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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馳的馬車,莽撞沖出的孩童,眼看就要撞上。

車夫吓得冷汗直冒,拼命拽馬頭止住奔馬,勃然大怒道:“找死嗎?”

元如意本來也吓了一跳,聽到車夫的斥罵頓時怒了,小小的胸脯一挺,喝道:“無禮!”倒也頗有幾分氣勢。

田諾拉了拉他,笑眯眯地對車夫道:“大叔,抱歉,我家小公子性子急,魯莽了。”

被莫名扣了一口鍋的元如意瞪大眼,争辯道:“爹爹還沒有爵位,不能叫我公子,該稱郎君。”

咦,電視不都這麽演嗎,這個還有講究?田諾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元如意還要說話,她趕忙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元如意小嘴一癟,勉強安靜下來。

車夫這才留意到兩人狼狽的模樣,驚疑不定。

田諾問道:“大叔,你這車是往府城建業去的嗎?”

車夫還沒回答,車窗中探出一個儒生打扮的白胖圓潤少年,笑吟吟地答道:“是啊,我們是去府學報名的。”正是先前吟詩的聲音。

田諾眼睛一亮:“能不能捎我們一程?”

車夫有些遲疑,看向車中人:“蔣郎君?”少年儒生倒是毫不遲疑,明亮的眼睛溫和帶笑:“自然可以,快上來吧。”

田諾還沒來得及高興,車中傳來一個冷淡的聲音:“浩卿,這兩人行跡可疑,恐有是非。”

田諾心頭一緊,咬了咬唇,小聲強調道:“蔣郎君,我們不是壞人。”

車中似有一道銳利的視線落到她身上,叫人如芒刺在身。田諾眨巴了幾下眼睛,想着父母家人以及初入異世的惶恐,成功地紅了眼圈。

那道視線很快收了回去。蔣浩卿面上浮現同情之色,不以為然地道:“你也太謹慎了些。不過是兩個孩子,順路捎帶一程而已。”

那聲音沒有再說話。蔣浩卿回過頭來,熱情地招呼兩人上車。

這蔣郎君真是個好人。田諾松了一口氣,和元如意進了車,發現車中除了一個書童,還坐着一人。她一眼看過去,不由愣住。

她看到了一個漂亮得驚人的少年。

少年十四五歲的模樣,身材颀長,輪廓俊美,劍眉c星目c隆鼻c薄唇,五官精致,近乎完美,便是在現代被熒幕上各色花樣美男洗過眼睛的田諾也不由看呆了一瞬。只可惜他膚色過于蒼白,不見血色,神色間總有一股難以化解的陰郁之氣,讓人見了,便心生陰霾。

剛剛就是他勸阻蔣浩卿的嗎?

不同于蔣浩卿的服飾鮮亮,少年的衣着極為樸素,田諾眼尖,看到上面甚至還有好幾個不顯眼的補丁,看上去倒是幹幹淨淨,一塵不染。

大概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少年看了過來,田諾這才發現他的眼睛又黑又亮,就這樣靜靜地看着她時,竟讓她沒來由地感到了一股涼氣。

田諾打小就性子乖巧,學習又好,向來受人喜愛,人緣極佳。再加上素來對他人的惡意不敏感,生平第一次,她從陌生人身上感覺到了明晃晃的拒絕和不歡迎。她下意識地倒退一步,一時忘了身後就是車門,差點跌了下去。還好元如意及時拉住她,詫異道:“你怎麽了?”

田諾回過神,搖了搖頭,勉強笑道:“沒事。”往裏走時,又遲疑了。

車內一共兩排座席,蔣浩卿和那個美少年各坐一邊。美少年那邊空着的位置幹幹淨淨的,蔣浩卿的一邊除了書童,還散落着幾卷竹簡,幾本書冊。

田諾的眼角跳了挑:大衍朝到底處于什麽年代,居然還在用竹簡?

書童三下五除二将竹簡書冊收好,騰出位置,元如意左右看了看,走過去坐下,只剩了美少年身邊的空位。

田諾心中哀號一聲,本能地不想坐他旁邊,可是已經沒了別的選擇。她慢吞吞地走過去,正要坐下,美少年的目光再次落到她身上,烏眸幽深,看不出情緒,然後,突兀地站了起來。

“雁歸”蔣浩卿話還沒說完,美少年的聲音響起,“裏面悶,我出去坐一會兒。”冷冷淡淡地說了一句就鑽出了車門。

蔣浩卿一臉尴尬,苦笑着對田諾兩人解釋道:“雁歸有些潔癖”

衣衫褴褛,形容狼狽,身上還沾着草屑的田諾,從沒被人嫌棄過的田諾:“”感覺自己受到了一萬點暴擊。

馬車飛馳,很快到了一座城門下,漸漸慢下。外面傳來車夫驚訝的聲音:“出什麽事了,今天城門口的士兵比平常多了一倍?”

蔣浩卿掀開車簾往外看去,果然,城門口多了不少士兵,正對進出城的百姓一一盤查,尤其是出城的車馬,盤查得格外嚴格。他有些疑惑,卻也沒怎麽放在心上,示意車夫排隊待檢。

眼看就要輪到他們,城門內忽然傳來得得的馬蹄聲。煙塵翻滾,一隊黑甲武士疾馳而出。打頭的是一個披着玄色鬥篷,容貌英武的少年将軍,十六七歲的模樣,濃黑的眉,挺直的鼻,形容剛毅,卻是緊抿着唇,一臉肅殺。

城門口的士兵忙不疊地将待檢的百姓往邊上趕,讓出一條路來。

蔣浩卿“咦”了一聲:“他怎麽一大早就往城外趕?”

