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陶函手上勺子咣當打到了碗沿,把三個人都吓了一激靈。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陶函趕忙道歉,把勺擱在碗裏。

于叔見狀,手一指空了的碗底:“再添一碗?鍋裏還有啊。”

“不不不不,吃飽了。”陶函搖手,又站起來掏錢,“于叔叔,我和你說我們今天要來,你一晚上沒做生意……”

“別別別!”于叔馬上往後退,“我可以做後半夜生意啊!我拿你錢做什麽!小朋友來家裏吃我個馄饨怎麽了……”

陶函還是繼續道:“您看這都幾點了,您能做什麽生意啊。”

“蹦迪的打牌的都散了幾輪了。”徐以青也跟着說,“您拿着吧,給裝幾個一次性碗,我們正好拿出去分分給等會上班的環衛工人阿姨叔叔們。”

陶函馬上道:“是啊,這湯熬得浪費了多可惜,你再給我裝個碗,我們打包回去吃。”

于叔沒想到這兩個人還能想到這些,又推道:“那更不能要了!拿回去拿回去……”

“行行行。”陶函說着把手收了回去,一手撐着桌面一手背到後面,“叔叔,其實我最近在學做飯呢,但我怎麽也炖不出好喝的,你告訴我個方法呗……”

迅速被話題轉移了的于叔馬上道:“這你問對人了……”

徐以青見狀,迅速從大衣裏摸出一沓錢,塞進了桌子和凳子之間的縫隙裏。

兩人一唱一和相當默契,把錢塞入之後,還幫着把一次性的碗鋪開放好,一碗碗打包好。轉眼都已經快将近四點,陶函打了個哈欠,等看着于叔把前後堵住路的牌子挪開,兩個人才提着好幾份馄饨往外走。

“謝謝。”陶函說,“謝謝于叔叔。”

“謝什麽!”于叔說,“好好的啊,你們倆。下次來随時喊我。”

“嗯。”陶函點頭,兩人和他打了招呼,被送到了門口,提着湯湯水水往回走。

“你在想什麽。”徐以青問。

“……我在想于梓連的腿。”陶函說。

徐以青笑起來:“于叔叔應該只是說說而已,還真能打斷自己親兒子的腿啊?”

“……話是這麽說。”陶函和徐以青走到前方一個供環衛工人休息的崗亭門口,兩人熟門熟路地走進去,找到了已經在準備的幾個叔叔阿姨。

徐以青知道這一帶的環衛工人也是因為經常晚歸,偶爾幾次遇見之後會給他們買買早飯。後來陶函知道了,和他晚回來,也會幫着一起送送。

對于他們二人而已,這僅僅是一件舉手之勞而已,并不把它當作一件需要特別宣揚的事情。

“小徐小陶……”一個阿姨驚訝道,“你們又晚班啊。”

“是啊,給你們帶了點吃的。”徐以青和陶函把盒子放下,“馄饨,還熱的,沒吃早飯呢吧。”

“你們坐會。”一個阿姨給他們拉了凳子。

“不坐了阿姨。”陶函說,“我們回去了。”

天還沒有亮,是介于亮和不亮之間的最黑的時候。路燈沒有全亮,路上也沒有車輛,安靜得像整個世界都只有兩個人。

“困嗎?”陶函打了個哈欠,睡眼朦胧道,“沒想到于叔這麽能聊,這都能聊到天亮了。”

“我睡了好久,你肯定困死了。”徐以青說,“要不要我背你回去?”

“要。”陶函伸出手。

“……”徐以青在他面前蹲下,“你也真不客氣。”

“哈哈哈……”陶函跳到徐以青背上,低低驚嘆:“哥哥,厲害啊,最近健身有成效。”

徐以青提了口氣,把人往上提了提,陶函的臉貼着他的臉,雙手勾着他脖子:“……我不健身也背得動你啊,寶貝。”

“我也沒比你矮多少。”陶函說,“背到前面就放下吧,我撒個嬌你就當真啊。”

“當真啊。”徐以青說,“你哪句話我沒當真過。”

“嗯。”陶函側了側頭,嘴蹭着他耳朵,“你也太好了。”

他沉默了一會,徐以青側臉:“我覺得你不對勁。”

“是嗎?”陶函也側頭看他,“哪裏不對勁。”

“就是不對勁,你告訴我你在想什麽?”

徐以青真的比他想得敏感太多了,陶函想。

“我在想那個……胖姐姐。”陶函只能老老實實回答,“她為什麽會想着死呢。我記得她真的挺好的一個人,很愛笑對人也好,瘦成一把骨頭是因為厭食嗎……”

徐以青輕輕笑了一聲:“你在擔心我?”

“……”陶函舔了下嘴唇,“我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你覺得我什麽意思啊。”

“那我現在是不是要表示一下……我會堅強活下去?”徐以青說。

“你最近嘴越來越煩了,老怼我。”陶函拍了他一下肩膀,“和你說正經事情啊。”

“你放心吧。”徐以青說,“我的所有願望都是和你一起走下去,從來都不是你一個人健健康康活下去。”

話傳到陶函的耳朵裏,他頓時心裏一酸。兩個人的話,幸福是雙倍,痛苦也是雙倍的。

陶函剛想說什麽,徐以青直接把他放下來:“到了,自己走。”

“……哦。”陶函笑着跑去開門。

陶函回到家實在累得睜不開眼,都不記得自己洗澡沒洗澡,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一覺睡醒,陶函翻身找手機,意外發現徐以青不在家裏。

