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道

這位太監想太多了。

于明蕭和曲桑之間的打鬥确實激烈。

但是随着時間推移，于明蕭逐漸發現曲桑根本心不在焉。

他的實力水平很飄忽，一會兒能夠讓于明蕭毫無還手之力，一會兒又被于明蕭壓着打。

于明蕭打得很來勁，但是曲桑卻越打越頹廢，到了後面幾乎是任由于明蕭在對他動手了。

“你什麽意思？”于明蕭逼近曲桑。

曲桑眨眨眼，神情脆弱，紅色的瞳孔裏映照出于明蕭因為興奮而通紅的臉頰。

“只是覺得這樣你可能會開心一點。”

“曲桑，狐君，你現在這樣尋死覓活給誰看呢？”于明蕭咄咄逼人，“我說過你不欠我的，你是把我的話當耳旁風嗎？”

“我、我不知道……”曲桑手足無措。

重逢以來，曲桑在于明蕭面前，就像是一個打碎了貴重花瓶而擔心被大人責罰的小孩子一樣。

幼稚，天真。

這符合于明蕭對他的印象，這只狐貍大部分時候都很幼稚。

于明蕭簡直要扶額了。

“你今年是六百多歲，而不是六歲，你真的是個大乘期的大能嗎？”

從一開始，曲桑大乘期的堅壁之軀在于明蕭面前就不起作用，一開始于明蕭也搞不懂為什麽，霧洲一行後，她發現這是獨屬于鳳凰的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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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間原本只有龍鳳兩族，但他們日夜争鬥不休，打得昏天地暗，最終鳳凰勝出。但龍鳳之争也引來天劫，海水倒灌，土地裂變，其餘八洲成為焦土，只剩瓊洲還有一線生機。

從天劫中逃生的鳳凰們留在了瓊洲。現如今傳承下來的修煉之法大多是鳳凰一族的殘存的功法，而于明蕭鳳凰之軀，是萬法本源，自然能夠無視修士們的防禦，對他們造成傷害。

曲桑在洩洪般的放水下，身上估計已經被于明蕭打出不少傷痕了。

“蕭……”

“你覺得你對我做錯了事，對嗎？”

曲桑默然。

“我沒興趣替你修正思想，你若是繼續對我懷着愧疚之心的話，那我有一個最簡便的法子，讓你脫離出來。”于明蕭冷靜道。

曲桑情不自禁問：“什麽？”

于明蕭一揚手，直接幹脆利落地給了他一巴掌。

那張貌美如花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一個鮮紅的掌印，曲桑被這一巴掌打蒙了，腦子裏渾渾噩噩，直到于明蕭冷淡的聲音響起：“我這樣羞辱你，你還覺得欠我的嗎？”

如雷霆炸響在頭頂，曲桑猛然驚醒，回頭去看于明蕭。

她的臉上是一種怎樣的表情呢？

有點冷淡，又有點厭倦，明明是适合微笑的眉眼，卻充斥着無所謂與不耐煩。

這樣的于明蕭讓他想起很久以前，她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

她的不悲不喜，她的冷靜漠然。

心高高的，在九重天的于明蕭。

好像距離此時沒多久，也不過短短七年。

但曲桑卻覺得那好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或許是後來在一起之後，于明蕭從天上被拉了下來，成了活生生的，會哭會笑的人，蠱情水還有作用的時候，曲桑可喜歡那樣的于明蕭了。

會滿足地薅他狐毛，玩他尾巴的那個于明蕭。

他對那段回憶一直不敢觸碰，然而那段美好的時光卻是記得最深刻的。

可令他每一次想起來，都覺得難過。

現在的于明蕭，太像他們初見的時候了。

“還覺得欠我的嗎？”于明蕭又問了一遍。

曲桑慢慢點頭。

于明蕭又揚起了手。

曲桑閉上眼睛。

然而遲遲沒等來于明蕭落下的手。

他睜開眼，于明蕭深呼吸幾口氣：“我算過關了吧？”

曲桑怔怔點頭。

“那你跟門外的人說，我出去了。”

曲桑說好。

門外的太監得到消息，連忙進來領于明蕭出去。

後面進來的每一個人或妖都能看到曲桑臉上紅彤彤鮮豔無比的巴掌印。

不少人虎軀一震，被這蘊含的八卦信息量給撐的死死的。

被曲桑漫不經心打趴以後，出了門，謠言流傳更加洶湧。

曲桑心想，即使你打我一千次，一萬次，我還是會覺得欠你的。

這是我該付出的代價。

暗紅色的眸裏閃過一絲潋滟的光，大踏步走出偏殿，即使頂着一個有礙觀瞻的巴掌印，這剎那間的風華，還是迷倒了不少旁觀者。

于明蕭武試一過，文試方面也傳來捷報，說她文試也得了高分。

這樣一來，于明蕭非進宮面聖不可了。

晚上她被安排住在了皇宮裏。

因為她是女眷，又跟曲桑有那麽些暧昧傳言，宮裏的人精們對她真是呵護備至，生怕她受了委屈，搞得于明蕭渾身不自在。

而于明蕭的種種表現都被寫在紙上，和着她的畫像，被放在了明先生的案頭。

傳聞中身受重傷的明先生，如今已經可以下地行走了。

只不過年輕的外表再也維持不住，變回糟老頭子的樣子，為此房間裏不得不薰起味道奇怪的香，煙霧缭繞，帷幔厚實，保證進來的人一米開外男女莫辨，兩米開外人畜不分。

明先生拿起于明蕭的畫像，昏暗燈光下對着那張如九天神女般漠然的臉輕輕摩挲。

墨痕已幹，手底下粗粝的手感讓明先生緩緩回神。

“為什麽會覺得很像……”

