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翌日醒來,蘇溫瑜對上傅柏業深邃的眼眸,恍惚了片刻才記起昨晚睡在了醫院。

“幾點了?”晨起的關系,她的聲音略顯沙啞,返程的機票早已訂好,不知道有沒有錯過。

“快十點了。”

“十點?”蘇溫瑜黑白分明的眸子滿是驚訝,她都記不清上回睡到這麽遲是何年何月的事了。

“嗯,還抱着我不放,連我都不能起床。”傅柏業又沉沉地說道。

“怎麽可能……”只是當她微微垂眸,看見自己的四肢如八爪魚般扒着傅柏業,頓時一陣心虛襲上來,很識趣地将不安分的手腳收回來時,不忘呢喃,“你可以推開我的。”

“溫香軟玉在懷,又怎麽舍得推開?”

蘇溫瑜面色一熱,故作淡定地坐起身。

睡了一夜的關系,身上的衣服皺皺巴巴的,她稍作打理便下了床。

這時候傅柏業才按了床邊的鈴,不到一分鐘,醫生、護士以及他的下屬就貫穿進入,像是等待已久般。

蘇溫瑜臊意更顯,該不是這麽多人都等着她起床吧?

忍不住看了傅柏業,他輕笑着點了點頭,似乎在承認她的心裏所想。

蘇溫瑜嘴巴幹澀地跟他們打了聲招呼,就急迫地躲進了旁邊的洗手間。

這麽明目張膽地偷懶實在不像傅柏業的作風。

蘇溫瑜邊擠牙膏邊給沈幼琪打電話,昨晚一沾床就睡着了,還沒來得及跟她說一聲。

沈幼琪的聲音已經恢複了一貫的活力,揶揄道:“我很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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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什麽啊?你出發了沒?我現在趕去機場,應該來得及登機。”

“算了吧,你跟你老公多溫存一會兒,我自己回去,你現在過來也不一定能趕得上。”

“你一個人沒問題?”

“我獨自在外生活了三年還不是過來了?”

“幼琪。”蘇溫瑜欲言又止,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做着天人交戰。

彼此沉默了半晌,沈幼琪才淡淡地說道:“小魚兒,你要跟我說顧之岑的事吧?”

“嗯,其實我很猶豫要不要告訴你。”

“他的事跟我無關。”

“好,我明白了。”

“對了,你的行李還在別墅裏,我怕幫你收拾萬一漏了什麽麻煩,還是你自己回去再整理一遍吧。”

“行,那我先挂了。”

蘇溫瑜洗漱完出來,和煦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落進來,在地上形成一片暖色光暈,一群人當中傅柏業最為卓然挺拔,即使穿着一身病號服,氣勢依然淩厲。

他的眉宇間是慣常的疏離淡漠,只是當看見蘇溫瑜之時,又染上了一抹柔和笑意。

他望着她的同時,其餘人的焦點也随即轉移。

蘇溫瑜明眸淺笑,澄澈又豔麗,說道:“我走了。”

“等等。”

傅柏業撇下衆人,邁步向蘇溫瑜走去,在外人面前,他也沒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只是将她灑落在額前的碎發撩到耳後,絲絲溫熱的氣息伴随着熟悉的淡雅香味,飄在她的鼻間,沉聲說道:“醫生說我可以出院了,不過我現在還有點事情,司機送你去拿行李,待會兒一起回國。”

“你不用管你那位真愛了?”

傅柏業淡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舉止之間不乏親昵,一想到房間裏還有這麽多人,蘇溫瑜臉頰就有了羞人的溫度。

“自己小心點。”傅柏業高大的身軀微微前壓,低垂腦袋,一個親吻落在她的眉間。

一股無形的缱绻氣息萦繞在兩人之間,蘇溫瑜的耳根都開始發燙起來,輕聲應了句嗯,就落荒而逃般離開了病房。

傅柏業高大的身軀巋然未動,只是嘴角泛着一抹淺淡的笑意,沒人出聲叫他,片刻之後,他轉過身來,神色已恢複漠然。

***

蘇溫瑜這次帶的行李并不多,很快便收拾妥當。

重新回到病房,房間只剩了傅柏業跟那位精英男,傅柏業已經換下了病號服,西裝服帖,發型紋絲不亂,一如既往的嚴謹不茍。

精英男見狀,開口說道:“傅先生,這裏就交給我了,你跟太太安心回國吧。”

“嗯,有情況再通知我。”

傅柏業走到蘇溫瑜跟前,暗沉的眼眸對上她半露的肩膀,低啞說道:“不冷?”

