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9

幾個小學合力舉行畢業典禮,楊帆被老師挑選出來站在第一排進行詩朗誦,攝像師扛着攝像機在楊帆的面前停留了好幾秒,餘溫坐在操場上看着,心裏說不出來的滋味,他的臉上開是變得凹凸不平,嘴邊還有冒出來的紮人的胡須,他渾身不自在,卻不知道怎麽辦。

兩個人劃片分到同一個初中,那年夏天三個月的假期,格外的漫長。餘溫在煙爺的酒吧裏幹活,從早到晚,手腳不停,有時還幫其餘的酒吧搬搬貨,賺點錢,餘溫小腦袋瓜極其有靈性,看到客人剛伸手,就知道要幹什麽,煙爺看着也歡喜,在夏天把酒吧交給他還有夏尋看幾個月,去了一趟南方。

楊帆呢,因為在學校畢業典禮上的露臉,被攝像師推薦給市電視臺,他們夏天要拍普法欄目劇,需要可愛的小孩子,不用說幾句話,只需要一直拉着“媽媽”的手,出現在鏡頭裏,就可以了。

楊帆有一場哭戲,劇中的“媽媽”因為受不了“爸爸”的家暴,連夜逃跑,半夜喊楊帆起來,麻溜的給楊帆穿上衣服,要帶着楊帆跑,楊帆跪在地上求媽媽,大喊着別走。

一群人站在楊帆身旁,舉着各式各樣的家夥等着楊帆哭,楊帆哭不出來,一臉着急。一旁的導演不停的用言語引導楊帆,說想想自己小時候的事情,想想做悲傷的事情,用心感悟。

楊帆緊閉雙眼回想自己小時候的事情,自己的媽媽把自己丢在北方的城市,見面不到一個月的爸爸死在眼前,在一起生活六年的爺爺因為不忍心花錢,吞下藥死在床上,楊帆不停的回想,他越心裏來越難受,緊皺眉頭,但就是哭不出來。

導演不停的用言語刺激楊帆,說,想想看,最好的小夥伴搬家了,還沒有說一聲再見就要離開。緊閉着眼的楊帆突然抽搐了一下,睜開眼睛,他依舊面無表情,但眼裏飽含淚水,大顆大顆的往下掉,哽咽的反駁導演:“不可能的。”

楊帆哭了,導演成功的觸發了楊帆的淚點,只拍了一遍就達到了導演的要求,但導演沒有關上楊帆淚閥的本事,收工後,楊帆還在一旁難受。

他在劇組一個半月了,正是最熱的時候,他的手心發熱,捧着劇組演員涼涼的冰棒包散熱,他想回家,他害怕,怕自己回家的時候,餘溫會不會突然像爸爸和爺爺一樣,突然離開自己。楊帆覺得自己是個瘟神,心裏想的壞事情都會發生。

他越想越難受,心慌的厲害,趁着天還沒黑,他拿着五塊錢坐上城際公交,車裏的氣味攪得楊帆胃裏翻江倒海,想吐,但又被楊帆生生的咽下去,車裏就自己一個人,萬一公交車司機生氣不載自己了,該怎麽回家呢。

兩個小時後,楊帆回到了家,家門緊鎖,楊帆翻牆進去,看到屋門緊閉,沒有帶鑰匙,根本進不去。都十點了,餘溫為什麽不在家。楊帆非常想進去看一看,看看餘溫的衣服還在不在,這麽熱的天,院子的晾衣杆上怎麽沒有餘溫的衣服呢。

楊帆趴在窗戶上,可是窗戶上糊着擋風的報紙,反正玻璃也是壞的,楊帆一磚頭砸開,頭伸進去,屋內一眼望到底,床上沒有衣服,也涼席都沒有,就剩下一張草席,家門口路燈光照在院子裏,楊帆看着長滿草的院子,突然腿軟下來,連翻牆出去的力氣都沒有。自己的鞋頭都快把牆角蹬爛,都翻不出去。

楊帆大叫了一聲,懸在牆上的楊帆掉了下去,他站在門口,猛然間恍惚的辨別不清方向,順着自己的直覺前進,他今天拍戲哭的眼睛疼,實在哭不出來了,明明口幹舌燥,但還是不停的往下咽唾沫。

餘溫走了,他幹什麽去了,怎麽沒有和自己說一聲,是不是出什麽事了,楊帆再次回想起多年前爸爸離開時的車禍現場,他恍惚的覺得餘溫就躺在那堆血泊中。楊帆順着路往大街上走,他想去街上問問,看看大路上有沒有警車。

楊帆走到街頭,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喊自己,是餘溫,他正搬着酒往店裏走。餘溫放下酒箱,開心的往楊帆跑來,楊帆臉上還有白天拍戲塗得粉,被臉上冒的汗攪得一道道的貼在臉上。

楊帆依舊不停的咽着唾沫,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就啞了嗓,嘴裏幹的說不出話,走到酒吧裏咣咣的喝水。這喝水的架勢,像是渴了三天三夜。楊帆拍戲剛離開,餘溫就來酒吧幫忙了,只是楊帆沒有電話,接不到消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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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來拿點東西。”

“什麽東西你擱城裏不能買?”

“嗯,嗯,那個,戶口本。”

“給你鑰匙回家。”

“沒事,我從這裏等你一塊回去,你那個,那個屋裏的涼席呢,怎麽就剩下草席了。”

“太熱了,我晚上直接睡在酒吧,有空調還涼快。”

“那等我回來,我們買個空調。”楊帆說話的空檔,接連喝下三瓶子水,肚子都撐開了。

“你是燒糊塗了吧,買空調安哪裏?”餘溫伸手摸楊帆的額頭,發燙,還蹭了一手的粉。

晚上,餘溫和楊帆躺在酒吧的沙發上,餘溫的胳膊冰涼,楊帆握着他的胳膊散熱,楊帆這一天挺累的,說着說着話就睡了。

清晨,太陽剛出來,餘溫就把楊帆拍醒,楊帆坐着最早的一班車回去,回到市裏,餘溫送楊帆坐上車,說:“你有點眼力見,被讓人欺負了啊。”

楊帆點點頭,回去的路上,楊帆心裏才想起來,昨天不辭而別,他們會不會生氣,組裏會不會已經找自己找瘋了,丢了一個小孩,他們會不會報警了?

楊帆多慮了,所有人都以為楊帆還在酒店睡覺,看到後從外面回來的楊帆,驚訝的說,怎麽起這麽早。和楊帆住在一屋子的叔叔以為楊帆拍夜戲,所以沒回來,楊帆看着劇場忙忙碌碌的身影,心裏想着,要是自己有一天突然不見了,餘溫會不會像昨晚的自己那樣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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