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簡涵背着大大的黑包走在慕锟的身後。

她的确喜歡大包，不僅可以裝下A4紙，還可以裝下她需要的一些日常用品。

包的價格不貴，也就兩百左右的樣子。

她有養父母的債務要還，還有貸款，她沒辦法像林源源那麽奢侈，幾萬塊錢的包包說扔就扔。

但她不後悔拒絕林源源。

她在林源源頤指氣使的表情裏，看到了輕視，她再卑微也不願被人輕視，所以她用一種非常委婉的方式拒絕了她。

全程慕锟沒有任何表示，她猜不透他的心思，不知道他是怎麽個想法。

慕锟的步伐很慢，簡涵比他的還慢。兩人緩緩前行，路旁是兩人拉長的影子。

秋風微涼，吹動路旁的樹葉沙沙做響。

在屋內不覺得冷，可一到風裏，身上薄薄的工裝抵擋不住冷意的侵襲，簡涵不自覺縮了縮身子。

慕锟忽然轉頭，“不喜歡我送的杯子？”

簡涵停住，眼神莫名地看向他。

他這算是間接地告訴她，禮物的确是送她的吧。

慕锟眉頭皺了皺，似是在找一個合适的措辭：“我沒怎麽送過女人禮物，所以不知道女人倒底喜歡什麽。”

他的表情似乎在說明，他挑選了一個簡涵不喜歡的禮物，為此有一點點的糾結。

簡涵趕緊否認，“沒有，我只是覺得太貴了，我，承受不起。”

八千多塊錢的杯子啊，是鑲了金子還是鑲了珠寶，簡涵不明白它昂貴的點在哪裏。

用着這樣的杯子，她心裏不太有底。

而且依着她和慕锟這種上下級的關系，這種禮物也不适合她收。

慕锟反倒是輕輕舒了口氣，“你喜歡就好，只不過是一個杯子而已，我也不太注重它的價格。”

還是要送她。

簡涵心裏沒有底氣，“慕總……”

她沒有能力還他等價的禮物，這個小小的杯子，給她造成了一定的困擾。

慕锟：“你有沒有什麽禮物是很想從別人那裏得到的，但這件禮物的價格又非常地昂貴？”

簡涵大腦裏閃過一個念頭，嘴巴裏脫口而出：“有的。”

慕锟眼神玩味：“是什麽？”

簡涵怔了下，右手輕輕扯了下自己身上的包帶，“沒什麽。”

慕锟手握成拳放到唇邊，輕輕咳嗽了兩聲。

咳嗽完，可能覺得嗓子還是不太舒服，他把手放到喉結處，再次咳嗽了兩聲。

路旁恰好是家便利店，簡涵想了想，說了聲：“你稍等。”

她在便利店裏買了瓶礦泉水，一路小跑來到慕锟面前，把水輕輕往前一遞：“喝口水潤潤吧。”

慕锟眸色不明地看了她兩眼，慢慢接過水，旋開，喝了兩口。

他拿着水，兩人繼續向前。

距離很近，不知不覺就到了。

簡涵站在樓下，轉過身來，“謝謝慕總送我回家，還有，謝謝慕總的，禮物。”

慕锟眼神望向高高的樓宇，“家在幾樓？”

簡涵跟着回頭望了眼，“12樓。”

她喜歡高層，所以選了12樓。

慕锟眼神自下而上，似乎在默默數着樓層，稍頃，他說道：“高層挺好的。”

簡涵“嗯”了聲。

空氣清冷，她再次縮了縮肩膀，她現在特別冷，有些受不住了。

慕锟似是才發覺到她冷，他雙手緩緩按到自己的衣襟處，似乎要脫下自己的外套給她披上，但手指在衣襟處停留幾秒，他什麽也沒做，慢慢放下了雙手。

“天兒冷，你快上去吧。”他單手抄兜，輕聲提醒。

“好的，謝謝慕總。”簡涵再次道謝，轉身跑進樓道裏。

慕锟在夜幕中又站了會兒，司機不知何時已經将車子緩緩駛靠了過來，慕锟坐上去，車子重新駛入夜幕當中。

新的一天開始了，簡涵的心情莫名愉悅，嘴裏不自覺哼起了歌兒。

“哎，有什麽好事兒啊？今天心情看起來不錯。”謝紹輝抱着一撂圖紙越過簡涵，笑着問道。

“沒好事就不能哼歌了？”簡涵兀自笑道。

身姿窈窕的楊博曉在門口往裏探了探頭，看到簡涵後，她笑着叫了聲：“簡涵。”

簡涵轉頭：“哦，楊助理。”

楊博曉淡笑着，“麻煩你來一下。”

簡涵放下手中的圖紙，笑着走了出去。

“你工作不忙吧？”楊博曉問。

“馬上是午休時間，不忙。”

楊博曉想了下，“是這樣，慕總剛才跟客戶出去吃飯了，臨走前讓我轉告下，下午兩點左右讓你去他辦公室一趟。”

簡涵心裏微微有些忐忑，“好的，我知道了。”

謝紹輝經過兩人，楊博曉向對方打了個招呼，等對方走遠了，她笑着轉向簡涵，“你想不想嘗嘗我泡的咖啡？”

冷不丁的提議，簡涵怔住。

她跟楊博曉之間的關系，還沒熟到可以一起喝咖啡的程度。

但楊博曉既然提議了？

簡涵頓了下，笑着回答：“如果可以，榮幸之至。”

