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
第二日。
向之衡沉默着坐在飯桌前喝着純牛奶,一邊看着鏡子前的自己。
對面的邱星文同樣是震驚地看他,滿臉疑惑。
最後一口喝下,他砸吧砸吧嘴,抱着手臂依舊沒說話,臉色陰沉。
“上班前順便把垃圾倒了,謝謝。”晏芝禮貌地沖他點頭,回房,關門,甚至都有上鎖的聲音。
邱星文看着她背影,咽了咽口水,小心地看了眼向之衡。
他臉上有個五指分明的紅色手掌印,或許是因為下手夠重甚至都微微紅腫,在白皙的膚色對比下顯得異常···可憐。
“姑娘還真挺可怕的。”邱星文同情地看着他,“昨晚到底發生什麽了?”
“我他媽哪裏知道她發什麽神經?晚上喝那麽多酒老子哪裏記得幹什麽事了。”
“晏狗你給我滾出來,解釋清楚!”他直沖晏芝房門,沒想到房間竟然給鎖上了,“你他媽是要幹嘛?”
晏芝在裏頭玩手機,幽幽來了句:“未雨綢缪。”
“防止某些人對我意圖不軌。”
向之衡在門口罵罵咧咧:“還意圖不軌,狗才對你意圖不軌,我他媽可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她喝了口果汁,一邊刷微博:“那真是謝謝了。”
他氣鼓鼓地轉身,對邱星文說:“這女人就是一神經病,間歇性精神失常,別理她。”
“不行我這樣子怎麽去上班?還見不見人了?”向之衡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掏出手機,“這晏狗害我得請假,媽的一天工資算是泡湯了。”
邱星文看了他一會兒,疑惑地看着客廳中間。
毯子還留在上頭,茶幾上的啤酒瓶還放着沒來得及整理,好像也沒有打鬥的痕跡啊。
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
兩方莫名其妙開始冷戰,夾在中間的邱星文就有點難做人。
一上午就吃了幾塊面包還有牛奶,現在早就餓得不行,他為難地看看兩人,可是一個黑着臉打游戲,一個翹着腿逛淘寶,誰都沒有動彈的跡象。
于是,他選擇了看上去較有話語權的一方。
“晏··晏姐,你肚子不餓嗎?”
晏芝連眼皮都沒擡:“湊合,你要是實在熬不住跟沙發上那人吃吧。”
邱星文跑到向之衡那頭:“去外頭吃點吧?待家裏不得餓着?”
“打神獸呢再說吧。”他敷衍地回答道,快速操控着手柄。
哪邊都碰壁,他無可奈何地坐在桌前: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兩人其實屬于同一類人,都容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要這麽看,有點登對。
所幸兩人的身體也不是鐵打的,到最後別扭地一同跟邱星文商量着下午吃什麽。
“所以呢?小龍蝦怎麽樣?我知道人民廣場那邊有家味道不錯的,做的特別地道,之前我跟老向上大學的時候還去吃過。”邱星文一邊翻着手機一邊建議道。
晏芝驚訝地擡眼:“人民廣場?”
“你們讀的是哪所大學?”
“就交大啊,換乘幾輛車就到那邊,算挺近。”看她這麽問,他有些不解,“怎麽了?”
她兩手直拍桌角:“我操!你們也是交大畢業的啊?我之前怎麽都不知道是校友?”
“大驚小怪,這有什麽稀奇的。”向之衡一點也不驚訝,敷着臉半躺在沙發上看着游戲視頻。
“我是學計算機的,你們是臨床?”她聞若未聞,看着邱星文問道,“我記得好像不是一個院的吧?”
