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坦坦蕩蕩
梁曉才吃了四個大饅頭和一碗白菜炖土豆。味道就不說了,肯定是不能跟家裏做的比的,但他在特殊條件下不會窮講究,只管能不能吃飽,所以這一頓吃得倒也算痛快。現在唯一讓他不痛快的是,常鹦跟常柔這兩個人。
動不動湊一塊兒叽叽咕咕說什麽,他清不清,但他知道肯定不是什麽好事兒。
于是他吃完之後把碗筷遞給了宋江洪:“宋江洪你幫我送到廚房,我有事回去一趟。”
張濟問:“下午不學了嗎?”
梁曉才笑說:“不好說。看我能不能及時趕回來吧。你們先去練,就按我教的法子,別往深處游就沒問題。我盡量趕回來。”
宋江洪問:“鯉魚你要去哪?”
梁曉才說:“回趟家。”說罷去了最大的營帳,對門口的趙三庚說道:“三庚兄,回頭大統領問起來就說我有事回去一趟,下午不一定回來。”
趙三庚看着梁曉才,眼神有一點奇怪。過一會兒才點點頭:“好。”
卻不料帳子裏傳來一聲:“等等!”
卻是霍嚴東的聲音。這聲音響起沒多久便是腳步聲,霍嚴東不出五秒就從帳子裏出來了。他掀開帳簾的時候梁曉才看到裏面坐着常副都統,常副都統也在看他。雖然只是眼神隔着好幾米短暫相彙,但梁曉才還是看到了對方眼底的一絲疑惑。
“你要回家?”霍嚴東放下帳簾問。
“嗯。”梁曉才笑着彈了彈袖子上的灰塵,不經意地瞄了眼常鹦跟常柔所在的方向,雖未多說,但看着霍嚴東時眼底想表達的意思很明顯了。
霍嚴東自然看得明白,卻說:“如果是因為這個,那你別回。我回。”
“嗯?”梁曉才挑眉,“你回?”
“嗯。我回。”霍嚴東說,“下午你接着帶張濟他們。我回去。不管有什麽事,我來辦。”
“……你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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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嚴東難得笑了笑:“自然确定。”
梁曉才被他的笑容恍了一下神,點點頭:“行,那我就不回,剛好省省腿腳下午再抓緊點教。”
既然霍嚴東明白他在說什麽,想必也已經想到了要怎麽跟家裏說,那他就樂得當個甩手掌櫃了。梁曉才狀似無意地點了點唇,笑了下,随即便轉身離去。
霍嚴東看着他的背影,強忍住一把從身後摟住這人的沖動。他再看向另一頭,卻看見那兩姐妹收拾好東西正往他這邊來呢。兩人眼底都帶着一絲難掩的興奮,腳步都比平時快。
“霍大哥,我跟我姐姐有點事要先走。我大哥是不是在你營帳裏呢?他要問起來你就跟他說我和我姐姐先回城裏找客棧了。”她們是姑娘家,來軍營裏看看已經是借了她哥極大的光了,在這裏住下卻是絕對不成的,所以只能回城裏找客棧住。
“這麽早回去?”常勝在帳子裏聽到聲直接出來,“不是說好了一起?”
“哎喲大哥,反正我們留在這也沒什麽事,再說這邊也太曬了些,還是早些回去休息才是正經。我跟姐姐都有些累了呢。”常鹦說,“晚些客棧見吧。”
“好,去吧。”常勝叫了幾個下屬随行保護着,還有跟過來的兩個丫鬟也一并揮走了。他轉身時看了霍嚴東一眼,幾不可察地皺了下眉頭。
沒人知道就在不久前,他跟霍嚴東打了一個賭。這會兒他們的酒菜還沒吃完呢,在案上擺着,他們重新對坐,一時誰也沒說話。
半晌,霍嚴東給常勝倒了杯茶。常勝端起來淺啜一口:“方才你說的事都與誰說過?”
霍嚴東說:“楊赫。”
常勝說:“霍嚴東你……”他猛地一頓,壓低聲:“你給我老實說,你到底是怎麽想的?只是像你剛剛說的那般,那人只是代姐出稼,後來跟你成了朋友?還是說你……你對他真有什麽想法。”
霍嚴東轉了轉杯子:“您覺着呢?”
常勝看他一副不否認的樣子,頓時一口老血憋嗓子眼裏:“你就不怕外面的人戳你脊梁骨嗎?!”
霍嚴東不知為何突然想到梁曉才第一次對他說自己是斷袖的樣子,便笑說:“怕就不做了。反正現在天下太平,大不了我帶他隐居,找個山好水美的地方養養雞,種種地。”
常勝氣得腦仁子疼:“種個屁!現在鐵臂軍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你他娘的回老家種地讓老子上哪兒再找合适的人帶兵?!”
霍嚴東說:“又沒說一定走。這不是看您能不能幫着解決一下麻煩麽?”
常勝問:“你就這麽敢肯定她倆一定會去找你娘?”
霍嚴東說:“八-九不離十。”
既然敢把“原來的夫人”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那肯定是知道些什麽。反正他是不信那兩人就是過來看看鐵臂營長什麽樣。這有什麽好看的呢?軍營,還不都是一群大老粗跟一個又一個的營帳,到哪還不都一個樣。
常勝将杯中茶一飲而盡:“什麽時候出發?”