田諾好奇:“蔣公呃,蔣郎君認識他?”

蔣浩卿笑道:“元郡守的長子,吳郡有名的黑甲小将軍元銳,又有幾人不認得?”

話音方落,原本萎靡不振地縮在一邊的元如意“啊呀”一聲跳了起來,沖到窗邊揮手叫道:“阿兄,阿兄!”

元銳驀地勒馬止步,一擡手,身後的黑甲武士齊齊轉向,不過片刻,就把蔣浩卿的馬車團團圍了起來。他自己策馬到馬車側面,長臂一舒,将元如意直接從馬車車窗中拎了出來,落到他的馬背上。

元如意歡喜無限,一把摟住他腰,漂亮的大眼睛立刻淚汪汪的:“阿兄,我差點再也見不到你了。”

元銳冷肅的神情微緩,目光依次掠過元如意亂糟糟的頭發,髒乎乎的小臉,沾着灰土與草屑的小襖,開了口的鞋子,目中厲色一閃:“你怎麽搞成了這樣?”

元如意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已用鬥篷将弟弟罩住,縱馬向城內而去:“我先帶你回去。”又吩咐手下道,“把這幾位也請去郡守府。”眨眼間,駿馬疾馳,已帶着元如意消失在衆人的視線中。

他身後,黑甲武士如雷應答,其中一個副官模樣的人對着馬車方向做了個“請”的姿勢,肅容道:“各位,請吧。”

蔣浩卿眉頭皺了皺,還沒來得及說話,小書童先着急起來:“不行,我家郎君急着去府學考試呢,再不去就遲了。”

副官不為所動:“剛剛元将軍的話諸位已聽到了,還請各位不要為難末将。”

蔣浩卿和他們商量:“元将軍的好意我們心領了,實在是考期不容有誤。還請将軍通融通融,等我們考完,再去府上拜訪。”使了個眼色,讓車夫驅車。

車夫剛揚起鞭,副官冷冷道:“軍令如山,不敢有違。”黑甲武士們沉默地圍着馬車,随着他的話聲,“铮”的一聲,一齊拔出了雪亮的刀。

氣氛一時沉凝下來。

劍拔弩張間,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既如此,恭敬不如從命。”

蔣浩卿失聲道:“雁歸”美少年黑如夜空的眸盯了他一眼,蔣浩卿一凜,吞下了後面的話,苦笑,“悔不該不聽你的話。”今日,黑甲軍如此做派,他們必定是走不脫了。

饒是田諾被事情的發展搞得有些懵,聽了幾句話後,臉也燒得慌:她怎麽也沒想到郡守府行事會如此強橫。這黑甲軍的行事,哪是将他們當恩人看待?聽蔣浩卿的話,去府學考試對他們來說必定十分重要,卻因為幫了他們,被黑甲軍強行阻止。

眼前忽然出現一道黑影,壓迫感傳來。田諾擡頭,見美少年不知何時回了車廂,正站在她面前沉默地看着她。

田諾被他看得發怵,一下子跳了起來,結結巴巴地道:“你,你坐。”

他卻不坐,目光掃過座位上掉落的髒污,一抹嫌棄從眼底劃過,只問道:“怎麽回事?”

“啊?”田諾茫然。

蔣浩卿幫他補全道:“雁歸是問你和元家小郎君是怎麽回事?”元家人似乎也不認識她的樣子。

“這個啊”田諾反應過來,把他們怎麽從拐子手中逃出來的經歷說了一遍,赧然道:“抱歉,你們幫了我,我卻連累了你們。”

蔣浩卿擺了擺手:“不關你的事,元家行事一向如此。”不免啧啧稱奇,“看不出小娘子小小年紀,倒是有勇有謀的。”

田諾心虛:“只是運氣好罷了。”逃跑計劃實在是漏洞百出,她不過是沾了原主的光。原主如果不是癡傻的,董大郎夫婦的防範也不會這般松懈。

“确實是運氣好。”美少年冷淡的聲音響起。世道不太平,這兩個小的的伎倆着實稚嫩,幸虧遇到的是蔣浩卿這樣的人,否則,只怕比落到拐子手裏更糟的事都可能發生。

田諾的神情僵住,不由暗暗吐槽:這人說話怎麽這麽不讨喜,也就蔣浩卿這樣好脾氣的能和他做朋友了,別人誰受得了他?

“雁歸,”蔣浩卿為她打抱不平,“以小娘子的年紀,已經做得足夠好了。”

田諾一點也沒有感到安慰,她又不是真的只有七歲。不過,她還是領了蔣浩卿的解圍之情,對他感激地笑了笑。蔣浩卿愣了愣,忽地驚訝地轉向美少年道,“你有沒有發現,小娘子委實是個小美人。”

“沒有。”美少年絲毫不給面子,冷淡地說完這一句,就又出了車門。留下尴尬的蔣浩卿:“他就是這個性子,小娘子勿怪。”

田諾深吸一口氣,在心中默念三遍“不要和情商低的人計較”,綻出笑容:“沒事。”只覺随着美少年的離去,無形的壓迫感消失。她放松下來,心中不免鄙視自己:不過是個比她真實年齡還小的少年,自己怎麽這麽沒出息,居然會被對方的氣勢壓住?

她安靜地坐了一會兒,不由自主偷偷瞄向外面。

清晨和煦的陽光落到少年精致的面容上,投下金色的光影,他點漆般的眸中仿佛有星光在閃耀,連眉間的陰郁似乎都被沖淡了許多。

他長得可真好看啊,皎若玉樹,皓如秋月,正是她喜歡的模樣,可惜這性子,即使她這個資深顏控也忍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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