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吃誰的醋
“不要說我的壞話, 她會當真的。”阮漁笑着道。
闫霜聳了聳肩,看向戚藍, “好吧,她其實人特別好, 真的, 你相信我。”
“別貧了。”阮漁拍了拍她的肩膀,“你這次回來, 還走嗎?”
戚藍聞言, 不由看向闫霜。這個問題的答案,她也關心得很。
“不走了。”闫霜嘆了一口氣, 面上露出一點疲憊的神色來, “在外面漂久了,就覺得還是家裏好。這次回來,就準備安頓下來了。不過五年不見,所有的一切變化都很大, 估計要從頭再來了。”
話是這麽說, 但她臉上的表情卻不是擔憂,更像是興奮。
這次聚會的規模并不大,到場的賓客大概不到二十人, 都是跟闫霜關系親密的好友,跟阮漁的關系自然也不差。——原本阮漁就是被闫霜引進這個圈子的,兩人的朋友圈自然大部分重合。
闫霜固然是今晚聚會的主角,但是阮漁這個常年不怎麽出門的人,也得到了衆人的矚目。
跟在她身邊的戚藍, 自然也免不了得到一些關注。
阮漁會把人帶來參加這個聚會,本身就已經說說明了一些問題。她之前跟葉思允在一起兩三年,圈子裏哪裏有秘密,不少人其實都有所耳聞,但是寥寥幾次聚會,阮漁從來沒把人帶出來過。現在把戚藍帶出來,态度自然不同。
其實這倒是他們誤會了。
葉思允從不出席這種場合,一是因為葉思允常年到處飛,留在本地的時間寥寥無幾,未必能對得上,二也是因為當時兩人的關系,也還沒有到要見親朋好友的地步。
她們都是公衆人物,暫時沒有對大衆出櫃的打算,對于彼此的關系,也就心照不宣地當成秘密來保守。如此,自然也要避免在工作場合之外同時出現。
所以葉思允不會跟阮漁出席這種聚會,阮漁也從未接觸過她的朋友。
但戚藍不一樣,這家夥可是招呼都不打就想帶她回家過年的,而且張女士阮漁也見過了,對她的态度和善到阮漁不敢相信。這些肯定都是戚藍在背後的努力,阮漁自然想着投桃報李。
當然,她還有別的打算,不過這個暫時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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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大家就算關注戚藍,對她完全不了解,她又一直跟在阮漁身邊,就算好奇也不好當着面問,所以打完招呼,只能把話題轉到其他方面。而說得最多的,自然就是闫霜。
而說到闫霜,不少人都少不得打趣阮漁一句,“要不是闫霜,我們還真難得見到你一次。”雖然在場的都是朋友,但朋友之中,依舊分了親疏遠近,而所有人都默認,阮漁跟闫霜最要好。
戚藍一開始還跟着聽一聽,但越聽越難受,便借故離開,跑到角落裏待着了。
她知道阮漁和闫霜的關系一度非常親密,實在不需要這樣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簡直每句話都紮在她的心上。
之前跟着阮漁出門時,戚藍還很興奮,覺得她并沒有什麽事瞞着自己。但現在,這裏的人全都彼此熟悉,而且圈子也都彼此關聯,說的話題許多都是她不懂的,她又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仿佛自己正在被所有人排斥。
正自怨自艾地喝悶酒,就聽見阮漁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怎麽跑到這裏躲起來了?我差點找不到人。”
“你怎麽來了?”戚藍連忙放下酒杯,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好讓形象不至于太過糟糕。
“我今天特意帶你來見這些朋友,你怎麽能躲懶?走,跟我過去。”阮漁說着,抓住她的手,打算把人拉起來。
戚藍微微蹙着眉,沒有動。
畢竟是百八十斤的人,她要是不配合,阮漁一時還真未必能把人拉起來。察覺到戚藍的抗拒,她便放松了手上的力道,仔細地看向她,“怎麽了?你今天的情緒,有些不對。”
“我……”那一瞬間,戚藍險些要将自己的心事脫口而出,然而目光觸到滿屋子的賓客,她又清醒過來,那些話就說不出口了。
她現在有點明白,張靈靈和林深那種古怪的态度了。也許有時候不是不想說,只是說不出口。
越是在意,就越是不能出口。
阮漁曾經教她,不要為任何人折損自己的驕傲、放棄自己的尊嚴。但是林深說得對,能丢開的尊嚴,都是不怎麽緊要的,因為知道自己還擁有很多,或者知道丢掉尊嚴能換來更多,所以無懼。
當僅有這一點尊嚴時,反而要緊抓着不放了。
因為一旦丢掉,自己就會變得十分醜陋。她不想讓阮漁看到自己歇斯底裏、徹底失态的樣子。更怕把實話說出來,會從阮漁的眼中看到失望和嫌棄。
“我就不去了。”說出口的話,變成了含糊的搪塞,“你去跟朋友們玩吧,我在這裏坐一會兒。”
“為什麽?是身體不舒服嗎,還是覺得哪裏不滿意?”阮漁卻沒走,在她身邊坐了下來,拉着她的手問,“怎麽突然不高興了?”
