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公館
周圍景象變得白茫茫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亦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就像是被夾在一塊海綿當中, 不管是別人的還是自己發出的聲音, 都頃刻間失聲。
游夢往前行進幾步,亦無法得知自己是在往前還是往後,她在原地停留片刻後, 就繼續往前走。
期間白霧中時而傳出人聲, 也有慘叫聲, 還有動物的嚎叫, 卻始終看到任何人或物的影子, 猶如走馬觀燈,游夢也不知疲倦,只是一個勁兒地往前走,她深知這只是在消耗她的體力, 試圖從精神和身體兩個方面來打壓她。
不知過了多久,許是一分鐘、一天,又或者是半個月、一年, 游夢察覺到自己身體的變化,她的頭發在不斷長長,再由黑到白,身體的肌膚也不再光滑,而是長出皺紋。
一直到游夢身體機能快無法維持站立時,前方終于有了盡頭——一個黑漆漆的黑洞, 大小僅供一人進出。
游夢像是在沙漠中行走許久渴水的旅人,她往前沖進去,一睜眼就發現自己恢複原貌。
她站在那副畫前,周遭還是鬼宅的模樣,只是那副畫上空白一片,什麽東西都沒有,随之改變的則是走廊牆上的其餘畫,逐一被腐蝕,然後慢慢地轉為灰燼,本身挂滿畫的牆壁變得有些光禿禿的。
只有牆面上留下的一個又一個白色方框的淺色印記,彰顯着它們曾經的存在。
宅子裏靜悄悄的,游夢略一轉身,就發出地板的咯吱聲,先前那種在畫中已久的時間感轉瞬就變得模糊起來,再也無法影響到她的心境,只是鼻尖似乎殘留着冰雪的冷冽,她喃喃道:“雲霄寺?”
寄禪,這不就是劉揚讓她找的和尚嗎?
畫中的那些都是真實存在的嗎?如果想要知道是否都是真的,那麽她就得去找到寄禪,但目的就不再是單純的超度惡鬼了。
游夢伸手就将那副空白的畫給卷起來,打算放進惡鬼袋裏,卻在摸到袋子的一瞬間,突然想起自畫裏出來以後,她都沒有聽到惡鬼的聲音。
游夢一怔,将袋子打開一條縫隙,就見袋中空空如也,她又有些不相信地将手伸進惡鬼袋裏,胡亂一通摸索後,什麽也沒抓到。
正心慌,就見那畫突然泛着白光飄起來,自己打開畫卷,一只細長白嫩的手就從畫中伸出來,似是摸索一番後,又直直朝着游夢伸過來。
游夢一愣,她脫手丢開古畫,就要往後退去,忽然那只手就十分憤怒地伸過來,一把揪住游夢的衣領,再一用力,力道大得直接将游夢拖入畫中!
像是在泥潭中滾過一圈,就連靈魂都泛着粘稠的感覺,身體也像是被不斷擠壓一番後,游夢臉頰生疼地睜開眼,一睜眼就發現自己站在宅子畫廊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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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在牆上的古畫,上面的風景漸漸消失,變成空白的一張畫紙。
游夢往右邊其餘幾幅畫看去,就見牆壁上空空如也,上面也沒有淺色的相框印記,她戒備又疑惑,就聽到了惡鬼的聲音:“你被魇住了。”
聽到惡鬼的聲音,游夢驀地松口氣,雖說惡鬼是鬼,但從來沒有害過她。
惡鬼卻因為游夢的态度而感到疑惑,好笑道:“怎麽吓成這樣了?我把你從畫裏拉出來的及時,應當是沒有遇到什麽危險的東西。”
實際上,就算惡鬼不拉游夢出畫,游夢在裏面時間待久了也會察覺到不對勁,到時候憑游夢自己也能出來,只是惡鬼懶得去等,就順手把人撈出來。
見游夢沒說話,這惡鬼就繼續道:“不過這‘畫’倒是學聰明了,知道設置陷阱,讓你以為自己已經從‘畫’裏出來,教你放松警惕……”
游夢嗯一聲,她手撫着畫卷,好奇道:“這是什麽畫,能力還挺強的。”
惡鬼懶洋洋的:“無非就是從地府裏帶出來的寶貝。”
思索幾秒後,惡鬼又道:“反正是比不上你從古董店收來的那支筆就是了。”
游夢這還是頭一次聽到惡鬼說起這支筆,便又追問道:“這筆很厲害?”
