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一場宴會, 晉國有心, 衛國有意, 兩國和平邦交一事就此拍板定了下來,兩份條約蓋章之後,晉國與衛國各持一份。
這麽一來一往之間, 宴會已過大半。
然而,除了最開始那句,衛晁再也沒能與祁恒說上幾句話, 不是沒有機會,是他不敢。
衛晁還記着自己先前那些猜想, 在衛晁從前的想象之中,已經成為晉國國君的宸王應該是個年過半百的老頭, 有一個王公子那麽大的兒子,還特別迷信,為了躲避天機将王公子男扮女裝養大。
但在知道原來宸王就是王公子的時候, 衛晁陡然覺得耳朵有點發燒, 幸虧他那些猜測沒有其他人知道, 不然豈不是丢臉丢大了。
宴會離近尾聲,衛國出使的目的也達到了, 按照正常的流程來說,就是他們該出宮回驿站了,然後衛國那些使者們會在晉國官員的帶領下見識一下晉國的風土人情, 最後辭行回國。
但出了皇宮, 他肯定是很少會有機會再見到王公……不對, 是晉皇陛下,衛晁糾結于怎麽樣才能合情合理地在宮中住下。
“衛太子,你與韶兒相交甚好,韶兒如今住在宮裏,太子不如留下來……?”祁恒話還未說完,衛晁便綻開笑容,迫不及待地點頭了,“好。”
衛國的使者們簡直沒臉看,太子殿下您能好歹矜持矜持,假裝推辭一下不可以嗎?
“陛下,說起來,今日宴會怎麽不見大皇子?”
“朕押着他在太書院學習呢。”祁恒解釋道,“太子若是想要找他,朕讓林大海帶你去。”
衛晁忙點頭,他當然得找祁韶,若不是祁韶酒後誤導了他,他也不會至今才知道王公子的真實身份。
而且,他從前還在祁韶面前各種猜測晉國新君狼子野心,還對祁韶說過讓他提防一點,也許新君接他回去是為了弄死他。
但衛晁現在卻覺得自己從前是疑神疑鬼了,既然晉皇陛下是王公子,那祁韶肯定是安全的,畢竟晉皇陛下那麽霁月光風的一個人,怎麽可能會做不顧血脈之情的事。
衛晁用自己的腦補,完美诠釋了一個雙标腦殘粉應該有的姿态。
自家太子自願被留在宮裏,衛國的使者只好一步三回頭地出宮回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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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下午,衛晁被林大海領着去太學院找祁韶。
找到人時,祁韶正在聚精會神地練着大字,兩個武師手持長鞭,一左一右地站在他的身邊。
衛晁讓人不要出聲,輕手輕腳地走到祁韶身後,幽幽開口:“你把孤騙的好慘啊。”
祁韶被吓得手一抖,一團大大的墨汁掉在紙上。
“好大的膽子,竟敢吓……!”祁韶憤怒扭頭,在看清來人卻是一呆,“衛晁,你不是該出宮了嗎,怎麽會來這裏?”
衛晁本想問他為什麽要欺騙自己,但聽見祁韶這麽一問,又忍不住有些炫耀道,“陛下留孤在宮中暫住。”
“兩位武師先歇息會吧,陛下說了,準許大皇子休息一下午。”林大海開口,又沖着祁韶兩人行了一個禮。
“奴才回去複命,就不在這打擾兩位殿下的興致了。”
祁韶在聽見可以休息一下午的時候,整張臉頓時放光了,待林大海與兩個武師離開之後,祁韶立馬将寫廢了的那張紙揉成一團扔到了一邊。
“去特麽的練字,衛晁你不知道,我皇叔他簡直不是人。”祁韶拉着衛晁抱怨,“上午念書寫策論,中午晚上還得寫十篇大字交給他,下午還得紮馬步習劍法,他還讓人在一旁監督我,我連偷懶的機會都沒有,你看看,這是一個成年皇子該過的日子嗎?”
衛晁皺起眉頭,若是從前他肯定會附和祁韶,但他現在知道祁韶口中的皇叔是王公子。
所以衛晁不贊同道,“我相信,陛下這麽做定是為了你好!”
祁韶抱怨的聲音一停,他擡手摸上衛晁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納悶道:“你也沒發燒啊。”
明明現在衛晁應該是知道他皇叔真正的身份,應該在生他皇叔的氣,聽到他這麽慘,應該和他一起同仇敵忾才是正常反應啊!
衛晁把他的手撥下去,“孤就是來問你,你當初為什麽要誤導孤認為王公子是你皇叔之子?”
