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巷子裏的買賣

“好，我們走。”

王有成雖然聽不明白腦殘是什麽意思，但用腳指頭想想都知道不是個好的形容詞，于是跟着笑了笑，将橫在路上的老牛拉着掉了個頭，揮起柳條就抽了過去。

“江小河！！”

牛車拉動，江大山大喊一聲又想追過去，卻是被林德和林國俊兩人給攔住，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江小河母子三人坐着牛車遠去。

“江大山，劉月梅，你們兩個人跟我過來一趟！”

林德看着牛車走遠，而後轉身看向江大山兩人，敲了敲拐杖沉聲道，既然自己的話他們不聽，那就生産隊長還有其他村幹部和他們好好說說！

“小山，等會兒過去你也不用和你二姐廢話，直接把孩子搶過來就得了，既然她想要獨吞這份錢，咱也不用給她面子！”

而另一頭，金春花和江小山對林木村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正出了門，一道往沈家的方向走去，一路走一路商量着。

“是不用給她面子，等我們把孩子賣了得到錢，她一分錢都別想拿到！”江小山不屑道。

江家和沈家在一個村，兩家一個在村頭一個靠近村尾，但走過去也不需要太長時間，江小山是在地裏出工時候說自己肚子痛溜出來的，這事兒他平時也沒少幹，其他人都習慣了，所以也沒人攔他。

……

“江小河，開門！”

兩人走到沈家門口，江小山直接走到院門前敲門，将門敲得震天響。

“媽，她不開門，是不是不在家啊？”敲了一會兒裏頭一點回應都沒有，江小山也是轉頭對着金春花問道。

“不可能，她一定是聽見了故意不開的，繼續敲，敲到她開門為止！”金春花肯定地道。

“好。”江小山聞言轉身繼續敲門，敲得比之前的還要響。

……

“大早上的吵什麽吵啊！他們家現在沒人，都出去了！”

江小山沒把江小河敲出來，倒是把周圍的幾家鄰居都給敲出來了，這個點家裏的年輕人都去上工去了，只有老人和小孩在，這個點還有幾個人窩在被窩裏睡覺，被外頭震天的敲門聲吵醒，帶着起床氣就出來了。

“出去了？去哪兒了？！”

江小山本就愛面子，被這麽多人圍着看就有些下不了臺了，正想道個歉，卻被金春花給擠到了一邊去，搶先對着最近的一個老婆子問道。

“帶着孩子登記戶口去了，你們要是找她，下午再來吧！”

這老婆子正是隔壁陳家陳大牛的奶奶聶美珍，她早上很早就起來坐門口曬太陽了，所以是看着沈家一家人出門的。

“登記戶口？給她那個女兒登記？！”金春花聞言瞪大了眼睛，拉住聶美珍的衣袖追問道。

“這個我怎麽知道，反正大的小的都帶去了，你要問等她回來問她去！”聶美珍嫌惡地甩開了金春花的手，轉身慢悠悠地回自個兒屋裏去了。

都是一個村的，金春花她當然認識，就是隔壁江小河的娘，整天來沈家拿東西，最近還總想打沈家那小女兒的主意，她住得近聽到了不少話，這金春花實在算不上什麽好人！

被聶美珍甩開金春花也沒不高興，而是轉頭拉過江小山跑到院門口的角落裏說話，其他人見他們不吵了也是紛紛散開回家了，只剩他們兩個人在這兒。

“媽，二毛的戶口早就登記過了，二姐她不會真的是給女兒登記戶口吧？！”見人都走了，江小山才壓低聲音開口道。

這孩子要是真登記上了戶口，再賣可就不好賣了，難道江小河真的如同她昨天說的那樣，開始寶貝那賠錢貨不肯賣掉了？！

“不可能，登記戶口只是個借口而已，你沒見她把二毛也給帶上了嗎？鎮和不比村裏，人多混亂，到時候偷偷把孩子賣了，回來說不小心丢了，可不就成了嗎？”金春花搖頭道。

“所以這回二姐是用登記戶口這個借口去鎮上賣孩子去了？？”江小山聞言驚訝道。

“不然還能幹嘛？她又沒錢，去鎮上也買不了什麽東西，這麽大老遠地趕過去肯定是去賣孩子的！”金春花理所當然地道。

“那我們怎麽辦，要不要追過去？”江小山聽她這麽一說也是着急了起來，這孩子要是被江小河一個人賣了，那自己可就分不到錢了。

“追什麽追，去鎮上還得花錢雇牛車，不坐車的話我們才走到她都已經回到家了，就在這兒等就行了，等她回來我們直接問她要錢，全部要過來，一分都不留給她！”金春花憤憤地開口道。

