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入畫2

游夢知道自己是在畫中，也明白過來惡鬼會換個樣子也是畫的原因。

周圍是暗無邊界的荒蕪, 像是天地初開的混沌世界, 除了朝那一點白光, 她感覺也沒別的地方可以去。

再者, 這白光明顯就是要她往那邊走的意思，她也想看看這“畫”到底是什麽東西，竟能将人扯入畫中, 還能把鬼給變個樣子。

走近後才發現, 這白光竟然是一個白色形成的像山洞一樣的入口, 就像是荒蕪之地憑空出現的一扇“門”, 入口窄小且看不清內裏是什麽情況, 只覺那白光要将人眼睛都亮瞎。

惡鬼優哉游哉地跟在她身後，似對那扇白門一點興趣也無，只側眼看游夢，輕聲細語、意味深長道：“你可得想清楚了再進去。”

游夢颔首, 一腳踩在白門邊緣，再往前一傾身，整個人就沒入門中。

惡鬼輕嘆一聲, 跟在游夢身後也進去了。

兩人身影甫一消失，這“門”就消失了。

這扇門連接的是另一個世界，游夢環顧四周，等惡鬼跟着站在她身邊以後才道：“這又是哪裏？”

她在這裏感受不到絲毫的氣息，就連一絲鬼氣也沒有，就像是一個平面的世界, 她們就是紙片人在這裏游走，也沒有人氣。

惡鬼瞥她一眼：“自是畫中世界。”

游夢“哦”了一聲，她往前走幾步，感觸也漸漸産生變化，從平面到立體化，就連氣息也變得多樣複雜，仿佛這就是一個無比真實的世界。

等她走到一處煙火氣息濃郁的市集後，她扭頭往回看，就見來時路如水墨暈染般變得模糊，她下意識就想往回走，就見惡鬼不知何時拿出一把折扇，只輕輕在游夢面前一擋，唇角一掀：“沒用的，它不想讓你出去，你把鞋走破也出不去。”

游夢一臉疑惑地看向惡鬼：“什麽意思？”

惡鬼卻不答，只道：“既已進來，不如一探究竟。”

見游夢神色間還是有些遲疑，惡鬼又道：“這裏或許會有一些你想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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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鬼這般形容，游夢便按捺住心底的好奇，只最後回頭看過一眼，就和惡鬼一同踏入這陌生的地界。

要說兩人現在站的地方也不是多麽可怖，就是一處簡簡單單的鄉下集市，來往的全都是穿着樸素的淳樸農民，他們或背着背簍，或擺着簡單的小攤，身上的衣服也是農村裏常見的那樣。

也有婦女帶着小孩來趕場的，也有小孩哭着鬧着讓大人買那些不實用的玩具。

非常真實的一幕。

若不是游夢時刻記得自己在畫中，怕是會以為自己穿越，或者又不小心進到誰的記憶裏去。

也不知這“畫”到底想幹嘛，如果是刻意讓她來這裏，那麽在這裏又會藏有什麽玄機？

游夢和惡鬼一起朝市集走去，因為一心想要找出隐藏在這裏的“東西”，所以游夢的步子走得很慢，她的目光也在市集各處轉悠。

但很快她就發現，周圍路過的人都在看她和惡鬼，那些人盡管沒在她們面前說話，但那些目光如實質一般擁有“指指點點”的效果，并且因游夢耳力驚人，她甚至能聽到那些人說的話。

“怎麽穿這身衣服啊，真是奇怪！”

“是城裏人吧，長得可是真的好看。”

“要是能買來做媳婦兒，怕是做夢都要笑醒！”

“這兩人個子有點高啊……”

“高的那個一看就很兇，還是矮的那個好一點，看着就溫柔可人。”

“是不是拍戲的啊？”

……

游夢聽到幾耳朵就沒再理會，她天生就對周遭情感淡漠，這些“流言蜚語”影響不到她半點。惡鬼也是如此，在她眼裏這群人就跟蝼蟻一般，更何況這些真的是“人”嗎？

只是走過幾步，游夢便皺起眉頭，這些人口中說的話就像是一個不斷被完善的腳本，為了讓游夢相信這是一個真實的世界。

只是“逛”過集市後，游夢和惡鬼始終沒有發現什麽，而這幅“畫”也似乎覺察出來，先前還苦心營造出來的這些人物也漸漸不如初見時的那麽真實。

比如游夢試圖和別人搭話，那人便如紙人一般面無表情，似是聽不到人說話。

集市到下午便散了，游夢在集市走過一圈後，聽得一群人聊起天來，她往前走幾步，那聊天內容就越發清晰，而那群人也對游夢和惡鬼的存在“視若無睹”。

看來這“畫”顯然懶得再精心操控這些“人”了，像是走流程一般，只把自己的劇情走完就行。

“要我說，還得把劉家那小子趕出去才行，不然三柳村就要毀在他手上了！”

