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1)

徐以青一時語塞,忽然不知道怎麽解釋。

他進了屋子,帶了一身寒氣。陶函去把窗關了,也跟着走過去。徐以青坐到了沙發上,陶函一屁股坐在了地毯上。

陶函還想追問這個“白蛇傳”的意思,忽然腦中頓悟……一青一白可不就是白蛇傳麽。

驟然想通的陶老師整個人呢都非常郁悶,網友真的太閑了……

不過想來還有點可愛……陶函嘆了口氣,想想算了。于是他人坐在沙發的下方,轉頭挑眼看着徐以青。

徐以青翻了會手機,覺得手機還沒電影好看,可惜電視沒有進度條,中間漏上了一段沒有辦法回頭補,他把手機扔回了沙發上,就感覺陶函下巴墊在他的膝蓋上,擡頭懶洋洋地看他,像一只雙眼無辜的小狗似的。

徐以青擡手覆住他的頭,靠到了沙發上:“又怎麽了,不是要看我電影嗎?”

“看你不就行了,看什麽電影。”陶函笑起來。

徐以青點點頭,手一動一動撫着他的頭發,揉得陶函舒服,開始趴在他膝蓋上玩手機。

“本來以為寒假之後才會搬進來,沒想到那麽早。”陶函蹭着他的膝蓋,“啊,我馬上就要過完寒假了……我好累,我都沒休息過,馬不停蹄在備課,好累啊,好累好累……”

“行了。”徐以青低頭親他,“忽然撒什麽嬌啊你。”

“再過幾天就要分開了。”陶函悶聲道。

“還有一會……我能休息半個月呢。”徐以青說,“起碼有一陣子你每天回來能看見我呢。”

“真的?”陶函一下擡起頭。

“嗯,別到時候看煩了天天在家吵架。”徐以青無奈道。

電影快播到尾聲,徐以青手撐着沙發的扶手,自言自語道:“拍這電影居然都四年前了,時間好快……”

Advertisement

“這麽久了。”陶函回頭看。

“記得這部電影,在我拿男配那天,頒獎禮被人灌了好多酒,那天北京下雪,我蹲在雪地裏給你打電話。”徐以青手慢慢撚着他的發絲,“打通了你還在睡覺,你說你還沒睡下去兩個小時,改了快二十二個小時的論文,快死了。我記得我和你斷斷續續說了好多話,等我被凍得酒醒了,你早就睡着了。”

陶函沉默地聽着,雙眼看着電視,電視上播到了結尾,滾動的字幕開始出現。

“我不舍得挂電話,淩晨三點在北京的街頭就一直一直不停說,後來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隔天我助理來問我是不是電話被盜了,我居然打了幾千塊的話費……”徐以青垂下頭,看他的後腦勺,“第二天你記得嗎,你醒了,又匆匆打回來,問我昨天打電話幹什麽。”

“你想和我說你得獎了是不是……”陶函說,“可是當時我不懂,最後什麽也沒有祝福你,還和你抱怨了一大堆我的學業我的煩惱……你一定很難過吧當時。”

徐以青伸手摸他臉,摸了一手濕漉,他頓了頓,手覆在他臉頰上:“怎麽回事,我随口說的還把你弄哭了。”

“對不起。”陶函沒有回頭,“對不起……我真的太蠢了。”

“不蠢,那要不現在補一句吧。”徐以青笑道。

陶函搖搖頭,臉埋在徐以青的膝蓋上:“欠着吧哥哥,下一部電影你拿獎了,我一次性和你說,我不會再錯過任何一次了。”

“我也很蠢啊,後悔的事情太多了,比如你每一次畢業典禮我都不在。”徐以青說,“本碩博,每一次……你打了個電話來我就在工作,有一次差點去了又臨時有事,你還在電話裏罵我,拉黑我一禮拜……我們倆真是彼此彼此了……想想,這種重要時刻以後也沒機會了吧。”

“瞎說,小學畢業你在啊。”陶函笑道,“我倆還有合照呢,在我媽那兒。改天讓他翻出來。”

“好。”徐以青說,“來來,你起來讓我看看。”

陶函翻身起來,轉過頭看他,雙眼有點紅。

“幾歲了,這點事情也值得你流個眼淚。”徐以青抽了張紙給他按按眼角,“陶老師,你是老師好嗎?你在那些學生面前怎麽辦啊。”

“什麽叫這點事情。”陶函說,“我倆這都沒分手真是謝天謝地了好嗎?”

