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魏晁在船艙內設了席,祁恒三人分別落座之後,他拍了拍手,一陣弦音顫動,多名舞女搖曳着腰肢自船艙兩側的耳間裏魚貫而出,領頭的舞女懷裏還抱着琵琶的。
舞女們紛紛踏至,随着走動,她們腳踝上帶着的鈴铛也叮鈴鈴地搖着響着,船艙的末尾有人吹奏起竹笛,清越的笛聲與哀婉的琴弦搭奏出一段纏綿的音樂。
舞女們簇擁着中間抱着琵琶的紅衣舞女翩然起舞,祁韶捏着酒杯,目光無意中落在紅衣舞女的臉上,微微有些愣神。
“王兄弟可是喜歡?”魏晁笑眯眯開口,“這是前幾日尋來的,若王兄弟喜歡——”
祁韶有些心猿意馬,這女子太漂亮了,比他從前見過的美人竟然還要漂亮幾分,他不是沒見過豔麗型的美人,可當他與那名女子對上眼神的時候,那雙凄婉含愁欲語還休的眼睛像一團迷霧似的勾住了他的目光。
對于魏晁的提議,祁韶心動了一下,可他還沒開口,卻感覺到身上驟然籠罩的冷意,以及滿含警告的目光,祁韶慫了。
即便幕籬遮住了祁恒的視線,他依然感覺的到那束警告的目光是祁恒的。
“不、不不!”祁韶身體僵硬一下,他心中的求生欲促使他極快地搖頭拒絕,随後他意識到自己反應太大了,強行鎮定下來。
“魏兄的心意在下領了,如此絕色美人,在下豈能奪人所好。”祁韶停頓了一下,昧着良心又接着說道:“且在下家中已有一位賢妻,她溫柔美麗又十分能幹,有愛妻在,在下心無旁骛。”
鄭二瞥了祁韶一眼,他的表情十分真誠,仿佛真是一個癡情人,可是京城裏誰不知道,大皇子府上美人衆多,大皇子妃還未入府,府中便先有了側妃也是皇室裏頭一例。
“王兄弟竟然有了妻室?那王公子豈不是…………”魏晁臉上的笑容微微僵了僵,他的心底不知為何升起了一抹可惜之意,既然王兄弟都成了親,那身為王兄弟的兄長,時人最崇尚長幼有序,自然也就不用再問了。
只是如王公子這樣如仙一般清冷孤傲的人,會是什麽樣子的女子俘獲了他呢。
“難道魏公子還未曾娶妻?”祁韶狀似詫異地反問道,魏晁微微一愣,有些不好意思道:“在下确實還未曾娶妻,家中長輩也常為此事念叨于我,我受不了便帶着人出來游玩了。”
魏晁未娶親的原因,全是因為他愛追求極致的完美,清冷的他嫌棄人家臉型不夠完美,美豔的他嫌人家氣質庸俗,小家碧玉的他覺得人家畏畏縮縮,總是不管什麽樣的女子站到他的面前,都能被魏晁挑出毛病。
可這世上哪有完美無缺的人呢,久而久之,魏晁大名遠揚,連魏晁他親爹都對他的婚姻之事死心了。
打又不能打,罵又舍不得,總歸是親兒子,難不成還能扔了不成,只能随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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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聽說王兄弟你們是來扶風城尋親的,不知可有進展?”魏晁又道,“在下在這城裏也有熟人,可為二位打聽一二。”
祁韶心道這就是個借口,嘴上卻道:“多謝魏公子美意,只是這幾日我與兄長去打聽了,在下要找的人,确實在多年前就已經搬離。”
他苦笑了一下,發揮與生俱來的演技,抹了一把不存在的淚水,“我和兄長這回估計又是不得所獲了,只可惜我母親她……她估計要再一次失望了。”
魏晁欲言又止,雖然他猜測這位王兄弟可能是他叔叔的兒子,但是他又沒有确鑿證據,若是去問他那個叔叔,指不定他叔叔都不記得王家女那一號人了。
魏晁嘆了一口氣,目光落到另一邊。
“王公子怎麽不動筷子?是菜式不合口味?”魏晁突然想起自己設宴的目的,連忙開口問道。
他心裏湧上些期待,既然都要吃飯了,那麽吃飯的時候,總歸要把頭上那個礙事的幕籬取下來吧。
魏晁真的沒有別的意思,他就是好奇對方的模樣,是不是和他想象中一般。
祁恒淡淡暼他一眼,如他所願一般,擡手作勢要取幕籬。
“公子!”一名護衛匆匆跑了進來,他徑直跑到魏晁身邊,低頭在魏晁耳邊輕聲說了幾句。
“計劃有變,請公子速回大營商量具體安排。”
護衛的聲音極低,祁恒三人的位置離的有段距離,又有絲竹之聲作為掩蓋,可祁恒已是修士,五感早已經超出凡人的境界,所以此時兩人的低聲交談卻仿佛是近在他耳邊。
