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羅密歐
阮漁捏着手機, 眉頭微皺,心裏驟然生出幾分不安。
随後而來的是更深的愧疚。
她自己只是一時聯系不到戚藍, 就這麽擔心,戚藍兩天沒有她的消息, 會急成什麽樣子?
于是看了半晚上稿子, 又暢想了許多拍攝流程,這才剛剛睡下沒多久的闫霜, 第二次被阮漁從床上搖醒。
饒是她脾氣好, 這麽再三被攪擾睡眠,情緒也不由暴躁起來。她裹緊被子, 沉下臉盯着阮漁, “你最好是有要緊的事。”
阮漁叫人的時候完全沒有考慮後果,這會兒被闫霜一看,才意識到這種行為不妥當。但人都醒了,她也只能硬着頭皮問, “我這兩天忙得什麽都忘了, 戚藍給你打過電話嗎?”
送他們來的那天,戚藍在機場十分矜持地要了闫霜的電話,說是方便以後聯絡。找不到阮漁, 她應該會想到聯系闫霜的。
闫霜奇異地看了阮漁一眼,才點頭道,“打過,我跟她說你在閉關寫稿。”
阮漁心裏提着的一口氣,這才徹底松了下來。知道她安全無虞, 至少戚藍不會太心焦。至于其他的,就只能等聯系上之後再說了。這确實是自己的錯,阮漁也只能盡量努力,下次不再犯同樣的錯誤。
“那沒事了,你繼續睡吧。”她對闫霜說,還伸手在被子上拍了拍,權做安撫。
闫霜翻了個白眼,本來想嘲諷兩句,但她确實困得睜不開眼睛,最終還是伸手拉上了被子,“最好是沒事了,你要是再來第三次,就算是你,我也不會客氣的!”
她睡眠質量本來就一般,入睡總是十分困難。開始策劃這個真人秀之後,身上的壓力更是不必多言,這幾個月休息得并不好。還是來了茶花村之後,這種“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隐居生活,才讓她稍微輕松了一些。
睡個好覺,着實不容易。
“我保證,在你下樓之前不會有事了。”阮漁舉起一只手做了保證,不等闫霜回答,快速退出了房間。
确定了戚藍至少不會以為自己是失蹤了,阮漁也沒有完全放下心。雖然才睡了幾個小時,但這會兒她确實睡不着,索性抓着手機,一遍又一遍地撥戚藍的號碼。
可惜始終打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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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長,阮漁反而倒過來開始擔心戚藍了。
那個一站式休閑中心的企劃,戚藍已經将關系都理順了,将整塊地都整合了起來,剩下的就是重新做裝修,讓它符合企劃中的各種定位。所以這陣子,那邊已經成了工地。戚藍作為主要負責人,幾乎每天都會過去督工。
工地上總是更容易發生各種危險,由不得阮漁不多想。
唯一能安慰自己的是,現在是晚上,戚藍不可能晚上去工地視察。而如果白天出了事,自己也不至于到現在都沒有接到消息。
正憂心忡忡地羅列各種可能,房間的窗戶忽然被人輕輕敲響。
阮漁先是一愣,然後整個人都警覺起來。
這大半夜裏,誰會來敲自己的窗戶?
茶花村地處偏僻,平時幾乎不會有外人來。節目組選在茶花村拍攝,對村子來說是一件好事。不說節目播出之後的各種效應,單說節目組在這邊的衣食住行,就能給村裏帶來一大筆收入。
所以他們這一撥人也算是是村裏的貴客,村民們往往只會離得遠遠的、用好奇的眼神打量,跑來騷擾的可能太低。
而節目組的人都知道阮漁的身份,不可能會做這種事。
阮漁思量着這些,随手抓住了床頭放着的肩頸按摩儀。她平時對着電腦寫稿,肩周和頸部一帶很容易酸痛。戚藍在的時候,會替她按摩緩解,阮漁也會定期去醫院理療,現在來了茶花村,什麽都不方便,戚藍就給她帶上了這個。
雖然常常不記得用,但因為是戚藍的一片心意,阮漁還是将之放在了床頭,這會兒倒是正好當做武器。
因為沒打算繼續睡,她開了床頭燈,現在假裝房間裏沒有人顯然不可能。所以抓住了按摩儀,她便小心地下了床,沒有穿鞋,踮着腳尖往窗邊走去。
這麽大膽,當然不是因為阮漁心太大,不在意自身安危,而是因為她記得,這扇窗戶外面是裝了防盜網的。外面的人就算想進來也不可能,她自然也就不用那麽害怕。
“唰”的一聲,阮漁将整幅窗簾掀開。
看到以奇怪的姿勢挂在窗外的人,她不由愣在原地,半晌才回過神來。手上的按摩儀不知什麽時候被松開了,阮漁左手抓着窗簾,右手撐在窗玻璃上,身體前傾,似乎想将窗外的人看得更清楚,同時不無驚訝地叫出了對方的名字,“戚藍?”