徐以青給他擦完扔了紙巾:“好了,我還有點困,睡會午覺去。”

“你豬啊?”陶函嘴上雖然那麽說,還是跟着站了起來。

兩人去了房間裏,徐以青躺回了床上,陶函就過來和他面對面摟着腰。

徐以青閉着眼:“不拍戲總覺得睡不醒,也不知道為什麽。”

陶函睜着眼看他,和他湊得近,連窗邊透入的光照得一層薄薄的絨毛都看得清晰。他有點心疼,摟着對方腰的手緊了緊:“那就睡覺……睡吧,我在這兒呢。”

……

無所事事的休息日子總是過得很快。

初四的時候,陶函大清早起來拉着徐以青去跑步,兩人跑完一圈回來,陶函一看時間,回去吃着早飯換衣服。

“我要出去一趟。”陶函說,“我那個學生……就是重慶你見過的那個,他要出國了。哦對了,你絕對想不到,他是于叔的兒子。”

“……?”徐以青脫了外衣,有點驚訝,“這麽巧?就是于叔之前說的不肯出國那個兒子嗎?”

“是他。”陶函說,“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想通了,應該之前就想好了吧,否則遞交申請學校面試到出去怎麽會這麽突然。”

“我也去吧。”徐以青說,“我跟你一起去。”

“機場诶!你和我一起去?”陶函說,“不怕被人拍啦?”

“開你的車吧,沒關系。主要是好幾天不出門了,有點悶得慌。”

陶函不想拆穿這種話,徐以青可能就是想和他多待一會。

有時候他也看不懂徐以青,怕被拍和坦蕩之間他總是在變換,感覺還挺看他個人心情的。

不過,他也想和徐以青多待一會就是了。

陶函進去換了身衣服,年前新買的長款運動風滾着金邊的外套,對着鏡子左右看看,嗯,帥。

他走出房間,看見已經準備好的徐以青站在外面。

套着個寬大的黑色粗針帶帽針織衫,內裏翻出了一小節襯衫的領子,深藍色的墨鏡,打扮得随意卻精致。

陶函挺意外的,他以為徐以青會随随便便穿個低調的衣服出去。沒想到站客廳裏就把他帥得七葷八素的,一秒迷弟上身,長腿一邁三步跑上去抱住了他。

徐以青背對着他站着,被他一抱吓了一跳:“穿好了?”

“哥哥你好香。”陶函趴在他肩膀嗅着,森林草木雨後初陽的暖意融融的香氣,陶函都不舍得起來。

“狗啊你。”徐以青反手掐掐他的腰,“走吧。”

坐上了車,陶函坐到副駕駛,看見上面于梓連給他發的微信,告訴了他航班和出入口,陶函邊回消息邊笑:“他排場挺大啊,還要徐天王去送呢。”

“之前還說請他們倆吃飯的。”徐以青說,“現在也沒機會了。”

“你還記得這事兒啊。”陶函說。

“嗯,其實就是想認識一下他們。”徐以青戴着墨鏡開車,手指漫不經心跟着車載音響裏的英文歌打着節奏,“你看起來有很多朋友,但多數不會深交。看得出你很喜歡他們,我就想看看而已。就像我一直想把林汶白凡他們介紹給你一樣。”

“我和白總關系不錯啊。”陶函笑着把手枕在腦後,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徐以青開車非常非常穩,“……我的那些小朋友啊,總覺得和他們待在一起特別年輕,很純粹啊,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敢拼敢說的。”

“嗯。”徐以青說,“我們公司的藝人,像他們這麽大的,有些都出道好幾年了。”

“那也不好啊,聽起來沒有童年。”陶函說。

車哪怕在不堵的時候也開了快一個多小時才到機場,陶函打了個電話給陳珏問他人在哪兒,陳珏說快到了。

“你要我去接你嗎?”陶函問。

“不用……”陳珏說,“……老師,你先去吧。”

陶函總隐隐約約覺得他語氣不對,但也覺得可能是因為要和于梓連分開了。陶函都覺得突然和不舍,更別說陳珏了。

可能要在他此刻郁悶的心情上再乘以個百倍吧。

“真認識路?”陶函又确認了一遍,“認識的話我就不去接你了。”