祁恒放下取幕籬的手,站起身淡淡開口:“魏公子似乎突然有事,正好時候也不早了,我等也要回客棧了。”
魏晁大為可惜,直白的絲毫不加掩飾,但是大事要緊,他也不多做挽留,只歉意道:“本想與王公子你們共賞夕陽西下,只可惜家中有急事,派人來尋,在下不便再為三位作陪了。”
“等下次在下再備下美酒美食向三位賠罪。”魏晁拘了一禮,“在下先行告辭。”
他心中卻知沒有下次了,戰事一旦開動,他定然是抽不開身,等此戰結束之後,那會兒他都要回都城了,再相見也不知何年何月了,只可惜他還是未能如願看到王公子的真實容貌。
魏晁領着兩名護衛走下畫舫,走了差不多五十米的距離,卻突然發現周圍的氣氛有點不對勁。
太安靜了,連一個行人都沒有。
那些喜歡在河邊滌衣的婦人們也不見了蹤影。
“公子小心。”事有反常必有要,兩名護衛一左一右地把魏晁夾在中間觀察着四周。
破空聲而至,一名護衛下意識擡手拿劍,一把将來勢洶洶的箭矢擋下。
然而這只是開始,安靜的河道旁,突然鑽出來幾十個以布蒙面的黑衣人。
“有刺客,保護公子。”
站在樹上手持弓箭的黑衣人将弓箭收回,原先那一箭便是他放的,他盯着魏晁三人,目光流露出狠意。
“上,不惜一切也要殺了三皇子。”
魏晁心中大驚,“你們知道我的身份,誰派你們來的?”
“三皇子現在如甕中鼈插翅難飛,你都死到臨頭了,問那麽多有什麽用。”握着弓箭的男人粗啞的嗓子如同破鑼,刮的人耳朵生疼。
“屬下定竭盡全力保護殿下。”護衛低聲道,“殿下等下就躲在我二人身後。”
“不。”魏晁擡頭看向樹上的黑衣人,語氣譏諷,“就算是死,也得讓我做個明白鬼吧,反正你不是認為一定能殺了本皇子,即便告訴我又如何,畢竟一個死人又怎麽會說話呢。”
黑衣人點點頭,“你說的對。”
他從旁邊抽出一根箭,魏晁的護衛連忙把他拉到一邊,黑衣人手中的箭直直地射到魏晁原先站着的地上,“可我就是不想讓你做個明白鬼。”
有了他這一箭作為號令,其餘的黑衣人也不再猶豫,當即一窩蜂湧了上來。
饒是魏晁的兩名護衛本事再強大,可雙拳難敵四手,兩名護衛的身上也中了好幾刀,更何況還要分出精力來注意他們身後魏晁的安全,一時之間束手束腳極了。
“你們專心點,不用分散精力給我。”魏晁咬了咬牙,看着護衛手臂上被砍下一道極深的傷口,他氣紅了眼從腰帶裏掏出軟劍,只可惜他的武功是個花架子,平時只注重招式好看與否,并不在乎實用不實用。
魏晁勉強用軟劍抵擋了一道攻勢,但是巨大的力道撞的他手臂發麻,連軟劍都握不穩了。
“噗——”
時間仿佛被人放緩了流逝的速度,魏晁看見了黑衣人眼中的得意,看到了兩名護衛眼中的痛意與憤怒。
滴答、滴答、
魏晁遲緩地低下頭,看見自己的胸膛上,一只黑色的箭矢深深地沒入,只留着末尾的白羽還在外面。
原來有時候好看的東西,只是徒有虛表而已。
那些用起來帥氣好看的招式,并不能替他抵擋敵人。
魏晁拉了拉嘴角,一陣痛意從胸口傳來,只可惜他知道的太晚了。
樹上的黑衣人放下弓箭,冷笑了一下,“還不快點,別讓主子等久了。”
“殿下。”
魏晁的身體搖晃了一下,他的胸口浸染了一大片黑色的血液,“你們不用管我了,這箭上沾了毒,即便是拔了箭,我也活不了…了。”
看來幕後之人,是鐵了心的要讓他死在這扶風城。
魏晁因為失血過多渾身發冷,失去意識倒地之前,他仿佛感覺到有人接住了他。
“好大的膽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你們竟敢持刀殺人!”
樹上的黑衣人眼中的得意散去,他不善地看着這三個突然蹦出來的程咬金,“我勸你們還是不要多管閑事,早早離去才好。”
“王公子!”兩名護衛擋下攻勢,看見來人一喜,随後又急急忙忙道:“這裏危險,能否麻煩兩位公子将我家公子帶到城主府,我們兩個擋住這些人。”
說話間,其中一名護衛又被劃出一道傷口。
“你看着他們。”祁恒将魏晁平放在地上,祁韶躲在鄭二身後,乖巧點頭,他舉着兩根手指,“放心,我絕對不離開鄭二半步。”
祁恒伸出手,掉在地上的軟劍直直飛入他的手心,他注入內力,劍身瞬間抖直發出嗡地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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