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14
第二天,餘溫騎着車帶楊帆去學校,楊帆揪着餘溫腰兩邊的校服,把手伸進去,餘溫有點抗拒,坐在車座上來回挪動,但也沒說什麽,畢竟騎車帶楊帆上學的七年裏,他經常把手伸進自己的口袋。
餘溫帶着楊帆騎行在上學的路上,自己的腿越來越長,他們的車越來越小,剛入學時餘溫一人騎着踉踉跄跄,到最後騎穩當了,帶着楊帆上學,初中時早已渾身作響,餘溫搖了搖車上的鈴铛,趁着沒有騎過路口,說:“我們換輛車吧。”
“好啊,明天不上課,我們去看看。”
上學的日子,餘溫坐在前排認真聽課,但自己越來越高,只要自己一擡頭就會擋住後面,只好縮着肩膀,時刻趴在課桌上,久而久之,餘溫的背越來越駝。楊帆坐在後排,所有的老師都放棄了楊帆,心裏惋惜道,這麽好看的一張臉,不學習,可惜了可惜了。楊帆正是叛逆的時候,索性和老師對着看,坐在最後一排看小說,上課頭都不帶擡一下。
楊帆和餘溫在集市徘徊,挑選自己中意的車,餘溫一眼就看中了最閃的一輛,車架上的漆在光下閃閃發光,輪子又大又酷,價錢也是閃亮,一千五,他們就是奔着兩三百二手自行車來的,誰想到路上出來這麽炫酷的一輛車攔住了路。
楊帆站在車邊一會,說:“要不,我們買這輛。”餘溫把手從車上拿下來,不可思議的問:“你說什麽?”
“買這輛。”
餘溫以為楊帆不知道價,悄悄的伸手比劃着價格,楊帆看完後,還是說要買這輛。
餘溫眼裏放光,問:“你哪裏有這麽多錢?”
“過幾天,就有了,他們攝影店喊我去幹活。”
餘溫本是高興的,但聽到楊帆的話,沉下臉來說:“你知道現在是幾號不,還有幾天就期中考試了,你不學習了。”
“不耽誤啊。”楊帆手摸着車把,無所謂的說。
“不耽誤,哪裏不耽誤?你知道你的名字從哪裏嗎?學校貼的名榜上,你倒數,你知道嗎?”餘溫說着手使勁的戳了戳車座。
“你正數不就行了,你學習的就當我學的了。”楊帆嬉皮笑臉的說。
餘溫翻了個白眼說:“你不學習你想幹什麽?你爸爸,你爺爺都讓你學習,你就學成這樣。”
楊帆沒有說話,空氣靜的讓人害怕,餘溫知道自己一着急,說錯了話,舔了舔嘴,說:“別在意啊,我也是為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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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都是為我好,你和老師說的一模一樣。”楊帆說着,扭頭就走。楊帆很讨厭這種說話方式,都是打着為自己好的方式,從自己心上紮針,教室裏,老師打着關心自己的幌子,擱全班同學面前,一遍遍的損自己,強調好好學習的重要性,萬萬沒想到,從教室裏出來了,擱餘溫這裏,又遇到一遭。
餘溫喊着楊帆,楊帆頭也不回的往馬路上走,“楊帆,楊帆,哎,你幹什麽去,我不是故意的。”
“啥都不幹,學習去。不是學習不好嘛,學習去。”楊帆板着臉,一個勁的往前走,餘溫扯住楊帆的衣領,楊帆猛地一甩手,把餘溫丢在後面,繼續往前走。
餘溫跟在楊帆後面,跟着跟着,自己的叛逆勁也上來,掉頭往家的方向走,走着走着,又想起來,那不是自己的家,那是楊帆的家,要回去,也應該是楊帆回去。
餘溫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裏走,在街上飄蕩,前方駛來一輛公交,是自己熟悉的車號,他開往的方向,是自己年複一年前往,卻又無果而返的地方,餘溫投幣上車,來到熟悉的地方,雖說自己在和楊帆在胡同度過了七年的歡樂時光,二個人在胡同裏打打鬧鬧,嬉嬉笑笑,可是,餘溫的心底,總是覺得當年被拆掉的棚戶才是自己的家,而現在,自己心裏家随着爸爸的遷移,搬到了精神病醫院裏。
餘溫站在門口,保安大爺和自己也漸漸熟悉起來,打着招呼說:“來了,天這麽冷,進來坐坐吧。”
餘溫坐在保安室裏,捧着一杯水,透過窗戶看院子裏活動的人,快天黑了,他們一個個回屋裏休息,餘溫望着他們,還是沒有找出爸爸,其實餘溫心裏越來越清楚,第一次去找的時候沒有找到,之後的記憶越來越模糊,怎麽可能找回來,但餘溫總是自我說服,爸爸就在其中,肯定能找回來。
餘溫坐在暖氣片旁和保安聊天:“大爺,你說這裏的人會不會有一天好起來,想起以前事情,然後從大門口出去。”
“咿,哪能的事,要是好起來,他們的家人也不會讓他們回去,還不如一直住這裏,死了拉倒。”
餘溫聽到死了拉倒這句話,腦子瞬間嗡嗡的響起來,“死了。”餘溫重複到。
“就是啊,都是躺着出去的。”保安吸溜一口熱茶,指着門說。
餘溫心裏忍不住假想,自己的爸爸會不會已經死掉了,他那麽笨,在大街上一個人都受欺負,更何況一精神病院,不正常的人,會不會被他們欺負死,會不會早就被人擡出去了。會不會八年前他死了,所以自己才找不出來他。
餘溫不敢想下去,他的手涼的僵硬,緊緊的握着暖氣片,讓一股股熱氣流進自己的身體裏。
餘溫走在街頭,早就沒有公交車了,餘溫覺得自己該回家了,楊帆這個點肯定回家了,他最近正在長個,天天晚上抽筋抽的睡不着覺,自己應該回去陪他的,更何況是自己說錯了話,有錯在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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