為何……”她詢問,“如此勞煩殿下,只怕無以為報。”
穆戎道:“何須報,你總歸是本王的。”
原來是為這個理由!
姜蕙差點沒氣得暈過去,但轉念一想,他竟為這個願意相助,莫非還真瞧上了自己?也是,上輩子他在曹大姑那裏,一眼就看上她,把她領了回去,足見是有幾分喜歡的,後來也常令她服侍,反而原先的妾侍倒是再無機會。
可是,他什麽身份,她又是什麽身份?她死也不肯與他做妾的。
今日非得說清楚不可,省得他因此糾纏不休,姜蕙認真道:“殿下上回是猜的沒錯,夢裏我姜家被牽連,陰差陽錯我做了殿下奴婢。如今我既知道,此事便不會發生了,故而請殿下無需為此費心。”
今生今世,她再也不會做他的奴婢!
想到這點,姜蕙心裏甚是舒服,沒有什麽比自由之身更彌足珍貴。
但她沒想到,這番話卻是叫穆戎解了一個疑惑。
難怪她對自己甚是排斥,此前不願承認是他女人,原來竟是奴婢,想必在夢裏過得很糟,畢竟是這樣一個卑賤的身份,。
穆戎嘴角挑了挑:“但只怕以你小女子之力,難以力挽狂瀾,而對本王只是舉手之勞。”
比起她傾盡全力,依附于他,确實是極為輕松的一件事,可誰稀罕?她上輩子倒是願意,可最後得到什麽呢,便是不逃走,後來衛鈴蘭做了王妃,她難道有好果子吃?
她才不會上他的當!
姜蕙擡起頭來,不再退縮了:“若殿下無所求,小女子自是感激,可殿下若覺得幫了小女子,小女子就要委身于殿下,那大可不必了。我姜家一事,我總會有法子解決。”
她話說得很清楚。
穆戎淡淡道:“這回可沒叫你做奴婢。”
姜蕙輕聲一笑,眼眸垂下掩蓋住她的憤怒,她可是有自知之明的,依她的家世,也就只能做個側室,可她好好一個姑娘為何要如此?
他也當真太小瞧她,經歷了那一世,她絕不會随随便便再把自己交出去,哪怕前路坎坷,她不試試又如何知。
姜蕙不願再談:“殿下好意,小女子心領了,有道天下何處無芳草,不知道有多少姑娘願意做殿下的女人呢,殿下大可好好挑選。”
比如那衛鈴蘭,想她那身份,天底下男兒也是随便挑的,可她非得要做個繼妃,還不惜弄死她。
現在想想,這二人倒也相配。
她行一禮,打開門便走了出去。
寧溫見她面帶怒色,本想上去問問何事,可她走得很快,一轉眼便不見人。
何遠奇怪,心道那二人說什麽了,姜姑娘看起來有些生氣,但他也不敢動,只在外面等着。
穆戎慢慢走出來。
二人到得外面,穆戎吩咐:“派人盯着她。”
何遠應了一聲。
他見自家主子那麽嚴肅,心知他是把這姑娘放在心裏了。
可姜家二姑娘,這等家世,也不過是個側室而已。
倒不知主子如何安排?
這次回京,皇後的意思,好似是要把沈家姑娘指給他為妻的,只還沒有定下來,還有周王的事情夾在其中,真是一團亂啊。
他正胡思亂想,忽聽穆戎輕聲一嘆。
何遠的眼睛都瞪大了。
因穆戎很少嘆氣,他服侍了十年,算算,興許也不過幾次。
“殿下有何煩惱?”何遠輕聲詢問,“不知屬下可能替殿下分憂?”
穆戎如何肯說。
他今日被姜蕙弄得有些心煩。
本來簡簡單單的一件事,又變得複雜了。
她高高興興接受不好嗎,非得拒絕,原本只要他一句話,姜家便不會被牽連,她也不用那麽操心,可做他側室她竟然也不肯?
小小一個姑娘,野心卻大。
他倒要看看她如何解決。
屆時,如若不成,她不得還求着自己?
他拂袖往前走了。
姜蕙疾步回去,帷帽一時都忘了戴,金桂銀桂急得在身後喊,好容易才把她叫停。
金桂忙把帷帽送過去,一邊道:“姑娘到底怎麽了?是那穆公子……”
剛才兩人關在內堂,也不知說了什麽。
姜蕙道:“無事。”
說是這麽說,可她語氣很冷,被人要求做妾,這滋味并不好受。
兩個丫環便不敢說話了。
等她回到姜家的時候,都要傍晚了。
老太太見到她,少不得說兩句:“阿蕙,你阿爹阿娘縱着你成天往外,我這可不準的。以後少去幾次,那回春堂不行了,想必你那兒生意會好些,你一個姑娘家總得注意,還得嫁人呢。”
姜蕙不忤逆老太太,笑着稱是。
胡氏笑道:“開鋪子放了心思是這樣,我這開了兩個,還不是忙得腳不沾地嘛,就只等我弟弟一家來了。”又與梁氏道,“最近你多分擔些,辛苦了。”
她前不久開了兩個鋪子,很多事情要處理,梁氏自是不能冷眼旁觀的,笑了笑道:“無妨,我反正也閑着。”
姜蕙暗地裏皺了皺眉。
她最是心疼母親,不過胡氏也确實忙,等她弟弟來了再看,若還這樣使喚母親,她可是不饒的。
老太太見人陸續入了客堂,這時說道:“過幾日九月十九是觀世音菩薩生辰,老大媳婦你準備準備,旁的菩薩生辰我倒是屢屢不去,這日我必得去的。那年老二鄉試,我便是求了觀世音菩薩,果然高中。你們有什麽心願,也必得求一求。”
胡氏笑道:“這麽好,定然要求了,香火錢也不能少的。”
姜蕙聽了心裏一動。
梁氏答應。
老太太看她一眼:“老大媳婦你不如也一起去,莫總在家裏,人多熱鬧些。”
若是往日,梁氏必是不去的,可今次她想一想,笑道:“好。”
姜蕙驚訝,看向梁氏。
梁氏沖她溫柔一笑。
姜蕙了解,露出欣慰之色,母親已經放開了。
衆人便說好一起去寶塔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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