“嗯。”陳珏應了一聲。

陶函等徐以青把車停好,徐以青說:“我在車裏等你吧。”

“你不去嗎?”陶函問。

“嗯,算了。”徐以青說,“我不跟着去了,你們好好道別。”

陶函揮手和他再見,匆匆上了樓梯。進了候機大廳,找到了于梓連的時候,陶函看見于梓連的媽媽站在那邊,陶函上去和她打了招呼,于梓連道:“媽媽,這是我說的陶老師呢。”

于媽媽是看起來挺和善一個人,連忙拉着陶函的手又道謝又寒暄的,反而弄得陶函有點不好意思。

“你爸爸呢。”陶函問。

“他不送我啦。”于梓連對他眨眨眼,“我還沒和我爸說你是我老師呢。”

陶函笑着搖搖頭,看了看周圍,來送于梓連的人不少,都是他去重慶旅游帶隊的熟面孔。中間還有那個被他們叫大小姐的喬桐淑和另一個女孩子。

于媽媽可能知道他要和同學告別,幫忙去托運行李換登機牌了。

留下了其他人自在了一些,有男生就開始例行開着于梓連和喬桐淑的玩笑:“于哥,都要走了,喬姐今天說有話和你說呢。”

“是啊,喬姐,陶老師都在這兒,就當着大家的面給個準話呗。”

喬桐淑被慫恿再三,似乎終于鼓起勇氣,走到了于梓連面前。

“雖然你拒絕過我好幾次……”喬桐淑咬着嘴唇看着他,“但我還是想問問,就是……我願意等你,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啊?”

周圍馬上噓聲一片,唯獨陶函雙手插在上衣口袋裏,手攥着拳捏着,不知道自己在在意什麽。

“那我可能要拒絕你最後一次了。”于梓連大大方方,當着所有人面說,“你要等的人不是我,你是個好姑娘,希望你幸福。”

“于哥你怎麽回事啊。”旁邊一個男生說。

“這就是我心裏話。”于梓連說,“你問我多少次我都是這個答案。”

“因為你心裏有人了嗎?”喬桐淑說。

于梓連沉默了一下,擡頭看向別處:“對,我心裏有人了。”

陶函覺得周圍說話的聲音都模模糊糊的,起哄聲和失落聲在他耳邊和機場廣播一起炸開了,但是他只要微微側眼,順着于梓連看的方向看過去就能看見他看的是某個出入口。

他低頭,給陳珏又撥了個電話,通話的女聲已經從無人接聽變成了關機。

于媽媽換好了登機牌,看看時間,催促着差不多能登機了。于梓連神色微變,只是說了句再等等,就跑到了陶函這裏來。

“陶老師。”于梓連眉頭微微蹙起,方才的神色全無,“陳珏怎麽還不來?為什麽我打不通他電話了。”

“別急,我再問問。”陶函其實也有點着急,“再等三分鐘吧,不行你也該登機了。”

“寶寶,進去了。”于媽媽在後面喊,“今天過關的人很多,要排很久呢。”

于梓連看着陶函,連眼皮都在用力,下意識不知道說什麽,只想求着陶函能趕緊想想辦法,不斷重複:“老師……老師……”

陶函撥了最後一次電話是關機後,看看時間真的不能再耗了,他握着手機的手垂下,另一只手拍拍他的肩膀,雙眉攏着嘆息似地輕聲道:“算了,進去吧,我等會去找找他。”

“……”于梓連眼眶都有點發紅,“他幹嘛啊……他手機沒電了嗎…?…”

“或許吧。”陶函說。

“寶寶!”于媽媽又喊了一聲。

于梓連閉上眼,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似乎在壓着自己的難過。陶函很少在他臉上看見這種表情,心裏更不是滋味兒。于梓連睜開眼後,下定決心似的擡手擁住陶函。陶函用力拍拍他肩膀,在他耳邊說了聲“保重”才松了手。

他們最後的告別,都在這個擁抱裏了。

機場廣播還在繼續,和所有人一一道了別,于梓連終于放棄了等待陳珏的出現,他進關之後,很快就淹沒在了人群中。

陳珏沒來送于梓連這件事,在所有人眼裏看來都挺可惜的,有的還在詢問陶函他們倆發生了什麽事情,陶函就用陳珏可能有事搪塞了過去。但是他心裏還是不踏實,最後和他們以有事為由早早告了別,邊走出了大樓邊繼續打陳珏的電話。

連打了三個沒人接之後,陶函收到了于梓連的信息。一連串地像地震似的盡數滾動了出來。

于梓連:

——陶老師,謝謝,我依然打不通那傻逼的電話。但我感覺得到他不是手機沒電了,他是在躲我。

——如果他今天來,我想當着面和他說一些話。

——我知道我看起來挺可笑的,可能他也猜到了所以才會這麽躲着我。如果你見到了他,你能不能讓他給我發微信報個平安?