害的他不知道宸王就是王公子,背地裏沒少幫着祁韶說他壞話。
“我啥時候誤導你了?”祁韶理直氣壯,他頂多就是沒有主動說祁恒的真實身份而已,但衛晁他也沒問啊。
“就你剛到衛國,孤請你喝酒那回,你自己說的,王公子是你皇叔的……”衛晁仔細回想,卻怎麽也想不起來衛晁當時說是皇叔的什麽來着。
“你這不是知道了嗎!”祁韶搭上他的肩膀,嬉笑道,“走,我帶你逛逛皇宮,我們晉國皇宮比你們衛國的要大氣寬敞多了。”
兩人一路出了太學院,冬日裏其實沒什麽景致,但被大雪覆蓋的一層高一層低的屋檐與朱紅色的宮壁相互映襯着,本身就是一副畫。
“那邊有棵梅樹。”衛晁指着池子對面,他想要走過去,但卻被祁韶拉住了,“那邊不能去,我父皇以前的妃子們現在都住在那裏,萬一撞見了不太好。”
祁恒當初只有一個王妃,如今王妃不在人世,後宮空着,所以他父皇那些妃子也不必急着把宮殿騰出來,只是從前的宮殿是不能住了,只能搬到給太妃們居住的西宮去。
衛晁聞言,立馬收回腳了,祁韶又道,“既然你想看梅花,我帶你去個地方。”
祁恒說的地方是憶梅園,是上上上任晉國國君為寵愛的妃子特意修建的園子,那妃子姓梅,生前喜歡梅花,所以便有了這座種滿梅花的憶梅園。
但祁韶沒想到,自己只是出來溜達也會遇見他皇叔。
在看到人的那一刻,祁韶頓時臉色一變,當即拉着衛晁想要溜,“不去了,那兒現在有人了,我們換個地方。”
“怎麽了,為什麽不能去了?”衛晁本來在看其他地方,聽見祁韶這麽一說,扭頭看向憶梅園,卻突然看到裏面的石桌旁坐着一個眼熟的身影。
“那不是晉皇陛下、等等,他身邊還有其他人……”衛晁止住了聲音,裏面那人墨色長發一半束起,一身玄色鶴氅,在這一片白色的天地之中是那樣的惹人注目。
難怪祁韶說憶梅園不能進去了,原來是晉皇陛下在陪着美人游園。
衛晁若有所思。
“別說話,我們悄悄走。”祁韶拉着衛晁,“趁皇叔還沒發現我們。”
萬一皇叔看他玩的這麽滋潤,突然改變主意繼續讓他回去練字房了呢。
其實練字倒還好,可這已經是下午了,那兩個武師上午就說過,下午的課程是紮馬步,祁韶可不想去受那個罪。
祁韶自以為小聲,其實祁恒聽的清清楚楚,他本來是想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他離開,可聽見祁韶這麽說,卻又突然改變了主意。
“玉瑤。”祁恒看向正在和趙燕兒堆雪人的祁玉瑤,“祁韶帶着客人來了,你們要不要避一下?”
“堂哥帶來的客人?”祁玉瑤歪了一下頭,“是那位住在宮裏的衛國太子嗎?”
祁恒點頭,趙燕兒聞言耳朵一豎,悄悄用手指戳了戳祁玉瑤。
祁玉瑤本想說自己避一避,可在感覺到趙燕兒的動作時,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便說自己留下來。
難道燕兒想看衛國太子長啥樣?
祁恒招手,令一旁伺候的太監出去将祁韶兩人帶進來。
“大皇子,請等等。”
祁韶假裝沒聽見,步子還加快了。
“祁韶,那小太監似乎在喊你。”衛晁開口提醒他,祁韶無法,只好停下腳步,小太監氣喘籲籲地跑到兩人面前。
“陛下知道大皇子和衛太子在這,特意讓奴才來請兩位殿下進去賞梅。”
“既然陛下邀請了,那孤這就和大皇子過去。”
祁韶有點不情願,但他還沒想好怎麽委婉拒絕,衛晁已經搶先替他應了下來。
兩人進入憶梅園,衛晁這才發現這憶梅園中竟堆了一個小雪人,雪人旁邊站着兩名衣着華麗的女子,想來雪人應該是她們堆的。
衛晁想,原來晉皇陛下身邊的美人竟然還如此有童心。
“參見陛下。”
“參見皇叔。”
祁韶和衛晁兩人一前一後的請安行禮,祁恒擡手免了,指了指石桌對面的椅子,“坐吧。”
“謝皇叔。”祁韶絲毫不客氣地拉着衛晁一人占據一把椅子。
“怎麽樣,衛國太子好看嗎?”趙燕兒貼在祁玉瑤的耳邊,揶揄地問了句。
衛晁察覺到有束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順着方向看去,竟是那兩名女子。
祁玉瑤偷看被發現,她垂下眼眸有些難為情地惱道,“燕兒,你胡說八道什麽呢。”
衛晁見那女子扭開頭,也立馬收回了眼神,再看下去就有些失禮了,但衛晁心中卻不由地嘀咕起來,難道他喜歡的是這樣小家碧玉的女子?
拿着梅花樹枝的那名女子容貌倒是妍麗秀雅,氣質與晉皇陛下有些相似,可她旁邊那個女子卻只能說一句清秀佳人,衛晁想象了一下那女子與晉皇陛下相處的模樣,只覺得半點不相配,違和極了。
衛晁想起自己昨日在宮人口中聽到的那些話,據說晉皇陛下從前還是親王時,與王妃感情甚篤,可惜王妃遇刺身亡。
難不成是那女子長的像已故王妃,所以晉皇陛下把她帶在身邊睹物思人了?
“朕明日要去工部看個稀奇玩意,太子可有興趣一起去?”祁恒突然開口。
衛晁回神,不假思索地點頭同意,那速度快到生怕晚了一步,祁恒能收回這句話似的。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衛晁期期艾艾地提到指導劍術一事,“陛下的承諾,還作數嗎?”
祁恒點頭,“自然,你有哪裏不懂,随時可以找朕。”
祁韶等了半天也沒聽到自己的名字,他不能允許出宮這件事沒有自己的姓名,便插嘴道:“皇叔,您要去工部,那我呢,我也想去。”
“你想去便去。”祁恒表情不變,可那語氣是任誰都能聽出來的嫌棄,但祁韶他不在意啊,不管啥語氣,他能出去玩就事好事。
祁韶想說幾句讨好一下,但卻見祁玉瑤兩人折了幾支梅花走了過來,便好奇問:“玉瑤妹妹,你折這些花做什麽?”
“父皇。”祁玉瑤喊了祁恒一聲,随即含笑對着祁韶道,“我打算拿回去插在花瓶裏。”
“父、父皇??”衛晁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地模樣,“王公子的孩子……原來都有這麽大了?”
震驚地連稱呼都變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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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