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 經過一陣子的徹查,回春堂終于倒了,便宜仁心堂,又多了一位馬大夫,如今生意一日比一日好。

旁的藥鋪未免眼紅,可奈何姜蕙背後有個知府二叔,便是想使些手段也不敢,所以說權勢是個好東西,只在旁人身上時,說不出的棘手,自家有了,那是說不出的暢快。

姜蕙給二老請安過後,便回屋寫清單,這個要送,那個要送,數一數不少銀子。

姜辭晚飯後散步,溜達過來看她。

見她寫了一行行的東西,拿過來一看,念道:“胭脂水粉十四盒,白珍珠一匣子,黃珍珠兩匣子,糕點,衣料兩匹(哥哥)。”他突然笑起來,指着哥哥兩字,“這買給我的?”

“是啊,你書房好像不缺什麽,我給你做兩身新衣服,叫哥哥更加俊一些。”姜蕙打趣。

姜辭卻把清單一放,教育起她:“才掙了多少錢啊你,不知道節省些,我不要,你自個兒買衣服罷,我穿得夠了。”他想一想,覺得說得還不夠仔細,“這藥鋪你也花了不少心思,又不是輕松掙來的,送什麽啊,自個兒好好存着。”

他心疼妹妹,舍不得花這個錢。

姜蕙噗嗤笑起來:“哥哥,錢掙了不就是花的嗎?再說,也就這一回,算是慶祝下,現在咱鋪子裏有名醫,不怕沒生意,叫大家都高興高興。”

姜辭看她心情很好,倒也不說了:“我回去看書,你鋪子有什麽事兒,記得找我。”

“哥哥也莫要太累了。”姜蕙叮囑,“明年八月才考呢。”

“說得好像多遠似的,一眨眼就到了。”姜辭從不曾放松過,他只相信,有努力才有回報,不然何來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畢竟天下沒有那麽多的天才。

他轉身出去了。

姜蕙看着他背影,嘆了聲與金桂道:“叫廚房熬個補湯給哥哥喝,我自己拿錢。”

金桂笑道:“原本也有的,只怕大少爺都喝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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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姜濟顯,姜老爺子也很看重姜辭,畢竟那是嫡長孫,故而老太太不敢怠慢,每日也是精心照顧。

姜蕙便罷了,轉頭又在衣料後面加了條玉帶

她知道念書辛苦,可她也幫不了姜辭,全憑他自己一個人,便只能在旁的地方表達下心意。

見她寫完,金桂笑道:“這是都要買的?”

“是,就叫阿爹去買罷,我要是自己去,祖母又得說了,再說,明兒也要同表姐他們出去玩。”她們幾個年輕人已經說好了,正好姜辭,姜照也是休沐,要去宋州城外的芒山玩。

如今深秋,芒山的楓樹紅了,也是一絕。

姜蕙說完便去找姜濟達。

姜濟達自然答應:“我得空就去,不過胭脂水粉怕挑得不好。”

“那就與阿娘一起去。”姜蕙朝他一眨眼。

姜濟達笑起來:“是了,是了,你阿娘眼光好,正好給你阿娘多買幾樣。”

“正是呢,阿爹記得再買兩管筆,揀好的買罷,我見寧大夫的筆都用舊了。”禮尚往來,上回拿了他的方子,用起來效果挺好,這便送兩支筆給他,“那兩位名醫,也是虧得他去說的。”

姜濟達連聲道好。

到得第二日,姜蕙早早起來,給自己梳了兩個小圓髻,也給寶兒梳了一模一樣的,兩個人走出來,可把那幾個笑壞了。

姜瓊啐了一口道:“還當自己小呢,梳這種頭,扮娃娃。”

姜蕙摸摸自己的圓髻,她今兒在上頭纏了兩串紅珊瑚珠子,不知多可愛,她揶揄:“你是嫉妒我罷,你要梳便直接說好了,來來,我也給你梳一個。”

見她要來抓自己,姜瓊笑着跳開了:“我才不要。”

兩個人打打鬧鬧的,胡如蘭盯着姜蕙看一眼:“雖然嫩了點兒,不過阿蕙的手藝真不錯,看寶兒梳了這頭,當真跟個福娃娃似的。”

“是啊,莫說梳頭了。”姜瑜與胡如蘭道,“她上粉都是自己上的。”

胡如蘭驚訝:“我還當她一點沒抹呢。”

這樣的距離看過去,姜蕙臉上不知道多清爽,卻原來也抹了胭脂。

不過她肌膚似雪,若是不曾有粉的話,應不會有嬌嫩的嫣紅,襯得她一張臉更是漂亮。

胡如蘭羨慕:“下回可要教教我。”

姜瑜笑道:“便是學了,也沒她厲害,你不知道她光梳個頭都要好久的。”

“可不是,咱們沒她那個耐心。”姜瓊道,“女夫子盯着,我寫字都不想寫呢,莫說這個了。”

“你還了不起了?”姜瑜瞪她一眼,“這次出去玩一趟,回來還得好好寫,咱們女兒家也不能一無是處的,将來相夫教子,沒點兒學問怎麽好?”