像誰呢？

那個名字明明就到了嘴邊，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明先生怔忡許久，門外小童突然敲門：“先生，皇後求見。”

明先生咳了兩聲，重新躺回床上：“讓皇後進來吧。”

小童推開門，領着皇後進來了。

“不知明先生今日感覺如何？”皇後沒有貿然靠近帷幔，而是十分恭敬地先詢問明先生的病情。

明先生又咳了兩聲，他的聲音還是清亮的青年音，十分有欺騙性：“回禀皇後，本君好多了。不知皇後尋本君何事？”

皇後面帶憂郁，輕聲道：“本宮知道明先生為了吾兒費盡心力建造了重明樓，但……本宮實在不安，那場大火，明先生可看到吾兒？”

皇後不知道，她女兒八年前就被狐君拐跑了。

明先生愣了一瞬，微微一笑：“紫華公主吉人自有天相，本君并未感應到公主有任何生命危險，或許是關鍵時候公主覺醒了體內的血脈，逃出生天了吧。”

皇後沉沉嘆氣：“本來不該這個時候打擾明先生的，但本宮實在心裏不安，聽到明先生的話，本宮安心多了。多謝明先生。”

“雖然本君亦不知公主此刻在何處，但本君敢保證公主沒有事。”

“本宮實在不知道如何謝明先生才好。這襲擊者未免膽子太大，竟敢在皇宮動手。明先生放心，東河國永遠是站在明先生這邊的。”皇後微微福身，“天色已晚，本宮也不打擾明先生休養了，本宮明日再探望明先生。”

“恭送皇後。”

門口的小童一溜小跑過來送皇後出去，跨出門檻的時候，皇後不經意嫖到桌子上的畫像，屋內昏暗，煙霧蒙蒙，但不知怎的，看到那畫像，皇後心裏一突。

皇後一走，明先生立即坐起身來，他重新拿起案幾上的畫像，看了又看，最終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皇後的話讓他恍然大悟。

哈。

于明蕭。

于明蕭第二天一早就被敲門聲喚醒。

外面的宮女小心翼翼地詢問她是否要用早膳。

于明蕭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陽穴，只覺得全身上下酸痛無比，像是被重物碾壓過一樣，渾身不得勁。

她甩甩頭，有氣無力地回答不用了。

宮女又小心翼翼地說辰時皇上要召見各位，讓于明蕭早做準備。

于明蕭翻了個白眼，表示自己知道了。

這個她從來沒見過的爹，在民間也沒什麽存在感，大家更多的還是談及她娘，那個真正意義上把持朝政的皇後。

所以目前為止，于明蕭對她爹的印象為零。

宮女退下。

又做了一整夜的噩夢，不知道為什麽，于明蕭總覺得心浮氣躁。

以前她會把關于夢的記憶存放到相應的宮殿裏，關上後再也想不起來，但今天夢裏的場景一遍遍的在眼前浮現回想，那只穿胸而過的手，瞬間血色彌漫的眼前場景，好像血腥味就在鼻尖，令她作嘔，怎麽壓都壓不下去。

于明蕭撫了撫胸口。

不知怎的，她突然有些想念那個吵吵鬧鬧的正太音。

如果那個經常打擾她和曲桑約會的幽魂珀還在的話，現在她已經大笑出聲了吧。

于明蕭坐起身來，仔細梳洗，力圖把睡出來的那絲亂發壓平，然而沒成功，她想了想，直接給自己綁了個馬尾。

看着鏡子裏那個英姿飒爽的女人，于明蕭喃喃自語：“魔鏡魔鏡告訴我，這個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是誰？”

下一秒切換成怪聲怪氣的語調：“美麗的姑娘，世界上最美的不是女人，是一只叫做曲桑的狐貍。”

恢複正常的語調，于明蕭裝作惱怒道：“好啊，竟然是這只該死的臭狐貍，本姑娘這就去收拾他！”

說完，她自己忍不住就笑了起來。

笑着笑着就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發神，這個自娛自樂的于明蕭很陌生，她以前不是這種會調劑自己心情的人。

大道三千，她是自在，曲桑又是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曲桑現在的異樣是有原因的！沒有ooc！

提醒一下，道對每個修士來說很重要，包括蕭蕭。

順便……現在刀子都不是刀子，等從下一章開始，八章的小劇情過了以後，還有更狠的（被捂住嘴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