游夢擡腳朝樓下走去,一邊聽着惡鬼講解:“這是天師玉筆,後面送給地府的判官,後人不清楚這些秘聞,所以就管這筆叫判官筆。”
見游夢眼眸大睜,惡鬼嗤笑道:“在天師道時代,地府也得比天師低一級。”
不過那也只是曾經,現在天師道式微,還是以地府為首。
更別說現在的天師是否去過地府這種事。
不知道是不是這幅畫被收起來的緣故,原本的宅子竟也沒有之前那麽陰冷,倒顯得有些普普通通起來,就連先前還能見到的鬼魂,現在更是一個都不見。
游夢還想原路返回,在一樓卻遍尋不到出口,最終又去二樓,然後再上三樓。
想當然是一無所獲,去到三樓的機關地板,卻發現能再次啓動,一打開,那條黑黢黢的密道就顯出來,游夢就見在這裏看到昏迷中的李玉笙。
李玉笙臉色蒼白,滿腦袋都是汗水,正奇怪,就聽樓梯下面傳來淩亂的腳步聲。
這腳步聲越走越近,走到近前才發現是于鑒。
和李玉笙相比較,于鑒就顯得狼狽多了,他渾身是血,若不是他率先喊出游夢的名字,就該以為他是地獄來的惡鬼。
此時見到熟人的于鑒也維持不住自己的風度了,直接卧槽出聲:“他媽|的我剛去到地府了!”
于鑒驚魂未定,和游夢一起架着李玉笙往樓上走,一邊道:“剛剛我是被陰差追着上來的,陰差說我是生魂,要拘我去判官那兒看看到底什麽情況。”
“這哪兒是什麽鬼宅,分明是連通地府,這裏的孤魂野鬼每日都要被丢到十八層地獄受刑。”
想了想,于鑒還是不太明白:“為什麽這處鬼宅會連通地府,我也沒有和陰差正面見過,倒是只看到小鬼們受刑的場景……”
他沒有說出來的話,大約是想說這處地府是真是假。
但因為從未見過真正的地府,所以也不太敢說出自己的猜測。
三人回到一樓時,李玉笙緩緩轉醒,一醒來就吓得頻頻尖叫,在游芒和于鑒的安撫下才逐漸冷靜下來。
于鑒陪着李玉笙靠坐在老舊布滿灰塵的沙發上,游夢就去到門口,試圖推門,然後這扇大門就緩緩被推開了。
清冷的月挂在遠處,在前方的位置有現代公路,也有來往的車流,就連路燈都透着暖色的橘光,大約是畫中如惡夢般的循環讓游夢有些錯亂,總在懷疑這是不是又是畫的一個陷阱。
游夢低頭輕聲問道:“你在嗎?”
惡鬼就淡淡的道了一聲:“我在。”
游夢心安,她回頭沖李玉笙和于鑒道:“門開了。”
這時三人也考慮不到先前那群年輕人該怎麽辦了,出了大門找到自己的車輛就鑽上去,炎熱的夏季夜晚竟也讓人出了一身冷汗。
于鑒始終放心不下,便給協會裏打過電話,說這邊鬼宅不好處理。
正巧,他先前托人去查鬼宅的人也給來回複,說這是個被人遺忘的“百年公館”,是民國時期一位軍官的宅子,後來又轉手給別人,再到中國成立,這處宅子就廢掉了。
而這處公館前身則是某位很有名的古人的宅院,就連這公館都是在此之後改造的。
“具體是哪位古人就沒說了,”于鑒抽着煙壓驚,吞雲吐霧間緩緩道,“不是什麽知名的古人就是,不然也應該整成個旅游景點。”
游夢雖然沒怎麽上過學,可這名軍官她倒是聽人說起過:“先前說是人極好,将這處宅子改建成公館以後,性情大變。”
于鑒笑呵呵道:“這又有誰能知道呢?許是權利大了,也就跟着變得野心勃勃,也可能是先前積壓太久,所以變得殘暴嗜血……”
游夢進了公館,沒有了解到多少和公館有關的,大部分還是惡鬼和自己相關的東西,所以她還真說不出什麽反駁的話。
頓了頓,游夢問于鑒:“那你看到公館裏的女鬼了嗎?”
于鑒搖搖頭:“沒有。”
于鑒臉上的血跡都已經擦掉,只身上的血暫時沒辦法清理,估計只有回去洗澡才能清除掉,游夢看着看着,就問他:“你身上的血都是從哪裏來的?”
那支煙很快就抽完,于鑒咬着煙嘴漫不經心道:“我不是說了嗎?我去到地府了,有只鬼剛好被分屍,血濺了我一身,我想跑,前面剛好就出現了樓梯,順着樓梯一路往上就看到你和李玉笙了。”
說到這裏,李玉笙已經打完電話回來,恰好聽到于鑒後半段的話,他心有餘悸道:“我就是和身後的鬼一起站軍姿了,我又餓又冷的,站不住就暈過去了。”
想着那只鬼也真是太有毅力了,竟也搭着他的肩一動不動的。
回憶到這裏,李玉笙拉開自己的衣領,就見肩膀上出現一個烏青發黑的五指印,于鑒看得稀奇,用手指戳戳那個黑黑的手指印,問李玉笙:“疼嗎?”
李玉笙搖搖頭:“不疼,一點感覺都沒有。”
游夢看過幾眼後就收回目光,在車上也無事可做,她就将畫抽|出來,将其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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