——算了算了,別讓他讨厭我了。

陶函剛想回話,于梓連的一條微信又來了。

——其實我喜歡他,但是,老師你別和他說行嗎?現在說這話太不負責任了,但我真的很想找個人說。

陶函捏着手機,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什麽表情。

于梓連:

——能給我保密嗎?

陶函:

——嗯,我答應你。

于梓連:

——謝了,我真的要爆炸了。說出來的那瞬間我輕松了一點,老師,找到他務必告訴我一聲吧。

陶函:

——好,你先什麽都別想,有我在呢。

他發完這條微信心裏卻更亂了,懷着滿腹心事,慢慢往停車場踱步,在思考要不要把這句話告訴陳珏。

其實這是件很簡單的事情,告訴陳珏他一直期待的事情:于梓連喜歡他。

告訴于梓連,陳珏其實也暗戀他很久。

告訴他們倆,你們彼此都不是單箭頭。

但這件事又很難。

他們倆都是他最喜歡的學生和朋友,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透露彼此的秘密,就和于梓連說的一樣,是“不負責任的”。一旦這層窗戶紙捅破,他們的未來就要千絲萬縷地結合在一起。

這不是過家家,是兩個人,甚至兩個家庭的事情了。

陶函不能因為自己的一時沖動去幫他們捅破這層脆弱關系,他不想因此讓兩邊忽然背負上了更重的東西,而且他和徐以青一路走來,見過太多這樣的人和他們最後草草收場的結尾。

他舔舔嘴唇,心中五味雜陳又不知所措的時候,忽然被手機一陣震動打破了。

定睛一看,是徐以青。

“哥哥?”陶函接起來,“我等一下打給你,我在等個電話,我要找個人……”

“你來停車場吧。”徐以青說,“你學生在我這邊呢。”

陶函愣了一下,意識到徐以青說的是陳珏,馬上挂了電話就邁開腿往停車場跑。

他匆匆下去之後,在停車場內裏一些的地方看見了自己那輛車,走過去一看,角落裏有兩個人。外面有車橫着,旁邊也沒有攝像頭,這個地方安安靜靜的形成了一個屏障。

徐以青看陶函來了,對他招招手。陶函快步走過去,看見陳珏坐在一塊凸起的臺面上,徐以青就在他的對嗎,他馬上手抓着陳珏肩膀,聲音有點控制不住:“你怎麽回事??打你電話幹嘛不接?!”

“……對不起。”陳珏縮着脖子,“我不是故意的老師……”

“你一句不是故意的就把所有人這麽晾着了?”陶函低頭看他,手從肩膀滑到他前襟拽起來,也不知道自己是憤怒還是着急,“于梓連在等你知道不知道???”

陳珏一個沒控制住,脖子縮得更厲害了,眼淚就順着臉頰流到下巴,再滴到陶函手上。陶函頓時心裏壓不住火,低吼道:“哭?你哭有什麽用啊?!”

“我不敢和他告別。”陳珏搖頭道,“我不敢見他。”

“你為什麽不敢見他?”陶函說,“你知道你和他下一次見面是什麽時候了麽?!”

陳珏好像被這句話戳了淚點,眼淚流得止不住,偏過頭去不看陶函。

徐以青在旁邊站了一會,走過去拍拍陶函的後腰:“好了好了。”

“好個屁!”陶函吸了口氣站起來,“別哭了!”