被她這麽無視他有些不爽,故意大聲說道:“當然不是一個院的,對自己母校上點心吧,一點都不了解。”
“畢業最後幾個月才搬到本部,因為答辯地點臨時更換了。”邱星文無語地看了眼大呼小叫的他,随即耐心跟晏芝解釋道。
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世界還真小,誰知道整天住在一個屋檐下的居然是跟自己是同個大學的。說來也挺不甘心,明明都是交大出來的,向之衡一畢業可謂是盆滿缽滿,整天拿錢拿到手軟,她就不一樣,忙成狗薪資還少的可憐。
幾人最後決定晚上去小吃街逛逛。成年人的世界就是充滿了糾結,可供的選擇多了,反倒不知道要吃什麽。
向之衡本想開車去,被邱星文和晏芝一頓否決:本來就裏家這麽近,甚至不到一公裏的地,完全沒必要。
某個面目可憎的女人還不忘含沙射影道:“有些人就是來炫富的,仗着自己有車成天往外顯擺,一裏地的路都不肯下去走走。”
他差點沒氣得把天花板掀了。
※※※
約莫半小時後,三人在一家腸粉店坐了下來。
邱星文看上去挺開心:“晏芝,我真是後悔沒在大學認識你。想當年搬到本部我好歹也結識了幾個計算機的朋友,怎麽就沒看見你人呢,有點可惜。”
她托着下巴笑着嘆了口氣:“那時候還真沒工作上的煩惱,無憂無慮的,如果能重新來一次一定好好珍惜,起碼多考幾個證書談幾場戀愛什麽的。”
他贊同地點頭:“是啊,什麽都是大學時候來的自在,食堂便宜,也不用在外租房···”
向之衡顯然是活在兩個人之外的世界中,全程不耐煩地抱着手臂看廚房丁零當啷做飯,一副聽不下去的樣子。
不過腸粉端上桌來之後,邱星文還沒嘗兩口,一通電話就響了起來,他拿起來接聽,神情轉而變得正經。
“我公司那邊臨時有事得過去了。”他匆忙起身,歉意地看着二人解釋道,“本來抽空來上海也是因為恰好要來這邊出差,我這會兒得先回去了啊。”
晏芝點頭:“行,路上小心。”
向之衡心裏高興地要死:“行行行你快點走吧,不送啊。”
好不容易等到礙眼的人走了,他心情都舒暢了許多,探着頭沖着晏芝說:“一會兒去不去交大看看?”
“你怎麽突然懷舊起來了?”她奇怪地看他。
“美好的記憶都在大學,偶爾要回母校紀念下,好歹我在本部也是待過一陣子。”向之衡說。
她咬着筷子思索了一會兒:“也行。”
他指尖輕輕點着桌面,遲疑半晌後問晏芝:“昨兒個晚上,我沒發酒瘋吧?”
只見她眼皮一擡,索性靠在椅背上,這副興師問罪的樣子讓向之衡暗道不妙,他連連擺手:“我這人不太能喝酒,若是有什麽得罪您老人家····”
“沒有啊。”晏芝無所謂地看着他,“我就是看你欠揍,一沖動上手了。”
“就這樣?”
“就這樣。”
她平靜地點頭,可是就在這時對上向之衡的視線,他目光深沉,隐隐約約帶着笑意,甚至還有一點挑釁。
晏芝皺起眉頭,沒讀懂他眼中的情緒。
兩人吃完腸粉後,他最先起身,輕輕在她耳邊來了一句:“晏狗,你還挺慫啊。”
帶着以往懶洋洋的語氣,她卻聽出了一絲揶揄的意味。
晏芝不知怎的升起一股心虛的感覺,故作鎮定地在心裏念叨:慫什麽慫,我才不慫,向之衡腦子有病,別理他了。
※※※
校園其實沒什麽變化,來來往往都是拿着書的學生,主樓以及兩側教學樓都是燈火通明,從樓下看上去還能看見幾個坐在窗臺邊學習的人。
她其實深有體會,當年自己也是這樣過來,只不過自己是将一門心思全花在讀書上,談了幾個男朋友幾個星期後也就不歡而散。
雖然大多還是她自個兒甩人家的。
沒有什麽非分不可的理由,就是晏芝覺得太麻煩,兩個人整天要膩歪在一起實在是讓人受不住,有這時間還不如被幾個英文單詞。再說也沒有明文規定大學非得談上幾場刻骨銘心的戀愛。
所謂青春,對于大多數人來說還是平凡的甚至無趣的。
晏芝本來還心心念念地想去趟圖書館看看,這是她大學四年呆得最多的地方,結果向之衡又不知道發什麽神經,一個勁兒地把她拉去食堂。
本以為是這貨是餓了去找東西吃,到那兒才知道,人真是去懷舊的。
“我也就在這校區待了倆月,除了寝室就是食堂,其他地方沒怎麽去過。”他拉她到一張飯桌前坐下,“畢業前一天,我被星文拉來這兒吃飯。”
“媽的,散夥飯都這麽寒酸,我是真服他。”他罵了一句。
晏芝沒說話,但是看着他的目光中充滿了驚訝:“一樓嗎?”