姜瓊頭疼,躲在姜蕙身後去了。

要說姜瑜,是挺刻苦的,家裏最像大家閨秀的便是她了,女夫子也常常誇贊,她如今一手字寫得很是秀麗,便是彈琴也略有所成,反觀姜瓊,真是沒什麽拿得出手。

幾個姑娘叽叽喳喳的去了上房。

路上遇到姜辭,姜照,胡如虎,他們住的有些遠,并不與姑娘們的院子在一起。

姜辭今兒穿了身滾邊的寶藍色夾袍,頭上戴了同色頭巾,一雙眼眸跟姜蕙有些像,可還要長一些,熠熠生輝,整個人看起來潇灑飄逸,幾個姑娘乍一看到,都還愣了愣。

他身邊的姜照跟胡如虎還小,一個穿了湖色夾袍,一個穿了青色夾袍,兩個人都是濃眉大眼,有幾分英氣。

“哥哥,你今兒這身打扮,不知道得引多少姑娘回頭了。”姜蕙打趣哥哥。

姜辭笑道:“盡會胡說,倒是你,梳得什麽頭?”

“不好看?”自家哥哥也這麽說,姜蕙有些後悔了。

姜辭伸手摸摸那兩個圓髻:“也還好吧,難得一見,倒也新鮮。”

這什麽詞啊,新鮮,姜蕙不滿,作為哥哥,居然也不知道誇獎兩句可愛。

胡如蘭卻鼓勵她:“很好看的,阿蕙,你與表哥一般好看。”

姜蕙笑了,瞧她一眼,她兩頰忽地紅了,好像很不好意思的樣子。

一衆人到得上房,老爺子跟老太太一通叮囑,家中三個男兒都去,老太太倒沒那麽擔心,只多派了幾個小厮同行,叫他們早些回來,莫弄到天黑。

姜秀一早就在上房,她雖然二十來歲了,可還在愛玩呢,幾個侄女侄子去,她自然也要跟着,聽老太太吩咐,一口答應。

他們便坐了馬車前往芒山。

宋州可看的風景并不多,除了紅玉河,便是芒山了,只芒山還要遠一些,一來一回得兩個時辰,故而他們去的很早,不過到得芒山時,也差不多是辰時了。

衆人下得馬車,胡如蘭擡頭一看,笑道:“原來這山不高。”

“可別嫌它矮,走到山頭,也夠累的了,尤其是你們女兒家。”姜辭回她。

胡如蘭側頭看他一眼,他微微一笑,這一笑,使得她心猛地跳起來。

原先也不是沒見過姜辭,可自己是把他當表親看得,怎麽不過才兩年多,他竟長得那麽大了,是個叫人心動的男子了,胡如蘭一時心慌,忙低下頭,走到姜瑜身邊。

幾人沿着石階往上走。

豈料沒走幾步,上頭有人道:“姜公子,你總算來了,我家公子等了好一會兒。”

姜蕙擡頭一看,見到何遠身邊立着穆戎,仍是如同往常一樣,穿着紫色的袍子,他面色沉靜,因站在上方,更顯得高高在上的樣子,她不由自主就想到那日的事情,微微側開頭,不想看他。

也不知哥哥怎麽請了他的。

姜辭笑道:“原來穆公子當真來呢,我原先只當你随口一說。”

穆戎道:“難得閑暇之日。”

“也是,阿蕙常叫我放松些,最近正好表妹表弟來了,便來芒山玩一玩。”他一拱手,“你來了也好,我正巧有個問題要請教你。”

二人竟然說起兵書來。

姜蕙暗道,什麽時候他們這麽熟了?

正當想着,姜秀滿臉震驚的走過來,悄聲道:“這位穆公子是誰啊,幾歲了?”

她今日見到他,驚為天人,這輩子不曾想到世上還有這樣俊俏的公子。

看她這神情,姜蕙眉頭皺了皺:“聽說才十八,姑姑,你莫亂打主意,小心被祖父知道罰你,這穆公子可是蔣夫子的親戚,弄不好得罪蔣夫子,他們都沒法去書院了。”

姜秀身子一僵,讪笑道:“我能打什麽主意呀,你這孩子真是!”

