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6
爺爺顫顫巍巍的走進來,拄着拐杖站在棺材前,楊帆看到,爺爺哭了,前幾天他還在樂的合不攏嘴,白白多了個傳宗接代的大孫子,幾天後,這個從天而降的大孫子就送走了自己唯一的兒子的性命。
爺爺站在棺材前晃了幾下,看着棺材裏的兒子,又看了看跪着的孫子,滿是污垢的手在臉上摩挲了兩下,拄着拐杖離開了,這幾步,走的異常艱辛,異常緩慢。
爺爺知道,自己的腿腳一天不如一天了,這個世界上,就剩下楊帆一個和自己有血脈關系的人了,他有點害怕,怕自己撐不到楊帆長大的那天,他不敢想象,撓了撓額頭,看了一眼餘溫,拄着拐杖離開棺材,白發人送黑發人,這種事真讓人難以消受。
楊順下葬的第二天,夏尋要帶着楊帆找媽媽,本來爺爺是不同意的,但自己的腿腳越淚越動彈不得,對楊帆來說也是個拖累,血脈這東西,馮管在不在眼前,存在就行,楊帆走到哪裏身上都留着楊家的血脈,是楊家的子孫,有這個事實就行,話說楊帆帶着這麽多錢去,肯定會被另眼相看的。
夏尋順利的說服爺爺,走之前帶着楊帆走到墳頭去祭拜一番。
餘溫看到夏尋走進家門,就心慌慌,覺得事情不對,跟在楊帆身後,走到墳頭。他看着楊帆下跪,心裏咯噔一下,自己唯一的朋友就要離開了,餘溫緊緊的攥着自己的手,失落不已。
餘溫走過去,握住楊帆的手,楊帆的手依舊這麽溫暖,顯得自己的手那麽冰涼,餘溫說:“別走了,以後我們一起玩,你爸爸再也不會因為我和你一起玩來揍我了,以後我保護你。”
那是餘溫第一次主動去握別人的手,他有點害怕,怕楊帆嫌棄自己的手而抽離開來,楊帆沒有把手抽開,他看着夏尋,夏尋閉上眼,想了一會,緊閉着眼拉着楊帆往大路走。
楊帆的手從餘溫的手裏抽出來,被拽着向前走,餘溫一動不動,手臂半懸在空中,望着遠去的楊帆和夏尋,他們的身影小的像螞蟻一樣,餘溫撐不住眨了一下眼皮,他們就消失在人群裏,再也找不回來。
楊帆記得他到北方的日子,那是一個月前,如今,他又要坐着一模一樣的火車原路返回。夏尋拿着一張紙,靠着鼻子下面的一張嘴,問遍了大半個縣城,就是沒人聽過這個地方.
那天真熱啊,楊帆背後嘩嘩的流汗,臉上的汗順着汗印聚在下巴尖,夏尋穿着灰色的T恤,背後浸出一大片圓,看着着實突兀,索性直接拿水把全身都澆了個遍。
夏尋和楊帆坐在路邊咕嚕咕嚕的喝水,頭頂着一輪驕陽前進,這種滋味太難受了,夏尋買了兩個雪糕,楊帆咽不下去,夏尋也吃不下去,涼涼的雪糕只有微微感覺到熱的人才會感到涼爽,他們已經快被烤焦了,吃進嘴裏後,只嘗出來粘的化不開的劣質奶油味,膩的想吐,拉嗓子。
夏尋蹲在路邊,對着地址在地圖一點點的找,楊帆假裝看着地圖,在想自己的心事。
夏尋要帶着楊帆去警察局,說不定警察可以幫忙,楊帆慌了,握着直往下滴水的雪糕,對夏尋說:“媽媽把我送來,怎麽可能會留下真正的地址讓我回去,她要嫁人的啊。”
楊帆在等夏尋的暴怒,為了帶楊帆找媽媽,夏尋費心費力,領着個小孩在太陽下走來走去,還要照顧楊帆。但夏尋沒有,她看了看眼前這個只有七歲的可愛的小孩,扔掉了手中的紙,拉起楊帆的手,說:“媽媽不要,還有爺爺,我們回家。”
夏尋領着楊帆又回到了家中,在火車上,夏尋累的動也動不得,小腿一抽一抽的,楊帆把自己的座位讓給夏尋,讓她半躺着睡覺。楊帆睡不着,坐在座位邊上,望着窗外不停倒退的風景,想着自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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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址是真的,但只有楊帆知道在哪裏而已,這個南方方言多的離譜,又都是丘陵的地方少說一個字,都找不到你想去的地方,但楊帆不想回去.
他的媽媽就是因為要結婚,才把楊帆送回爸爸那裏的,如今怎麽可以回去攪亂媽媽的心事。他要回到北方的城市裏去,那裏有會疼愛自己的爺爺,還有一個叫餘溫的好朋友。
晚上,楊帆回到街頭,餘溫正在街頭酒吧收酒瓶子,看到楊帆來了,揉了揉眼睛,開心的跑過去,拉着楊帆的手,自己的好朋友又回來了,又有人陪自己玩了,餘溫呵呵的傻笑着。
楊帆的歸來,結束了餘溫午夜在街頭流浪的生活,讓餘溫可以踏踏實實的躺在床上睡覺,不用擔心刮風下雨,不用在七月流火後擔心嚴冬的到來。
又到了新學期報名的日子,餘溫不再對上學抱有希望,他只希望自己白天能撿到更多的瓶子,賣更多的錢,等到了下午楊帆放學的時候,和他一起出去玩。
八月初,餘溫在街頭幫七爺爺收破爛的時候,夏尋着急忙慌的找到餘溫,揪着胳膊,拉着餘溫急匆匆的前進,教育局的領導來學校視察,這是餘溫不可多得的上學的機會。
餘溫坐在車裏,夏尋手腳比劃的講述着一會的計劃,餘溫心跳的厲害,總感覺砰砰的心跳聲是在喉嚨裏發出來的,一會,只要自己再完美無瑕的哭出來,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餘溫被夏尋推進人群裏,着急的擠到前面,他在等最佳的時機,在領導講完話從國旗臺邁出一只腳的時候,餘溫蹭的一下竄上去,抱住站在最中間的人的大腿,開始大哭,攝像頭及時的對準了他,餘溫的演技是完美的,被人扶起來時還在不停的抽搐。
餘溫的問題解決了,有人對着鏡頭,義正言辭的說,一定要貫徹落實九年義務教育,這種問題一定要引起重視,要每個學生都能上的起學,接受教育。
餘溫的學校在郊區,每天都要早出發半個小時騎車到學校,楊帆的學校就在家附近,每天都在坐在餘溫的車座後面早到半個小時。爺爺看着他們天天一起進一起出,心裏有了個着落,就算自己有天撒手人寰,楊帆也不會受到任何欺負。
時間就這樣安穩的走過,楊順拿命換下的每一分錢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足以讓他們溫飽又平穩的活到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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