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林素粉得到周飛白的授意，這兩天旁敲側擊地打聽簡涵。

洗手間裏，簡涵正在洗手，林素粉謹慎地察看洗手間裏有無他人，發現就只有她們兩人之後，她小聲問簡涵：“哎，聽說你打辭職報告了？”

簡涵表情頓了下，坦率地“嗯”了聲。

林素粉奇怪地看着她，“我就搞不懂你了，你不是有貸款要還嗎？幹得好好的為什麽要辭職？”

“就是忽然想換份工作。”簡涵轉過來，越過林素粉抽了幾張抽紙拭手，拭完，揉成一團扔進廢紙簍裏。

“換工作？那你找好新工作了嗎？”

簡涵略一沉吟：“還沒有？”

“還沒有？”林素粉表情有些急，“你沒找到新工作忙什麽提出離職？你上哪裏去找比雲捷公司還要好的福利待遇？”

雲捷公司的福利待遇一向不錯，在同行業當中是佼佼者。

很多年輕人擠破腦袋也想進來，尤其是簡涵這種本科畢業的，能進到研發中心這種比較重要的部門，更是難上加難。

簡涵是努力加幸運走到了現在。

離開雲捷公司，她的确找不到比之更好的工作了。

這一點，她認識得很清楚。

見簡涵沉默，林素粉試探地問：“是不是因為慕總？”

她不提慕總還好，這猛的一提，簡涵表情馬上變了。

林素粉愈加證實了內心的想法，她吃驚地喊道：“真是因為慕總？”她哦了一聲，“我就說麽，你怎麽會忽然提出離職。”

簡涵抿抿唇，“林姐，其實不是這樣的……”

林素粉一臉我了解的表情，“我理解，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你是個認認真真工作的人，這忽然成了大領導的眼中釘，心情肯定不好。”

簡涵知她是誤會了，想解釋又不知道如何解釋，索性閉上了嘴巴，随她怎麽想吧。

産品評審會議如期舉行，慕锟在會上重新強調了自己的設計理念和規劃，周飛白将大家最近繪制的草圖拿出來進行探讨，講述優劣點。大家讨論之後，進行汽車的初步設計以及汽車造型效果圖的準備。

在會上，慕锟強調，“我們是萬裏長征剛邁開第一步，大家必須互相協作，加強溝通，才能設計出大家想要的産品。”

經過熱烈的探讨之後，周飛白對全體人員的工作重新進行布置。

各司其職，各自發揮自己的特長。

他分派工作之前将林素粉叫到辦公室。

“怎麽樣，簡涵那邊你幫我問過了沒有？”一個男領導沒辦法完全了解女員工的內心動态，但讓相熟的女員工去了解，會是一條比較便利的途徑。

林素粉搖了搖頭：“簡涵是鐵了心思要走，很大成分上是因為慕總對她的成見。我勸了好幾回，她反正是一點兒要反悔的餘地也沒有。不管什麽時間問，就是要走，越快越好。”

周飛白嘆了口氣，“人各有志，她非要走，我也沒辦法。這次分派任務就不單獨安排她的了，否則她走了之後再給大家增加工作量，大家心裏肯定不痛快。”

任務分派結束，周飛白拿着表格送給慕锟看。

慕锟對這樣的細節不甚在意，他只粗略地掃了眼，掃完，遞給周飛白，“細節方面你自己決定就行。”

剛說完這句，慕锟覺出不對勁，忽地又從周飛白手裏将表格給抓了回來，他再次掃了一遍，之後疑惑地問：“你把全部人員都安排上了？是不是有遺漏？”

周飛白沒反應過來，“都安排上了啊。”

慕锟皺眉：“你确定？”

周飛白想起一人，忙解釋道：“不是的，只有一個人沒有安排。”

慕锟眼神淡淡地看着他。

周飛白踟蹰地說道：“之所以沒安排簡涵的工作計劃，是因為簡涵打了辭職報告。”

慕锟眼神中露出驚異的神色，“什麽時候的事情？”

“開評審會議的前一天。”周飛白指指身後，“我想給她個考慮的時間，所以把她的辭職報告壓在我的抽屜裏……”

“理由是什麽？”

“只說個人原因。”

慕锟眼神望向桌面，表情思索地問道：“身為領導，你就沒具體問問？”

“我自己問過，又讓林素粉去幫忙打聽了下，她的答複一直沒變，就是要辭職。非要說個原因的話……”後面的話周飛白難以啓齒。

慕锟問：“什麽？”

周飛白嘆了口氣，“可能是因為慕總太嚴厲了。”

對于領導，他不能說得太透徹，只能點到為止。

慕锟眼神莫名地盯着他，幾秒之後，他垂下頭，“我知道了。”

