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你發騷啦

于塘這一晚并沒有肢解阿森喂犀牛,一來犀牛不在身邊,二來阿森一直服軟的态度讓于塘沒有下手的理由。兩個人可樂配烤肉吃了個大肚溜圓兒,撐了個小辮朝天。吃喝都不愁的情況下,兩個人情緒都很穩定,自然不會吵架,于塘甚至還拿出一串肉去喂一直在旁邊鬼鬼祟祟的狒狒。當然,在于塘眼裏它始終是個猴子。

羚羊肉雖然好吃,但畢竟是高熱量的東西,吃不了多少就飽了,兩個人也不浪費,都一一烤好,放進背包裏以備日後再吃。

事實上于塘烤羚羊肉這件事,是十分蠢的,是十分傻的,是十分欠揍的!這是在非洲大草原上,大多數猛獸都是夜間出來狩獵的。而且這些猛獸的嗅覺都非常非常靈敏,烤肉的香氣随着夜裏涼涼的風飄散,早就傳遍大草原了,此時已經不知有多少獅子鬣狗非洲豬朝這邊趕來了。當然,這次沒有犀牛,因為犀牛眼神不是很好,白天都跟瞎子一樣,晚上更差,為了安全起見它都是悄咪咪的蹲在樹下等天亮。

不過于塘和阿森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也是他們夠幸運,注定今晚和獅子鬣狗無緣。

吃了烤肉的狒狒本來也懶洋洋的躺在一邊休息,突然跳了起來跑到于塘身邊轉圈圈。于塘正在和阿森吹牛逼呢,一瞅這猴子行為詭異,就問:“阿森,這猴崽子發啥瘋,是不是羚羊肉有毒啊?”

阿森也看了看,搖頭說:“大師呀,我看不像是中毒啊,它好像在向我們傳達什麽訊息。”

于塘聽了之後對猴子說:“嘿哥們兒,你這表達的太晦澀難懂了,能直白一點嗎?我最讨厭看圖說話了。”

狒狒呆了一下,居然聽懂了于塘的意思。只見它跑到草叢中摘下一片大草葉子頂在腦袋上,然後用爪子指天,自己頂着草葉子邊跑邊嚎,越跑越遠,直至消失在夜色裏。

于塘皺着眉,說:“如果我猜的沒錯,它是告訴咱們倆,只要生活過得去,哪怕頭上帶點綠。上帝給你關上一扇門,肯定會給你打開一扇窗,雖然你長得醜,但是跑的快呀!”

阿森翻了個白眼,“大師呀,我覺得你在胡說啊。”

于塘看了他一眼,不服氣道:“你從小身邊都是外國猴子,肯定比我懂的多啊,那你瞧明白了嗎?”

阿森沒在意于塘的譏諷,而是很認真地思考了一小會兒,然後恍然大悟道:“大師呀,它系說天要下雨啦!”

“下雨?”于塘擡頭看天,黑漆漆一片,看不出來啥。

“不能下雨吧”,于塘話音剛落,夜空被一道閃電撕裂開,紫色的光亮閃得對面阿森臉色發青,于塘吓了一跳。“哇喔,真的要下雨啦,咋整?”

阿森也有點慌了,“大師呀,你有沒有帶傘啊?”

“傘?你不是有降落傘嗎。”于塘被阿森一提醒,突然靈光一閃,“趕緊,用降落傘搭一個帳篷!”

于塘指揮着阿森四處找枯樹枝,搭了個支架,然後把降落傘疊成三層蓋在上面。為了防止風吹倒帳篷,于塘還特意找了幾塊大石頭壓住帳篷邊,然後兩個人鑽進帳篷裏,等雨來。

雨來的很快,而且很猛,伴随着震耳欲聾的雷聲和噼裏喀嚓的閃電。暴雨如盆傾,打滅了烤肉的火堆,也掩蓋住了烤肉的香氣。聞着香味趕來的獅子鬣狗非洲豬也都被暴雨截在半道兒,又被閃電吓的四處逃竄。

于塘和阿森稀裏糊塗地躲過了一劫。

兩個人躲在帳篷裏,不大不小,剛好夠阿森伸直腿躺下,于塘嘛,個頭矮腿短,綽綽有餘。

外面電閃雷鳴啪啪啪下雨,裏面也啪啪啪。

于塘在不停的打蚊子。

啪啪啪。

“大師呀,這裏有好多蚊子啊。”

“又沒咬你,你叫喚啥。”

“是呀,怎麽不咬我呢?”