兩人說說笑笑地往前走。

當楊博曉輕輕推開總經理辦公室的大門時，簡涵腳步有些踟蹰，“這？”

慕锟不在，她好像不太适合進去。

“沒關系，進來吧。”楊博曉輕輕拽了把簡涵的胳膊，她身體踉跄兩下，進去了。

楊博曉拉着她來到茶水間，指指咖啡機子，“慕總比較喜歡喝意式特濃咖啡。”她指指一排裝有咖啡豆的瓶子，上面都貼有不同的标簽，“偶爾也會喝其他品種。”

她将咖啡機插上電源，拿起一瓶标示着“意式特濃”字樣的咖啡豆倒入豆箱裏，然後往水箱裏裝入3/4的清水，接着在咖啡機的按鍵上點擊了小杯、熱水、咖啡豆等幾個選項。

熱騰騰的咖啡注入杯子裏，楊博曉自己拿了一杯，另一杯遞給簡涵，“先嘗嘗味道。”

簡涵輕輕抿了口，苦澀的味道在唇齒間漾開，她皺了皺眉，“這個比速溶咖啡苦多了。”

她喝的速溶咖啡，裏面許是加了不少糖的緣故，苦澀中帶着濃濃的甜味，口感很滑潤。

而眼前這杯咖啡，細品起來卻全是苦澀的味道。

楊博曉：“但是慕總喜歡，他說這種提神，喝一杯，中午保準不打瞌睡。”

原來是慕锟喜歡。

簡涵沉默。

楊博曉意有所指地說道：“沒有特殊情況，我是不會進慕總辦公室的。”

簡涵默默品味咖啡，在心裏琢磨楊博曉的意圖。

她說沒特殊情況不進慕總辦公室，也就是說，現在，此刻，是特殊情況了？

簡涵吞吞吐吐地問：“是慕總的意思？”

楊博曉：“不是的，這只是我的個人行為。”她歪頭，“我這人不喜歡藏着掖着，喜歡直來直去。請你喝咖啡，純粹是我的個人行為。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簡單直接地告訴你慕總的喜好，至于你怎麽認為，那就不在我的考量範圍之內了。”

簡涵半開玩笑地問道：“慕總是不是吐槽我兩次泡速溶咖啡的事情了？”

“那倒沒有。”楊博曉點到為止，她看眼腕上的手表，“咖啡喝完了，我就不打擾你了。麻煩你兩點鐘之後過來吧。”

簡涵手指放在耳後，猶猶豫豫地走出總經理辦公室。

這個楊博曉，話說一半留一半，不明白她倒底是什麽意思。

是為了告訴她慕锟的喜好，還是提點一下她不要自不量力？

簡涵懶得想，溜溜達達去了餐廳。

她端着餐盤在人群中尋找，在角落裏總算找到了林素粉的身影。

林素粉飯已經吃了一半，“你去哪裏了？我還以為你不過來吃了。”

“臨時有點兒事。”

“怎麽，今天沒有紅燒肉什麽的福利？”林素粉笑嘻嘻地問。

“孫九斤的快遞時間已經由中午改為了晚上，我都捎回家，所以你撈不着飽口福了。”

林素粉撇嘴，“不會是故意避開我吧。”

“你以為我有那閑功夫？”

“你有，你太有了。”林素粉壓低聲音，“我們工作量都在增加，只有你，越來越輕。”

周飛白沒給簡涵分派任務，只臨時安排點兒活給她幹。

比起研發中心其他人，她的壓力自然是輕。

林素粉踢了下簡涵的腿，“哎，你定下什麽時候走了嗎？”

簡涵自餐盒裏擡起頭，“不定準。”

“這怎麽還不定準呢？還沒簽字？”

簡涵悶了半天，輕輕“嗯”了聲。

說來說去，周飛白算是答應了，可慕锟那裏？

簡涵煩燥地一撂筷子。

林素粉：“怎麽，不吃了？”

簡涵：“吃不下了。”

下午兩點鐘，簡涵猶猶豫豫地去了慕锟的辦公室。

辦公室留着一條縫。

簡涵輕輕敲了敲門。

照例是一聲簡潔有力地“請進”聲。

簡涵微微籲了口氣，推開門走了進去。

慕锟似乎早預料到是她，他沒看她，手指搭在太陽穴上，閉目坐在辦公桌前。臉上有濃濃的疲憊感。

“慕總，喝咖啡嗎？”

“好。”他的聲音裏透着一絲不易覺察的疲倦。

還想再問的簡涵嘴巴張開，慢慢又合上了。

她轉身進到茶水間，茶水間角落有一個小小的冰箱，簡涵蹲下，拉開看了看，裏面放着幾種水果，還有幾盒牛奶。

她想了想，拿出牛奶和水果。

她燒了一壺開水，将牛奶放到開水裏燙了燙。

把火龍果和蘋果分別削了皮，切成小塊，放在幹淨的盤子裏，插上簽子。

燙好的牛奶倒進幹淨透明的玻璃杯裏。

她端着牛奶和果盤，慢慢走至慕锟的辦公桌旁。

輕輕喊了聲：“慕總！”

慕锟阖着的雙眸慢慢睜開了，剛睜開的瞬間，眼神裏有短暫的茫然和迷蒙，但很快，光彩便聚攏進去，他定定地看向冒着熱氣的牛奶和擺盤漂亮的水果，有些猶豫地問，“給我的？”

簡涵輕輕“嗯”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