“……今天他不是休息麽。”陶函看看手機時間,九點多,似乎也不算晚。

昨天兩個人還說這今天休息相約健身去來着,怎麽人不見了。

陶函翻翻微信,才發現徐以青給他發過微信,只有四個字:——去趟公司。

“……”陶函嘟囔,“這麽早。”

秉承着字越少事兒越大原則,想來徐以青去公司基本上等于晚飯前是不會回來的。陶函擱置下來的事情不少,他翻了翻自己辦公桌上的日程表,決定花點時間處理一下事情。

……

與此同時的星閣娛樂。

“過、氣、天、王、助、人、為、樂……”白凡一字一句對着手機念出這段标題,點點頭,”可以啊,徐天王。”

“我又不是故意的……”徐以青坐在他辦公室的沙發上,“我怎麽知道淩晨四點還有人蹲附近……”

“這麽多年了你還不知道狗仔比我們勤快多了。”白凡把手機扔桌上翹起腿,“我問過了,本來是去附近酒吧蹲個二線男星出軌的,誰知道人沒蹲到,蹲到你大半夜給人環衛工人送馄饨。還是’和圈外男友一起‘,還好他媽距離遠沒拍到,看看寫了啥,‘天王體力驚人,身背一米八男友不費力,甜蜜如膠似漆’……”

徐以青手扶住額頭:“……”

“服了你了。”白凡把手中一沓文件扔到徐以青面前,“我現在一口咬死這是你助人為樂背不認識的喝醉的朋友,你別給我說漏了。民間傳言和對上面對別人說的話肯定得不一樣,你之後那麽多活動,我不想因為這個惹事。”

徐以青沒注意到那些文件,只是擡頭看着白凡道:“這圖能公關掉嗎……”

“公關個屁。”白凡說,“四點拍,六點發,我們星閣十點才上班,人家看了四個小時戲了。”

“……”徐以青說,“那怎麽辦……”

“讓星閣公關部以後改成六點上班吧。”白凡叼了根煙站起來。

“……你好好說。”徐以青也跟着站起來,“有沒有人認出來那是陶函啊?”

“暫時沒。”白凡說點起煙。

徐以青松了口氣,目光才落到了桌面那堆文件上,他擡手翻了一個:“這什麽?”

“你自己捐的路啊。”白凡說,“錢都給人彙過去了,現在準備動工了,協議剛剛寄過來,要取名啊什麽的。”

“好快啊。”徐以青感嘆,剛剛準備拿起來,白凡忽然按住了他的手。

“幹嘛?”徐以青問。

“現在公關是公關不掉了,轉移視線倒是可以。”白凡說,“我知道徐老師想低調做公益,但這節骨眼兒上,你想低調也難啊。”

徐以青眼角抽了一下:“……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做公益就是因為不想做這個人設。”

“扪心自問一下,星閣娛樂給你立過什麽人設麽。”白凡看着他,“你所有的人設不都是粉絲給你堆出來的嗎,這點我承認,是我做的不全面,但凡我之前去維系管理一下,或許你之前爆出同性戀的傳聞後不會人氣跌得那麽厲害。然而,今年之後,你自己也能感覺到吧,你人氣在慢慢回暖……”

“……嗯。”徐以青點頭。

“況且做公益這種事情根本不是什麽人設不人設的,爬得高跌得痛,你感受得還不夠多麽。”白凡說,“我現在是和你商讨這件事,你覺得行就行,你覺得不行我們就作罷,讓公關的繼續想別的辦法……對了,這協議今天要寄出,你想喊這條路叫什麽?”

徐以青低下頭,看着那一欄,拿起旁邊黑筆,寫了“朱依”兩個字。

“嗯,挺有寓意啊。”白凡說。

“是吧。”徐以青一彈紙,“就這個吧。”

“哪天給你扒出來你小時候住的弄堂就叫朱依裏,還和網紅老師陶函是鄰居,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你看有沒有人覺得那是你男朋友。”

“……”徐以青吞了口口水,“不至于吧。”

“還是那句話,有時候真不知道你怎麽想的。”白凡看着他簽完說着把這紙奪過來,“你有想過萬一陶函被扒出來了你怎麽辦嗎?”

“他有自己其他的事業,我也有。”徐以青說,“我們倆都這年紀了,該給自己找的退路都找好了,真扒出來就扒出來吧。”

白凡也不知道說什麽,雙手抱着胸口嘆了口氣,走到辦公桌前撥了個內線:“陳棋,過來給我送文件。”

陳棋一會推門進來,和徐以青打了個招呼,就把文件拿着了。

“給公關的,讓他們給我半小時……不,二十分鐘內寫完這公關文,然後發給各大營銷號官媒,下午的熱搜我只要看見徐以青和公益有關的東西。”白凡說,“要求做到了這月就有獎金,做不到效果,扣績效。”

“好的。”陳棋應了一聲。

“……你也太嚴格了。”等陳棋走了,徐以青才說道。

“你還有多久演唱會了你自己算算,這種工作你就別瞎操心了。”白凡說,“不給你買滿五個月熱搜天天挂着是我對對手的仁慈。”

“別,我錯了。”徐以青馬上道,“不過有時我也想操心一下這種幕後事情啊……”

“你想操心個屁,你知道什麽是用戶互動什麽是銷售轉化什麽是ROI,什麽是流量明星什麽是爆款營銷麽。”白凡說,“你連你助理和我助理在談戀愛的事兒都不知道吧。”

徐以青點點頭,心想自己确實不太了解。

過了三秒後,他迅速擡頭喊道:“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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