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徐老師。”

導演叫人的時候,徐以青剛剛打完電話,挂了電話,他從椅子上站起來對着導演點了下頭,而後看見站在導演身後的男二。

男二還是個表演系的大學生,叫楚令。高高瘦瘦,長得痞帥痞帥的。沒想到演戲相當敬業,也很富有張力,非常令人驚喜。

徐以青很早就覺得後生可畏,他所在的娛樂公司這幾年面臨轉型,開始朝着日韓的養成系偶像培養,他有時回星閣娛樂的大樓,都能看見裏面越來越年輕的面孔,說不羨慕是不可能的。

年輕有活力,對着夢想無所畏懼,那是他多少年都沒有過的感覺了。

“徐老師?”楚令走上前一步,輕聲道,“我倆再聊聊?”

“好。”徐以青指指旁邊的沙發,“坐。”

楚令坐下來,舔舔嘴唇道:“徐老師,實在不好意思啊。”

“沒事的。”徐以青說,“我見過很多和你差不多年紀的演員,你演技在那些孩子裏,是很不錯的。”

徐以青說完覺得這句話特別的倚老賣老,趕忙道:“不是……我就是覺得你演技真的不錯。”

“徐老師你別安慰我了。”楚令微微蹙眉,無奈笑道,“我……說出來你別笑,我沒談過戀愛,更別說和男的談戀愛了,我……”

“他們是談戀愛嗎?”徐以青開口道。

“啊?”楚令說,“他們不是……情侶關系嗎?”

徐以青用食指的指甲在自己的劇本之上來回刻了一道痕跡:“我看不出情侶關系,王黎明對齊止,只有玩弄和恨。”

徐以青指指自己又指指他:“‘我’在全身心愛‘你’,但‘你’不能愛上‘我’。”

“那我該怎麽樣。”楚令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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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磨我啊。”徐以青說。

楚令和徐以青對視着,徐以青的雙眼漂亮又深邃,即便化了個略顯狼狽的妝,臉上還上了層比膚色暗一度的薄粉,但雙眼仍然蓋不住奕奕神采。

“好。”楚令點點頭,“我好像有點明白了。”

楚令演的王黎明是個家境很好的高材生,在酒吧認識的徐以青演的齊止。

齊止比王黎明大七歲,第一眼看見王黎明的時候就愛上了他。

這一幕,齊止躺倒在沙發上抽煙。頭枕靠着旁邊的扶手,脖子向後仰起,露出尖下巴和喉結。

導演從他嘴上明滅的煙照起,順着照到他淡色的嘴唇,再從喉結到了鎖骨。

楚令剛想進去的時候,導演忽然喊:“卡!”

徐以青側了側頭看向導演的方向,導演拿着擴音器喊:“來點煙霧啊。”

“……徐老師不會抽。”高高在導演旁邊道,“他特別讨厭煙味。”

她話音剛落,徐以青長手一伸,撈到了放在桌面上的打火機,對着煙點了起來。

導演看了一眼,示意繼續。場記打了板,電影繼續開拍。

齊止拇指和食指捏着煙尾,出神地望着天花板。那是陶函非常喜歡的一個抽煙姿勢,徐以青腦中想着他,看見了頭頂上方的來人。

王黎明拉着他手腕,順着他的手掌捏着他的煙叼進嘴裏吸了一口。齊止擡頭看着他,伸手摟住了他的後脖子,往下拉了下來。

兩個人的鼻子湊得很近。

徐以青忽然想起他和陶函第一次接吻。悶熱的夏日裏,弄堂口有賣綠豆刨冰的老太太,徐以青放學回家,拿剛發的零花錢買了兩杯,怕冰化了一路小跑回去,他和陶函的家都住樓頂,平日裏除了曬被子,就是養些花草。樓頂放滿了大小的陶瓷花盆,還有自家用裝修剩餘的瓷磚砌出的迷你花壇。

徐以青他們家和陶函他們家對門,兩塊地方的頂樓還用鐵絲線架子給隔開,時間長了,養的那些花挨着藤條,夏日裏開得爛漫。

陶函那時候還沒竄個子,瘦瘦小小一個人,早放學了在樓頂等徐以青,夏日裏曬得黑黢黢的一個,但五官漂亮又帥氣。徐以青丢了書包飛奔上樓之後,陶函剛喊了句:“哥……”

聲音還沒喊完,徐以青伸着勺就穿過鐵絲欄遞過去,往陶函嘴裏塞:“快吃快吃,化了化了。”

陶函吞了一口,一口還沒吃下去,徐以青又遞了一勺。

“好吃嗎?”徐以青把那塑料杯子也伸過去,“吃慢點。”

“好吃。”陶函說,“謝謝哥哥。”

“看你曬的。”徐以青把他一條手臂捏着拉到自己身前,“又打籃球去了啊。”

“男的曬黑點怎麽了。”陶函把最後幾口吃完,徐以青坐在他對面,看見他伸着舌頭舔着勺子上最後幾口糖水,忽然覺得一陣嗓子發緊。

太可愛了。

似乎感覺到徐以青在看他,把吃空的杯子往後一放:“你不吃啊。”