“啐，換了我，這小子生下來就會被我掐死，哈哈哈……”

“別這樣說，也是造孽，才這麽大點的孩子，趕出去了他怎麽活？”

“哈，怎麽老王你又心軟了？你要心軟你帶着那小子離開村子，我六毛絕對不說一句話！”

“……我還不就是随便說說，這麽較勁幹嘛？”

“別嫌我狠，那也是沒辦法，胡村那老瞎子可有名了，他說過的話可是都應驗了的！”

……

這群人邊聊邊走，游夢和惡鬼就綴在其後，一路去到他們口中的三柳村。

三柳村和一般的村子沒什麽兩樣，村頭的一戶人家養了條狗，一旦有人經過就會不停犬吠，那群人聊着天就進了村子，又站在村頭那戶人家門口說了幾句，然後才三三兩兩的去到村子裏。

那狗卻還在吠個不停，好一會兒才停止，在原地轉了兩圈就回到自己窩裏盤着睡覺。

游夢上前走到村口往那戶人家裏看，就見旁邊緊挨着一個豬圈，還未靠近就聞到豬糞和豬飼料氣味，裏面甚至還傳來豬叫聲，顯然是吃得滿意極了。

那狗也是很敷衍，游夢和惡鬼站在它面前就跟個透明人，閉着眼睛仿佛死了一般。

不過那狗倒是長得十分可愛，胖胖的，毛也軟蓬蓬的，看上去很幹淨，就連狗窩也是軟軟暖暖的，說明主人對它很好。

讓游夢都想伸手摸一摸，不過都是“紙片世界”，想來手感也就那樣。

收回垂涎目光，游夢抿唇思索片刻，便又去到村子裏搜尋，既然是“畫”特意透露出來的，就說明村民口中的“小子”是個關鍵點。

現下村裏家家戶戶都生起炊煙，還能聽到男人女人訓斥孩子的聲音，一陣陣的飯香從其間飄出來。

惡鬼看着游夢，挑眉問她：“怎麽了？”

游夢摸摸肚子，坦誠道：“餓了。”

惡鬼雖無活人身體，但也知時間變化，畫中時間流速和外面的可不一樣，沒道理游夢這麽快就餓了，她哼笑一聲：“怎麽回事？”

游夢老實道：“饞了。”

惡鬼又不餓，所以也沒想吃東西，可被游夢這麽一說，她也悄悄咽了下口水，面上卻還冷冷笑道：“這裏的東西給你，你敢吃嗎？”

游夢瞥她一眼，沒說自己聽到惡鬼咽口水的聲音，就怕這惡鬼又生氣。

可這惡鬼也不知怎麽理解游夢眼神的，還是咻得一下冷下臉，不言不語，跟個行走的冰塊似的跟在游夢身邊。

游夢不想招惹她，只希望能快點找到那小子，然後離開“畫”中世界，但她心中又隐隐猜出這“畫”是屬于誰的。

在村子裏轉過一圈，這村子裏的人也都當她們不存在，游夢想問個話都成問題，最後回到村頭時，她又去看那條胖胖的大黃狗。

大黃狗睡在狗窩裏，竟還會打呼嚕，那呼嚕聲可是震天響。

游夢抿唇笑了一下，注意到旁邊惡鬼在看自己，便又收斂起笑容，然後就聽到豬圈裏傳來小聲的啜泣。

在夜裏聽到這樣的哭聲，起夜的人估計是會被吓一跳的，游夢卻是扭頭朝那豬圈看去。

那聲音越發清晰，是一個孩童的聲音，但像是怕被人發現，他哭得又很小聲，只是哭着哭着，忽然就打了個嗝。

游夢眼前一亮，她心想，這不會就是村裏人說的“小子”吧？

也不帶猶豫，動作間還帶着一點歡快，游夢徑直就往豬圈那邊走，惡鬼沒有跟過去，反倒是十分嫌棄地在院子外站着，只盯着游夢的背影看，腳下未曾挪動過一分。

游夢推開豬圈門，豬圈裏膘肥體壯的三頭豬吓了一跳，連忙起身拱在一起，還發出刺耳的叫聲。

豬圈就這麽大的地兒，再怎麽拱也騰不出多少地方，就見這三頭豬睡着的幹草角落裏坐着個髒兮兮的男童，對方似是非常害怕，見有人進來就瑟縮了下，連忙伸出小短手擦臉。

手髒，就把臉抹得更髒了。

游夢站在男童面前，她皺着眉打量這個小孩，約莫不過五六歲的模樣，模樣看着很是可憐，好半天她才開口：“你叫什麽？”

那男童似是怕極了，一下閉上眼睛不肯說話。

游夢一下又愁起來，她可從來沒有哄過孩子。

正發愁，就聽惡鬼涼涼地喊道：“你把那小孩給帶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