“那我們就在這裏等吧，免得回去一趟再過來又沒碰上人。”江小山覺得金春花說得很有道理，于是也不走了，直接理了理衣服在院門口的石頭上坐了下來。

“你先坐這兒，媽回去拿點吃的來，我們中午就在這吃了！”金春花打定主意要在門口逮江小河，于是讓江小山看着，自己跑回江家去拿吃的去了。

……

江小河倒是不知道他兩個弟弟能這麽默契，大早上地都往她家跑，此時牛車剛到鎮口，她正站在車前扶着兒子下來。

“媽，鎮上好熱鬧啊！”

江小河和王有成約好辦好了事兒在這裏碰面，然後就各自分開了，沈二毛自從三歲的時候來這邊登記戶口，已經好幾年沒來鎮上了，見街上來來往往的人頓時興奮地不行。

“走吧，媽先帶你和妹妹去派出所那邊做登記。”

從村裏來鎮上的人不少，很多都是出來采購的，根據原主的記憶，拐過前面那條街右邊就是肉食門市部，再過去是糧店，聽說鎮中心還有一家新開的百貨商店。

“媽，好多人排隊買肉啊。”

派出所也得往前面走，拐過兩條街才到，所以不能避免地就經過了前面那條街的肉食店，這大早上的，店門口排起了長隊，每個排隊的人手裏都拿着票。

沈二毛路過肉食店的時候不自覺地就停下了腳步，盯着店裏的那些豬肉看着，眼睛都要發光了。

“家裏的肉罐頭還是在省城裏買的，不比這個肉差，等吃完了媽再來這裏買豬肉，做紅燒肉給你吃。”江小河摸了摸兒子的腦袋，柔聲開口道。

這個書裏的1975年和她之前那個世界的一模一樣，這個時候還不允許自由買賣，買什麽都得憑票買，像鎮上的這家肉食店，肉無論肥瘦都是0.73元一斤加肉票，她雖然也很想買點新鮮肉回去做給兒子吃，但是家裏一窮二白，別說票了，錢都沒有，之前攢着的一點全塞金春花口袋裏去了。

“我不饞這個，家裏的肉還有很多，我們可以慢慢吃吃到明年。”沈二毛雖然也很饞紅燒肉，但嘴上卻不說，十分懂事地搖了搖頭。

“不用省，媽和爸會好好掙錢的，争取讓咱家頓頓吃肉！”江小河聞言也是心疼道。

……

為了避免兒子越看越饞，江小河便拉着他加快步子往前走，好不容易繞過肉食店的這條街，也是不自覺地松了一口氣。

“姐，買肉不？肥多肉少，兩塊一斤，不要票。”

江小河帶着兩孩子往派出所走，中間路過一條巷口的時候，就見旁邊有個穿着還不錯的婦人被一個高瘦的男人攔了下來，那男人頭上帶着寬檐的鬥笠，遮住了大半張臉，手上拎着個黑袋子，袋子沉沉往下，裏頭似乎裝了不少的東西。

“兩塊一斤也太貴了，那邊肉食部也就七毛多一斤。”那婦人聞言還真停下了腳步，左右看了看，而後小聲地對着那人回道。

“肉食店買肉那不是要票嘛，而且肥肉都沒多少，我這肥肉多又不要肉票，貴點也正常，你要不要，就剩這麽點了。”那高瘦男人晃了晃袋子道。

“便宜點，一塊八一斤吧，我上回在這兒也是一塊八一斤買的。”婦人讨價還價。

“一塊九，不能再便宜了，那邊民兵等下就過來巡查了，我也得趕緊回去了！”高瘦男人将袋子直接塞到了婦人手裏，伸手讨要錢。

“唉，那行吧，下回遇到了給我再便宜點。”婦人打開手中的黑袋子仔仔細細地查看了一番，而後從口袋裏掏出錢包，數了九塊五遞過去。

兩人收了錢拿了東西就立刻分開了，一個朝前，一個朝巷子裏，幾下就走沒影了。

江小河在旁邊那人被攔下的時候就拉着兒子躲在旁邊偷看，看完了兩人交易的全程，也是感到很新奇，同時想起了前世她大伯說的這年代裏偷偷交易買賣的一些事兒。

“媽，這裏頭怎麽有這麽多人啊，他們在幹什麽呀？”

等剛剛那婦人走了，江小河也是拉着兒子走到巷口探頭往裏看，果然在巷子裏看到了不少戴鬥笠的人，這些人面前都擺着籃子竹簍或是黑袋子，有人蹲在他們面前挑揀，沈二毛也看到了這些人，頓時好奇地轉頭對着江小河問道。

“沒什麽，在交換東西呢，你這麽小和你說也不懂，走了，先去派出所。”江小河沒有和沈二毛多說，怕驚動裏頭的人，拉着兒子就出了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