霍嚴東說:“以她倆騎馬的速度,喝完這壺茶也來得及。我們走小路。”
常勝瞪了霍嚴東一眼,只覺得氣得心肝脾肺無一不疼。之前一直以為這得力下屬家中有妻子,所以盡管知道妹妹喜歡這人,他也時常加以勸解。沒想到這小子居然早就和離了。和離了也就算了,居然還喜歡上個男人!這像什麽話!
要不是曾一起上過戰場,這人又救過自己的妹妹,常勝都想給他一拳頭了。
霍嚴東倒是坦然的很。他是吃準了這會兒沒人能接下鐵臂軍這個爛攤子,要是真有那麽多合适的人,也不至于到現在他手底下還沒個副統領。那莫剛連同錢光祖貪沒軍饷一事牽連的可不止是錢光祖手底下那一批人。這其中還有不少被處理的,只是礙于鎮北軍的名聲,有不少都沒提到而已。
霍嚴東又把兩個茶杯倒滿,然而常勝已經不想喝茶了。他想出去再看看梁曉才。這人怎麽就這麽大本事呢?他好端端一個下屬就給拐成了斷袖!
梁曉才剛好午休,沒急着往海邊走。他跟韓長安一起交流箭術呢。韓長安射一箭,梁曉才也跟着射了一箭。明明在虎頭軍軍營時還射不準的,這會兒卻能射中把心了。韓長安對梁曉才進步的速度無比驚訝,嘴巴張開閉合好幾次,才問:“我說鯉魚,你到底吃什麽長大的?”
梁曉才說:“飯啊。”
最近常來,大夥都熟悉了,這幾個年紀又都比他大,所以說話都很随意,也比以前親近多了。
韓長安瞅瞅梁曉才,又瞅瞅把子:“你說我要是跟大統領說讓你來幫我教人射箭,他能同意不?”
梁曉才想了想:“我猜他應該會來問問我。”
韓長安問:“那你同意麽?”
梁曉才說:“不同意。”
韓長安:“……”
梁曉才把弓放好:“我自己琢磨着射還可以,教人射箭我是真沒什麽經驗。我來教大夥游水那是因為我自己知道怎麽學才游得快。可是射箭這事,還是韓哥你行。”
說完拍了下韓長安的肩,便把鯉魚小隊的人都給叫了出來,準備去海邊。這小隊也是适應了梁曉才的做事風格,一叫便全部第一時間出現,并站成了一排。梁曉才喊了聲:“向右轉,跑步走!”
一夥人就這麽向海邊跑走。常勝看着,又問了在海邊那個問題:“他到底為什麽不肯從軍?”
霍嚴東說:“之前說的倒也不是假的。不過主要還是因為他想買個大宅子,還想養幾匹好馬。他還想雇些長工,再養些花花草草。”
常勝:“當兵當好了這些照樣有。你說的這些我哪樣沒有?”
霍嚴東:“嗯,您哪樣都有,可您一年也見不上見回。”
常勝被噎得差點一口氣沒倒上來。霍嚴東這時差人去把踏雲牽了過來。常勝見狀自然也叫人去牽了他的馬來。霍嚴東囑托趙三庚幾句,這便向營外趕去。
一個副都統,一個大統領,一個護衛都沒帶。兩人抄了小路,趕往盤海城。
常鹦跟常柔還在路上呢,兩人商量着去大統領府之前要買些什麽。常鹦說:“就買一份就好了。那個關什麽的,搞了半天是姓梁的他娘。那不就是個妾?管她做甚!”
常柔聞言眼底快速閃過一抹恨意,只不過她低着頭所以沒人看見罷了。
常鹦見她低着頭,忙說:“哎喲姐姐,你別多心,我又不是說你娘。”
常柔的母親原是常鹦父親的丫鬟,是常老爺醉酒之後強要了她,這才有了常柔。後來常柔的母親就成了常老爺的妾室。常柔出生之後,祖母不喜歡她,要不是常鹦沒心沒肺地把她當姐姐,她現在多半也跟丫鬟過得沒什麽兩樣。
然而沒人知道,就是因為這樣,才讓常柔心中更加怨恨。她恨常鹦出生之後就得寵,要什麽有什麽。明明蠢笨得要命,卻被家裏當個寶貝似的。反觀她,在任何事情上都很努力,卻為了活命,不敢讓自己比妹妹出色。
常柔深吸口氣,柔柔地笑說:“沒什麽。你說得對,只買一份就好了。”
常鹦也跟着笑起來:“嗯!”
兩人去買了些夏季的衣料子和點心,這才去了大統領府。守門的雙胞胎兄弟認識她們,便跟院裏說了一聲,聽得讓進了,便把人放了進去。
常鹦進去就說:“霍大娘,您還記得我嗎?我是常鹦,我和我姐姐來看您來了。”
關彩衣明明就在旁邊,常鹦卻是瞅都沒瞅,徑直對李順蓮笑說:“我給您買了些夏季用的衣料子,還有一些點心。”
李順蓮說:“兩位常姑娘我自是記得。你們能來看我這老婆子我都很高興了,怎麽還帶了東西?這可使不得。”
常鹦說:“使得使得。誰讓您是霍大哥的娘呢。”說完一轉頭,輕蔑地看着關彩衣:“關姨,您要是沒事就去給我倒杯水吧,我有話想跟霍大娘說呢。”
關彩衣被常鹦的态度弄得一愣。不過她知道常鹦是副都統的妹妹,倒也不敢說什麽,轉身便去了。
李順蓮瞎了之後對人說話的語氣異常敏感,聞言輕輕皺了皺眉頭。這時就聽常鹦又說了句:“也不知道她哪裏來的臉留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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