“傅先生,你要想叫我別穿得這麽招人,可以直說,外面溫度24度,我還嫌熱呢。”

“那漂亮的傅太太,能将你的肩膀遮一遮嗎?”

“遮不了。”

雪白的容顏挂着明媚的笑意,眉目生輝,流光溢彩,充滿了故意挑釁的意味。

只是她還沒得意多久,就感覺到寬厚溫熱的手掌貼在了裸|露在外的肩膀處,常年握筆的手積了一層薄繭,此時正不安分地游走着。

蘇溫瑜的笑容一僵,緊接着又是一陣濡濕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脖頸處:“我幫你遮。”

蘇溫瑜冷哼了聲,倒沒急于掙脫他對自己的禁锢。

正要踏出病房時,蘇溫瑜敏銳的嗅覺聞到一陣不屬于傅柏業身上的香氣,混雜在濃烈的消毒水氣味中并不明顯,她剛在病房待着也沒意識到。

“傅柏業,剛才有誰來過嗎?”

畢竟傅柏業曾經在舒城生活了這麽久,可能有故友來探訪過。

“沒有。”傅柏業淡淡地應道。

“真的?我怎麽聞到了一股女士香水的氣息,還很特別,不像大衆香水。”

“或許是你這狗鼻子失靈了。”

傅柏業神色一如既往的淡然自若,蘇溫瑜再嗅,那股香氣又沒了,于是也沒在這上面多糾結。

***

飛機降落在溫城,蘇溫瑜才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醒來,傅柏業沉聲開口:“聽說孕婦特別嗜睡。”

簡單幾個字吓得蘇溫瑜的瞌睡蟲跑得精光,滿臉震驚:“你別咒我。”

傅柏業清冷的聲音中透着清晰可辨的危險氣息:“這是咒你啊?”

蘇溫瑜被這股凜冽刺骨的寒意震得瑟縮了下身軀,擡眸望去,只見那雙幽深的眸子滿是銳利,周遭的溫度驟降,她略感心虛地解釋:“我前幾天剛來過。”

傅柏業面無表情地站起身,蘇溫瑜也意識到剛才話中的不嚴謹,踉跄了幾下,追上去問道:“傅柏業,你生氣了啊?”

“有一個把懷孕當詛咒的太太,你覺得我不該生氣?”

“好吧,我剛才的話沒經過大腦思考。”

傅柏業停下步伐,蘇溫瑜一個沒注意撞了上去,按着隐隐作痛的額頭,霧氣氤氲了那雙漂亮的眼睛,無辜地看着傅柏業。

他冷淡地說道:“不經大腦思考的話才是最發自內心的。”

真是多說多錯啊,蘇溫瑜覺得自己空長了一張嘴,此時說什麽都不對。

她緊攥住傅柏業的衣服下擺輕輕搖晃,嘴唇微微鼓起,精致的臉頰寫滿歉意,小女生的撒嬌被她運用得恰到好處,多一絲顯得矯揉做作,少一絲顯得誠意不足。

傅柏業依舊冷着臉,捏起她的下巴,兩張臉近在咫尺,彼此的呼吸也交纏萦繞,随時要會貼在一起。

蘇溫瑜幹脆踮起腳尖往前一湊,與往日的淺淡親吻不同,帶着絲絲缱绻旖旎。

以為能柔化傅柏業的冷硬,誰知道他連一絲情動的變化都沒有,眉眼深深,透着孤絕寒冷。

就像在演獨角戲一樣,蘇溫瑜難堪地愣住。

僵持了許久,蘇溫瑜收斂情緒,那張臉又恢複成了驚豔魅惑,不帶感情地笑道:“原來傅先生沒有興趣啊,是我自作多情了。”

披上一層自我保護的外殼,豎起滿身的刺。

傅柏業伸出手去,只抓到一把虛無缥缈的空氣,那道倔強的身影已經漸行漸遠。

蘇溫瑜又羞又怒,她都低頭認錯了還不行,他們倆的關系才稍稍有所轉變,忽然提到懷孕這個問題,本來就會反應比較大。

由于一路上都處于情緒暴躁中,向來走VIP通道的她結果走了普通通道,還剛好碰上了一群記者,想躲已經來不及了。

“溫瑜溫瑜,網傳你跟蘇亦凝是親姐妹,對這次她懷孕的事情有何看法?”

本來心情不佳的她忽然斂起了煩躁,訝異開口:“我姐姐懷孕了?我這兩天在外國處于無網絡狀态,還不知道國內發生了什麽。”

蘇溫瑜随口胡謅,又不是山頂洞人,哪裏還沒有個網絡啊?