“因為在咬我啊!”

于塘的體質特別招蚊子,才放屁的功夫就被咬了21個包。左手3個,右手3個,左胳膊上5個,右胳膊7個,左邊腳脖子上2個,右邊腳脖子上1個。

“啪啪啪!”

世界終于安靜了,再也沒有嗡嗡嗡的蚊子叫了,于塘把手伸出帳篷外接雨水洗幹淨血。

也不知道雨要下多久,兩個人并排躺在帳篷裏漸有困意。于塘的頭朝右,阿森的頭超左,打了兩個哈欠,都閉上眼準備入睡。

“大師呀,你冷不冷呀?”

“一點點。”

“那我借給你一只胳膊好不好?”

“好。”

阿森把胳膊搭在于塘的腿上,抱住了。

“大師呀,你冷不冷呀?”

“一點點。”

“那我借給你一條腿好不好?”

“好。”

阿森把腿搭在于塘的肩膀上。

“大師呀,我也有一點點冷啊。”

“那我也借給你一只胳膊?”

“好呀好呀!”

于塘把胳膊放在阿森的腿上。

“大師呀,我還有一點點冷啊。”

“那我再借給你一條腿咯?”

“來呀來呀!”

于塘把腿也搭在阿森的肩膀上。

“阿森吶,我們這個姿勢好像挺色情的啊。”于塘皺着眉頭。

阿森:“大師呀,你怎麽什麽事都能聯系到色情上呢?”

“你下面的頭碰到我上面的頭,你上面的頭碰到我下面的頭,都69了還不色情嗎?”于塘嘟囔

道:“再這樣下去你肯定有血光之災啊!”

“為什麽?”阿森不解的問。

“你忘了我有刀嗎,我戳死你呀!”

“但是我很冷啊。”

“哎呀,這樣吧,你調過頭來,我們兩個上頭挨着上頭,下頭挨着下頭就好了。”

“哦”,阿森乖乖地調過頭,兩個人緊挨着,又手手腳腳搭在一起。

這一晚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第二天一早,阿森早就睡醒了,揉揉眼看看旁邊的于塘,于塘還沒醒呢。于塘嘴裏說着夢話,阿

森湊到跟前聽了聽。

又過了有一個多小時,阿森餓的自己打開背包吃昨晚的烤肉,吃完了也不見于塘醒過來。阿森才覺得不對勁,急忙去搖于塘,“大師呀大師呀,你醒一醒呀,怎麽啦?”

于塘迷迷糊糊的被搖醒了,坐起身看了看他,沒說話。阿森卻發現于塘的背後全都濕了,低頭一看,原來雨水倒灌進帳篷裏。于塘躺的地方正好比較低,所以濕了一晚。再看于塘的臉色,心說不好,肯定着涼了,趕緊伸手一摸額頭,叫道:“大師呀,你發騷啦!”

“你他媽才發騷呢。”于塘有氣無力地答道,“外面還下雨嗎?”

“還在下呀大師,大師,你生病了,這可怎麽辦?”阿森焦急的問道。

“別怕別怕,這麽大的雨我們也走不了,我歇一歇就好了。”于塘示意阿森把帳篷打開一個口,

讓外面的新鮮空氣進來。

阿森又遞來昨晚的烤肉,于塘擺擺手,頭昏昏的,那還有心思吃東西。高燒讓于塘身體裏的各種酶都不工作了,現在渾身疼,動一下都覺得難受。他看着阿森,說:“你說是不是我昨晚殺了那只羚羊遭報應了?是上天在懲罰我啊。娘了個腿的,偏偏這個時候發燒,耽誤事兒啊。”