“你還要麽?”徐以青舉起自己吃了一半化了一半的那杯。

“不用了。”陶函搖搖頭,看見徐以青一直盯着他。

鐵絲就是普通鐵絲,随便一掰就能彎。陶函吞了口口水,手抓着鐵絲看徐以青。空氣中有陽光曬了剛洗完的被子的洗衣粉味道,還有一絲絲綠豆刨冰裏的糖水甜膩味兒。

“甜嗎?”徐以青沒頭沒腦地問。

“……你嘗嘗不就知道了。”陶函說。

徐以青用手把豎起的鐵絲掰開,側身傾向他。他一手扶着鐵絲,一手撐着地板。陶函微微仰頭,兩個人的嘴唇碰在了一起。

夏日裏的樓頂的風拂過,卷起帶着洗衣粉清香的各式被單,卷起攀附在鐵絲之上的鮮豔夏花,花瓣紛落,細碎的落地聲裏還夾雜着羞澀的喘息。

嘴唇和嘴唇厮磨到深入,青澀的兩個少年抓着對方的手,在樓頂所有細碎的聲響裏毫無章法地接吻。

“哥哥。”陶函微微推開,和他鼻尖相抵,“甜嗎。”

“嗯。”徐以青擡手攬着他的腰,已經完全穿越鋪滿花的鐵絲欄到了他的面前,溫柔地看着他。

“身子都過來我家地盤了,要不來我家做作業吧。”陶函笑起來。

“行啊。”徐以青說着又退了回去,兩人齊齊站起來拍拍自己的身上灰。

過了五分鐘,徐以青穿戴整齊站在陶函家門口,陶函的媽媽看見他開心道:“以青來啦,快進來快進來,找函函做作業的吧。”

徐以青禮貌地喊了阿姨好,看見陶函都換好了睡衣站在門口對他招手。方才還在被他抱着親的人,兩個人站在不遠的地方像剛放學才見面,自然地打招呼又偷偷笑。

“卡!!”

徐以青回過神坐起來,導演道:“過。”

“不錯啊。”導演道,“收拾收拾準備下一場。”

徐以青和楚令兩人擊了個掌,楚令拉着他手把他從沙發上拉起來。

他擦擦額頭的汗,有些激動笑道:“這場總算過了!擔心死我了……後面一定會演得很順暢的,謝謝老師。”

“明明是你在引導我演戲。”徐以青接過高高遞過的水,含了顆薄荷糖讓嗓子舒服點。

“沒有,看老師的眼神就感覺入戲了。”楚令輕聲問,“老師在想自己的戀人嗎,眼神特別特別溫柔。”

徐以青愣了一下。

“啊不不不。”楚令連忙揮手道,“不用回答我我瞎說的。”

“嗯。”徐以青笑笑,“很明顯嗎?還想了點以前的事。”

楚令點點頭:“老師你演這個電影壓力一定挺大的吧。”

“做演員沒有壓力不大的。”徐以青拍拍他肩膀,“希望這個電影圓滿吧。”

……

“希望這次期末圓滿吧。”陶函摸着肚子,打了個嗝,“你倆敢有一個挂科,那什麽出游活動別想給我去了。”

陳珏說:“老師你看過我卷子吧,你覺得我能過麽……”

“沒仔細看。”陶函吓他,“反正我不管,我說到做到。”

“對了老師。”陳珏說,“周六晚上有個演唱會,我朋友送了我五張票,你想不想去呀。”

“周六沒空。”陶函說,“演唱會有什麽好看的。”

“那于哥你去不去。”陳珏轉眼看于梓連。

“演唱會有什麽好看的。”于梓連說,“你去看別人的演唱會,沒有背着徐以青出軌的道德淪喪感嗎?”

“……”陳珏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回答。

“你幹嘛不去。”陶函一巴掌拍在于梓連後背,把他整個人拍得一激靈,“陳珏這傻子看着看着看丢了怎麽辦。”

“???”于梓連黑人問號臉,“我一時間對這個理由無法反駁。”

“去啊。”陶函說,“別給我把陳珏這傻子搞丢了。”

“老師你一晚上都在對我人身攻擊。”陳珏說。

“讓你長點記性。”陶函摸了把他後腦勺,“行了,回宿舍去吧。”

晚上九點,陶函終于接到了溫森的電話。

“我去。”溫森說,“堵你學校裏?他們老板什麽毛病,要跟你求婚啊。”

“我怎麽知道。”陶函脫了外衣,把暖爐打開,“你覺得他們什麽意思啊。”

“你別說我這幾天還真打聽了一下,都說這娛樂公司講不定只是個門面,拿來洗錢的。真老板也不是那姓尹的,背後說不定還有人。他們的目的應該是想讓我們重新整合團隊,及時止損。”溫森說,“我再去打聽打聽,就是背地裏幹什麽勾當還是得弄清楚,別弄得咱們一身腥的。”

“是啊。”陶函說,“麻煩你了。”

“周六見吧。”溫森說,“穿人模狗樣一點啊陶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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