她從未在人前承認過跟蘇亦凝的關系,這第一次開嗓,記者們如同打了雞血般,又開始七嘴八舌地問。

“溫瑜,你是承認了跟蘇亦凝的關系嗎?”

“瞧我一時高興說漏了嘴,不過我姐姐真的懷孕了嗎?那我姐夫一定很開心,他們都結婚這麽多年了。”

她表情真摯得找不出一絲的破綻,讓人想懷疑她故意的都不行。

場面一度陷入沉默,蘇溫瑜才狀似反應過來,尴尬地笑了笑。

這時候一個記者犀利地問道:“那麽溫瑜你是承認了一直網傳的謠言嗎?”

“網傳什麽謠言?”

“說你是蘇家的私生女,而你母親本想母憑子貴嫁入豪門,結果偏偏生的是女兒,蘇家不肯認,你母親就抑郁而終了。”

蘇溫瑜目光驟然變得犀利,修長的雙腿往前買了一步,她的氣場足夠強大,連一向見多了場面的記者們也紛紛退了幾步。

她走到那位記者的跟前,語氣冰冷發問:“你是哪家媒體?叫什麽名字?”

那位記者又追問:“你不敢承認嗎?”

“我問你叫什麽名字?”蘇溫瑜一字一字咬得又重又冷。

她滿眼銳色,嬌豔的嘴唇仿若帶着嗜血的殘忍,冰冷無情。

蘇溫瑜見他沒有開口,直接去翻他的工作證,無論是身高還是力量,她都處于下風,偏偏氣勢逼人,那個記者怔愣的時候,讓她得了逞。

她冷厲說道:“我們法院見,不告得你坐牢,我名字倒着寫。”

在場記者被她的氣勢震懾住,沒來得及反應,蘇溫瑜再次冷聲說道:“我媽從頭至尾都名正言順,再從誰口中聽到這樣的話,我告到底。”

剛才出聲的記者再次嗆聲:“誰都知道蘇亦凝比你大,不是你媽介入別人的感情,你又作何解釋?”

“你該去問對這段婚姻不忠誠的男人和窺觑別人丈夫的女人,他們的女兒怎麽來的?”

“作為一個女兒,你當着這麽多記者的面,如此抹黑你的父親,你不會良心不安嗎?”

蘇溫瑜的手捂着胸口,努力隐忍着即将崩潰的情緒,白淨的臉看上去更為脆弱,她啞聲說道;“我從未在媒體面前說過蘇家半點不好,今天是你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污蔑我亡故的媽媽,我不為她辯解上一句,我才不配為人女兒。”

兩種情緒轉變絲毫不突兀,反而她的真情流露讓不少良心記者動容,沒有了一開始的咄咄逼人。

只是那位記者依然不放過她,逼問道:“誰知道你以前是不是因為心虛不敢講?”

“心虛?”蘇溫瑜身軀又往前逼了幾分,“我媽媽92年嫁入蘇家,96年生下我,而如今的蘇太太99年才正式進入蘇家,當年我姐姐6歲,你說要不是一個男人出軌,這位六歲的女兒哪裏來的?縱然這個人是我父親,我也找不到替他開脫的理由,雖然年代久遠,但是以上都有據可查,你們記者本事大着,盡管去查,看我是不是說謊。”

她講得信誓旦旦,記者們信了七八分。

而且她的話又留了幾分讓人遐想的空間,要不是出軌,那就說明這個六歲的女兒并非親生,記者們向來擅長擴寫故事,這樣就有足夠的素材夠他們去發揮所長。

“各位讓讓。”

這時一位身形魁梧的黑衣保镖出現在蘇溫瑜身旁,将記者們從她身邊擋開,她略微驚訝,竟然是傅柏業的保镖。

有了這位的保駕護航,蘇溫瑜很容易就從記者當中脫身。

一直到停車場,蘇溫瑜才開口問:“傅柏業呢?”

“傅先生有要事回公司了,讓我送太太您回家。”

“呵。”蘇溫瑜冷笑,這哪是有要緊事,恐怕是不想看見她吧。

她上了車,囑咐司機:“不去禦景灣,回我自己公寓。”

司機看看保镖,保镖看看司機,兩個人都拿不定主意,蘇溫瑜冷淡地說道:“我是個活人,難道把我送到了我不會自己離開,還是想綁着我等傅柏業回來啊?”

保镖低頭在手機打了幾行字,然後對司機點了點頭。

司機才開口應道:“好的,太太。”

不想看見她是吧?那她滾得遠一點讓他稱心如意。

蘇溫瑜煩亂不堪,腦海裏像沖進了一股濃煙,攪得她亂糟糟的無法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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