“大師呀你不要這麽迷信啦,非洲大草原上晝夜溫差大,昨晚又下雨,你濕身了一晚,肯定會着涼啊。”阿森在寬慰着于塘,然後跪在一旁向上帝祈禱。

于塘心裏覺得好笑,嘴上告訴別人不要迷信,身體卻相信着上帝。但阿森畢竟是希望自己好起來,于塘不能再調侃他,也沒力氣調侃他了,輕聲說:“我再睡一會,雨停了叫我。”

于塘忽忽悠悠地就睡了過去,耳邊雨打沙土,草木聲肅,偶爾一兩聲野獸嚎叫吓得阿森渾身哆嗦。

也不知過了多久,于塘被阿森搖晃着叫起來,“大師呀,你不要再睡啦,我怕你醒不過來呀。”

于塘閉着眼坐起來,緩了半天才睜開眼睛,問:“雨停了嗎?”

“還沒呢,但你已經睡好久了,又到晚上了。”阿森在旁伸手摸了摸于塘的額頭,還是很燙。

“大師呀,我一直在向上帝祈禱,希望你馬上好起來。你有沒有感覺得好一些啊?”阿森期待地問。

“好像更嚴重了”,于塘搖頭,用手捏了捏額頭,說:“我信的是三清,拜的東方神仙,你這西方神仙管不着我。”

阿森一臉的懊惱,“那怎麽辦啊,大師呀,你的那個神仙叫什麽名啊,我向他祈禱你快些好起來啊。”

于塘擺手,“不用,你把我的布兜拿過來。”

阿森在帳篷裏找了一圈,把于塘裝三清法器的布兜拎了過來,于塘伸手在兜裏摸出一張三清符。

“給我一罐可樂,哎哎,就那個,你喝剩下的就行。”于塘叫阿森拿來半罐的可樂,然後把三清符夾在劍指當中,聚集念力,卻怎麽也點不着。他的頭疼的厲害,根本沒辦法集中念力催動法術。

“大師你在幹什麽?”阿森問道。

于塘:“把你的打火機給我。”

阿森這時候不敢再賭氣,趕緊把打火機摸出來遞給于塘。于塘就知道他的打火機沒丢,要不是發燒沒力氣,肯定要罵他一頓。

于塘接過打火機,點燃手裏的三清符,然後丢進可樂罐,在阿森驚訝的注視下,把燒完的灰混着可樂喝了下去。

“老子拜三清的,祖師爺肯定不會讓我死在這鳥都不拉屎的非洲。咯!”于塘打了個嗝。

阿森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麽醫學原理,但是這時候還是希望大師的符水能起到退燒的作用。

于塘閉着眼睛在阿森腿上躺了一會,睜開眼睛,發現他也盯着自己,便說:“你擠眉弄眼的幹啥,有啥事就說。”

阿森欲言又止,讓于塘很不爽。

“有屁放,有話說。”

“那個...大師呀,白鳳棠是你什麽人呀?”

于塘猛然坐直身子,吓了阿森一跳。就見于塘的臉色很差,比外面天上的雲還黑,眼神比犀牛的角還要犀利。

阿森急忙解釋道:“你昏睡的時候一直喊這個名字,是不是她欠了你很多錢?”

“不欠。”

于塘只回答一句。

阿森覺得肯定不簡單,但也不敢再多問,空氣中彌漫着尴尬的氣息。好在于塘先開口道,“給我一塊烤肉。”

阿森急忙翻出來,遞給于塘,于塘在嘴裏扯下肉絲,嚼了半天,說:“你聽過北京小曲兒嗎?”

“啊?哦,沒有。”阿森答道。

“那我唱給你聽。”

阿森分不清于塘是突然正經起來還是嚴肅起來了,反正覺得機會難得,忙應答道:“好呀好呀,大師請唱。”

于塘手在地上打着拍子,阿森把腿伸過來了,于塘就手在他腿上打着拍子。發燒的于塘嗓音喑啞,只好盡量的輕聲,就聽他唱道:

“桃葉那尖上尖,

柳葉兒那遮滿了天,

在其位這個明啊公,

細聽我來言吶。

此事哎出在了京西藍靛廠啊,

藍靛廠火器兒營,有一個宋老三。

提起那宋老三,

兩口子抽大煙,

一輩子無有兒,

生了個女兒婵娟吶。

小妞哎年長一十六啊,

起了個乳名兒,姑娘叫大蓮。

姑娘叫大蓮,

俊俏好容顏,

似鮮花無人采,

琵琶斷弦無人彈吶,

奴好比貂蟬思呂布哇,

又好比閻婆惜,坐樓想張三。

太陽落了山,

秋蟲兒鬧聲喧,

日思夜想的六哥哥,

來在了我的門前吶。

約下了今晚三更來相會呀,

大蓮我羞答答,低頭無話言。

一更鼓兒天,

姑娘她淚漣漣,

最可恨的那個二爹娘,

愛抽鴉片煙吶。

耽誤了小奴我的婚姻事啊,

青春要是過去,何處你找少年。

二更鼓兒發,

小六兒他把牆爬,

驚動了上房屋,

癡了心的女兒嬌娃喲。

急慌忙打開了門雙扇吶,

一把手拉住了心愛的小冤家。

三更...三更......”。

于塘的聲音越來越小,沒等唱完,又昏睡過去,阿森不想叫醒他,雖然自己很想聽他把小曲兒唱完。

這一晚于塘倒是睡得踏實,只是苦了阿森,困也不敢睡,睜着眼守着于塘,就怕他再出什麽事。于塘一直嘴裏念叨着白鳳棠的名字,雖然不知道是誰,和于塘的關系怎樣,但阿森明白,一個人在異國他鄉生着重病,夢裏還念念不忘的人,肯定是心中重要的人。

阿森想聽他把小曲兒唱完,想聽他講關于白鳳棠的故事。

阿森想着想着,也睡了過去。

第三天,于塘睜開眼睛,喘不上來氣,一看阿森趴在自己身上,腦袋正壓在自己胸前。于塘拍了拍他,“嘿,醒醒,你流哈喇子啦,水淹陳塘關了!”

阿森睡懵了,被拍醒之後頂着黑眼圈問:“啊?大師呀,你醒了,還發騷嗎,快讓我摸摸。”

“少跟我動手動腳的,我可不是随便的人。”于塘擦幹胸前衣襟阿森的口水,“不騷了,啊呸!不燒了,祖師爺顯靈,回去給您磕頭!”

“啊,給我磕頭?”阿森搭話道。

于塘舉起巴掌,沒拍下來,就是扯了扯阿森的臉蛋,“瞅把你困的,別我剛好你又倒下了,要不喝點符水?”

“不用不用,我喝可樂就好的啦!”阿森一下就清醒過來了,兩個人從帳篷裏鑽出來,一個大晴天,太陽又大又圓,像個雞蛋黃似的從地平線上升起。

于塘問:“還能記清楚那個屯在哪邊嗎?”

“大師呀,你是問那個部落嗎,我記得記得。”阿森見于塘又恢複了以往的神态,把他高興壞了。

“那咱們就走吧,耽誤了兩天,再不找到你祖宗,我多對不起你的money呀。”于塘又說,“那個降落傘就不要了,淋了雨水,咱倆人都擡不動,扔在這吧,以後沒準有動物來這躲雨呢。”

“好的,大師呀,你要不要吃東西?”

“不要。”于塘邁開步子往前走。

“大師呀,你要不要喝東西?”

“不要。”于塘頭也不回。

“大師呀,你要不要唱歌啊?”

“不要。”于塘背着布兜走出好遠。

“大師呀,你......”。

“小子,你今天話這麽多,不怕得痔瘡嗎?”

“大師呀,你好讨厭吶!”

“你才讨厭。”

“你讨厭。”

“你他媽的沒挨過流氓打嗎?”

“那你來打我呀!”阿森撒開大長腿就跑。

“有種你別跑!”于塘倒騰着小短腿在後面追。

“大師呀,不好啦,前面有犀牛啊!”

“犀牛又不會吃你。”

“大師呀,你終于知道犀牛是吃草的了,我還以為憑你的智商這輩子都不會明白的呢!”

“放你媽的羅圈拐子屁!”

作者有話要說:

收藏一下多了起來,謝謝大家哈!真誠的謝。麽麽噠。(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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