“別吓他了。”徐以青在旁邊蹲下來,從下往上看着陳珏,柔聲道,“沒事了,陶老師吓你呢。”

陳珏哭得打嗝:“對對……嗝……不起……”

陶函站直了撸了一把頭發,退開了一些距離,在車子周圍邊踱步邊讓自己冷靜冷靜。

徐以青把臉上的墨鏡摘了,蹲着溫柔地看着他:“我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陶老師打你電話不接不是生你氣,是擔心你。”

“我知道……”陳珏都不敢看他眼睛,只能時不時撇一眼,“我本來都跑到了,但我不敢進去。所以我才去廁所躲着……我怕見到他,我不喜歡分別…嗝……我對不起陶老師……”

“沒有人喜歡分別。”徐以青說,“可我們都要學會分別。”

陶函從車裏拿了包紙巾,越過徐以青的肩膀,對着陳珏的方向一舉。徐以青擡手捏住了紙巾拿下來,撕開包裝抽了一張抖出來,放到了陳珏的手上。

“擦擦眼睛。”徐以青說。

“對不起……”陳珏低聲說,“徐老師你……見笑了,沒見過男的這麽哭吧。”

“沒有人規定男孩子不能愛哭。”徐以青又給他抽了一張放手裏。

此刻,陶函冷靜完了,走到陳珏另一邊,嘆了口氣蹲下來:“哭完了?”

“對不起。”陳珏似乎只會重複這三個字,哭得滿臉都是淚痕,“我再也不會了……”

徐以青扶着陶函的肩膀站起來,陶函就雙腳挪動,正對着陳珏蹲好:“我理解你的心情,我太理解了。雖然我現在沒法感同身受,但我知道那種掏心掏肺的難過……”

他頓了頓,實在不想看陳珏哭那麽傷心。忽然想到了什麽,他猶豫了三秒看着陳珏說道:“于梓連讓我帶句話給你。”

“嗯?”陳珏顯然一愣,指指自己,“我?”

“對。”陶函說,“他讓我告訴你,當你們彼此變成很好很好的人時,你們一定會再見的。”

陳珏嘴唇開始抖動,陶函馬上指了指:“別哭,男子漢哭什麽哭!”

“……徐老師說沒人規定男孩子不能哭。”陳珏鼻子都哭得塞住了,“我……”

“在我這兒我就是規矩,不許哭。”陶函說,“憋着。”

“我不哭了!”陳珏努力穩住自己淚水,“我隐形眼鏡要滑出來了……”

陶函:“……”

徐以青從車裏拿了兩瓶水,遞給陳珏一瓶:“餓嗎,我帶你們倆去吃飯吧。”

陳珏連忙搖手:“不不不不用……”

“走。”陶函手摟住他肩膀,“讓你去你就去。”

他撒了個謊。

從地上蹲着站起來到走向車子的那幾步,心髒都在砰砰狂跳,快穿破耳際,開車門的手有點抖,幾次三番都想回頭和陳珏說,對不起老師撒謊了,于梓連根本沒這麽說過。

但他思來想去,又忍住沒有說,他實在不忍心看着陳珏這麽哭,特別像當年的自己。

……

徐以青坐到了駕駛位,陶函坐在副駕駛系好了安全帶,他拿出手機給于梓連發了信息說自己已經找到了陳珏,于梓連沒有回複,不知道是不是手機關機了。

“說起來,你們倆怎麽會一起的。”陶函奇怪道。

“我在洗手間裏握着手機猶猶豫豫的時候,正好看見徐老師走進來。”陳珏說,“我吓了一跳……以為出現幻覺了……”

“我也沒想到能遇見他呢。”徐以青看着後視鏡倒車。

“謝謝。”陳珏笑笑。

“你不謝我?”陶函轉過頭看他,“我告訴你,你再惹我我轉頭就把你罵哭。”

“你現在一定要走這種路線嗎?”徐以青在旁邊無奈道,“我們倆現在看起來特別像……”

“像什麽?”陶函說。

“嗯,慈父嚴……”徐以青看着陶函飛過來一個眼刀,“母”字沒說出口,拐了個彎,“父。”

“小陳珏。”陶函翹起拇指對着徐以青的方向,“你男神吃你豆腐,他喊你兒子。”

“我真是……”徐以青嘆氣,不想和陶函争辯,開車上了上行的坡道。

“我其實也覺得挺像。”可能是因為陶函那句話,陳珏心情已經好了一些,開始和他們說說笑笑。

陳珏趴在車窗旁邊,看着機場架架升起的飛機,低飛而過的時候有巨大的轟鳴聲,他出神地看了一會,才默默又坐直了身子。

“想吃什麽?”徐以青問。

陳珏沒回話。

“小朋友,想吃什麽?”徐以青又問了一遍。

陳珏才驚覺是在問自己,慌忙坐得背都挺直了:“啊,我什麽都可以!”