中午時分，簡涵接到楊博曉的電話。

“簡涵，慕總讓你來下他的辦公室。”

簡涵猶猶豫豫地去了。

慕锟坐在辦公桌前，身後是大片和煦的陽光，他的後背沐浴在暖暖的光線裏，周身散發着一種暖暖的色調。

簡涵進來後，他自辦公桌前站了起來。原本還待在陰影裏的那張臉也沐浴在了暖光下。

“工作上遇到什麽麻煩了？”他目光淡淡地掃過簡涵的頭頂。

簡涵雙手交握，垂頭站在那兒。

“工作方面一切都挺好的。”

“既然都挺好的，為什麽要離職？”

簡涵驀地擡頭，眼睛眨了眨，“慕總，我是因為個人原因要離職。”

她沒想到自己辭職這種小事還會勞煩慕锟親自過問。

慕锟表情不變：“家裏的事情急嗎？”

簡涵：“不，不算急。”

“既然不急，那就等C型汽車試制成功再走吧。”慕锟轉過身，背對她說道。

簡涵訝然。

他這說的是什麽話？

一個小的零件從設計到試制成功可能十天八天就夠了，但是一輛汽車？

一年半載都是短的。

她一急，脫口而出，“慕總，我挺急的。”

不着急就讓她等着，那她索性說自己很急吧。

慕锟不說話，背脊挺直地看着窗外。

天氣晴好，陽光懶洋洋地照射着這座城市的每個角落。

身量颀長的慕锟站在淡淡的光線裏，像一尊完美的雕塑。

他不說話，簡涵也不知道說什麽，她不能沒有禮貌地一走了之，只能尴尬地站在那裏。

停了大約有一分鐘左右，慕锟緩緩地回過頭，他單手抄兜，神色裏有糾結的成分，他淡淡地看着簡涵，似有些猶豫地說道：“我不是個輕易下決定的人。”

簡涵：“……”

她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這麽說。

慕锟：“你發送的短信，我的确都看過了，一字不漏。”

該來的事情還是來了，簡涵的臉色騰地漲紅。

這種事情慕锟竟然拿到臺面上來說，她又羞又窘，恨不能地上有條縫自己鑽進去算了。

她咬唇，“慕總，那只是我胡亂寫的，您不必當真，看過就忘了吧。”她垂着頭，眼睛羞愧地閉上，“慕總，請您忘了吧。”

她交握在身側的雙手被她攥得有些泛紅。

慕锟卻不放過她：“我不是個輕易下決定的人，所以我不能簡單地給你個答複行還是不行。我需要時間，認真考慮下。在我沒有考慮清楚之前，你不要想其他的，安心在研發中心工作。你也不用有任何的心理負擔，這些短信，只我一人看到，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其中的內容。”

簡涵緊張得呼吸都快停滞了。

她大腦一片空白，已經沒有能力來繼續組織自己的語言。

她索性緘默，一言不發。

短信是她發的，她只能聽天由命。

慕锟說道：“你不說話，我當你是答應了。出去工作吧。”

簡涵一言不發，轉身要走，慕锟接着說道，“拿走吧。”

簡涵頓住步子，莫名其妙地回頭。

慕锟朝桌邊的東西揚了揚下巴。

一個粉色的水杯和一盒茶葉。

茶葉盒子上繪制着玫瑰的圖案，好像是玫瑰花茶。

簡涵猶猶豫豫地拿起來：“拿到哪裏？”

慕锟低頭看手中的資料，“禮物。”

禮物？單獨給自己的？

簡涵愣了愣，腳步慌亂地離開了總經理辦公室。

中午是吃飯的時間，辦公室裏空空如也，她像做賊一樣将水杯和茶葉放到了抽屜裏。

放完，她煩悶地坐到了椅子上。

右手支着搭在眼框上，靜默。

“你幹什麽了？怎麽沒下去吃飯？”林素粉拿着一個水杯，邊喝水邊坐到簡涵對面。

簡涵這才擡起眼睛，慢吞吞地問：“你吃過了？”

“嗯，吃得很飽。”林素粉不顧形象地摸着自己的小腹，“我每天都想減肥，可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吃着吃着就多了，愁人。”

她沒生孩子之前體型還不錯，可這一生孩子，簡直發生了翻天覆去的變化。

從窈窕走向肥碩極其簡單，光吃就行了。

可要從肥碩再瘦回以前的窈窕，則全靠毅力。

簡涵神色呆呆地，沒接話。

林素粉看她沒啥反應，站起身繞到她的旁邊，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擔心地問：“你沒事吧？怎麽在發呆？”

簡涵眼睛瞪了瞪，努力讓自己神游在外的精神轉圜回來。

“我沒事，真的沒事。”

林素粉：“要有事一定要說，大忙不敢說，小忙我一定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