發現自己的疏忽之後,她在設想各種發展時,不是沒有想過戚藍會過來。畢竟光是靠闫霜說,她未必會放心,本來兩人分開,戚藍心裏就已經夠不自在了,又出了這種事,她未必能忍得住。
但是阮漁怎麽都沒有想到,她的出場方式會是這樣的……不拘一格。
戚藍現在的姿勢有點奇怪。阮漁住的是二樓,農村自建房,雖然沒有按照标準的三米一層樓的高度來算,但至少也有兩米五高。除了上下兩個窗戶外的防護欄之外,又沒有其他的借力方式,所以戚藍現在是腳踩在一樓窗戶的防護欄上,雙手則抓着二樓的防護欄,露出胸以上的半截身體,艱難地探頭往阮漁的方向看。
見到阮漁,她張嘴說了一句話。但窗戶的隔音效果還不錯,光線又昏暗,阮漁既沒有聽清,也看不明白,臉上露出了一抹疑惑。
她正準備時收回撐在玻璃上的手,将窗戶打開,好聽清戚藍的話,卻見戚藍已經先一步把手伸了過來。
隔着一層透明的玻璃,與阮漁十指相對。
阮漁收回手的動作便立刻頓住了。她的手掌貼在冰涼的玻璃上,卻感覺從手心往外,正在散發着灼人的熱度。
兩人就這樣隔着窗戶,靜靜地對視了片刻。
直到……戚藍忍不住換了個姿勢。她現在借力的方式很別扭,時間長了就有點難受,要調整一下。
這個動作其實是下意識的,但是阮漁被她驚動,也終于醒悟了過來,連忙收回手,打開了窗戶,來不及敘離情別緒,急忙對戚藍道,“別在這兒挂着了,你從大門進來,我去給你開門。”
“好。”戚藍應了一聲,卻沒有動,依舊保持那個姿勢看着她,“你瘦了。”
這不倫不類的感嘆,讓阮漁又好氣又好笑,還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她不由伸手去握戚藍正抓着防護欄的手,“別鬧,你這樣很好受麽?進來我們好好說說話。”
“其實我覺得這樣也挺好的。”戚藍艱難地回握住她,低聲念了一句《羅密歐與朱麗葉》的臺詞:“我借着愛的輕翼飛過園牆,因為磚石的牆垣無法将愛情阻隔。”
月光照耀下,她确實就像憑着自己的一腔熱忱,就偷偷翻牆去幽會情人的羅密歐。
阮漁甚至有點想吻她。
然後她就這麽做了。其實有點不太方便,好在戚藍及時領悟到了她的打算,積極給予配合。
兩人隔着窗戶交換了一個有些急促的吻,然後阮漁再次催促戚藍,“下去,走正門。”
戚藍這才答應着,小心翼翼地爬了下去,繞回正門。而阮漁穿上鞋,匆匆跑過走廊,飛奔下樓,打開了院子的大門。
門裏門外的兩人對視片刻,便不再掩飾內心喧嚣的種種情緒,擁吻在了一起。直到這個吻有失控的跡象,阮漁才輕喘着說,“回房間。”
擔憂、焦慮、質問統統被相思壓下,兩人毫無保留地擁抱對方,直到力氣耗盡。
老實說,她們以前在一起,确實是很合拍的,就像阮漁說過的那樣,戚藍年輕而熱情,時時刻刻都能打動她。但是像這麽瘋,做得像打架一樣,卻還是頭一次。
好像控制不住自己,被熾熱的火焰席卷着,忘卻一切。
回過神來,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不過也沒有太過驚異,畢竟都說小別勝新婚,她們自從在一起之後,确實還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分別。何況之前的烏龍,又讓彼此集聚了太多的情緒,亟待通過這種方式發洩。
等到風停雨歇,阮漁拉開被子把兩人蓋好,才目不轉睛地看着戚藍,猶自不敢相信地問,“你怎麽來了?”
也許是剛才已經宣洩夠了,戚藍看起來倒沒有太生氣,她摸了摸阮漁的臉,低聲道,“有個人不知道怎麽照顧自己,我實在不放心,只好跟過來看看。”
“對不起。”阮漁垂下眼,輕聲道歉,并作出保證,“不會有下次了。”
“我相信你。”戚藍湊過來親了親她,“要改變一直以來的習慣,不是那麽容易的事。但我對自己有信心,我們也還有很多時間。”
“嗯。”阮漁應了一聲。
兩人靜靜對視片刻,戚藍又有些懊惱地說,“其實來的路上我摘了好些花,爬窗戶的時候技術不太熟練,都掉了。”
這幾天雨一直斷斷續續地下,屋後也是一片泥濘,掉下去的花,自然不能要了。
“你這技術還是不要熟練的。”阮漁聞言,努力正色道,“很危險,你知不知道?”
“只是二樓。”戚藍說,“我太想見你了,等不及叫門。”
阮漁也不是很想在這時候責備她,只能轉開話題,“你怎麽知道我是住這間?萬一敲錯了別人的窗戶,那豈不是很尴尬?”
“我一看只有這間的燈亮着,就知道一定是你。”戚藍理所當然地道,“除了你,大概也沒有人能熬到現在了吧?闫霜說你這兩天都沒出門,也沒好好吃飯?某個人臨走之前還答應過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阮漁動了動唇,想辯解,但是床頭櫃上一袋子的即食食品已經出賣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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