“陳珏你以後可以和別人吹,你男神請你吃了兩頓飯。”陶函對着他比了個手指。

“我……我有點不好意思。”陳珏輕聲說。

“吃完飯去哪兒呢。”陶函問,“好不容易出來一趟,陳珏,你想去哪裏嗎?”

“啊?我都可以……”陳珏說。

陶函啧了一聲,心道問了等于白問。

“你們大學生平時都出去幹什麽啊。”陶函說,“說給我聽聽,讓我參考參考。”

“看看電影,打打籃球,唱唱K什麽的……”陳珏說,“其實也沒什麽好玩的,挺無聊的……”

“唱K……哥哥,唱K去不去?”陶函說。

“可以啊。”徐以青說,“我知道一家還不錯,以前聚會經常去。要不去那邊吃午飯也行。”

陳珏就這麽迷迷糊糊跟着自己倆男神進了個看起來相當高大上的ktv。

等陳珏的迷糊勁兒過了,已經坐在了包房裏。

和他一樣迷糊的還有陶函。

陶老師平時挺宅一個人,回國後只和其他老板來過兩次ktv,而且是專注在旁邊玩手機那種人。要不是想陪着陳珏一會,自己也不會提出什麽來ktv這種話。

這時候反而還有點局促,手裏拿着ktv的菜單,假裝鎮定地甩給了陶函:“吃什麽,自己點。”

“……我都行。”陳珏說。

“沒有都行,沒有随便,給我點。”陶函說,“想吃什麽點什麽,別給你男神省錢。”

陳珏接到了命令似的,埋頭開始看起了菜單。

徐以青剛進包廂就接到了個電話,似乎是公司打來的,這會包廂裏安靜,他就站在角落打着。

“你唱歌好聽麽?”趁着徐以青打電話,陶函低聲和陳珏交流着。

陳珏也不自覺放低聲音,像在交流秘密似的:“不好聽……”

“騙人,我聽你哼過。”陶函說,“我唱歌非常難聽,你千萬別叫我唱。”

“那我可以喊男神唱嗎?”陳珏說話都用起了氣聲。

“可以,叫他多唱幾首。”陶函也用氣聲回,“我跟你說個事兒,等會他要是唱歌啊,不管好聽不好聽,我們倆都使勁拍手,聽見沒?”

“……你們在說什麽呢。”徐以青打完電話走過來,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揉了揉眉心,“點完了麽。”

“我們倆商量了一下,一致覺得想聽你唱。”陶函把話筒遞給他,“哥哥,來吧。”

陶函以為徐以青會推辭一下。

但是對方挑了挑眉毛,直接大大方方接過了話筒。他徑直走到了面前一個高腳凳上,背後是個超大的液晶電視屏,正放着MV。

忽明忽暗的電視光從後面透來,在昏暗的房間裏,把徐以青的側影勾了個輪廓。他單腳墊着地,另一只腳随意放着,手握着無線麥,雙手來回傳遞着話筒玩,看向陶函和陳珏的方向:“想聽什麽?先說好……我自己的歌不想唱,有點……羞恥。”

“我有點想聽。”陳珏鼓足勇氣說,“我想聽您唱《同類》。”

“好早的歌了。”徐以青笑笑,仰起頭看天花板思考,“快六年前的歌了。”

“唱一個吧哥哥。”陶函說,“我也想聽。”

“那就這一首。”徐以青側身在背後的點歌屏上找歌,一邊還笑道,“還真被分在懷舊金曲裏面了。”

服務員推門進來送飲料和食物,陶函捧着那杯飲料,緊張地叼着吸管。

他忽然想到,自己還真是沒怎麽正兒八經聽徐以青唱過歌。

這種感覺很奇妙,徐以青定的這間包廂其實都可以算個大包廂了,沙發和電視機的距離還挺遠,有心的話還能找點伴舞在中間來一段都不成問題。

但也正因為這不近不遠的距離,在昏暗的燈光下,徐以青那放松又帶着些慵懶的坐姿,讓他們之間的這段距離莫名隔開了兩個世界。

前奏響起,他的手還會習慣性在腿上打着拍子。

陶函是聽過這首歌的,他記得第一次聽還是因為陳珏加了他微信給他分享了歌曲,他從此之後經常翻出來聽。

所以當徐以青第一個字,氣息又穩音又準地唱出來後,陶函馬上感覺到自己手臂上爬了一層雞皮疙瘩。

陳珏比他更興奮,陶函都聽見他開始抽氣了。

陶函聽了一會不過瘾,舉着手機錄了一段,以至于後來徐以青接連唱了三四首歌,陶函就專注着給他錄象,想着以後如果和徐以青分開了,還有東西能拿出來看看。

“不唱了。”徐以青走過來捧着杯子喝了幾口水,“好累……”

“好聽啊,太好聽了。”陳珏都要哭了,“徐老師,你今年要開演唱會是真的吧,不會鴿吧,我一定存錢買第一排的位置!!”