向之衡的笑容別有深意:“其實我很早以前就認識你了。”
“那天晚上我在寝室打游戲打得正歡呢,被星文他們拽到食堂說吃最後一頓飯,然後就見着你一個人坐在斜對面。”
她當然不會忘記那一天。
畢業前夕,班上所有同學有的忙着答辯,有的一頭埋進簡歷制作當中,有的很幸運提前收到了上海各個大公司的offer,只有她毫無進展:論文出了問題,幾場面試統統不過關,最後時刻還丢了錢包,裏頭放了身份證跟銀行卡。
可以說是慘中之慘了。
每個室友都提前将行李打包回了老家,幾個關系比較好的都已經找到工作準備過去實習。只有她一人待在冷冰冰的寝室,一個人。
于是離校前一天,她可以說是心如死灰,戴着眼鏡穿着拖鞋,還頂着個亂糟糟的長發去食堂,點了幾樣菜,然後坐在桌前。
最後不争氣地趴在那裏哭到撕心裂肺。
“你妹。”晏芝咬牙切齒地看着向之衡,生平最丢人最尴尬的一幕畫面,居然被他瞧見了。
她是個非常要強的人,要自尊,要面子,可是今日高大潇灑的形象轟然傾頹,她維持多年的人設居然倒了。
向之衡笑着看她:“其實也還好,當時食堂人挺少的,沒幾人看見。”
晏芝坐不下去,站起身就要離開,手腕卻被他一把拉住。
向之衡就站在她身後,順勢親昵地倚着她身子,小聲道:“真不丢人,哭得其實挺美的。”
是真美。
所以他就不争氣地對人家一見鐘情了。
向之衡那天晚上跟邱星文坦白,說看見一姑娘特好看,哭起來那叫一個梨花帶雨,沒化妝沒戴眼鏡穿着個破破爛爛的睡衣都他媽美若天仙。
這是原話。
聽聞這土到爆的形容詞,邱星文直罵他癡漢,說他肯定是因為待寝室太久了所以看見個女的都發情,死宅就是可怕,變态!
他一個勁解釋:真沒誇張,第一眼看見她就喜歡得不行,完全就是夢中情人的樣子。這輩子就他媽心動過兩次,一是瞧見人姑娘的時候,二是在網上得知塞爾達的中文版快要發售那會兒,反正都是小心髒狂跳。
這還是原話。
所有室友都沉默地看着他,邱星文無可奈何地拍拍他肩:“兄弟,別禍害人姑娘了,你還是跟任天堂的游戲過一輩子吧,抱着sitch滾蛋,連帶倆手柄原地爆炸上天,當老子求你了,別他媽下凡來禍害人間,跟我們這些普通人搶女孩兒。”
向之衡懶得理會他,反正到最後使出各種手段是要到了晏芝微信號,然後每天除了打游戲就是纏着人家聊天。
她那時忙着往各大公司投簡歷,沒空理會他,以為是哪個變态性騷擾直接拉黑沒商量,他心情差了半天,沒多久又跟打不死的小強一樣打起精神。
網絡上不行,來點現實的,要讓人家從生活細節上認識到自己的可貴之處。
于是,幫她解決了合租的難題,主動承擔三分之二的房租,現在天天跟人姑娘住在同個屋檐下。幾星期回次家,也不惜每月拿出幾千塊錢····
所有的一切,只是為了能跟她在一起。
除了人靠譜點,整個過程其實還是挺流氓的。所以說宅男不可怕,追起人來比較牛逼,人就跟打游戲一樣亢奮,死了就讀檔,再來。
而這所有故事的根源,晏芝都不知道。
※※※
心裏頭一直帶着痛恨和懊悔,晏芝幾乎是深一腳淺一腳地回了家,偶爾搖頭嘆氣:怎麽他媽好死不死跟向之衡一個大學去了呢?
他倒是心情很好的樣子,在旁邊講了半天,哪怕她不理會也樂意,能講上很長時間。
多半是她不感興趣的,游戲先不說,從漫威電影一路扯到世界杯,晏芝聽得耳朵快起繭,他還是不停地在旁邊叨叨。
“對了我新買了塊表。”向之衡興奮地拉着她,一米八幾的個子在她面前卻是跟孩子似的,“萬國葡萄牙系列的,巨好看。”
晏芝敷衍點頭:“不錯。”
“回去差不多世界杯開始了,我今天買了葡萄牙勝,大幾千呢有,希望c羅給點力,他今年要是拿不到金靴獎我他媽就把電視摔了。”
她瞟他一眼:趕緊摔吧大佬求求你趕緊摔了吧。
“你生日快到了吧晏狗?”他忽然提到。
晏芝腳步頓了頓,擡手将碎發別到耳後,沒說話。
向之衡盯着她瞧,目光直勾勾的,過了會兒也學着她樣子幫她整理耳前碎發。
“我覺得你剛剛動作特別好看。”他笑起來,“所有人類行為裏頭,這個可以排到top3。”
向之衡就在她前頭,人高高大大五官舒展,一邊還笑得眉眼彎彎,跟個大男孩兒似的幼稚。
“說真的吧你生日要什麽禮物?”他親昵地拉着她手,語氣溫和。
“不過生日,我字典裏沒這傳統。”她別過臉,“不需要。”
“別啊。”
“我什麽都可以買給你,要我以身相許也ok,勉強可以答應。”
晏芝終于被逗笑:“有毒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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