她加快幾步走上去,跟在穆戎身後。

人不能碰,近看一些也是享受。

姜瑜瞧着都搖起頭來。

姜瓊小聲道:“姑姑當真瘋魔了,就得快些把她嫁出去才行呢。”

“你莫理她,小心說了,她更不像樣。”姜瑜道。

胡如蘭卻瞧瞧姜辭,又瞧瞧穆戎,壓低聲音道:“原來宋州有這麽多翩翩佳公子啊!”

其他幾人都笑起來。

姜蕙因穆戎在,心情早就沒有一開始那麽愉悅。

想想最初的相遇,真沒想到,她竟與這人像是脫不開關系,也不知上天為何要開這樣的玩笑?若是上輩子,她定是對穆戎一見鐘情,可知道他為人,她卻再難以喜歡他。

因喜歡他,便是為難自己。

姜蕙微微嘆了口氣,兩旁的風景入得眼裏,好似也不覺好看。

倒是姜瓊最是興奮,摘了好些楓葉與寶兒玩。

穆戎走在前頭,一開始還聽得姜蕙說幾句,後來就聽不到她的聲音了。

莫非見到自己來,她又在不高興?

不過姑娘家被人偷親,也實屬正常,為這吻,他自己都沒少困擾,別說她了,想想也是奇怪,他原先逼問實情,也不是沒與她那麽近,可一旦親到嘴唇,好像這感覺一下子放大許多。

再叫他放她更是難了,他第一次親吻給了她,如何還能叫她嫁與旁人?想到那紅潤柔軟的嘴唇将來要被旁人享用,他無法接受。

故而她這輩子非得要跟着他了。

因這想法,他對姜辭都親切了好幾分。

衆人慢慢走着,終于到得山頂。

但凡有山,但凡有人,那必定得有個寺廟。

芒山也一樣,只因城內有寶塔寺,這兒的寺廟很是落魄,平常一些香火怕也只夠那些沙彌吃飽了肚子,幸好還能賣賣齋飯與游客,也算多一些補助。

姜辭道:“咱們也歇會兒,要些齋飯吃,等等去看後面的神女峰。”

旁人都同意。

要吃飯,自然男女是不同席的,便各自去不同的飯堂。

這寺廟為掙錢,客堂打掃的很是幹淨,姜瑜等人摘下帷帽,坐在一處。

姜瓊笑道:“咱們便該常常出來玩嘛,在家中很沒意思。”

這話一出,少不得又給姜瑜說了幾句。

胡如蘭道:“你們家請的女夫子很厲害,我學着還是挺有意思的,只是字要重頭練起,有些難。你們說,我到底專學哪樣較好?總也不可能都精通了。”

“那就學畫畫罷,我看你畫的不錯,上回一張野鴨游水圖,很有趣味。”姜蕙建議。

“那是我親眼看到的,豈能不像?”胡如蘭嘆一聲,“要我畫別的,可就不行了。”

“誰說的,我就畫不好。”姜蕙對自己很了解,“琴棋書畫,我要學好,只得琴與書了,下棋也不行,走一步算十步,我大抵只能算到四五步,這必是聰明人才能學好的。”

姜瑜同意:“你便專學畫畫罷,但字也還是要練,這是基本的。”

胡如蘭點點頭。

等到齋飯上來,衆人一起吃了,味道不錯,很有滋味。

寶兒年紀小,雖然貪吃,吃得幾口卻飽了,由小丫環領着在外頭院子裏玩。

誰想到沒等姜蕙吃完,小丫環白着一張臉回來,抖抖索索的道:“二姑娘,四姑娘不見了。”

姜蕙手裏筷子啪的落在桌上,腦中一片空白。

等到弄明白她在說什麽,她一顆心砰砰直跳,前所未有的恐慌,她滿腦子想到都是上輩子的事情。

那是她最愧疚,最難以原諒自己的回憶。

上輩子,寶兒就是在她手裏弄丢的,那一丢,她再也沒有見過她,也不知她是死是活。

她猛地站起來,大叫道:“怎麽不見了?在哪兒不見的?你到底是怎麽看着她的,快帶我去!”

聲音尖銳激動,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姜瑜從來沒見過她這等樣子,一時都有些驚吓,忙安慰道:“阿蕙,阿蕙,說不定寶兒只是調皮走遠了一些,你莫擔心啊,咱們叫他們四下去找找,總會找到的。”

可這時姜蕙聽不見任何話,她急匆匆的走出去。

小丫環也不知道寶兒去哪兒了,根本也不知道怎麽領她去,到最後,是姜蕙自己在找,她一邊喊着寶兒,一邊哭,焦急的無法自己,她這輩子不能再把寶兒丢了!

但怎麽也找不到。

就在這時候,有人悄悄走到她背後,抄起棍子就要往她頭上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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