“我給你留。”徐以青笑着看他,“你來看就行了。”

……

然而陳珏和他們唱了沒多久,家裏就來電話喊他回去有事,他有些可惜,但更多的還是為今天事情的感謝,接着又和陶函道了一堆謝,把陶函激得差點沒站起來罵他:“你有完沒完,大過年的非逼我發火是不是,你除了會‘對不起’和‘謝謝’能不能說點別?”

“不是!”陳珏雙目誠懇,“我是真的覺得好感謝!”

“行吧,快回去吧。寒假快結束了可以收收心了,第一堂課我就抽你起來背理論。”陶函說。

“……”陳珏馬上住嘴。

陶函摸摸他頭:“我送你下樓吧。”

本來送完還想在樓下抽根煙再上來,陶函手指在煙盒上徘徊一陣,終究把這種細癢般的煩躁感壓了下去,他覺得再過不了多久差不多就能戒煙成功了吧。

回到包廂裏,徐以青坐在沙發上玩手機,陶函挨着他坐下去,徐以青就順手把手放在了他的腰際。

他放下手機,把話筒遞到他面前:“唱嗎。”

“不不不不。”陶函擺手,臉上每塊肌肉都顯示着拒絕,“我五音不全你又不是不知道。”

“這裏沒人笑你,我想聽你唱。”徐以青把話筒遞到他手上,自己拿了一個,“随便唱一首吧,我陪你。”

徐以青的聲音像是有某種蠱惑力,讓陶函的手扶住了那話筒。

“可我唱的真的很難聽。”陶函最後掙紮了一下,“聽完我倆要分手的那種難聽。”

“難聽還不是只有我聽見。”徐以青笑着蹭蹭他鼻子,“來吧,寶貝。”

陶函不太會唱什麽中文歌,歌單裏基本都是英文歌。唯一的歌還都是對象的,陶函思來想去,硬着頭皮說:“唱首你的吧……”

“好。”徐以青馬上道,“你想唱哪首。”

“《舊事夢裏》吧……”陶函說,“我應該會唱。”

徐以青捏着話筒看着他,陶函真是哪兒哪兒都不自在的樣子。徐以青手從他腰間收回來,輕聲道:“你別那麽緊張,誰都有不在行的東西嘛。”

“嗯……”陶函抿着嘴,等着前奏響起的時候,雙眼死死盯着屏幕上的字幕,深吸一口氣,第一個歌詞一出就開始走音。

徐以青手滑到他的腿側,鼓勵似的輕輕打着拍子,一下一下給陶函找着節奏。而後開始幫着他唱。

他的聲音很輕很柔,隐藏在背景音中,卻能帶着陶函那跑了的調子又回到正軌上,陶函唱了會好像覺得也沒這麽難,他看着字幕緊張得生怕錯詞漏句,殊不知唱到副歌的時候一回眼,看見徐以青正笑盈盈看着他。

陶函被他看得也跟着笑,索性也不唱了,開口道:“難不難聽?”

“不難聽。”徐以青手捏着他的手,把話筒撇開,兩人四目相對,整個包房內,都是歌曲副歌時候的伴奏。

陶函看了他一會,閉上了眼,感覺到對方輕柔的嘴唇蹭着自己,手握住自己的手,十指交疊,再緊緊扣住。

他側了側頭,微微啓唇,被伴奏淹沒頭頂後,感覺到了對方溫柔而強大的力量。

許久之後,徐以青放開了他。

背景音都不知道放到哪一首去了,陶函笑着抵着他肩膀:“丢死人了,以後別喊我唱歌了好嗎。”

“真沒有。”徐以青說,“你唱歌太可愛了。”

“你是喜歡聽青蛙叫還是喜歡聽鴨子叫,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