“沒有,”戚藍想找個借口,但一時又想不到,只能說了半截實話,“只是覺得大家的話題我都融入不進去,貿然開口不合适,不如暫時不要參與。”
“她們不會在意的。”阮漁笑了笑,卻沒有強迫她,“不過你不喜歡,那就算了。這裏是別人的主場,也不好喧賓奪主,以後還有機會。”
戚藍又開始難受了。
但凡阮漁和闫霜有一點不自在,她都能把自己心裏的疑問說出口。但偏偏沒有,阮漁也是坦坦蕩蕩,闫霜也是坦坦蕩蕩,反而顯得像是她自己有問題。
戚藍兀自出了一會兒神,才意識到阮漁竟然沒走。
她有點高興,又有點心情複雜,低聲問,“你不去跟他們說話嗎?”
“沒事,我又不是今天的主角。”阮漁說,“闫霜以後既然要留在這邊,當然要把從前的人脈都撿起來。這種場合,還是讓她去表現吧。”
戚藍心下一動,“你特意組這個局,就是為了幫她吧?”
顧春知說得對,阮漁這個人對朋友真是沒得說。而且她從來不說什麽保證,只是默默把事情做完了。別人能懂自然很好,不懂,她似乎也不在意。
其實阮漁一向如此,這項品格,戚藍從前也是十分欣賞的。只是那朋友變成闫霜,她心裏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以前她幫過我很多。”被她猜到了,阮漁也沒有掩飾的意思,笑着道。
兩人又坐了一會兒,阮漁突然看了看時間,驚道,“金熊獎的頒獎典禮是今天吧?險些忙忘了。”
戚藍聞言,也是精神一振,“林深現在是不是就在頒獎現場?不知道結束了沒有,有沒有拿獎?她要是拿一個國際影後,那就真的厲害了。而且過兩天新劇就要播出,這算是一個大大的利好消息了吧?”
她說着,拿出手機開始翻牆。
不過國內和那邊有時差,這會兒那邊才是下午,別說頒獎典禮,入場儀式都還沒有開始。不過從電影節這幾天的新聞來看,林深拿獎的可能性還是很高的。
兩人湊在一起刷着新聞,連闫霜什麽時候走過來都不知道,直到她的聲音在頭頂響起,“看什麽呢,這麽入迷?”
戚藍吓了一跳,回過頭去,才發現來的不止闫霜,還有幾個人。
闫霜站在沙發背後,笑眯眯地看着她們,“我就說你倆肯定在一起,給我說着了吧?知道你們感情好,但也不用這麽刺激我們這些單身狗吧?還是在看什麽不方便給我們看的東西,嗯?”
“……只是在看金熊電影節的新聞,今晚就要頒獎了。”阮漁伸手拔下耳機,讓視頻的聲音外放,證明自己所言不虛。
有人恍然大悟,“啊,林深也入圍了吧?”
又有人笑着說,“難怪我今天去機場接客戶的時候,看到張靈靈了。”
星源成立才幾年,已經成了娛樂圈裏著名的影視公司,在場的大都是圈內人,自然十分關注。
她和林深的事,可比阮漁和葉思允的事傳得廣多了。畢竟砸錢捧人的金主多,但做到張靈靈這份上的也沒有幾個。而被金主捧的小明星不少,能走到林深這個地位的卻是幾近于無。
張靈靈跑到那邊去了?阮漁和戚藍對視一眼,都有些想笑。
嘴上說得再冷酷無情,落實到行動上,又不一樣了。戚藍現在有點贊同阮漁的話了,讓她們兩位這麽別扭地折騰下去,也不見得是壞事。
果然八卦才是人類的天性,從林深和張靈靈的故事說開去,戚藍居然也毫無障礙地接上了衆人的話題,開始融入到這個小圈子裏,而不像之前那樣格格不入了。
阮漁特意帶自己來見朋友,戚藍雖然心情複雜,但是有機會融入,卻也不會拒絕。
等到這一晚的聚會結束時,她已經能跟阮漁并肩站在一起跟客人們道別了。
戚藍以為這事會這麽過去,自己心裏那點小情緒也就不必理會。卻沒想到,回到家,癱在沙發上休息時,卻猝不及防地聽見阮漁問,“你今晚到底為什麽不高興?”
“沒有啊。”戚藍把一個抱枕撈進懷裏,擋住阮漁的視線,說。
“有。”阮漁按住抱枕,湊過來跟戚藍對視,“你以前見到我的朋友,可不是這種反應。”
對于她身邊的人,從張靈靈到顧春知,甚至連錢老板那種關系不算密切的,戚藍都一直在極力結交。可今天這樣的好機會,阮漁主動把她帶到二十來個朋友面前,戚藍卻一直興致不高,這很不對勁。
“只是大家都很熟了,說的話題我參與不進去。”戚藍垂下眼,搬出之前用過的話題。
阮漁卻根本不信,“借口,你如果想跟人交好,怎麽可能沒有辦法?剛才在秦家我沒說,只是覺得在那裏不适合聊這些。藍藍,我不是要質問你,只是想知道到底哪裏出了問題。如果你确實不想跟我的朋友們來往,以後我不會再……”
“我沒有!”戚藍怕她說出“我以後不會再帶你去見他們”的話,連忙否認。
她說完之後,也意識到她跟阮漁的關系,和張靈靈林深截然不同,自己想要在阮漁面前保守秘密幾乎不可能,于是一頭栽在抱枕上,破罐子破摔地喊,“我承認,我就是吃醋了,好了吧!”
“吃醋,吃誰的醋?”阮漁有些莫名。
戚藍沒想到她居然不承認,忍不住磨着牙道,“我吃江白魚的醋,吃葉弘的醋,吃楊湛的醋,還有許晨風施一帆劉戀範敬東的醋,我統統都吃!”
阮漁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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